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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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的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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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5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2-10-26 13:27 编辑

【追魂李商隐】

  当我把第三十六个锦盒交上去的时候,我看到夜之陨美丽而冷峻的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

  锦瑟,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现在的你,足以媲美紫陌最出色的杀手。

  十月的长安城多少有点秋意萧瑟,然而紫陌内外却笙歌缭绕,不绝于缕的丝竹声弥漫开来,将紫陌包裹成整个长安城最著名的歌肆酒坊。

  我换了便装,坐到窗前弹琴。长安城一如既往地歌舞升平,紫陌依旧门庭若市,红尘喧嚣满载着昼夜的繁华与暗涌的杀机慢慢流动,如同一条平缓而幽深的河流,散发着荼靡却致命的气息。

  没错,我叫锦瑟,大唐第一教坊——紫陌楼中名动长安的花魁,犹以一手绝妙的锦瑟令五陵年少为之痴狂。然而,这只是外界的印象。只有夜之陨知道,真正的紫陌,其实是隐藏在盛世大唐下的一个秘密暗杀组织。而真正的锦瑟,则是这个组织中尤为重要的一枚棋。

  五岁时,夜之陨将我从难民中救出。把我带到紫陌,教我绘画,习舞,弹琴,习武。我一直不知道最后一项学来何用,她不说,我从不过问。我所做的就是每天发疯般地练习,弹琴飞针的十指时常沁着血丝,只为能看到进步飞快时夜之陨的笑容,那笑容可以令我感到安心。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登台,一曲终了满座寂然,我惶恐地抬头寻找夜之陨的眼睛,却看到她笃定的笑容。然后便是满堂掌声雷动久久不歇,从此锦瑟这个名字一夜间传遍长安。

  十五岁,我第一次杀人。在那个男人喝醉的时候,将一枚金针封入他的脑后。十年的练习让我将这个动作做的无比娴熟,金针入脑无知无觉,而且不会立即毙命。正常来说,被封之人会在半月后熟睡中死亡,看起来就像寿终正寝。不过也有例外,若是中针后纵情声色,每次金针便会加深一分,进而提前丧命。我按照吩咐悄悄剪下他一缕发束,放入锦盒交给夜之陨的时候手心仍是虚汗。

  害怕吗?夜之陨看出我的紧张,微笑着问我。我摇头。只是,觉得不忍

  不如这样。夜之陨想了想,七日之后,若他还有命活着,便许你将那枚金针取出,饶他一命。

  然而,我没能取出那枚金针。因为第四天便传来他暴毙醉月楼的消息,百姓莫不拍手称快。仵作验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好对外宣称死因乃是操劳过度。夜之陨将这些告诉我时,我沉默着把头别向窗外。从此我深深地记住一个词——咎由自取。

  之后我便开始接手更多的任务,杀人亦是利落冷酷,交给夜之陨的锦盒越来越多,她看向我的眼睛里益发充满赞赏。

  我曾以为日子就永远这样继续下去,如果没有遇到他

  他来的时候暮色将尽,夕阳将雕花窗棂镀上一层酡红,空气里满是桂花的隐约香气。他身着一袭青衣凭窗而立,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有劳锦瑟姑娘为义山弹奏一曲,多谢。他的声音温润而凉漠,透着淡淡的疏离。顺着晚风吹过来,刚拂到脸上便散了,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低头,绞紧手中的纸条,又慢慢松开。那上面只有三个字:李商隐。这是他的名字,也是我此次的任务。
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青衣公子莞尔一笑。然后素手扬落,十指如莲,在琴弦上次第绽放。借着迷离的微光,我看到他阖了眼,神情倨傲而寂寞。我想他该是寂寞的,他和我以往见过的每个人都不同。以往的那些人一掷千金,在人前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然而不等半盏清酒下怀,眼睛里便开始燃烧汹涌的火光。他投向我的目光却是如此自然与清澈,就像清晨草尖上第一滴露珠,像山谷醒来的第一声鸟啼,像孟春溪涧初融的冰雪,携着漫山遍野初花的芬芳乍泄而出,一路蜿蜒到我的心里。在他的目光里,我几乎要忘了自己双手沾满血腥。

  于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失败。

  我空着双手去见夜之陨,她并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垂下眼不敢看她,像一个辜负了亲人期望的孩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他不像是坏人。他跟我以往杀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这倒是。夜之陨点点头,他出身贫寒而才华横溢,仕途多舛而心系苍生。这样的人尤为难得,实乃大唐之幸。

  那为何还要杀他?

  杀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恨,比如爱。夜之陨严肃地看着我,难道你没听说紫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有一种爱叫上票楼,爱到极致就送杀帖?

  我啼笑皆非。夜之陨看我为难的样子,敛了戏谑正色道,锦瑟,你当真以为我们暗杀这么多贪官污吏,当权者真的一无所觉吗?他们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是借助紫陌的力量清除异己罢了。而我们要守住紫陌完成大业,也必须得到他们的默许。这中间难免要有牺牲,这个世界从来不止黑与白两种对立。锦瑟,你可明白?

  我震惊地抬头,却正对上夜之陨深邃的眼睛。她美丽的眉头蹙成一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无奈与哀愁。夜色如墨一层层晕染开来,有零碎的星光落进她的眼睛里。那里面包含有太多我所看不懂的东西,唯独一样是肯定的:这个任务不可抗拒。于是我明白,我将不得不准备第三十七个锦盒了。

秋若离队】第二轮花絮———江湖不小,天下有雪
  (一)
  今年桃花谷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早一些。
  白幻烟斜倚在窗前,点一炉沉香看着缕缕白烟袅袅而起。窗外天空正在酝酿一场大雪,而她心中的期待亦随之愈酿愈浓。
  她在等一个人,他叫容行风。

  (二)
  十年前,白幻烟八岁。那天桃花谷繁花竞放暖香袭人,她因追逐一只白鸟误入一片幽谷。刚折身闯入,一股冷冽气息挟着飞雪扑面而来。白幻烟情不自禁打了哆嗦,这才看清面前竟是一潭碧水,一朵硕大莲花娉婷而立,颀长的花瓣宛若冰雕玉琢。片片飞雪绕着它飞舞旋转,落入潭水却凝为一枚冰晶沉入水底。那股莫名而生的寒冷便是由此发出。她的眼睛因不可思议而睁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地方。

  正待上前,忽听到一声轻咳。白幻烟循声望去便看到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高冠广袖气度非凡,然而却透露着一丝落寞与难掩的倦意。白幻烟再次震惊,桃花谷机关密布,这个陌生男子却是如何进来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陌生男子原来竟是桃花谷的开山鼻祖,亦是武朝始皇——孔武。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看起来不过四五十的样子,其实已是一百五十高龄。因为偷食西域雪莲而生此异质,但这也酿造了他的终身大憾。白幻烟时常见他凝望一幅女子画像出神,神情欢喜又悲哀。日子久了,她便知道了那画中女子名叫纪真颜,是他的皇后,他一生最爱之人,也是他一生最负之人。也慢慢了解些许他们之间的故事,看着他每天独自守望这朵雪莲,白幻烟总是深深感慨。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让她默默守望这么久,她想那即使疼痛也会是件幸福的事情。

  当她无意把这种想法告诉孔武的时候,他只是神情复杂地微微一笑,然后对白幻烟说了八个字:江湖不大,天下有雪。

  (三)
  十年来,白幻烟时常冥想这八个字的涵义,却总是求而不得。直到她遇到容行风,所有的谜题才终于有了答案。

  从此她便也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年初雪之冬,他都会如约而来。他们在桃花谷口论剑,其实白幻烟自忖剑术早已胜他,但是每次都是在略占上风之时出了意外,于是年年不分胜负。当然,聪明的你们一定知道原因。

  (四)
  半炉沉香燃尽,地上的白雪已落了三指。是时候了,他应该到了。白幻烟正兀自沉思,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幻烟,好久不见。不用回头便已猜到是他。敛了泛到嘴边的笑容,白幻烟不动声色地拾剑而出,走吧。

  桃花谷口,风雪凄迷。凌厉的剑光上下游走,飞旋的雪花和着漫天红梅纷纷扬扬,今日一决竟是分外吃力。一个失神,白幻烟手中的长剑竟被凌空挑飞,长剑坠地的刹那,白幻烟看到容行风笃定的笑容。

  我赢了。以后每年的初雪论剑之约,可以取消了吧。容行风的声音忽然无比冷漠。幻烟,我已经厌倦了每年都要过来。

  白幻烟登时觉得心口仿佛利刃绞动,她踉跄地后退一步,怔怔地看着他。原来,原来,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眼角眉稍不过误会一场。

  沉默良久,白幻烟低下头去。深压一口气,心便沉到了底。好。以后,你都不必再来。

  不。却有一朵冰花递至眉前。我厌倦了每年过来,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幻烟,桃花谷这么美,我想陪你一起看。好吗?

  白幻烟惊讶地抬头,却撞上一双满含温柔的眸子。梅花落满他的肩头,白幻烟忽然想起初见他的样子,转眼已经八年过去。原来等待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百转千回。她微笑着点头,然后对他轻轻说了八个字:江湖不大,天下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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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26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心情,比如你喜欢他烟波浩淼的眼瞳,喜欢他儒雅修长的手指,喜欢他朗笑时下巴上泛起的淡淡的旋。而爱则是一种感觉,你分不清这感觉的来龙去脉,就像故乡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等你萌生探求意念时,它已不知脉脉存在了多久。心情可以诉说,感觉却难以言喻。

所以有时爱上一个人,一眼便已足够。就像她遇到李龟年。

第一次见李龟年时,早秋的暮色还未泛凉。淡淡的钩月挂在桂枝上睥睨人间,而他的身影竟比薄月还瘦。他对她微微地笑,她忽然就听见溪水倒流的声音,脑中乍然掠过一个词——青玉案。有斐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她望向他的眸子,有零碎的星子落进他的眼睛里。那是如此清澈的一片海,海上漂浮着细碎的花灯。清冷,缥缈,从此定格成她记忆里不灭的影像。

第二次见到李龟年,霜秋的白露已微微成霜。斜阳淡匀,他站在水榭边专心致志地描绘一幅画卷,灵动的笔触挥洒出飘逸的风景,纸上的红枫与面前的火林相映成辉。枫叶如火,灼着她的双颊微微发烫。空气中弥漫一股温润的气息,他一身白衣仿佛要离尘而去。不冷吗?她问他。他抬起头,呼出的白气在鼻尖凝结一层细细的水珠。她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名动天下的大唐第一乐师,十指微动便能倾泻出行云流水的曲子,说起话来也必是风轻云淡的碧云天吧?然而李龟年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言语。难道……他竟是个哑人?她不禁有了深深的忧虑。

第三次再见,深冬的寒潭终于凝滞不前。一丛丛花树枯桠错结,包裹着厚厚的冰凌。深宫高墙羌笛远,即使是盛世大唐,冬日里也有些繁华晕染不到的地方。几乎所有人都在功名利禄权利欲望中尔虞我诈,凡世喧嚣从他头顶疾声掠过,时光的大书在他指尖打开又无声合上,而他只是静静守在这里,如此的淡然而忧伤,忧伤而神秘。这一切都令她如此迫切地想要靠近,靠近去聆听他内心旖旎的音律。

终于有一天,她看到李龟年孤独地立在树下徘徊,神情落寞而哀伤,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丢了什么东西吗?她满怀期待地上前询问。
嗯,我是来打酱油的。可是我的油瓶不见了。。
李龟年终于开口,与此同时一股腥浓的大蒜味道扑面而来。她立刻震惊了:这是大唐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蒜你狠”啊!这个看起来尔雅清瘦的白衣乐师,竟然身怀如此绝技!他到底什么来头呢?他又是为了什么而在此处潜伏呢?这样顶尖的武林高手居然来这里打酱油,紫陌到底是怎样的卧虎藏龙呢?凝望着不远处剑光凛冽的风云别苑,她不由得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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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26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睡在掌心里的梦——宏村印象】
  初晨的阳光如约而至,穿过泼墨的山水画卷,穿过亘古的剪影流年,穿过林梢屋顶的烟火气息。荡漾在波光拂影中,整个村落悠悠转醒。

  一夜的旅途困顿之后,拖着疲乏的身体来到宏村,嗜睡的倦意在遥遥看到村外连绵莲花池时一扫而空。宏村,这个始建于南宋绍熙年间的小村落在历史的烟尘里几经沉浮,绵延至今已有800多年。明永乐年间,宏村首席CEO高薪聘请著名风水先生何可达对村落进行综合规划。何老爷子高瞻远瞩,一眼认定它的牛型雏形,于是大笔一挥,从此古黟桃花源里便有了一座奇特的牛形古村落——九曲十弯的水圳是“牛肠”,傍泉眼挖掘的“月沼”是“牛胃”,“南湖”是“牛肚”,“牛肠”两旁民居为“牛身”,村中两个古树是“牛角”。湖光山色与层楼叠院和谐共处,自然景观与人文内涵交相辉映。百科上说,宏村坐落于黄山西南麓,背倚黄山余脉,有时云蒸霞蔚,有时浓墨重彩,被誉为“中国画里的乡村”。鼎盛时期的全貌无缘相见,我们赶到时只看到一个睡在阳光下的古朴村落,轻盈空灵宛如梦境,在柔和的尘嚣中微微颤动。

  沿着半月形的月沼行走,踏过长长的石径小桥回头看,整个月沼轮廓犹如一张拉开的劲弩。窄而长的石桥便是弦上那根待发的弓箭,遥指村围入口,默默守护着这方安宁。当然,这只是风水学上的说法,听到导游煞有介事的介绍,我们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拐角处有片小小的莲花群,偶有一两支嫣红自顾自开的热烈。莲叶间有两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灰色水禽游来荡去,虽然看不到清诗“夹岸桃李花,浓英殊窈窕”以及“入夏菱荷香,镜面净为扫”的诗情画意,倒也是另一番悠然自得。

  折身走进狭长的小巷,触目而来的便是徽派建筑特有的“粉墙黛瓦马头墙”,数百幢明清时期的民居建筑静静伫立。高大奇伟的马头墙于骄傲睥睨中不失跌窍飞扬的韵致,灰白的屋壁被时间涂划出斑驳的线条,处处透着一股沉静与内敛。墙不高,间隔虽近却不阻挡阳光直直落下来。踏着自己的影子,两旁是汩汩流淌的水圳,那便是构造中的“牛肠”,沿途建有踏石以供浣衣灌园。“牛肠”两旁的民居里,大都有栽种着花木果树的庭院、砖石雕镂的漏窗矮墙、曲折通幽的水榭长廊以及小巧玲珑的盆景假山。弯弯曲曲“牛肠”穿庭入院,长年流水不腐,有闲人雅士辟水做池种莲养鱼,高檐低瓦映着天光云影,通过四合天井投射到一池碧波之中,好不活泼惬意。水圳取南湖为源流水注入月沼,走在幽深的小巷中亦不必担心迷路,只要顺着水圳行走,便能安然走出迷宫般林立的层叠建筑。这小小的水圳,不仅做取水之便,防火之利,也像是一条柔软的绳索,缠绕着每一个游子的脚踝,呼唤他们如约归来。

  踏着沉淀千年时光的青石板,望向高空流云,整个心都变得异常安定。居民狭窄门巷上多有藤花缠绕,那些红色黄色的花朵从密密的绿叶中探出头来,呢喃着任谁也听不懂的缱绻字句。昔日朝出夕归的村民如今依山凭水,大都做起了旅游小商品生意。或摆起石雕篆刻,或码排竹木工艺, 或点卖特色锦织,或烘醅糕点美食。但大都是沉静的,那种被流水烟云洗涤出来的清淡气息深深地烙进骨子里,即使偶有吆喝,也带着些邻翁唤酒的温和,教人忍不住心生亲近。而无论是哪种店铺,门旁一律置有搪白瓷盆,里面注满清水, 浸泡着白黛赭青各色鹅卵石,好些是半透明的, 如同一枚枚沉淀千年的琥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繁世经年。

  置身粉墙黛瓦绿烟拂水的立体画中,随处可见潜心作画的同学。他们大多是附近艺校的学生,支起画架坐在那里往往就是一天,夹着画板各处流连,也算是宏村一道靓丽的美景。

  作为享誉“民间故宫”的古村落,全村现保存完好的上百幢明清古民居无不古朴典雅,意趣横生。“承志堂”华美的精雕细刻时隔千年犹富丽堂皇; 南湖书院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敬修堂、三立堂、叙仁堂,或气度恢弘,或朴实端庄;加之村中的参天古木、民居墙头的青藤老树,庭中的百年牡丹,几乎是移步三景处处堪画。短短的几个小时,虽跟着导游姐姐亦步亦趋,然而对于那些琳琅满目的精致砖石木雕装饰,虽遍布暗苔旧纹仍不失美轮美奂的门罩天井、鱼池花园、漏窗房梁、屏风家具、梁雕柱刻等,竭尽全力也理解不了太多个中涵义。只有对讲解后的恍然大悟与对前人巧夺天工技艺的高度膜拜,小小一块浮雕上竟耗时一年密密麻麻雕了上百位神仙人物,耗资百万黄金研成金粉加以涂饰,前人的穷奢极欲与安重自满可见一斑。然而前尘旧事皆做尘,现在的后人守着祖先的家产,却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那些建筑除了被毁坏的,余下那些书写了“毛主席万岁”而在文革中逃此一劫的也已多被收归国家所有。它的第四五六辈子孙仍旧居住在幽晦的老房子里,看守着祖先曾一手铸起的家业,听历史的烟尘呼啸而过,静静坐于厅前,写一本半世沧桑的家谱与回忆录, 偶尔哑着声音向游客推售——看来未免有些心酸。 所幸从他们脸上并未看到幽怨与怪戾,时光如水亦磨平他们的心境,遍布皱纹的脸上亦写满从容。正如庭外古井里的水,石壁上攀生绿苔,而清波依旧明澈如镜。

  那天我们离开时正是正午,游人集成的浪潮暂时退却,村庄在暂时的轻微喧闹后又恢复了素有的宁静。头顶流云无声掠过,阳光肆意挥洒,我看见它蜷在徽州大地的手掌中,慵懒地打个喷嚏,而后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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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6 19:22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好美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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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7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3-6-7 21:51 编辑

五月吧群杀《木人神兵》三轮杀贴(替补,周柘桑)


十年踪迹十年心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
.纳兰性德
(一)
丞相夫人大殡,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三匹骏马风驰电掣般从官道正中掠过,卷起阵阵暗灰色的尘烟,街边百姓闻言纷纷向两侧后退闪避。不多时,数队丧服缟素的车马载着一副白棺驶入,恸天的哀乐悲切长鸣,原本繁华喧嚣的街道顿时变得异常肃静。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队豪华的送葬车马,间或听得几个快嘴商贩的窃窃私语:
听说这丞相夫人原是远番柔然国的公主,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怎么好端端突然就死了呢……真是可惜。不过这高丞相也算真有福气了——”
还未说完,另有一个小贩插嘴道:那也未必。我听我那在丞相府当丫鬟的内侄女说过,这位丞相夫人自从入府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几乎从没见她笑过。想必高丞相心里也憋屈得很呐……”
豪门深宅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这丞相一定极爱他的夫人,你看这葬礼隆重的呦……”
车队缓缓前行,忽然,一个衣衫破旧书生装扮的男子冲出来拦在送葬队伍面前。领队的小吏大吃一惊急忙勒马,待看清拦路的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之后不禁勃然大怒:大胆刁民,还不快快退后!
书生似乎没有听到,仍是怔怔地望着那副白棺:贺兰她真的……去世了吗?
小吏没有理会他,只是在看到书生伸出手欲上前时命人将他推开了去。奇怪的是书生并没有反抗,他仿佛丢了魂魄一般喃喃低语:贺兰一定没有死,让我见见她……”
哪里来的疯子。小吏摇摇头,继续指挥队伍前进。此时此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有两个青袍道姑迎面而来。看装束似是一主一仆,为首的那个素颜剪瞳,相貌甚美,却是满头银发如雪,以一根发带随意绾着,眉宇间三分淡漠七分憔悴。
忽然,身侧的年轻道姑扯了扯银发女子的衣袖,轻声叫道:夫人你看,那人好生奇怪——”
银发女子蛾眉微蹙,她并没有顺着青衣道姑所指的方向去看,而是转头注视身侧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丫头,敛眉正色道:你家夫人已经去世了,请节哀顺便。还有,贫尼现在法号忘尘。
年轻道姑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只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后二人快步消失在汹涌人潮中,似乎周遭的一切全然与己无关。
当肃穆的丧葬队伍缓缓消失在街道尽头,孟春的长街又恢复了原有的喧嚣。人来人往中,谁也没有留意到书生低下头,有一滴眼泪坠入泥土之中,被风吹得发白的地面上便有了一个灰色印迹,但又转瞬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银发道姑的身影隐没在街道转角,就像从未出现过。

(二)
十年前,柔然国使臣穹庐大帐。
剑光冷冽处,那个宇文泰派遣来的使臣缓缓倒在血泊之中。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对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两个字:谢谢。
白衣男子右手长剑贯穿了使臣的胸膛,左手却握着另一柄利剑。掌心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淌下来,剑尖所指处正对使臣心脏,但在距离使臣三寸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阿那槐静静地看完两人的生死搏斗,站起来抚掌长叹:久闻将军高欢麾下多勇谋之士,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柔然国能与贵将军联姻,不失为一大幸事。
白衣男子收起长剑,拱手拜礼:使臣寒山先行替高将军谢可汗成全。
毡帐外,一个美貌女子偷偷目睹了这一切,她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两片娇羞的红晕。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柔然国最璀璨的明珠,整个草原部落心中的玉女神驹”——贺兰公主。她听侍女说有两个人为了她打了起来,因此偷偷跑来观看。
然而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只这一眼,却让她的人生彻底改变。

(三)
我是贺兰,是生长在大草原上的女儿。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策马驰骋,没人约束的时候我可以一直跑到贺兰山下。雄伟的贺兰山巅终年冰雪覆盖,夕阳西下之时,山尖白雪上便璨然绽放出万千色彩。那一层莹白一层金黄一层酡红的繁复变幻,总让我想起出嫁女子云鬓上美丽的头纱。这时候我总能听到鹰唳,我抬起头看到兀鹰在彤云下盘旋,它们孤独地展开双翅,犹如我手中黑色的劲驽。我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射手,但总是对这种孤独的勇者心怀敬畏。它们是我最羡慕的生物,我发誓一定要像它们一样自由。我是柔然国的公主,荣耀的身份可以给予我想要的一切,没有什么可以困住我。
然而,当我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那次初遇,我终于知道我错了。我是柔然国的公主,荣耀的身份可以给予我想要的一切,没有什么可以困住我——
但是,除了爱情。
在我们游牧族的规矩里,一个男子向意中人表白的最好方式,无疑是在每年的狩猎大会上将自己亲手所狩的第一个猎物献给她。而当有多个人同时追求一个女子的时候,决斗往往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你相信一眼可以改变人的一生吗?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跑去偷看,我的一生会不会继续原来的轨迹。也许会嫁给草原上最英勇的武士,牧马,射雁,也许会有一群活泼的孩子,暮色四合时,我们围着篝火煮一壶醇香的马奶酒。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天当那个处于下风的使臣暗中偷袭的时候,我忍不住为帐内的白衣男子捏了一把汗。看到他迅速转身挑飞那柄偷袭的长剑,并且一剑光寒贯穿那人胸膛,利落的身手让自诩为草原第一女射手的我也不由得赞叹不已。然而在那柄被挑飞的长剑不偏不倚刚好落下要射中使臣心脏的时候,白衣男子来不及格挡,竟然赤手握剑阻止了它下落的趋势。站在毡帐外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那使臣临死前的微笑才恍然大悟。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死在对手剑下应当是毫不足惧的。但若被自己的兵刃杀死呢,大抵会是一个武者最大的耻辱了吧?这个白衣男子为了给对手留下足够的尊严,竟然不惜伤害到自己去空手接兵刃!看着他流血的左手,我忽然觉的一颗心里满是异样的温柔与心疼。
所以当父亲询问是否愿意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语言的不通,我误以为这个白衣男子就是前来求亲之人,而实际我要嫁的人却根本不是他!
得知了真相的我自然不依,我坐在送嫁的马车上大喊大叫吵着要回柔然去。他询问缘由,得知前因后果后沉默良久,最后说:若你执意要走,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一切责罚末将一人承担。此地一别,再会无期,公主多多珍重。
侍女将这话翻译给我听,正在吵闹的我忽然安静下来。我认真地注视他的眸子,那是如此清澈的一片海,波澜不惊。我忽然觉的恐慌,我低下头去凝视自己的脚尖,我想如果就此转身,是不是这一生都……无缘再见?
再抬起头,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我忽然笑了,我点点头:我嫁。

(四)
你相信一眼可以改变人的一生吗?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直面她的注视,或者根本不闻不问任由她去,我的人生会不会继续原来的轨迹?跟随高将军征战天下,建功立业。也许会娶一位温婉娴淑的夫人,有几个骁勇坚毅的孩子,教他们骑马射箭。暮色四合的时候,我们一起策马大笑着回家。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我是寒山,高欢将军麾下将臣。当初替将军向柔然国王求亲的时候,我根本想不到会如此顺利。素来听闻贺兰公主是草原上的玉女神驹,我想这样骄傲的女子是绝不肯被轻易驯服的。然而柔然国王告诉我,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回去的路途很远,那天当我把她与高欢将军大婚的具体事宜详细地告诉她,她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吵着要回柔然去。我询问缘由,这才得知一个让我无比震惊的消息:贺兰公主以为要嫁的人是我,这才不远万里欣然前行!侍女把这些话翻译出来的时候,她气鼓鼓地盯着我,毫无小女儿的扭捏作态。我凝视她的眼睛,那是如此清澈的一片海。这样一个率真的女子,忽然让我想到我在贺兰山见到的那些自由翱翔的草原兀鹰。我想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居住进豪门深宅,她应该是自由的,没有什么可以困住她。于是我对她说:若你执意要走,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一切责罚末将一人承担。此地一别,再会无期,公主多多珍重。
侍女把这话翻译给她,她却忽然安静下来。她认真地注视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呼吸的气息顺着微风拂过来,像雾气一样弥漫在我的周围,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我希望她转身回去,但又害怕她真的说出那个答案。
然而,她却是轻轻地笑了笑,对我说:我嫁。
大婚那天,我喝的酩酊大醉。不久之前,我还是一名果敢的武将,四处征战,勇武且谋,从未设想过我的人生还可以有另一种可能。然而当我终于惊觉那丛不一样的烟火,我与它之间却已相隔万水千山。
成婚以后,看得出将军很喜欢她,只是她总是郁郁寡欢。将军很信任我,屡次想委以重任,而我均以护院为由拒绝升迁。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在高府巡逻时,偶尔会遇见她。她的汉语已经可以说的很好,然而我们却极少对话。常常是对视一眼,我抱拳行礼,她点点头,而后默默走过。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划过,转瞬已是十年光阴。一日,她如往常路过以后,我从地上拾得一块碧色玉佩。本想喊住她送还给她,却在看到玉佩上两行白色小字时怔住了。我望着它看了很久,最后把玉佩收入袖中,此后一直随身携带藏于心口处。
我多希望就这样过下去,两两相望已是足够。却不料战事又起,当将军神色凝重地说派遣我西去平乱之时,我无法拒绝。
这一战,却是异常艰辛。往日随我出生入死的部下忽然不知所踪,我寡不敌众身负数刀昏死过去。残存记忆的最后一瞬是一支利箭对准右胸破空而来,我无力闪躲。倒下去的刹那,漫天风沙中,一双清澈的眸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然后终于慢慢涣散。
庆幸的是,我却没有死。那支夺命利箭居然恰好被胸口贴身的玉佩阻挡,玉佩断为两截,而我也侥幸逃过此劫。
我一路奔波回到长安城,却听闻丞相夫人猝然去世的消息。送葬的队伍走过,我跌坐在地。原来,宝玉通灵所言非虚,在玉佩断裂的那刻,一切便已有预兆。
我掏出那两截玉佩痴痴凝望,眼泪流下来如同晶莹的琥珀。那块玉佩上只有两行白色小字:
回廊一寸相思地,十年踪迹十年心。

(五)
下令丧葬已经三天了,我仍旧闭门不出滴水未尽。
我的书房很空旷,只有正门墙上悬着一幅画卷。画面上一个目光清澈的女子凭栏远望,风吹起她的白色裙裾,似乎随时会飘然远去。
我是高欢,十年前的镇远将军,如今的北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荣并没有为我带来快乐,身侧的近臣问我,你还想要什么呢?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在每每看向这幅画卷的时候刹那失神。
初见她时除了惊异于她的美外,并无过多的悸动。毕竟,我身侧美貌而狡诈者不乏其人。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我以为她也自然没什么不同。
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我错了,她率真,单纯,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看着她的时候我会忘记自己是一个要致力争夺天下的权臣,然而她对我却始终是淡淡的。
开始我以为她生性如此,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直到有天我与她庭院赏花时寒山有事禀告,我看到她注视他的眸子才恍然大悟。
那样的专注与温柔,那是看向我时从未有过的深情。
我承认我无法容忍,于是当西方战事又起时我派遣了他去平乱,并且私下交代随行武将让他殉战沙场,我想聪明的他们一定知道怎么做。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噩耗传来时她手中的茶碗地一声摔落在地,我袖中的双手紧握,骨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声响。口中却淡淡地说:夫人,你失态了。
是夜,她的庭院一夜灯火未眠。我现在庭院中央看着烛火将她纤细的影子映在纸窗上,心中百味陈杂。时间会让你淡忘一切的,我想。
翌日清晨,丫鬟们如往常一样端了洗漱温水进屋,但听得啊!一声惊叫,紧接着是水盆坠地的钝响,似是受到严重的惊吓。我闻声急忙进屋,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稀疏廖落的晨光中,她满头长发尽数雪白,静静端坐在窗前,形如鬼魅。
贺兰,你——”
听到我的声音,她木然抬起头,忽然起身向我重重跪了下去。
蒙将军错爱,贺兰无以为报。但请出家为尼日夜为将军颂德祈福,万望将军成全。
我退后两步,晃了晃终于站定。我看向她的眼睛,那双眸子依旧清澈,但却没有丝毫生气。
哈哈哈,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好,很好。我忽然大笑起来,转身让出一条路,你走吧。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她欠身拜谢,而后自顾自向外走去。
我看着那个凝望了十年的身影一步步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一字一句吩咐左右:着本将令,丞相夫人猝然大薨,于三日后、厚葬。
摒退所有的随从,我研墨挥毫画了一个凭栏眺望的女子。最后一记印章落下,犹如一声低沉的叹息。
闭上眼睛的瞬间,我知道有些东西我已经永远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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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7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轮+五轮杀贴(砍的谁我也不知道,爷全程酱油undefined


雨后的终南山更具一番摄人心魄的美。
墨芷澜倚在窗前,看漫山遍野的水雾氤氲。远处的黛色群峦都在这潮湿的暮色中愈发缥缈,而近处的苍苍翠竹因了雨水的洗涤变得清扬透亮。微风吹过,碧叶飒飒碰撞,沾在叶梢林间的点滴雨水纷纷洒落,扑面而来的遍是泥土清明的香气。
墨芷澜忽然心中一动,她起身提了一把青瓷茶壶出去,站到小筑竹林边去收集这些竹叶间簌簌滴落的盈盈雨水。
“好端端接这些雨水做什么?衣服被打湿了也不曾留意,当心受寒着凉。”一个温润低沉的嗓音响起,不用抬头也知是终南山的另一个主人——容行风。
墨芷澜低头看了看,果然一袭素衣上落满了点点滴滴的水渍,或深或浅,圆如荷叶翻滚蔓似山花初绽,整件衣裳便如一副漫不经心挥洒而就的水墨画卷。她嫣然一笑,继续自顾自摇晃竹枝,水滴敲在青瓷上,发出嘀嗒嘀嗒的脆响。而她的声音却比雨打初荷还要动听: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些雨水在竹林里润了一天,融合了三月草木的气息,用来煮水泡一杯清明雨前茶是再好不过的了。”
“嗯。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哇,你又偷偷跑去江南了?”听到猜谜,墨芷澜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提着半满的瓷壶奔向容行风。“一定又是太湖春,对不对?”
“哈哈,每次都被你猜中,看来下次我要换换。”容行风朗笑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盒子,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缭绕弥散,瞬间勾起墨芷澜的笑意。
“都已经第六年了嘛,你每年这个时候都去,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墨芷澜打开盖子,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她捻起一枚茶叶细细观看,“居然还是太湖十君子上采的茶叶!非常稀少,这茶可是极难入手,你怎么办到的?”
“你不是一直心心念着那几株茶嘛,我便设法去弄了一些。你喜欢就好,难不难倒在其次。”容行风含笑看她,剑眉星目中遍是掩不住的温柔。
“你呀……”墨芷澜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也只有你会如此待我。其实这段日子我常想,管它什么剑起苍澜,管它什么天下苍生。在这群雄争霸烽烟四起的乱世之秋,凭一己之力究竟可以改变什么呢?在这终南山中采花酿酒春水煎茶,与你就此放牧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容行风闻言微微一怔,墨芷澜的话何尝不曾在他心中百转千回。在世人心中,他容行风是一个当世英雄,但有几人懂得,越是盖世豪杰心中越有一个无法触碰的温软清梦。他的梦里有墨芷澜,然而梦之外却有太多无法舍弃的东西。梦再美好,也终究只是水中的幻影罢了。

“可是你放不下心里那个为之奋斗多年的梦。”容行风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飘向群峦后广阔的天空,暮霭凄迷的终南山外,乱世风波此起彼伏,族人的命运如浮萍般在风雨中辗转飘摇。“我也一样,我们都有太多无法割舍掉的东西。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有界的,或许界限外就是心心所念的梦想与自由,但是界限内却有赖以生存的安稳与执着。我们从不能僭越半步。”
墨芷澜没有回答,她低头望着手里的新茶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地笑了。“我去煮一壶茶,你尝尝看。”
夜色渐浓,清新的茶香弥漫在空气里,墨芷澜满斟一碗清茶推至容行风面前,看着他慢慢饮尽,一双剪水秋瞳里满是温柔。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吟传入望帆小筑内,仔细辨认,依稀有着“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字句。两人走出门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阡头翁又开始唱歌啦。”
提起阡头翁,他算得上是终南山的一个不解之谜。谁也不知道他是来自何方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入住终南山的。只是当容行风在终南山创立碧山派后,有一天容行风与墨芷澜在深山迷了路,二人东兜西转误入一个山洞,忽然从洞里奔出一个全身漆黑的脏兮兮的怪物,细看之下才发现居然是个野人。询问什么他也不肯说,只是自称南山老人。容墨二人怜悯他身居山洞餐风露宿,甚至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便将他带回终南山二人所居的望帆小筑,在附近为他搭了一个小竹屋,供给他日常衣食。日子久了,老人便慢慢以阡头翁自居。他平时帮助墨芷澜做些杂碎下手,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阡头翁每隔十天半个月便要疯癫一次,口中大多念叨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之类的话语。第一次见他发狂时二人大为惊异,事后询问他却一脸茫然之色。也不知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故意不肯说,次数多了两人也便习惯了。只是看他也没有任何伤人的意图,索性由着他去了。
侧耳听了片刻,容行风正欲离去。忽然,墨芷澜扯住了他的衣袂:“快看!那是什么?”
容行风循着墨芷澜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夜空参商方位有一道炫目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迅速滑落,将半边天空照的霎时莹亮。
“参商星殒,世必有变。”容行风望着那道转瞬即逝的亮光,不禁锁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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