清澄秋水的试杀

奔跑的悬崖

古往今来，多少豪杰俊士淹没在了历史的波涛里。
黄州赤鼻矶，枕着长江，势若奔雷的江水于此疾行而过，亘古不息。两岸山川相缭，郁乎苍苍，若在山顶俯瞰，定会看到翡翠般的绿野上，缀了一条白玉似的雪练。如斯胜景，当可使人心旷神怡。拨开历史的烟尘，时间回溯到数百年前的某一天，这是个并不十分萧瑟的秋天，天色渐入黄昏，在夕阳之下，江水涌动着无数赤鳞，青翠的树叶镶上了一围金色的光晕，渔舟唱晚，雁阵惊寒。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要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家。只有一叶扁舟还是悠然的顺流飘荡，几个人立在舷板，似乎在高谈阔论着什么，谈到兴起，会笑得前俯后仰，恣肆潇洒。只有一个人默然立着，静静的看着江水，无喜无悲，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舟上亮起了灯火，夜的来临并未稍减众人的游兴，夜风很凉，吹起了他们的酒意。有人拍着船舷，朗声高唱起来：“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歌声带着些幽怨，触动了听者的心弦，有人禁不住吹奏起洞箫，像是山风拂过幽谷的回响。他们不是天生就对名利淡然的人，他们是被理想遗忘的人。
终于，他也动容了，适才古井不波的面庞也泛起了一丝悲意。他向众人问：“为什么我们会如此悲伤呢？”
答曰：“因为我们一无所有，因为我们终将被遗忘在历史的烟尘里。”
他却反而释然了，“我们拥有的很多啊，就像这江上的清风，和这山间的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造物者赐予我们如此多的宝藏，我们怎么回事一无所有呢？”
人们都笑了，笑得酣畅淋漓，只是分不清这是欢笑，痴笑，或是苦笑了。
时间再向前回溯，这位数年后的达者，曾经身陷囹圄，甚至降要被降罪而失去性命。原因很可笑，因为他写了一首诗，被人构陷是辱讽皇庭。但真正的原因，很多人都懂，政治是很复杂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动辄就有性命之虞。政治也是很简单的东西，里面的人除了朋友就是敌人。朋友不一定要帮，敌人必须得死。在牢狱里，他才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最后他在朋友和家人的帮助下，逃出生天后，就与从前判若两人了，不在致心于政治，终日与好友醉心于山水。在朋友的心中，他是个豁达之人。
但是对于过往的理想、舛难，他真能够淡忘吗？也许从他的一些文字里才能察觉到关于过去的痕迹：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