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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纪事
远光灯在黑色的夜幕里照出两道长长的光轨，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一辆大卡车由远及近地行驶过来。 僻静的路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套头毛衣搭配水洗白的牛仔裤，半边衣摆掖在裤子里，另一半垂下来，两手揣在裤兜里，冻得缩着脖子，不停地朝路口张望。 大卡车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旁，一张方正黝黑的脸堂从车窗探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是你？” 青年看到来人，立刻露出笑容，欣喜地凑上去，“是蒋青川，蒋大哥吗？我是小天，风小天。是花哥介绍我来的。” “上来吧。”蒋青川朝他一摆脑袋，缩回了驾驶室。 风小天当即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爬上去，在副驾驶坐好，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从兜里掏出烟盒，递过去，“蒋哥，来一根？” 蒋青川驾轻就熟地接过去，风小天掏出火机给他点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特地跑过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蒋青川闻言只是笑笑，点燃的烟夹在手指上，朝他说了句，“系好安全带，”然后便发动了车子。 大卡车开起来，在驾驶室下方的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蒋青川一手扶着方向盘，夹着烟的手半搭在降下一半的车窗外，专注开着车。 车身行驶带起的寒风，吹得点燃的香烟忽明忽灭，一根烟还没抽上一口，已经燃烧了大半。 “听花哥说，蒋哥跑长途三十多年了，这行一定挺辛苦的吧。”见蒋青川半天没理自己，风小天开始没话找话。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最忌讳的是什么吗？”蒋青川声音平淡，目光专注的望向前方。 “是什么？”风小天好奇。 “那就是长途路上光顾着聊天,不专注眼前道路。”蒋青川转头看向他，“尤其是‘彩虹事变’之后，进入觉醒纪元，许多人都觉醒了异能，这种时候，跑长途的路上，可不再像以前那么安全了。” 风小天不由尴尬的闭上嘴，又忍不住小声解释，“那个……我，我第一次跑长途，什么都不懂，蒋哥你教教我。” 蒋青川哼了一声，将手里的烟掐灭，顺手弹飞，“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什么都干。”风小天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神色腼腆，“说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者，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无业游民一个。幸好家里就我老哥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没钱用了，就打打零工。” 蒋青川瞥了一眼他的穿着，哼笑道：“我看出来了。”大冷天的连个外套都没有，果然是个穷逼。 “小子，我跟你说，觉醒纪元来临，这世道就不太平了，像我们这种没觉醒的普通人，日子过得只会越来越艰难。你还年轻，最好还是努力找一份固定的工作。就像老花，早年做过船警，水里来火里去的，觉醒纪元来临之后，便转行在城里找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安逸得很。” “蒋哥，那你呢？你怎么不转行，还跑长途啊？” 彩虹事变之后，觉醒纪元降临，人类之中有不少人觉醒了异能。如果往正向地方使用当然是好事，可普通人一旦获得异能，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凌驾于法律之上，极速膨胀的内心催生了很多犯罪事件。那简直是全人类的灾难。 直到联合政府吸纳异能人士，组建彩虹特警，专门针对异能犯罪打击，经过十多年的努力，才终于维持到如今的水平。 可那只是在城市里，城市之外，却变成了法外之地。 长途运输，也变成了最危险的职业，没有之一。 “我？呵呵，我习惯了，”风小天一句话，像是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蒋青川笑得豁达，“干了十几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奔波在路上的感觉。你能感受到风从车窗吹进来，迎着风，追着梦，就像是追赶着时光在奔跑……” 用力拍了拍方向盘，浑浊的眼睛里亮起最深情的光，“它跟着我跑了半辈子了，这里，早就成了我的家，它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蒋哥……”风小天听得动容。 蒋青川忽然哈哈一笑，抬起手抹了抹眼角，“人老了就是容易感慨，让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能感觉到蒋哥你是真的喜欢这份职业，我敬佩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笑你呢。” 蒋青川笑道：“好了，夜还很长，你第一次跑长途，上半夜你先睡吧，等下半夜再换你开。” 风小天忽然道：“蒋哥，你觉不觉得，这条路，我们好像刚刚走过啊？” 蒋青川目光一凝，朝前方望去。 凄迷夜色中，两道黄色光柱照亮远方，笔直的道路像是没有尽头般融入前方的黑暗。 蒋青川一脸凝重，脚下油门踩到底，卡车瞬间提速到了极致，如同夜色中的黑豹，凶猛地蹿出。 极限速度下开了二十分钟，两旁的景物竟毫无变化，除了车灯前十几米的区域被照亮，远方还是一片黑暗，根本没有尽头。 蒋青川脸色难看，“不好，我们遇到劫匪了，他们之中肯定有人觉醒了场域类异能，现在我们正陷入对方布置的陷阱之中。” 风小天惊恐道：“那我们怎么办？” 蒋青川道：“只能跟他们拼命了。”说着从座位底下，竟然拿出两把匕首。 塞一把给风小天，自己拿了另一把，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 大卡车轰隆一声戛然而止，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巨大的惯性将风小天狠狠地往前摔去，安全带却将他紧紧地压在座位上。 他被撕裂般的恶心感弄得头昏脑胀，蒋青川却已经咣当一声打开车门，凶悍地跳了下去， 好不容易那种恶心劲儿过了，便听到蒋青川的怒吼声。 “出来！都给老子出来！” 风小天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去，蒋大哥你也太彪悍了吧？ 对方可是有异能者在啊，就这还敢蹦出去，还敢先叫号？ 他赶紧解开安全带，爬下卡车，与蒋青川站在一起，警惕地望向四周。 黑暗笼罩，车灯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随时会出现恶鬼。 风小天把匕首握在身前，紧张得直吞口水。 蒋青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别紧张。” “蒋，蒋哥，我，我也不想紧张，实在是……对方有异能者，我们根本没胜算啊。我，我就是个无业游民，第一次跑长途，可不想把命搭进去啊。” 他大腿颤抖的厉害，身子也逐渐往下堆，站都站不住了。 “真是废物！”蒋青川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暗中埋怨老花给自己介绍这个废物来，他气不打一处来地道：“行了，害怕就滚上车去，我自己处理。” 风小天如蒙大赦，半点犹豫都没有，颤抖的大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健步如飞的一步就跳上了驾驶室，嘭的一声将车门关上，牢牢锁死。 蒋青川最看不惯这种贪生怕死的，呸了一声，单手握住匕首，目视前方，冷声道：“我再说一遍，都给老子出来！敢打老子的主意，连出来的胆子都没有吗？” 四野寂静，毫无人气。 蒋青川冷笑一声，“好，既然你们不出来，那老子就过去！” 话音甫落，他的身体突然就化作一道残影，朝黑暗中猛的扑去。 驾驶室里，风小天倏然瞪大眼睛，在他看来，蒋青川的动作很诡异，先是模糊了一下，下一秒却跃在了半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是在看影片时，画面突然丢了一帧，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卡顿。 “蒋哥，你有异能？！” 风小天清楚的知道，这种卡顿，其实是因为蒋青川的动作太快，在眼睛上形成的残影，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回应他的，是黑暗里发出的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那些惨叫，是人类濒临死亡时发出的，车头左边三声，右边两声，车尾则是密集的响起了五声。 十声惨叫，就是十条人命。 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全灭，方位地点各不相同，足以侧面反映出蒋青川的异能是有多么可怕。 蒋青川倒提着匕首，从黑暗中跳出，热血从刀尖缓缓滴落，“没错，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一直在路上奔跑吧，彩虹事变之后，我觉醒了异能‘风驰步’，速度很快，全力奔跑跟音速差不多。” 他面无表情的朝卡车走去。 风小天问道：“劫匪都解决掉了吗？” “没有，还剩下最后一个异能者。” “他在哪？” “他？”蒋青川站在驾驶室外，面色从容的望向风小天，“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你吧。” 风小天脸色幽暗，“你发现了？” 蒋青川笑，“早在你给我递烟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风小天想起那支他根本没有抽一口就扔掉的烟，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这样的。如果你抽了那支烟，我其实可以用更平和的手段对付你。” “你觉醒了异能，本来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用来犯罪呢？”风小天垂下眼帘，调转匕首，反手握住，“可你却用速度异能，趁着跑长途之便，出入各大城市，抢劫杀人，短短两个月，就做了八起案子。” “你就是彩虹特警吧？老花，是不是也是那个机构的人？呵呵，我就知道，老花那人当警察当惯了，怎么可能转行做起了别的？” 蒋青川耸肩，面容从容地望着只有一门之隔的风小天，“不得不说，你的场域异能挺好用的，逼得我不得不暴露异能。不过你别忘了，我的异能是速度，就算有门挡着，我对付不了你，要逃跑，你也追不上我。” 风小天淡定自若，甚至露出一个腼腆笑容，在方向盘上轻轻按了按，“你会逃跑吗？这辆车，不是你的家吗？你会抛下它不管吗？” 蒋青川眼色一暗，冷笑道：“跟命比起来，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风小天突然笑了起来，本就帅气的脸，配上笑容，看起来非常阳光，“不好意思，我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的。” “我觉醒的是两个异能，一个是场域类的同心步，另外一个，叫做宿命决。” 风小天举高手臂，反手握住的匕首，正好对准他的心脏，“这一刀刺入我的心脏，在宿命决牵引下，伤害会作用在你的身上。就算你速度再快也没用。” 看着脸色倏然大变，狂怒冲扑的蒋青川，风小天满意之极，敛去笑容的脸显得无比庄重。 “蒋青川，彩虹特警风小天在此对你进行审判。” 倒转的匕首，紧紧的贴在胸口，风小天微微一笑，轻轻说出最后两个字。 “裁决！” 手指，猛然用力按下！ 风小天，表面上隶属于一个民间情报组织，听风苑，实际上则是彩虹特警安插在其中的卧底。 前几天他便接触到了总部命令，让他利用社会闲散人士的身份，接近蒋青川，找机会将其消灭。 蒋青川被总部判定为极其危险的人物，为人也异常小心谨慎，针对他的抓捕进行了好多次，可最后都被他逃脱了。 这一次，却出奇的顺利。风小天很开心，能够这么顺利的执行完任务，总部绝对会给他发放一大笔奖金的。 “当当。” 沉浸在畅想中的风小天，忽然听到有人在敲玻璃窗的声音。 扭头一看，一张方正黝黑，属于中年男子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风小天猛地一惊，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惊恐到了极致的状态，如同受到威胁的野兽般本能弓起腰身，“你！……你没死？！” 这张脸，赫然属于蒋青川。 他飞快地低头，匕首深深地刺入心脏，很完美，没有一丝偏差。 可为什么，蒋青川还活着？ 蒋青川笑了，他的笑容很奇怪，甚至还有一丝奇异的腼腆和拘谨，如果硬要说的话，跟刚刚的蒋青川完全像是两个人。 他抱歉地笑着，道：“真对不起，因为我实在不想死，就只好不死了。” 他的手指，再次轻轻在车窗上敲了一下，凸起的食指，像是勾动了一根看不见的丝线。 风小天瞬间感觉到胸口传出剧烈的疼痛，完全没入胸口的匕首，从刀柄两端渐渐晕染出一片黏腻的深红。 “这，这是……” 风小天脸色惨白，惊骇绝伦地望了望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胸口，又倏然抬头望向蒋青川，“能胜过我的宿命决的，只有被评为S级的异能，牵机诀！” 牵机诀，牵一发而动全身，比起宿命诀，是目前已知最顶级的十大异能之一。 如果他使用的是牵机诀，那么刚刚他展现的速度类异能就不是风驰步，而是，牵机步！ 牵机诀，牵机步，这两个异能，足以让他想起一个异能界最恐怖的存在。 “你，你不是蒋青川，你是——” “嘘。” 蒋青川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隔着玻璃窗，笑望着他：“不要说出来。我好不容易替换了蒋青川的身份，可不想这么快就暴露。” 在风小天逐渐绝望，灰败的脸色中，他的身体最终无力的倒在了驾驶座上，不甘的眼眸就那么大大的睁着，像是想要将这世界上最后的真实牢牢地刻入脑海。 蒋青川拉开车门，将风小天的尸体拽下去，扑通一声扔在地上。 毫无芥蒂的坐回到染血的驾驶舱，关上车门，拉起手刹，挂挡，踩离合，轰油门，大卡车咆哮一声，再次上路。 黑暗被卡车快速抛在身后，逝去的生命也很快被夜色掩埋。 半开的车窗，争先恐后涌入的夜风，不多会儿就将血腥味彻底带走。 蒋青川舒服的坐在驾驶舱内，优哉游哉的伸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感叹。 “开卡车的生活很悠闲嘛，我爱死这个觉醒后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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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9 21:11
变色卡
楼主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