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无力的拳头,喘息着平躺下来,我知道以自己此刻的体力是伤不到那小子一根毫毛的。被涯壁划破的腿伤以及摔下来时的惊吓此时都尚未褪去。意志也刚刚清醒,身体的一切机能都需要恢复。尽管,那张邪恶的笑脸就在身旁悠闲的啃着山鸡,而我,只能竭尽全力的忍受着愤怒!却眼前,依旧浮现着摔下来时他那副袖手旁观的邪恶嘴脸! 还好,腿上轻微的伤痕业已经他细心包扎,身体也无其他重创。许是因了紧张的缘故吧,依旧觉得全身酸疼。可奇怪的是此刻躺在这幽深的涯底却一丝也感觉不到地的冰冷。身体下面的尘土反而柔软舒适。像一张温暖的大床。不,这不是土地,这是一个被终年沧桑的古林盘踞的去处,因了若干年春去秋来枯枝残叶的堆积,形成了一片天然植被。而地面早已被这千百年来的轮回深深的掩埋在了这个无人探访的幽谷。终于,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摔死的原因。不是因为阎罗老爷的垂青,也不是因了自以为是的积德行善,而是此刻身体下面这片厚厚的枯枝残叶。是这片腐烂又堆积堆积又腐烂、周而复始的寂寞残绿救下了我这条贱命。此刻,一种对大自然的感激之情油然而起。 天空,星子垂幕;耳边,深谷空鸣。置身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云涯林谷之中,隐约而起,心底蓦然升腾出一种出尘之感。 一股酒香飘进鼻孔。这个可恶的家伙!总是在最不适当的时刻破坏气氛!他并没有救我出涯底!相反,不知他是如何毫发无损的也身处在了这个差点要了我小命的地方。而此刻,竟然还幸灾乐祸的喝酒吃肉!我压抑不住的怒火股股升腾。转过头恨恨的向那个家伙瞪去! “咕噜噜”一口烈酒下肚,他转头。对我裂嘴一笑!我的火气更甚! “我们还真是有缘,自同一个悬崖摔下!不过你比我迟了五年!” 他收回斜睨的目光,把酒壶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仰面倒地。双手枕在脑后,闲适的样子。 “什么!”我怒火末消却又忍不住好奇。 “五年前,我七岁。在那个三月,娘亲不见了,最疼我的师伯也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爹不再像从前那般开朗豁达,脾气几日中逆转,变得异常古怪。不再像娘亲在的时候那样管教和疼我,也不准我再踏进[碎玉潭]半步……” “废话!这些你早就说过!”我愤愤插了一句。 此刻,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却听得出他有如苍穹般深邃低沉的声音。心底竟一丝苍凉拂过。 他并没有照顾我此刻复杂的情绪,继续自言自语: “从那时起我像是变成了一个孤儿,除了[碎玉潭]不敢擅闯之外,我在[栖云谷]里四处游荡。那年那天,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我才七岁!我以为自己必须得死了!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依然活着。但是,我被困在这里四天四夜,或许他也有找过我吧。当我从这里爬上来的时候几乎只有半条命在。”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长长吁出口气:“终究是没有死成。后来,我喜欢上了这里,因为这里非旦没有摔死我,还离天最近,隔尘更远,也有,鸟儿清脆的叫声……” 的确,这里隔尘离世,羁远喧嚣。尤其在这万籁俱寂的静夜,苍宇空山,星罗棋布。亦间或远处林泉节奏的叮咚弹语。心境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跌落时的那种恐惧与惊慌竟于此时消失的全无一丝踪迹。 “所以,这里成了我不爽时候的发泄之地……” 他幽幽的继续。 我的目光由开始的愤怒变得平和。像在听一段久远感人的故事,渐渐的收敛了戾气,拿起酒壶将余味一口吞尽。如他般头枕双手,将自己渺小的身躯与飘忽的灵魂融入这幽远神秘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