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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如风

[都市言情] 《城外的月光》作者:蓝鸢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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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李木鱼开车把孟小冬送到车站。按照他的意思,本想直接把她送回D市,孟小冬说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不用来回折腾。李木鱼没坚持,两人在车站分别。两个小时的车程,孟小冬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觉。
  
  回家后,草草洗了个澡换下衣服又匆匆出门,回老妈家交差。最近一次次放她老人家鸽子,已经引起了她的疑心。二哥久久不归,三姨昨天还打电话去公司问,幸亏王秘书机灵,事情没露馅儿。
  
  家里挺热闹,大舅来了,带了很多土特产。大舅说表妹中午请全家吃饭,五星级酒店。老妈和三姨直夸表妹有出息,大舅乐的合不拢嘴,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中时间过的飞快。香风扑鼻,一道花蝴蝶似的身影直直冲进门扑到大舅怀里,娇娇嗲嗲的声音,导致室内温度骤降。孟小冬抖抖肩膀,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
  
  父女情深之后,一行人动身杀向酒店。刘晓琴还是开着Martine的宝马,中看不中用的小跑车里坐不下太多人。最后决定由她开车拉大舅先走,剩下的人打一辆车刚好。她倒也没多客气,敞开顶蓬踩下油门拉着兴奋的大舅一路绝尘而去。三姨望着不远处扬起的车尘,神色有点儿古怪,拉着孟小冬的手问道:小冬,晓琴这车可不便宜,她哪来的?难道是少晏公司给配的?她刚进公司能享受这福利?看得出,三姨问出了老爸老妈的心声。孟小冬打个哈哈,模棱两可的点点头,转身走到路边拦车。
  
  五星级酒店的气派就是不一样。老妈和三姨走进大堂后,先去了趟洗手间。刘晓琴带着大舅和老爸先上楼,她在门口儿侯着二位老太太,手里拎着三个包,造型颇怪异。靠在墙边儿百无聊赖间,手机响了。翻开一看,精神头儿顿起,立马按下通话键,“喂,二哥,你终于良心发现了?竟然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淡淡的笑声,“在哪儿呢?”
  “大舅来了,刘晓琴请客儿,酒店呢,你腿怎么样了?”
  “挺好,声音怎么这么蔫儿,没睡好?”
  “没呢,天儿热人就容易没精神。对了,你可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使劲儿吹空调。”
  “知道,小丁比你还啰嗦。”
  孟小冬咧嘴直乐,二哥心情不错,她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情况,现在还不知道,甭惦记,医生说愈合的挺好。”
  “碰上什么喜事儿了,前几天听你电话里冷哼哼那样儿,我还以为你又进入新一轮更年期了呢。”
  “傻样儿,我妈身体怎么样?”
  “精神着呢,你多给她打点儿电话,要不她该惦记了。”
  “嗯,我没少打。”
  “切,就不见你给我打。小丁太不仗义了,现在被你培养的谎话那是张口就来。”
  “木头那边儿的事怎么样了?”
  ……
  孟小冬脸色黯了黯,闷声道,“都处理完了,你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操心这些。”
  孙少晏“嗯”了声,没继续问,话题一转,“Martine昨天过来。”
  Martine?孟小冬撇撇嘴,她现在非常不待见这个甩着狐狸尾巴的花心大萝卜,“嗯,算他有良心,你这可是工伤,他早该去看你了。”
  孙少晏笑笑,“他说前几天给你介绍一对象儿。”
  孟小冬懵了下,讷讷了半天,没接话。
  “甭跟我装聋作哑,我知道是苏笑。”
  “切!他纯粹就是乱点鸳鸯谱,苏笑那厮根本就是一孩子。”
  “他跟Martine一起过来的。”
  “啊!他也去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叽里呱啦滔滔不绝的跟我表达他对你的仰慕。”
  ……
  孟小冬脸都绿了,“二哥你别听他瞎咧咧!”
  “他还问我能不能追求你。”孙少晏淡淡道。
  “他也太……”墙在哪里?!撞吧撞吧不是罪。
  “嗯,智商跟你有一拼。”
  孟小冬撇撇嘴,“你别搭理他,也甭操心我,把你腿赶快养好赶紧回来,我就什么都踏实了。”
  孙少晏应着,声音柔和,“傻丫头,魅力不小,我印象中苏笑那小子挺傲,不像是个花痴。谁知昨天在病房里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把我给麻的,差点从床上跳下来把他踹出去。”
  “哈哈,那小子是挺好玩儿的。”
  “就算谈不成恋爱,多个朋友也不错,别总自己闷家里。”
  “你好好吃饭啊,我不跟你说了,我妈和三姨过来了。”
  “嗯,挂了吧,下午回去睡个觉,没事儿多出去玩玩儿。”
  
  气派的包间,精致的碟盏,大舅坐在主宾的位子上,招呼大家入座。
  
  刘晓琴倒是毫不心疼钱,鱼翅鲍鱼大闸蟹一样没拉下,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外加两瓶茅台。
  孟小冬咂舌,Martine在女人身上确实出手够阔绰,这一桌下来,最起码抵她三个月工资。
  
  酒足饭饱后,服务员送上账单。刘晓琴漫不经心的掏出信用卡递给她,大舅好奇的凑上去问多少钱。刘晓琴摆摆手,说没多少。大舅对刘晓琴的气派极满意,眼角眉梢间的自豪掩都掩不住。
  
  临走前,三姨跟孟小冬说让她帮忙去趟医院,取一下前几天检查身体的化验报告。老妈一听,顺嘴说正好,顺便把我跟你爸的也一块儿拿回来,上个礼拜单位组织职工体检,我一直没空去拿。孟小冬领命,跟他们分道扬镳,把老人送上出租车,自己拎着包溜溜达达走向地铁站。吃了一肚子的油腻,胃里直发涨。走了会儿,稍稍消化了些,舒服多了。有了上次急性阑尾炎的惨痛经历,她现在吃东西特别注意,管不住嘴的后果是伤身伤钱又伤心。
  
  医院,又见医院。
  孟小冬甩甩头,走进门诊大楼,最近这消毒水味闻的都有点儿麻木了。
  
  体检结果装在牛皮纸袋里。
  
  孟小冬坐在大厅的塑料椅上,一份份打开。老人有病总是怕儿女担心,最爱藏着掖着,三姨上次住院,医生说她的高血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她以前却从来没提过。
  
  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大致没什么问题,血脂血糖血压什么的,肯定不能像年轻人那么正常。总体来说,身体不错。老人身体好,是儿女最大的福气。孟小冬盯着化验报告心里挺感慨,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刚刚离世的李家老人。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孙子,以后说不定还能添丁进口,可惜,这些老人却再也看不到了。想着想着,心里有点伤感。视线无意间落到老妈化验单上血型那一栏,定住,揉揉眼睛仔细瞧了瞧:AB型RH阴性?孟小冬诧异非常,她是A型血,跟老爸一样。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老妈的血型竟然这么有性格。这得归功于她老人家健朗的身板儿,基本上最大的病也就是发个烧挂个吊瓶。抽血这种事儿,年八辈儿也碰不上一次。
  
  收起检验报告,孟小冬抬头看看墙上巨大的挂钟,两点多了。前阵子天天马不停蹄的东跑西颠儿,一下子闲下来还挺不适应。
  
  回到家,大舅正跟老爸在院儿里下象棋,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厮杀的正激烈。孟小冬走过去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牢记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训诫,尽管老爸连走两步臭棋,她都没吱声。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大舅乐呵呵的推开棋盘,很是意气风发。老爸沉着脸,兀自盯着残局认真的琢磨,老小孩儿啊老小孩儿,什么事都爱较个真儿。孟小冬摇摇头,跟大舅一起进屋。
  
  老妈接过化验单,随手收进抽屉里。孟小冬泡了壶龙井,一家老小围坐桌边聊天。大舅说舅妈最近身体不大好,过阵子可能要带她来城里检查检查。说起看病,大舅的神色立马不复刚才的快活,重重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现在真是不敢得病,你说我们又没有医保,全仗着那点儿老底和孩子的贴补,根本就看不起。随便住个院千把块钱就没了,这还是往少里算!”
  三姨和老妈附和的点点头儿,没插话,就听大舅继续说:“尤其你说像我这样儿的,要是有个病有个灾,输个血都不一定输的起!要不街坊邻居凑一块儿总说,活着千万别得病,得病不如死了强!唉……”
  三姨正想接话,孟小冬却抢先插进来,“大舅,你刚才说输血都输不起是什么意思?”
  “谁摊上我这种古怪血型都得闹心,AB型还什么RH阴性……”大舅脱口而出,孟小冬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话题已被老妈急急叉开,“大哥,健康就是福,咱不聊这些不吉利的,你身子骨儿这么硬朗,我看活到一百岁都没有问题。”
  话音未落,大舅哈哈笑开,话题自然而然又扯回刘晓琴身上,一派有女万事足的畅慰,声音分外响亮。
  
  孟小冬静坐一旁,脑子里还在寻思血型的事儿,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想来想去想到脑子打结,也没想明白。思路不时被老妈的问话打断,最后混成一团浆糊。
  
  回到家,已晚上八点多。大舅那洪亮的大嗓门儿震的她耳朵到现在还有点儿“嗡嗡”作响的意思。
  
  衣服没换,懒洋洋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外面在下雨,三五不时炸起几声轰隆隆的闷响,为夜色凭添了几许狰狞。孟小冬在床上赖了会儿,脑子晕乎乎的,不知怎的又想起老妈那古怪的血型。整个下午,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她差点儿给忘了。可现在想想,老妈的反应似乎有点儿不正常,好像很避讳。正分析着,骤然一声爆响,这下好,思路全飞了。急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儿疯狂敲打着窗上玻璃,搅的人心烦气躁。
  
  孟小冬揉揉头发,蹭到床头,抓起电话,噼里啪啦一顿按。
  
  “喂,二哥……”蔫了吧唧的声音,几乎淹没在电闪雷鸣中。
  “小冬,怎么了?中午刘晓琴给你下巴豆了?怎么这个动静儿?”孙少晏的嗓子沙沙的,有点儿哑,像是刚睡醒。
  “你今天可真反常,我以为又会是小丁,我以为他又会告诉我你正在睡觉。”孟小冬拉起被子蒙在脑袋上,外面的噪音稍稍小了些。
  “我确实在睡觉,小丁正在洗澡。”孙少晏笑道。
  “吵醒你了啊,”孟小冬有点懊恼。
  “没,就算你不来电话我也正准备自然醒呢,有事儿跟我说?”
  “这里雨下的很大,你那边儿下不下雨?”下雨腿岂不是要疼死。
  “不下。”
  “那就好。”
  “阴天。”
  “……”还不如下雨。
  “怎么了,又碰上什么郁闷的事儿了?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孟小冬被他戏谑的腔调逗乐,“二哥,我问你个事儿。”
  “嗯,问吧。”
  “你知不知道姥姥是什么血型?”
  “B。”
  “那姥爷呢?”
  “O。”
  ……
  B型和O型,生出AB型RH阴性……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二哥……你确定?”孟小冬声音有点儿抖。
  “确定,他们住院时的病例我都看过。”
  ……
  “二哥,那你说……”该死的雷声!孟小冬皱眉暗骂。
  “小冬?”孙少晏听出她的反常,言语间多了些凝重。
  “二哥,你说,B型的人和O型的人,能不能生出个血型非B非O的孩子?”
  “你觉得呢,嗯?”孙少晏失笑。
  “我觉得,应该不能。”
  “傻丫头,被雷劈糊涂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种问题?”
  “按理说,我妈是不是应该不是B型就是O型?”
  “嗯,”孙少晏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若刚才的轻松,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妈是什么血型?”
  ……
  “小冬,说话。”
  “二哥,这件事儿太诡异了,你让我好好想想,现在脑子有点儿晕。”
  “你妈是什么血型?!说。”不容置疑的声音。
  孟小冬咬咬牙,缓缓道,“AB型RH阴性……”
  电话那边儿,沉默。
  “姥姥是B型,姥爷是O型,我妈却是AB型RH阴性,而且……而且大舅也是……”
  
  毫无征兆间,轰天巨雷平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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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血型疑案,二哥也懵了。
  
  孟小冬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给老妈打个电话一探究竟,可这个钟点老人家早就睡了。再说她好像很避讳这事儿,贸贸然打探不知道会不会惹她老人家生气。心里乱糟糟的,不愿意去想那些假如。二哥说,这件事儿他会搞清楚。二哥说,不让她插手,不要问家里的人,那只会把事情越弄越乱。郁闷啊郁闷,失眠了。
  
  上网,登陆QQ,夜猫子大军正在群里激烈的讨论婚姻与爱情。翻了翻聊天记录,就见沫沫在群里激情飞扬的痛斥前阵子刚分手的男友,负心出轨的现代陈世美。劝者有之,同斥者更众,结论惊人一致:走女人的路,让男人见鬼去吧!大女当道的年代,婚姻成为每个职场女性心中那道很难跨过的坎儿。花花世界的诱惑,实在太容易击溃男人的意志,女人的爱情。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心不在焉,脑子里一堆字母乱飞,都是血型惹的祸!正想登出,有头像闪动,烟火惊鸿,学校的英语老师。
  
  烟火惊鸿:冬冬,冬冬,现身,小样儿,别以为隐身了我就抓不住你,嘿嘿。
  呵呵:你QQ反隐?真不厚道,找我有事儿?
  烟火惊鸿:上星期天你是不是相亲来着?
  呵呵:……我最近没空儿相亲。
  烟火惊鸿:那天我从地铁站出来,看见你跟一男的站在名典门口儿依依不舍的话别呢!赶紧坦白,帅哥啊,你不要介绍给我!
  呵呵:……你千里眼啊,连依依不舍都被你看出来了?
  烟火惊鸿:那是,2.0的视力可不是吹的。
  呵呵:我哥公司的同事,有点事儿找我,不是相亲,我最近洗心革面了,很久没相亲了。
  烟火惊鸿:那小子长的挺招人啊,你说你身边儿怎么净是帅哥呢?!
  呵呵:你快省省吧,别成天帅哥长帅哥短的,就你这看人只看貌的腐败思想,多影响学校里那些祖国花骨朵们的健康成长,你男朋友也不管管你?
  烟火惊鸿:切,我们家我说了算!对了冬冬,咱们华丽的孙大设计师最近很低调哟,娱乐版上可有段时间没出现某某模特儿跟他深夜相拥激情热吻的狗仔新闻了。
  呵呵:……
  孟小冬无语。忙到把腿给砸折的地步,大概是没什么时间去找女人。
  烟火惊鸿:冬冬,不扯了,说正事儿。我男朋友碰到点儿麻烦,能不能请你哥帮帮忙。我一直犹豫着,想给你打电话,又有点难以启齿,唉。
  呵呵:怎麽了?
  烟火惊鸿:冬冬,你听了千万别为难,要是不能办就算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强人所难。
  呵呵: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帮上忙我也不敢说。
  想想二哥现在的状况,她实在不想给他添乱。
  烟火惊鸿:我男朋友的公司跟其他几家公司都在竞争D.G.明年的广告代理权,我男朋友具体负责这事儿,如果能成的话,对他在公司很有帮助。
  呵呵:我哥是设计总监,不参与这些行政上的事儿,可能没办法。
  烟火惊鸿:……没事儿,我也知道他们公司实力比不上其他几家竞争对手,我是无所谓,就是看他成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真是闹心啊闹心!
  呵呵:我二哥不管这些,要不我试试帮你问问别人吧。
  烟火惊鸿:真的啊?!冬冬,我爱死你了!
  呵呵:别别,你先别激动,我只能帮你问问,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
  烟火惊鸿:行,成不成我都先谢谢你!
  呵呵: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下了,睡觉。
  烟火惊鸿:晚安。
  
  其实这种事儿,找齐薇最合适。
  孟小冬犹豫了下,看看表,她应该还没睡。
  最近偶尔接到她的电话,都只是匆匆聊上几句。知道她这阵子很忙,而她也乐于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忙累了,大概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去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
  
  电话通了,齐薇果然没睡。声音有点微醺的醉意。
  
  “冬子,在家呢?”环境嘈杂,齐薇扯着嗓子问。
  “嗯,你在酒吧?”孟小冬皱皱眉,一个个的怎么都喜欢玩儿借酒消愁这套,没出息。
  “你等着,我去接你,今天晚上你必须得出来陪姐姐喝两杯!姐姐想你了!”
  “薇姐你喝多了。”孟小冬无奈的叹气。
  “没喝多,我这就过去了,你换好衣服等着。”
  “别别别,告诉我酒吧的名字地址,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
  “也行,这样还快,文明监狱,你知道的,孙美人的据点儿。”
  
  酒吧这种地方,孟小冬非常讨厌。
  心情不好,来这种地方,只会变的更差。
  
  丁哥看见她,很诧异,问她是不是来找二哥,说二哥不在。
  孟小冬苦笑了下,摇摇头,二哥要是在那可就真见鬼了。她说有朋友在V3包房等她,丁哥一听,指指楼上,招呼过一个服务生给她带路。
  
  二楼全是包房,隔音设施很好,耳根子清净多了。
  
  站在V3前,服务生礼貌退去,孟小冬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抬手正想再敲,门却“刷”的一声,开了,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儿,一道人影便直直扑过来把她紧紧搂住……
  
  唉。
  孟小冬叹气。
  “薇姐,你要再不松手我就断气儿了。”
  齐薇一动不动,头埋在她肩膀上,热热的,衣服有点儿湿。
  不会吧!孟小冬惊诧莫名,齐薇在哭?!开天辟地,第一遭。
  “薇姐,美女有泪不轻弹,出什么事儿了?”
  “冬子……”齐薇抬起头,卷翘的睫毛上挑着泪珠儿,失了惯有朝气,看起来颇有点楚楚可人的意思。
  孟小冬摇摇头,关上门,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抽了张纸巾塞到她手里,“为了那么一人,你说你何必呢?”
  “甭跟我说这些,旁观者的潇洒,我听腻了!来,陪姐姐喝酒,咱今晚不醉不归!”
  孟小冬打量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皱起眉,夺下她手里的杯子,“薇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先说完咱再喝。”
  齐薇揉揉脸,蔫了吧唧的蜷在沙发上,眼角眉梢间透着浓浓的自嘲,“还能出什么事儿,我自己犯贱呗,阳阳把我甩了,甩的特彻底,真的,特彻底!彻底的我他妈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跟你说什么了?!”孟小冬一听,火苗子立刻烧起来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儿能把齐薇折腾成这样儿。
  齐薇沉默了会儿,神色暗了暗,不复刚才的激愤,“他说,他开始喜欢我是因为在我身上能找到叶南的影子。他说他没办法爱上我。他说两年了,他每次跟我在一起,脑子里出现的仍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面孔。他说替身永远不能让他走出过去。他说叶南其实很幸福,叶南也希望他能幸福。他说以前他还能默默守着她,可很快,就不需要了。他说如果那个人不是修月,他绝对不甘心就这么默默的站在她身后守望,他一定一定会放手去争取。可惜,他说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从那个男人手中抢走叶南的心。他说为了不妨碍叶南的幸福,他决定努力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说这种幸福,我给不了他。他说六年的时间,尽管什么都没开始过,什么都没得到过,可他满足了。他跟我道歉,他说他不应该把无辜的人拖下水去满足自己心中几乎病态的渴求。他说我是个好女人,可他没办法爱上我。他说,他哥自杀后,他的精神几乎崩溃,没有叶南,他的人生很可能走上另外一条轨迹。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就爱上那个比他大了近十岁的女人,可爱了就是爱了,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他说分手吧,再这么下去大家都会崩溃。他让我忘了他,他让我不要恨他,他说恨只会毁了自己的人生。他说如果我想报复他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就努力活的幸福点儿,幸福,是对伤害最有力的反击。他说以后不会再联系。他说,后会无期。”
  说这些话时,齐薇一直在笑,眼角的泪珠儿,却疯了似的往外流。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孟小冬入定般动也不动的坐着。
  双手紧紧握住,指尖儿刺着掌心,没觉得疼。
  
  良久后,齐薇悠悠开口。
  “冬子,喝酒吧。”
  “好,喝,我陪你,不醉不归!”
  
  宿醉。
  孟小冬费力的睁开眼。
  茫然四顾,很熟悉,自己的卧室。
  身旁,齐薇还在呼呼睡,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头一跳一跳的疼,好像要裂开。
  孟小冬记不清自己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只记得跟齐薇两个人疯了似的对着麦克狂嚎。
  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哭。
  
  晃晃荡荡走进洗手间。
  站在洗面池前,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儿,昨晚哭得很伤心吗?
  不记得了。
  
  客厅里,包和钥匙整齐的躺在茶几上,钥匙下面压着张纸条:
  
  小冬,昨晚你跟你朋友醉的一塌糊涂,我给少晏打电话,本想让他来接你,后来才知道他在香港。我不知道你朋友住哪儿,就把她一起送到你这儿了。睡醒了记得给少晏回电话,他好像很生气,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你朋友的车我让店里的人开过来了,放在你楼下。有事儿再联系。
  丁强。
  
  完了。
  看完丁强留下的纸条儿,孟小冬心里只剩这俩字儿。
  
  看看表,八点多。
  翻开手机,未接电话未读短信一大堆。
  抖着手一条条翻开,电话大多是二哥打来的,还有两通是李木鱼的。
  苏笑有一条短信,跟她道晚安,尽管她从来不回,可他每晚都发。
  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润润嗓子,酝酿了下情绪,磨蹭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按下二哥的号码。
  
  响了半声,就通了……
  唉。孟小冬叹气,颇有点上刑场前的大无畏精神。
  “二哥,是我,你可以开始骂了。”
  “……”
  “丁哥给你打电话了,我知道,你就痛快点开始吧。”
  “……”
  “你别不说话啊,”孟小冬拿下手机贴在眼前看了看号码,没打错。
  短暂的僵持。
  电话那头儿,终于有动静了。
  孙少晏无奈的笑笑,“酒醒了?宿醉的滋味儿怎么样,嗯?”
  孟小冬偷笑,先声夺人,二哥被她弄的没脾气了,“宿醉的滋味儿还有谁能比你更清楚。”
  “齐薇拉着你借酒消愁?”
  “分手了,总得找个方式告别那段见鬼的爱情。”
  “她神经粗着呢,比你出息,不用担心。”
  “切!在爱情面前,女人都是盲目的。”
  “傻样儿,一会儿去你家楼下的药店买点儿醒酒汤喝。”
  “没那么夸张,洗个澡就好了,你腿怎么样,手术好几天了,有没有发炎什么的?”
  “你一天十几遍的问,就算有炎症也被你吓跑了。”
  “哈哈,别跟我贫,天这么热一定要小心,让小丁经常帮你按摩按摩,促进血液循环。”
  “嗯,这句话你一天也得说个七八遍。”
  “嫌我啰嗦啊,那不说了。”
  气哼哼的调调把孙少晏逗乐了,笑的挺高兴,“你现在的啰嗦程度已经快赶上我妈了,你说你要到了我妈那岁数儿,得啰嗦成什么样儿?”
  孟小冬撇撇嘴,不跟他计较,只要他心情好腿快点儿好,比什么都强。
  “小冬,昨晚你跟我说的事儿千万别去问你妈,也别跟家里其他人打听,记住了,听见没?”
  “知道,不问,你早上吃饭了吗?”
  “小丁去买了,你也去弄点吃的,这次我不骂你,下次一块儿跟你算。”
  “绝对不会有下次!”孟小冬一听,立马表态。
  “行了,别浪费电话费了,医生来查房。”
  “嗯嗯,那你赶紧挂吧,要是哪疼你可千万得跟医生说清楚!”
  “傻丫头别罗嗦了,赶紧洗澡吃饭去,挂了。”
  
  美好的一天,从宿醉开始。
  
  齐薇一觉睡到中午,睁开眼一看表,啥也没说洗了把脸匆匆套上衣服旋风似的冲出门,约了客户见面,快迟到了……
  
  吃过午饭,孟小冬坐着地铁去了李木鱼的公寓。
  打开信箱,呼啦一下子,一堆信涌出来散落到地上。
  一封封捡起,大概略了几眼,四封标着CMS公司的信件。
  牛皮纸厚信封儿,里面硬邦邦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锁好信箱,把厚厚一沓信塞进包里,转身正准备离开,不意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的闯入眼中……
  
  还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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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展阳阳。
  原来他还没走。
  两个人眼对眼儿的站在楼下大厅里,气氛很紧张。
  
  “你怎么在这儿?”展阳阳问,口气跟往常有点不同,少了几分拽,添了些许落寞。
  孟小冬不屑的笑笑,“要是知道在这儿能碰上你,我肯定不挑这个点儿来。”
  展阳阳愣了愣,冷哼,“看来我跟齐薇分手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
  “你没资格再提起齐薇的名字,分手有很多方式,你何必要选择最残忍的一种,伤的她体无完肤。这样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
  展阳阳撇撇嘴,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不管选择什么方式,结果都是一样。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种话都是扯淡的。长痛不如短痛才是真理,明白吗?”
  “少来这套,”孟小冬蹬蹬蹬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掩饰你对薇姐造成的那些伤害!既然你从来都不爱她,为什么要拉她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带给她的很有可能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苦!她爱你不是她的错,你不爱她也不算犯法,可身为一个男人,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应该努力的想办法把对女人的伤害降到最低,而不是火上浇油的往死里刺激她!”
  展阳阳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缓缓道,“你了解齐薇吗?”
  孟小冬沉着脸,哼了声算是回答。
  “既然了解齐薇,你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孟小冬,你有替齐薇打抱不平的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李木鱼的母亲去世了,这种时候他应该很需要你。”
  孟小冬瞪他一眼,沉默不语。
  “真想不通你在害怕什么,莫非你在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李木鱼?”
  孟小冬脸色一僵,没好气儿道,“我跟你不熟,对于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展阳阳笑笑,“你就差没在脑门儿上刻字了,那点儿鸵鸟的心思实在表现的太明显,我用一只眼都能看出来。”
  “一只眼?就算你是天才,也不要妄图嚣张的只用一只眼看世界!老天爷赐给你两只眼不是当摆设用的。一只眼看世界的后果,就是造就出像你这种偏执狂妄到认为地球总绕自己转的自大狂!”
  ……
  展阳阳突然风云变色,眯着眼睛盯着她瞧了老半天,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意思。
  “孟小冬,以前,有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看你这幅花痴样,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叶南说的吧!”孟小冬对他的烦感已经上升到了某种境界,某种几乎冲破杀人犯法这个基本认知的境界。
  难得的,展阳阳竟然没发飙,支着下巴沉思了会儿,挺认真的说,“孟小冬,其实我得谢谢你。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今天被你这么一搅和,我倒是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
  孟小冬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天才的脑子果然跟凡人构造不同,云山雾罩的完全鸡同鸭讲。
  展阳阳明显没注意到她此刻的心里活动,兀自说道,“我原本以为,齐薇和叶南很像,不管家世出身能力还是性格,齐薇身上都有很多叶南的影子。所以我很困惑,为什么我跟齐薇在一起的时候,却丝毫都找不到一点儿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问题,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没想到今天竟从你的话里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果然应了那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
  孟小冬快听不下去了,“展阳阳,你还能不再自恋一点儿!”
  展阳阳皱皱眉,想了想,不疾不徐道,“孟小冬,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始终无法爱上齐薇?”
  “因为她是叶南的替身!人都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影子!”
  “这个回答太空泛,毫无建设性。我告诉你原因,真正的原因,我刚才顿悟出的结论:我喜欢的,是叶南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可齐薇跟叶南的相似,却仅仅是浮华的表象。这就是根本,叶南会告诉我一只眼看世界很蠢,齐薇却认为,只要有资本,一只眼看世界也无妨,活的潇洒活的开心就好。这就是区别,我想你能理解。你的脑袋比你的长相更令我赞赏。”
  ……
  “展阳阳,你记住,人不能活的太自私!我实在无法想象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毫无感情的评价着前不久刚刚被你甩掉,被你伤的体无完肤的那个女人和你心中暗恋对象的本质区别!这样的发现有什么意义?让你觉得很爽?让你觉得解脱?还是让你从新找回对天才头脑的自信?!展阳阳,你的世界,真是冷酷的令人发指!”
  ……
  僵持。
  两人俱是面色铁青。
  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话不投机半句多!
  孟小冬觉得自己纯粹犯贱,坐这里跟他理论了这么半天,实在是毫无意义。
  起身正准备走,却听他说:“孟小冬,说起自私,你绝对其中的佼佼者。”
  “你……”孟小冬顿住脚,“你还没完了啊?准备反击?行啊,说吧,我听着呢。”一屁股坐回原地,挑衅似的瞪着他。
  “不服气?”展阳阳挑挑眉,冷冷笑道,“你觉得你自己特伟大是吧,我告诉你,幻想着不伤害任何人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爱!被别人伤害,不反击,怕伤害别人,不回应,莫非你觉得这种情操很高尚?!”
  “展阳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对于你丝毫都不了解的事儿,你最好不要扯着嗓子妄下论断!一个根本不懂爱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爱情!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伤害!”
  “孟小冬,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展阳阳“腾”的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气氛一触即发。
  ……
  
  “准备动手?保安在外面,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
  
  这声音,很熟。
  李木鱼。
  
  孟小冬僵住原地,正琢磨着该怎么收场,他已走到她身边儿。
  “阳阳,听说你要去美国?”
  “嗯,下礼拜。”
  “提前祝你一路平安。小冬,跟我上去。”
  “哦。”
  
  电梯里,孟小冬很尴尬。
  李木鱼透过门上的倒影,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精神头儿挺足,老远我就听见你俩的动静儿了。”
  ……
  孟小冬无奈的撇撇嘴,“我来帮你拿信刚好碰到他,你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儿要处理。信你拿了?”
  “在包里。”
  “嗯,那最好。”
  
  进门后,孟小冬从包里掏出那厚厚的一沓信递给他。李木鱼接过,随手丢在桌上,整个人一头扎进沙发里,看起来疲劳至极。孟小冬去厨房到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转身正准备走,不意胳膊却被他拉住……
  
  “我睡半小时,等我醒了你再走。”
  “嗯?为什么?”手腕被紧紧握着,握的很紧,很烫。
  “家里没人,感觉像是睡在太平间。”
  ……
  孟小冬心里倏然一酸,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不知为何,她觉得很难过。
  
  客厅里静悄悄的。
  李木鱼很快便睡去。
  孟小冬去卧室拿了条薄被盖在他身上,一个人坐在旁边楞楞出神儿。
  
  幻想着不伤害任何人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爱……
  
  展阳阳的声音不停在脑子里激荡,自私吗?她不知道。
  
  从昨天开始,有个问题,她一直压在心里不敢想。妈妈的血型,如果真的不是姥姥姥爷结合出的产物,那她跟二哥的血缘,便成了名存实亡。这麽多年,习惯了依赖二哥,二哥的存在,似乎已变成若呼吸般的自然。这种习惯,若是没了血缘的羁绊,还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吗?她不愿想,却再也无法习惯性的逃避,自私,自私,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刺的她无法安于龟壳内的平静天空。
  
  思绪纷乱中,手机响起。
  她匆匆按下通话键,快步跑进厨房,关上门,声音压的很低。
  
  “喂?”
  “孟老师,你在做贼吗?”
  “……”
  “你现在要是不方便说话我晚点再打给你好了。”
  “方便,说。”孟小冬把音量稍稍提高。
  “小爸回D市处理点事儿,他最近太累了,好像有点发烧,你能不能过去看看,他现在应该到家了。”
  “我知道,我就在你家。”
  “咦?”李默一听,扯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孟老师难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别瞎说,我们在楼下凑巧碰到的。”
  “这就叫缘分。”
  “小孩儿别掺和大人的事儿。”
  “两只乌龟凑一块儿,总得有人鞭策。”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唉,身体倒没什么,就是固执的不肯跟我们一起走。”
  “怎么了?”
  “奶奶不在了,小爸不放心爷爷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把他带回D市跟我们一起住,保姆也一起带过来,可爷爷怎么说都不同意,他跟奶奶在这栋老房子里住了好多年,舍不得走。”
  “那你小爸怎么处理这事儿?”
  “小爸也很头疼,只有保姆一个人小爸不放心,暂时只能两边跑。”
  “你好好照顾爷爷,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嗯,小爸说晚上赶回来,你劝劝他吧,让他在家多休息一晚,我会照顾爷爷的,小爸总不相信我!”
  孟小冬笑笑,“我相信你,多陪爷爷聊聊天儿,其他的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切!我才懒的管,挂了。”
  
  好孩子。
  孟小冬由衷的感慨。
  
  推开厨房门,李木鱼走过来。
  头发有点儿乱,睡眼朦胧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可爱。
  
  “还没到半小时呢。”赤脚踩在地板上,孟小冬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是巨大的。
  “嗯,睡不着了。”他揉揉眼睛,“下午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
  “帮我个忙,我有几份设计图要改。”
  “我不懂这些。”
  “你不需要懂,你帮我往电脑里录入点儿东西。”
  “没问题。”
  “跟我来。”
  
  工作的时候,李木鱼就像一台完美的机器。孟小冬坐在他身边儿噼里啪啦的录入文件,二十几页纸,乱七八糟的数据,恍若天书。碰到不懂的去问他,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解释,让她结结实实的见识到他那深入浅出化繁为简的完美口才。
  
  五点钟,她的工作完成,敲键盘敲到手抽筋。
  李木鱼还在继续,头也不抬的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文件录完了。”
  “嗯,休息会儿。”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
  “会不会开车?”
  “不会。”
  “叫外卖,电话本在客厅里,你先看看想吃什么,我大概还需要半小时。”
  ……
  
  专心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孟小冬很早就在二哥身上发现了这一点。
  
  半小时过去了,李木鱼房门紧闭,没出来。
  一小时过去了,外卖送到,他仍然没动静。
  孟小冬把外卖放到餐桌上,四溢的香气成功唤醒肚里馋虫。
  饿,很饿。舌战展阳阳,埋头录文件,都是体力活儿。
  又等了十几分钟,她终于按捺不住。
  
  敲门,没回应。
  再敲,还没回应。
  莫非睡着了?
  孟小冬犹豫了会儿,轻轻拧开门。
  李木鱼靠在转椅上,似是倦极而眠。
  孟小冬叹叹气,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不小心绊到地上的电线,声音不大,他却已睁开眼睛。
  
  “几点了?”声音哑的厉害。
  “六点半。”孟小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图纸,仔细的卷好放在桌上,“外卖已经送来了,你要累了就先睡,睡醒了当宵夜。”
  “不用,吃完饭我送你回去。”说着,他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双手撑着桌沿,脸色很难看。
  “没事儿吧?”孟小冬连忙走过去,拉开椅子扶住他,语带关切。
  李木鱼摇摇头,搭着她肩膀缓缓走进餐厅。短短几步路走的她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留神晕倒在地。
  
  二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菜色清淡,色泽鲜润。
  孟小冬盛好饭递给他,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吃,却见他静静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出神。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李木鱼没说话,继续盯着她看,眼窝深深的,眼神儿让人琢磨不透。
  “你这么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李木鱼听罢,嘴角微扬,散出抹笑意,“该想的事儿想清楚了吗?”
  嗯?孟小冬僵住,脑子短路,饭菜的香味儿好像淡了些,没那麽诱人了。
  “下午你跟展阳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有什么感想?”孟小冬木然道。
  “基本上,就是两个在感情上失败的一塌糊涂的人在互揭伤疤,揭到激动处,准备兵戎相见。”
  ……
  孟小冬“扑哧”一笑,气氛顿时缓和,“总结的很精辟。”
  “他那段关于自私的论调,我倒是很欣赏。”
  孟小冬一听,神色顿暗,讷讷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感情上非常自私?”
  “你自己觉得呢?”
  “是有点儿。”
  李木鱼笑,“当局者迷,你对别人的事儿倒是看的挺清楚,口才不错,堪称伶牙俐齿。”
  孟小冬翻翻眼皮,无奈道,“咱边吃边说行不行,我很饿。”
  ……
  “饿就早点儿说,”李木鱼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两条青菜放到她碗里,自然而然的举动,却让她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夹给你的是青菜不是金条,别看了,赶紧吃。”
  “……”真是煞风景。孟小冬愤然把菜塞进嘴里,三两下进肚。
  味道不错,口感鲜美,食欲大开。
  “慢点儿,这么粗犷的吃相,九成九的男人会被吓跑。”
  “切!吓跑拉倒,我还不稀罕呢,剩下那个没被吓跑的,才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我肯定以身相许。”
  “嗯,觉悟不错,看来那个好同志非我莫属了。”
  ……
  李木鱼笑得一派惬意。
  孟小冬郁闷的直想跳楼。
  
  “小冬……”
  “嗯……”
  “乌龟壳儿破了,你准备怎么办?”
  
  孟小冬盯着碗中的饭,心里砰砰直跳,很想夺门而逃。
  对面那两道炯炯的目光,刺的她头皮直发麻。龟壳儿破了,怎么办?
  习惯使然,回答脱口而出:“粘起来,还能对付着用。”
  
  静悄悄的,李木鱼陷入沉默。
  孟小冬掀起眼皮儿,偷偷打量他。
  脸色很憔悴,眉眼间透着浓浓的无奈。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罪人。
  束手无措间,只听他缓缓开口:“小冬,既然不答应,那就要学会拒绝。拒绝其实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
  
  孟小冬绞着手,脑子里不经意间闪出二哥的面孔。一堆字母在他脑袋上盘旋,诡异的画面,搅的她惶恐不已。
  
  “小冬,看着我。”李木鱼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一直等着你亲口跟我说出那件事儿,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给你带来的伤害。”
  孟小冬一听,猛的抬起头,直愣愣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了李默,李默就是我儿子。”
  空气似凝滞。短暂的死寂。
  “我……”孟小冬艰难张口,声音干涩,嘴唇抖了半天,却久久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李木鱼面色柔和,眼神儿不再沉的那么深。
  第一次,她读懂他的心思,那里面透着的,是温暖的鼓励。
  “我……”
  
  我是一个菠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 萝萝萝萝~ 萝萝萝萝萝……
  
  天籁般的手机铃声!
  孟小冬毫不犹豫的推开椅子大步流星直奔客厅。
  
  “喂,我是孟小冬!”
  “……小冬?你还好吧?”苏笑被她弄的有点儿懵。
  “嗯,有事儿?我今晚有空。”
  “啊,真的?!太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首映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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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还有两天,学校开学。
  孟小冬在乡下陪姥爷住了一个礼拜,种种花养养草钓钓鱼,日子过的很惬意。
  
  那天的电影首映式没看成。挂了电话,李木鱼倒是没说什么,拿起车钥匙说送她过去。她拒绝,他坚持。一来二去正僵着呢,李木鱼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扶着墙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孟小冬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按照他说的冲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喷雾。幸好发作的不太严重,折腾了半天,缓缓平复,躺在床上累极而眠。她给李默打了个电话,没有告诉他李木鱼哮喘发作的事儿,只是说他大概明天回去。坐在床边,夜色很宁静,她想了很多。烂掉的龟壳儿,就像碎了的镜子,粘起来,看到的,依然是支离破碎的世界。李木鱼的强势,逼的她无法再逃。拒绝其实不难,她知道,李木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想要的,不过是个回答。孟小冬觉得展阳阳说的没错,自私,在感情上,她真的很自私。其实现在想想,她似乎没有资格去言辞俱厉的指责展阳阳对齐薇造成的那些伤害,她自己也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她曾以为,逃避可以免去伤害。其实想想,很多事儿已经到了必须面对的时侯。走到阳台上,她给苏笑打了个电话,他很沮丧,因为她的爽约。她向他道歉,说刚才那只是不得已而为的借口。她说她喜欢的人不是他这种类型,所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开始的可能。她说为了避免给对方造成困扰,以后不要再联系。电话那头儿,苏笑始终沉默。挂断前,苏笑突然说,就算谈不成恋爱,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孟小冬笑着拒绝,她说以相亲开始的男女,很难能把友情处理的毫无杂质。凌晨两点多,睡意全无。
  
  天蒙蒙亮,李木鱼醒了。看孟小冬还在,颇诧异。孟小冬到了杯水给他,润了润嗓子,他问她为什么没去看电影首映。孟小冬哭笑不得,说那只是借口,被他逼急了的借口。李木鱼笑,说这种拙劣的借口只会害人害己。孟小冬叹气,他的嘴永远犀利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地。喝完水,因为药效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迷迷糊糊的,不忘告诉她去李默的房间休息会儿,等睡醒了他送她回去。孟小冬敷衍着点点头,帮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把凌晨时趴在餐桌上写好的信工工整整放在茶几上,换好鞋,独自离去。面对李木鱼,她无法做到像面对苏笑那般潇洒。
  
  第二天,孟小冬就动身去了乡下。过完九十大寿,二舅就把姥爷接到乡下。住了有段时间,老妈让她去把姥爷接回来。
  
  乡下的生活很宁静,最舒服的莫过于拎着马扎儿跟姥爷溜达到村子西头的水库钓鱼。这天,坐在水库边,姥爷随口提起李木鱼,尽管只在寿宴上见过一次,可老人家对他的印象却极好。姥爷问她跟李木鱼进展的如何,什麽时候让他去家里吃个饭,好好聊聊。她笑着摇头,说两人距离太远,不适合发展。姥爷摸摸她脑袋,没有继续问,兴致勃勃的教起她钓鱼。其实孟小冬不喜欢钓鱼,耐不下性子。姥爷说,年轻人太毛躁,多钓钓鱼,有好处。甩下鱼钩,剩下的就是等待,等着浮标晃动,等着拉杆收鱼,很乏味的过程。姥爷却说,钓鱼享受的,就是这等待的过程。饵下了,鱼会不会上钩,谁也不知道。盯着浮标,想象着下一秒它就剧烈晃动起来的情景,时间就在这想象中很快过去,沉浸其中的人,绝不会感到无聊。男女之间的相处,其实就像这钓鱼。谁是鱼谁是饵,这事儿说不清楚。饵下了,鱼上不上钩,谁也说不准。鱼上钩了,拿回家是红烧是清炖,个中滋味,只有吃的人知道。有耐心的人,坐在河边,连乌龟都钓的上。没耐心的人,就算直接下网,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孟小冬回味着姥爷的话,有点迷茫。姥爷哈哈大笑,随着浮标晃动,一尾鲜活的鱼儿甩入篓中。姥爷说,他看这李木鱼就是个耐心的钓鱼人,撒下的饵也够香浓,可惜河里那尾小乌龟总是在钩边游啊游啊游,就是不张口。孟小冬无语,老顽童的思维果然够彪悍。姥爷说,看人得看心。那些个浮华的外表最容易迷人眼球儿,李木鱼这孩子,骨子里透着的踏实稳重,实在是让人欣赏。孟小冬听明白了,姥爷转了这么大的圈子,是在给她上爱情辅导课。索性横下心,很直接的告诉他老人家,她已经把李木鱼拒绝了。姥爷听了,笑呵呵的重新甩下鱼钩,不紧不慢的问她为什么。她偎在姥爷身边儿,摸了摸那花白的长胡子,声音很闷,酝酿了半天,讷讷吐出几字:因为自卑。姥爷听罢,盯着浮标出了会神,缓缓道:小冬啊,自卑这个东西,是心里的魔障。你要是被它压着,它肯定如影随形的跟你一辈子,可你要是把它压下去,你就会发现,它就像纸老虎一样,气势萎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孟小冬鼓鼓嘴,不服气,问姥爷那些客观条件造成的差距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消除。姥爷摇摇头,习惯性的捋着胡子,言语间满是了然:傻孩子,看你这么大岁数还没兴起成家的打算,我琢磨着你肯定在感情上受过挫折。少晏那孩子太护着你,自小到大,碰上什么事儿都是他冲在前面帮你解决,你们兄妹感情好我很高兴,可长久这么下来,磨掉的是你身上的那股子遇事儿知难而上的劲头儿。小冬,姥爷问你一句,假如少晏不是你哥哥,你会不会喜欢上他这种类型的人。孟小冬很懵,莫名其妙的心虚,猜不透姥爷这话里的含义。犹豫了半天,憋出三字儿:不知道。姥爷拍拍她肩膀:你会不会喜欢且不说,我看得出,要是没有妹妹这层关系,少晏对你,倒一定会是喜欢的。孟小冬沉默。姥爷慢条斯理的掏出烟袋,扣了扣,打火点上,惬意的吸了两口,望着岸边的芦苇荡,悠然道:小冬啊,你和少晏都是好孩子,唯独在这个人问题上,是一个赛一个的让人着急。岁数都不小了,还成天晃荡着一个人对付日子。前阵子,我看中央八台放的韩国电视剧,好像叫什么蓝色生死恋的,你看过没有?孟小冬惊,抖抖肩膀,盯着姥爷脸上纵横交错的褶子认真瞧了半天,摇摇头:姥爷,蓝色生死恋我没看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天龙八部,我发现您现在整个就是一天山童姥男性版。姥爷咧嘴笑开,举起烟杆敲敲她脑袋:别看我岁数大,思想可不僵化,等回去我准备让你妈给我买台电脑,学学上网,也了解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别打岔儿,说起那电视剧,里面讲的就是哥哥爱上了妹妹,看的我是又闹心又添堵啊。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就想起你跟少晏,你说你俩这个人问题好歹给我解决一个,让我也安生点儿。孟小冬蔫了吧唧的蹲在地上,捡起根儿树枝随手瞎划拉,半天没说话。过了没多久,又有鱼儿上钩。姥爷把鱼放进篓里,收起杆儿,熄了烟袋,祖孙二人沐着夕阳溜溜达达的往回走。一路上,姥爷谈兴很高,说了很多话,孟小冬心不在焉,反反复复就记住了一句:叫了二十几年的哥哥,定型了,不管发生什么,这点儿都变不了。
  
  乡下的夜色很宁静,少了些车水马龙的喧嚣,却多了几分鸟鸣虫啼的生趣。家里人睡的早,孟小冬每晚都等家里人睡觉后给二哥打电话。每次拨了二哥的号码,响两声,对方便按掉,接着就会给她打回来。最近二哥心情不错,电话里,他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在听她说,说家里的趣事儿,说乡下的生活,话题多半都很轻松。血型的事儿,二哥没有再提,她也没问,她总怀疑,其实这件事儿,姥爷是知道的。
  
  愉快的乡间生活很快结束。临行前夜,发生了件小小的插曲。电话里,她跟二哥吵架了。不似往常二哥对她单方面的批判,而是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起因很简单,二哥要回来,可他现在的状况,绝对没有恢复到可以离开床坐飞机的地步。挂了电话,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着,后悔,后悔最后说的那句话:随便你,爱怎麽折腾怎么折腾,反正你要现在回来,我肯定不伺候你,你要是觉得自生自灭特有挑战性,那你就回来吧!说罢,还很有气势的率先挂断。
  
  冲动啊冲动。
  蒙着被子郁闷的肠子结成九曲十八弯。
  终于没忍住,率先举白旗。打回去,很好,关机。
  千万郁闷,化成一生叹息。
  唉……
  
  回到D市,把姥爷送去老妈那。马不停蹄的奔回家,匆匆准备教案。明天全体老师开会,布置新学期教学任务,晚上合伙出钱开欢迎会,欢庆兵马俑大婶滚蛋,喜迎新教导主任述职。这段时间,李默的短信销声匿迹,李木鱼来过一次电话,匆匆聊了几句。尽管她跟李木鱼已经说清楚,李默成为她的学生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对李默的时候,大概会有些尴尬。不过总算她也试着迈出了一步,在彼此没有陷的更深的时候,说出拒绝。
  
  火烧眉毛的最后时刻,效率果然是惊人的。荒废了一个假期的教案终于在天彻底黑透的时候宣告完成。揉揉僵直的脖子,孟小冬抬头一看,十点多了,饭还没吃。顾不上肚子饿,先给二哥打电话,上午打过几次,一直关机,小丁也是。短信也不回,生病的人脾气果然不容小觑。甜美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唉,又是这样。
  
  冰箱空空如也,弹尽粮绝。这个时间,超市差不多也该关门了,只能去街角的便利店买点方便面对付着吃。孟小冬磨磨蹭蹭换好衣服,拿着钱包儿出门。楼门前停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正准备开走。副驾驶位上的人有点儿眼熟,好像住她家隔壁。怪不得刚才备课时总听见耳边不时传来响动,原来邻居搬家了。车里人看到她,彼此点个头算是招呼,她住的这个地段最近房价涨的厉害,楼里不少人都把房子倒手从中赚钱。前阵子还有房产中介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卖房。说起来,当时买这里的房子也不过是图个交通便利上班方便,没想到还真给歪打正着。等哪天揭不开锅了,把房一卖,说不定摇身一变就成孟百万了。意淫的正爽,眼前突然明晃晃一片,一辆车稳稳停在她面前,“小冬?!”很欢快的声音,“这麽晚你要去哪?”
  “该我问你才对吧。”孟小冬望着车里走出的人,无奈道。
  “嘿嘿,真巧啊,我在这里买了套公寓,明天搬家。”
  “……”此刻见到苏笑,孟小冬实在是笑不出。
  “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拜拜。”
  “小冬,干嘛见了我就跑,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你家隔壁买房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巧合!”
  “嗯,巧合巧合,再见。”说着,孟小冬从他车边擦过,头也不回的直奔大门外。
  
  买了两瓶水一个面包,溜达到小区附近的休闲广场,坐在石凳上开吃。这个时间,乘凉的人已快散尽,冷冷清清的,感觉有点儿寂寞。嚼了两口,味道很烂。不远处的长椅上睡着一个人,身子蜷成一团,盖着两张破报纸。跟他相比,孟小冬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面包也变的没那么难已下咽。三两口吃完,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消化了会儿,起身回家。让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儿见鬼去吧!开学后,努力工作,努力出成绩,努力赚钱,工资多了,奖金高了,比什么都实际!吃饱喝足还能有个家,不必再奢望太多!
  
  这一觉睡的很沉很香,闹钟成了摆设,若不是小丁的电话,她不知要睡到猴年马月。感谢小丁,只说了一句,她便彻底清醒:
  
  “小冬,孙哥回来了。”
  ……
  
  当苏笑看到孟小冬以媲美博尔特的速度冲出楼门时,正想打招呼,嘴还没张开,人已不见了,只余清风一阵。
  
  市立医院。
  孟小冬赶到时,医生正在给孙少晏做详细检查。
  走廊上,小丁看到她,快步迎上去,满脸无奈。
  
  “小冬,没办法,你知道孙哥的脾气。”
  “二哥现在怎么样?”气儿还没喘顺,孟小冬急急问。
  “走以前我详细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不建议他这么做,但是孙哥很坚持,医生最后也没办法。”
  “飞机上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孙哥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觉得肯定很不舒服,刚才他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全被汗湿透了。”
  “……他就折腾吧,干嘛这么急着回来?”
  “我也不清楚,他在那边儿每天除了接你的电话,其他时间基本上不是睡觉就是一个人想事儿,不怎么说话,前天晚上你俩是不是在电话里吵架了?”
  “嗯,就为他要回来的事儿。”
  “唉,算了,反正都回来,你别跟他硬顶了,我先回趟公司,你赶紧进去吧,估计现在他最想见的就是你。”
  “这些天麻烦你了。”孟小冬说的诚恳。
  “客气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走了,拜。”
  
  二哥瘦了。
  站在病房外,看见他正在跟医生说话。
  十几天不见,下巴尖的让人觉得心里特难受。
  
  推开门,医生正往外走,二哥见到她,不意外,也不搭理。
  孟小冬走到床边,他闭上眼睛,做睡觉状。睫毛颤啊颤的,伪装的很不专业。
  “还生气呢?”孟小冬软下语气,笑着问。
  ……
  “我认错行了吧。”孟小冬叹气,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汗。
  ……
  “二哥,找个台阶就赶紧下吧,适可而止,当心装过了适得其反。”
  ……
  “我跟你吵架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拿捏上了。”孟小冬捅捅他胳膊,孙少晏没反应,就是不开口。
  “算了,一会儿学校开会,我先走了,你继续怄气,什么时候不气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免的我在这儿闹的你心烦。”说罢,孟小冬起身作势要走,下一秒,孙少晏那对儿漂亮的眼珠子“刷”的张开,“小白眼儿狼,你走一个我看看。”
  
  五秒的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腿疼不疼?”孟小冬轻轻掀开被子,受伤的那条腿肌肉有点僵,凉凉的,不似正常体温。
  “疼的要死。”孙少晏难得坦白。
  “知道疼了?自找的。”孟小冬恨恨瞪他一眼,手里的力道却很温柔,慢慢帮他按摩放松。
  “木头家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
  “你们没联系?”
  “没,我跟他说了,跟他在一块儿不适合。”
  孙少晏明显愣住,顿了顿,才开口,“什么时候说的?”
  “去乡下接姥爷之前,总拖着对谁也不好。”
  孙少晏沉默了会儿,缓缓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姥爷还问我来着,问我跟李木鱼进展的怎么样,我说黄了,姥爷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自卑。”
  ……
  孙少晏盯着她的侧脸,秀气的五官透着与世无争的淡雅。说这些话时,声音很轻,眼皮儿微微垂着,不似刚才的朝气蓬勃。
  “小冬,好男人多的是,既然你觉得他不合适,那咱再找别人,甭这么失落,等着娶你回家的人大把。”
  ……
  孟小冬侧过头,哭笑不得,“二哥,你想太多了,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又不是被人甩。”
  “傻样儿,就你那死较真儿的脑子,甩人估计比被甩还难过。”
  “我没那么伟大,你也歇会儿吧,一句三喘的样儿,听得我心惊胆战。”
  “学校今天开会?”
  “嗯,没事儿,我一会儿打电话给同事,让她们帮我请个假,反正都是那些套路的东西,我都能背下来了。”
  孙少晏笑的很舒心,“你不是要学开车吗?学的怎么样了?”
  孟小冬一听,特不好意思的嘿嘿着,“还没开始呢。”
  ……
  孙少晏捏捏她腮帮子,“我还指望你给我当司机,有生之年能等到这一天吗,嗯?”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最近回来一直忙,还没顾上,驾校有夜间班儿吗?有的话我去报一个。”
  ……
  “我帮你联系,开车早晚都得学。”
  “嗯,对了,二哥,我家隔壁新搬进一人,你挺熟的。”
  “谁,别告诉我是苏笑。”孙少晏眯起眼,声音沉了沉。
  “没错儿,就是他。”
  ……
  “他跟你不合适。”
  “是人都知道。”
  “你……”
  孙少晏话未说完,病房门突然四敞大开,巨大的百合花束扑入眼中,后面“刷”的闪出张大大的笑脸,“Surprise!!!小少,欢迎归来!”乾坤大挪移般,话音方落,Martine的身影已出现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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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Martine跟二哥有公事要谈,孟小冬退出病房,准备去医院对面的超市里买点儿水果。看见二哥平安回来,心中大石总算落地,虽然电话里跟他吵的厉害,丢他一个人在香港,私下里她还是放心不下的。Martine说二哥受伤的事儿刘晓琴不知道,还算他有分寸,要是被刘晓琴知道,五分钟之内必将搞的家里尽人皆知。二哥说等过阵子能下床了再跟家里说,她理解,人老了总是爱操心,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三姨还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儿。
  
  隔着窗户,Martine遥遥望见孟小冬的身影儿消失在大门外,转身,拉过椅子笑眯眯的坐在床边。孙少晏脸色很淡,没什么表情,半躺在床上,有点儿心不在焉。
  “小少,”Martine清了清嗓子,“苏笑搬到小冬隔壁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孙少晏微皱着眉,点点头,声音很漠然,“他跟小冬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再折腾也没用。”
  “NONONO,”Martine提高腔调,声音很有力度,“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在我看来,跟你比,苏笑更适合冬冬。”
  “你对女人的经验都积累在下半身,不要把小冬跟那些女人混为一谈。”
  “我太伤心了,”Martine对天长叹,看起来悲愤交加,孙少晏垂下眼皮儿,懒得搭理他声情并茂唱作俱佳的表演。
  “小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冬冬是在她们学校。你去找她有事儿,当时她正在上课,咱俩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到她正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解答试卷上的问题。嘴角笑笑的,眼睛亮亮的,自信满满朗朗而谈,那样的冬冬,说起来真是迷人呢。当然,冬冬那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也着实令人欣赏,” 忆及往昔,Martine言语间颇多感慨,“可惜啊,最近冬冬好像瘦了不少,莫非是被你摧残的?”
  孙少晏冷冷瞪他一眼,沉默不语。
  Martine毫不介意,兀自说道,“小少,难道你没发现冬冬跟你在一起时,太习惯于你的保护,太过温顺,反而失了那些神采飞扬的魅力?”
  “Martine,你究竟想说什么?”
  “小少,站在好友的立场,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对冬冬的迷恋,就算是爱情,也很难带给她幸福。”Martine敛起嬉笑,难得的正经。
  “为什么?血缘?”孙少晏扬起唇,凉凉的笑意冻结了他脸上柔美的线条儿,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只是一方面,并非问题的根本。冬冬需要的,是一份更简单的爱情。你的心思太复杂,你们面对的阻力也太大,就算你能独自面对这一切,冬冬站在你身后,同样会觉得痛苦。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段对妹妹的迷恋,毁了自己的人生。D.G.创建史上最年轻的设计总监,作为男人,你的心思应该更多的放在事业上,不要因为感情的纠葛毁了自己的才华和光芒万丈的未来。”
  “你终于说到问题的重点了。”孙少晏冷哼。
  “等你的腿好了,我准备把你调到欧洲。巴黎是顶级设计师云集的地方,在那里想必你能获得更多的设计灵感,站在公司角度,我也希望你能在高手云集的时尚之都崭露头角,尽展你的才华。D.G.希望在未来三年内推出你的个人品牌,能不能实现,就看你在欧洲的表现。小少,这是每个顶级设计师的梦乡,我想你应该清楚这意味这什么。”
  “Martine,就算你曾经是我老师,现在是我老板,也没有资格干涉我的私人感情。”
  “真无情,”Martine撇撇嘴,声音很无奈,“小少,如果我告诉你冯琳的妹妹现在也进了公司,面对冬冬的时候,你还能那么坦然吗?”
  ……
  孙少晏脸色倏沉,目光凌厉,“你说什么?!”
  Martine耸耸肩,“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她来应征模特儿,我录用了。我承认,她并不是非常达标,这里面有我的私心,我就是想拿来折腾你,有些事儿埋在心里永远都解脱不了,冯琳自杀后,你跑到我那儿烂醉三天的颓样儿,我可都拿DV给录下来了,你要是想看,我很乐意复制一份给你。”
  ……
  “小少,有些错儿,可以一犯再犯,总有补救的机会。可有些错儿,却绝不能犯,犯了,影响的就是一辈子。你觉不觉得自己很矛盾,既然喜欢冬冬,为什么不早点儿争取,冯琳的性格确实跟冬冬很像,枉你这么聪明,竟然看不透感情上最简单的道理,爱一个人,不是爱她的性格爱她的优点,爱一个人,爱的就是她这个人本身。替身再像又能如何,冯琳永远不可能变成冬冬,所以你终究是无法爱上她。她的自杀,就是对你最沉重的报复,后悔吗?晚了。当时你畏惧了,不敢放手去爱冬冬,那现在你就更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你已经错过了对的时间,哪怕相遇的人是对的,也不可能以幸福的结局收场。小少,你知道,我难得这么正经的跟你说话,所以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一错再错。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就算没有感情也可以活的有滋有味,男人感情的缺失带来的不过是内心深处少许的遗憾和空虚,绝不至影响生活的完整,不要再纠结那些不可能开花结果的爱恋了,冬冬的幸福,你给不了。”
  
  病房里陷入沉默。
  Martine翘着二郎腿悠闲的靠在椅子上,视线不时投向窗外。
  孙少晏靠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很白。挂着点滴的手冰凉一片,隐隐间,想起那日覆在她手背上感受到的暖暖温度。
  
  Martine坐的无聊,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掏出手机漫不经心的翻看。看了会儿,似又想起什么,“小少,其实有时候没心没肺的活着,烦恼会大大减少。昨天我跟刘晓琴说分手,开了张支票给她,很难得,她没跟我纠缠,只是觉得上面的数目她不够满意。我倒是很欣赏她的坦率,跟她在一起,大家目的明确,无关感情,单纯交易。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换一个人也不过就是新一轮交易的开始,跟她再玩儿一阵子,也未尝不可。老头其实催的紧,我比你岁数还大,早到了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可我就是不找,老头当年对不起我,我也不可能轻易就这么顺了他的心思。小少,在感情上受过伤害的人很多,关键看你怎么面对,我承认我的方式是滥情了点儿,是消极了点儿,可我从来不碰良家妇女,大家你情我愿,彼此图个开心,上升不到伤害的层面,其实也挺好。有些伤,看透彻了,想明白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关键是,千万别再纠结着把无辜的人拖下水,那必然只会出现一种结果,大家抱着一块儿死。”
  
  洋洋洒洒说完,Martine拍拍屁股起身,双手撑在床边儿,凑到他面前,“沉默是金那是懦夫逃避的借口,小少,别浪费了我轻易不拿出来用的口才,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赶紧把腿给我养好,欧洲那边的事儿我已经开始运作了,巴黎时装周,就是你的舞台。”
  
  
  孟小冬拎着一袋子水果回到病房的时候,Martine已经走了,二哥一个人靠在床上出神儿,看起来有些落寞。
  “二哥,出什么事儿了?难道Martine因为你不上班要扣你薪水?”
  孙少晏浅浅的笑笑,揉揉额头,挥手让她过来坐。
  “吃不吃点儿水果?天气热,容易上火。”孟小冬从袋子里翻出一颗红扑扑的大苹果在他眼前晃了晃,孙少晏接过,随手放在一旁,“不吃,擦擦汗,看你晒的那样儿。”
  “刚才回来的时候三姨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纳闷儿她怎么不直接打给你,三姨说你手机关机了?”
  “嗯,乱七八糟的电话闹的心烦,晚点儿我给她打回去。”
  “二哥,怎么了,有心事儿?”孟小冬坐在床沿儿上,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小冬,过阵子我可能会被调去欧洲分部。”
  “Martine说的?太惨无人道了吧,你的腿要彻底好可得有些时日呢,他让你什么时候去?”
  “没定,到时候再说。”
  “要去多久?”孟小冬闷声问。
  “怎么,不想让我去?”
  “也不是,说不上来,最近脑子有点儿钝,经常打结。”
  孙少晏笑着摇头,把苹果塞到她手里,“削皮儿,太大了,一人一半。”
  孟小冬从抽屉里翻出刀子,慢条斯理的削着,果皮缓缓垂下,长长的,没有断。
  “小样儿,水平不错,尽得姥爷真传。”
  “呵呵,二哥你还记得呢?”孟小冬把苹果一切为二,仔细剔掉果核,递了半个给他,“小时候我最爱缠着姥爷给我削苹果吃,那时候总觉得能把果皮削成长长的一整条是件很神奇的事儿。姥爷当时还哄我说,如果哪天我肯为一个男人耐心的削苹果,若是果皮不断,那个男人没准儿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当时我还真信了,不知怎的就爱上了削苹果。有时候削一大盘却一块儿也不想吃,纯粹为了享受削的过程。很可惜,大多时候,削到一半,果皮就断了。”
  孙少晏静静望着她,半晌未语。
  孟小冬啃着苹果,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很多小时候的事儿,现在想想,真是傻的可爱。
  “小冬……”
  “嗯?”
  “那件事儿,我查过了。”
  孟小冬一愣,苹果僵在嘴边,讷讷道,“结论呢?”
  “姥姥的前夫,AB型RH阴性,跟大舅和小姨的血型吻合。”
  ……
  孟小冬苦笑,其实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也许姥爷早就知道老妈其实不是早产儿。可亲耳听到,心里仍是起了波澜。这样说来,她跟二哥,真的只剩名义上的关系。
  “小冬,”孙少晏声音很低,很淡,“叫了二十几年的哥哥,突然之间变的跟你毫无血缘,这个事实,会不会让你很难接受。”
  ……
  孟小冬机械的嚼着苹果,最近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已经彻底耗光了她本就不太充裕的脑细胞。无言的沉默,代替回答。
  “小冬,如果你觉得很难接受,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忘掉这件事儿,什么都不会改变。”孙少晏轻轻握住她的手,唇色浅淡,眸光黯然,声音很飘,很无力,软软的滑进心底,倏然间的痛,刺激了她的大脑,瞬间恢复运转,“二哥,难道咱俩之间没血缘了,你就准备不认我了?难道没血缘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顿时就降成跟刘晓琴一样了?”
  ……
  孙少晏被她弄的有点懵,很快反应过来,嘴角笑开,眼睛里多了些神采,不再空洞的让人心疼。
  孟小冬悄悄松了口气,抬起他挂点滴的手垫在自己手背上,透心的凉意,令她难过莫名,“二哥,你怎么一打吊瓶手就变的这么冷?”
  “小冬,冯琳的妹妹进了公司。”
  “嗯?”孟小冬脸一白,“你知道了?”
  孙少晏冷哼,“看来你也知道。”
  孟小冬撇撇嘴,避开他的视线,“我听刘晓琴说的。二哥,其实她进你们公司纯属巧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别想太多。”
  “当年确实是我对不起冯琳。”
  孟小冬暗自叹气,逝者已矣,现在说这些,早已毫无意义。
  “二哥,不管谁对谁错,她已经不在了,你就别再为这件事儿自责了。”
  孙少晏笑笑,倦怠的面庞上透着浓浓的自嘲,“小冬,有些错犯了,是不是一辈子都无法挽回?”
  “嗯?!谁说的?!犯个错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什么狗屁理论!照你这么说,咱俩现在干脆一块儿从楼上跳下去得了!人活一世哪能不犯错,关键看怎么面对。我承认在冯琳的事儿上,你确实错了,她是个好女孩,就那么没了,对谁都是打击。可我想她在天堂肯定会原谅你的,毕竟她爱你,就算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你,可爱一个人,终还是希望他能幸福。所以二哥你实在不必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为这件事儿赎罪!冯琳走了,可她把自己的影子永远烙在了你心里,她能感受到你的自责,你的愧疚,我想她会释怀的,真的。她留给你的,是一段带着悲伤色彩的回忆,人总不能因为回忆而丧失了追求幸福的勇气!因为曾经的错误而一再错过身边的美好,是最愚蠢的做法!这是你教我的,我活学活用的不赖吧。”
  
  空气默默流淌。
  两人相视而望。
  走廊上脚步噪杂,人来来往。
  
  点滴缓缓流尽,不待孟小冬去叫护士,孙少晏已抢先把针头拔下。她阻止不及,瞪着他,嘴唇半张,话未出口,整个人却已被他紧紧拥住……
  
  短暂的静寂。
  
  “二哥……”
  “别乱动。”
  
  走廊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入耳。
  
  “二哥,我……”
  “别说话。”
  
  病房外,似乎有人。孟小冬终于忍无可忍:
  
  “不说不行了!二哥,你下巴太尖了,快把我硌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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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又有人来探病。
  比Martine礼貌,懂得敲门。
  其实没必要,大大的玻璃窗上,早已把来人透的一清二楚。
  满脸促狭的笑意,晃着手里的康乃馨,神清气爽的,齐薇。
  
  “孙美人,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人未近声先至,弄得孟小冬有点儿不好意思。
  “小冬,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小强。齐薇,我听说你失恋了,看这精神头儿挺足啊。”
  “得了吧,失恋只是暂时的,我哪能这么容易放弃。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残样儿?冬子,心疼不?”
  孟小冬翻翻眼皮,不搭理她的毒舌,站在窗台前闷头插花。
  “你怎么来了?”孙少晏拿起刚才没顾上吃的苹果,悠闲的啃了两口,味道不错。
  “孙美人变病美人可是大新闻,你等着吧,很快你这病房就能改花店水果摊儿了。”齐薇坐在墙边的沙发上,挑着眉,视线不时从他二人身上扫过。
  “甭看了,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累不累?”
  “孙美人,莫非你敢做不敢当?”
  “此话怎讲?”
  “我看还是意会吧,捅破了太耸动。”
  “你持什么态度?”
  “这种事儿外人干涉不了,我个人持谨慎的乐观。”
  “收起外交辞令,这话跟没说一样。”
  “难得啊,你竟然在乎别人的看法儿?”
  “废话少说。”
  “你俩拆什么哑谜呢?”孟小冬实在听不下去了,插话进来。
  齐薇笑眯眯的走到她身旁,揽着她肩膀,望着孙少晏,不紧不慢道,“孙美人,我看你革命征途路漫漫啊,这颗木头脑袋里的想法儿似乎跟你不大同步。”
  孙少晏漫不经心的扫她一眼,“好事多磨。”
  “行啊,决心不小,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莫非是苏笑?”
  “啊?薇姐,你也知道苏笑的事儿?”孟小冬大窘。
  “能不知道吗!那小子最近发春似的,天天在公司里逢人就笑,嘴都快裂了,搞的我底下那帮小姑娘一个个雌性荷尔蒙疯狂爆发。我让秘书打听了下,原来这厮说他爱情的春天来了,一见钟情了。对象:孙总监的妹妹,我们温婉娴淑的冬子。”
  ……
  “小样儿,我找他谈谈。”孙少晏淡淡道。
  孟小冬无奈,齐薇大笑,“我申请旁听,我跟你说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初生牛犊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难而上越挫越勇,到时候我怕你谈崩了直接跟他动手,不过照你现在这状态,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薇姐,你可越说越离谱了。”孟小冬叹气,“对了,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你。”
  “嗯,说。”齐薇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我同事男朋友的公司在竞争你们D.G下个年度的广告代理权,不过他们公司好像不是特别有优势,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齐薇想了想,“这样吧,你把我办公室电话告诉他,让他跟我秘书约个时间,到时候我跟他面谈,你就不用操心了。”
  “薇姐你千万别为难,我就是帮他问问。”
  “我有分寸,你也快开学了吧?”
  “嗯,明天。”
  “那孙美人自己晾在医院里多孤单!”齐薇抚着下巴啧啧道。
  “齐薇你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从进门就听你在那儿不停的说,我头都快炸了。”
  “好好好,我识趣,我自动消失。冬子,凡事儿都好好琢磨琢磨,感情上的事儿别再跟面瓜似的犹豫不决了。行就上,不行就拉倒,想跟谁就跟谁,千万别勉强自己,”接收到孙少晏杀人似的目光,齐薇挥挥手,“甭用眼神儿威胁我,我走了,来看你就是顺道,等会儿我还有饭局,你俩继续,冬子,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嗯,薇姐你路上慢点儿开,再被开罚单可就要吊销驾照了。”
  
  齐薇笑着出门,高跟鞋声很快消失在走廊中。
  病房里一下子静下来,孟小冬颇局促,杵在门边有点儿找不着北的意思。
  
  “被齐薇忽悠傻了?”孙少晏靠在床头,哭笑不得的望着她。
  “薇姐最近说话越来越深奥,我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够用,得好好体会体会。”
  “傻丫头,中午想吃什么?”孙少晏稍稍坐起身子,躺的浑身酸疼,骨头快散了。
  孟小冬见状,立马奔上来,塞了个枕头在他腰下,“等下我去买,要不你睡会儿吧,刚下飞机又折腾了一上午,肯定特累。”
  “嗯,是有点儿,不着急,你饿不饿?”
  孟小冬摇摇头,帮他把腿又垫高了些,有助血液循环。
  “聊会儿,这么多天不见,汇报汇报你的思想动态。”
  ……
  孟小冬没好气儿的瞥他一眼,倒了杯水扶他喝下。
  “二哥,你说我开学了,白天怎么办,总不能老麻烦小丁,公司估计也挺忙的。”
  “医院里的护士不是摆设。”
  “不放心,而且没人陪着好多事儿你自己都不方便。”
  孙少晏笑意融融,“找个护工。”
  孟小冬闷头想了会儿,“要不我还是请假吧。”
  “你不是刚升了级部主任,带的又是初三,刚开学就请假不合适,不许请。”
  “再看,要是护工不行,我肯定请假,你不许也没用,现在你就是只病猫,没机会对我吆五喝六的!”
  “出息了,你等着,早晚有天我跟你一块儿算。”孙少晏弹弹她脑门儿,作势威胁。
  孟小冬嘿嘿一笑,“等你能走路了,大不了我收拾行李跑路。”
  “跑到哪我也能把你给拎回来。”
  “切!我为爱走天涯,跟人私奔,你咋拎?”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你看,翻脸比翻书还快,真不识逗,”孟小冬从床边弹开,“喜怒无常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二哥,总发火容易内分泌失调。”
  “你……”孙少晏无奈失笑,“内分泌失调是女人的专利。”
  “那可不好说,一般女人可都没你长的好看,说不准老天爷连这项专利也一并赐给你了呢。”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
  “哈哈,我去买饭了,你睡会儿,拜拜。”
  ……
  
  坐在饭店角落里等餐的时候,意外的接到一通电话,李木鱼把李默送回来了。想也是,明天开学,李默确实该回来了。十几分钟后,他的车开进饭店的停车场。匆匆付完帐,孟小冬拎着袋子快步跑出门。
  
  李木鱼倚在车边,见到她,如往常一样,倒是孟小冬觉得有些尴尬。
  “少晏的伤怎么样?”刚才在电话里,他才知道这件事儿。
  “有点儿严重,不过现在主要是休养,没什么太大问题。”
  “上车再说。”李木鱼随手拉开副驾驶的门,孟小冬坐进去,立马接收到两道极不友好的目光,后座的李默,正愤愤不平的盯着她。
  “几天不见,看我的眼神儿里怎么充满了对阶级敌人的仇恨?”孟小冬心里暗自叹息,可以预知,李默成为她的学生,对她而言,绝对是新一轮的挑战。
  李默“哼哼”两声,别开视线,沉默不语。
  
  车缓缓驶向医院。
  
  路上,李木鱼拜托孟小冬暂时照顾李默,他说那边儿短期内走不开。李默本能反抗,被他冷脸驳回。到了医院楼下,孟小冬招呼李默下车,正准备跟李木鱼告别,却见他锁上车门走到她身边儿。茫然间,不疾不徐的沉沉男声入耳,“既然来了医院,我顺便上去看看少晏。”
  孟小冬僵住,下意识阻止,“不用那么客气,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二哥!”
  李木鱼挑眉而笑,笑的她浑身泛寒,只听他说,“心意是一方面,我有事儿找他。饭菜我拿上去,你跟李默可以先去那边儿的草坪上晒晒太阳,不会太久,半小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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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草坪上,孟小冬席地而坐。李默远远站在树下,一个人低着头出神儿。她很想过去跟他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再聪明,再敏感,终也只是个孩子。太阳很毒,晒的脸直发烫。
  
  李木鱼的到来,令孙少晏颇感意外。睡梦中被惊醒本就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打招呼时,两人口气都很淡。
  
  “木头,怎么有空儿来看我?”孙少晏率先开口。
  李木鱼瞄了眼他右腿上厚厚的石膏,“刚从小冬那儿听说,看起来情况比我想象中严重。”
  孙少晏按下控制钮把床头缓缓抬高,半卧着,随手指指对面的沙发,“坐。”
  “小冬在楼下,你不用担心。”
  孙少晏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儿,“有事儿找我?”
  李木鱼坐在沙发上,支着扶手,沉默了会儿,“随便聊聊。”
  孙少晏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一时间,气氛有点儿凝滞。
  
  “你家里的事儿,我听小冬讲了,节哀顺变。”
  “谢谢关心。”
  孙少晏笑笑,“这话说的太见外。”
  李木鱼也笑,“那我们说点儿不见外的好了。”
  孙少晏微眯着眼,没带隐型,视线有些模糊,“不见外的?”
  “小冬留了封信给我,清晰明确有理有据的表示了她对我的拒绝。”
  孙少晏面色浅淡,静坐不语。
  “她的信里,处处都是你的影子,当然,我相信她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嗯?”孙少晏挑眉询问。
  “坦白说,你对她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兄妹的范畴。”李木鱼直言不讳。
  “最近似乎人人都在跟我讲这些。”
  “你自己怎么看?”
  “我喜欢小冬,这无需隐瞒。”
  “喜欢?”李木鱼失笑,“对妹妹的喜欢,抑或是对女人的喜欢?”
  “二者兼而有之。”
  “你可以保留这种二者兼具的感情,可惜,面对小冬你却必须二者择其一。对她而言,像爱一个男人一样去爱上自己的哥哥,这种挑战,不逊于让你现在去跟刘翔比拼跨栏。”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
  “不冲突?”李木鱼手指轻叩沙发扶手,“真是既矛盾又不负责任的说辞。”
  “很多事情你不清楚。”
  “血缘的真相?小冬在信里提过,她坦言,这种转变让她迷茫。”
  孙少晏脸色顿沉,腿上传来的痛楚,让他平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李木鱼似是注意到他的反常,顿了顿,才说,“我倒觉得,血缘并非问题的关键。”
  “在你看来,什么才是关键?”
  李木鱼想了想,缓缓道,“血缘没了,家人仍在。血缘二字,难道能把所有关系推倒重来,让你母亲以对待儿媳的态度去重新审视这个给她当了二十几年外甥女的女人?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儿大家都不陌生。”
  “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想说什么?”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剧痛,让他的声音失了平稳。
  李木鱼见状,犹豫了下,话没有出口。
  孙少晏嘴角勾起抹淡讽的笑意,“有话就说,我很想知道在感情上,你对小冬究竟持什么态度。”
  “男人对喜欢的女人该有的态度。”
  “小冬看似温顺实则固执,她已经拒绝了你,很难回头。”
  “事在人为。她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现在这种混乱的状况,尤其是你,你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她失了方寸。”
  “我只想知道,你对小冬的喜欢,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又有几分是出于李默对母爱的渴望。”孙少晏撑着床沿,缓缓坐直身子,面色苍白,眼神却凌厉。
  二人视线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儿。
  “少晏,你应该明白,像你我这种年纪的男人,考虑婚姻,绝不可能仅仅以爱情为出发点。现实决定一切,与现实契合的爱情,才有长久的可能。我有儿子,本身就是你把小冬介绍给我的重要因素,这点儿我想你不会否认。”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李木鱼看看表,“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这些事儿过后找个时间再慢慢聊。”说罢,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刚刚搭上把手,身后,淡淡的声音飘然而至,“木头,小冬是我介绍给你的,可现在,我却不想再放手。”
  李木鱼闻言,顿住脚,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背对他,不冷不热道,“这无所谓,没了血缘的羁绊,你大可放手一试。我只是希望在此之前你能想清楚,究竟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她,兄妹情和男女情,在现实面前很难两全。你若真想争取,就直截了当的告诉的小冬,你爱她,恋人之爱。如果她能坦然接受这种转变,我很乐意祝福你们。这个世上,小冬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你。所以,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放手,不要期望小冬会主动迈出这一步,为了不伤害你,我想她情愿自己痛苦,也会继续陪你玩儿这场暧昧不明的游戏。”
  孙少晏僵着身子,指尖冰冷,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阻住李木鱼离去的脚步,“木头,在这件事儿上,你觉得小冬有多大的承受能力?”
  “小冬远比你想象中坚强,一味的保护只会让她怯懦。你要是有勇气,不妨一试,说不定柳暗花明,皆大欢喜。感情的事儿不能强求,你和小冬如果能顺利从兄妹过度到恋人,我想外人很难有插足的余地。”
  ……
  孙少晏浑身力气散尽,软软倒回床上,喘息一阵,低声道,“木头,你的爱理智的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激情和热度,所以,我不能把小冬交给你。”
  李木鱼笑笑,转头回望他,“激情总有燃尽的一天,靠激情支撑的爱情,更多的是来自下半身的冲动。若是回到十年前,我想我会很有兴趣坐下来好好跟你探讨一下男人对女人该有的激情。少晏,你的态度直接左右着小冬的决定。小冬虽然性格温和,却不是个没主见的人,所以,只要你明确立场,我想她定会给你一个答案,不管接受与否,总好过现在这样的混乱纠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李默就麻烦小冬照顾,我走了,有事儿再联系。”
  
  重重的关门声,久久不散。
  
  走出住院大楼,不远处的台阶下,孟小冬似乎正在跟人争执,李默站在她身旁,看样子也参与其中。李木鱼不疾不徐的走过去,站在她对面的,是个帅气的年轻男孩,手里拎着大大的果篮,看样子是来探病。
  
  “苏笑,今天来的人已经够多了,你的心意我会帮你转达给二哥,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孟小冬阻在他面前,口气很强硬。
  “那也行,要不你把果篮送上去,然后我请你吃午饭!”
  “孟老师,他又是谁?”李默冷哼哼的插话。
  “我哥的同事。”她随口道。
  “兼小冬的追求者。”苏笑立刻补充。
  ……
  “你在追求孟老师?”李默瞪大眼珠子,看起来杀气十足。
  “当然,”苏笑理直气壮的点点头,“小冬,这个可爱的小弟弟是?”
  “我……”
  未等她说完,李默便抢先开口,“我是孟老师未来老公的儿子。”
  “李默!”孟小冬提高声音,急急解释,“开玩笑的,朋友的儿子,我暂时帮忙照顾。”
  苏笑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光孙哥就够我头大,千万不要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了!”
  “切!”李默很不忿儿,“你才是第三者插足!”
  孟小冬彻底无语,把李默拉到身后,“不要闹了,苏笑你回去吧,东西我会拿给二哥的。”
  “离这里不远有一间很棒的西餐厅,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吃午饭?”苏笑撇撇嘴,看起来颇郁闷。
  孟小冬利落的摇头,接过他手里的果篮,拉起李默转身就走。
  “小冬,我……”苏笑还不死心,话未说完,就被李默的声音盖住,“小爸!”
  “小爸?”苏笑纳闷儿,这称呼有点儿古怪。
  “李木鱼,你跟二哥谈完事儿了?”
  他点点头,视线越过她肩膀望着几步外的苏笑,语带戏谑,“小冬,你的追求者?”
  孟小冬脸一热,连忙摇头,苏笑这时也走过来,视线在李木鱼身上来回打量,“你好,我叫苏笑,不知你怎么称呼?”
  二人交换名片,简单的寒暄后,苏笑大咧咧的问,“听你儿子说你是小冬的未来老公?”
  孟小冬咬牙,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飞。
  李默得意洋洋的瞄她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有这种可能。”李木鱼声音淡然从容。
  苏笑一听就急了,拉住孟小冬胳膊把她拽到身旁,压低嗓子悄声询问,“小冬,他是谁?”要真像他儿子说的,那可绝对是劲敌!英俊潇洒成熟内敛,危机感疯狂袭来,一时间心情郁闷的无以复加。还好他有个儿子,明显是二婚,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处男之身更为占优!
  “你就甭瞎打听了,”孟小冬甩开他的手,“赶紧回去吧,等过几天二哥好点儿了你再来,我先上去了,咱俩就此别过吧。”
  苏笑耷拉下脑袋,沮丧不已。
  李木鱼拍拍李默肩膀,简单嘱咐几句,随即跟孟小冬道别,转身走向停车场。
  
  电梯里,孟小冬长舒一口气,最近定是命犯桃花,绝对的,劫难!
  
  推开病房门,二哥平躺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孟小冬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帮他拉好被子。李默闷头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爽。
  
  折腾了一上午,肚子饿的咕咕直叫。饭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她隔着袋子摸了摸,余温仍在,尚未凉透。李默说来之前已吃过饭,孟小冬没再多问,就着饭盒匆匆扒了几口,胃口不佳,很快就饱了,擦擦嘴,病床上,二哥仍在睡。大概体力透支严重,他睡的很沉。眉心微攒,面容憔悴,薄薄的嘴唇淡的几乎看不出颜色。孟小冬默默看了会儿,觉得特心疼,不忍叫醒他。
  
  李木鱼的公寓离学校很远,孟小冬让李默暂时住在她那儿。看他一个人待的无聊,她从包里翻出家门钥匙,让他自己先回去,告诉他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客厅的桌上,要是觉得闷就上上网打发时间。李默接过钥匙,说要先回家拿点儿东西,晚些再去她家。孟小冬点头,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不忘问他有没有带钱。李默拍拍裤兜,确认钱包手机都在,于是一个人先行离去。孟小冬放心不下,追出去再三嘱咐,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开着手机随时保持联系诸如此类。小孩儿不住点头,态度倒是不错,没表现出任何不耐。上电梯前,他突然顿住脚,转过头,丢给孟小冬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惊的她呆立原地,茫然不解。小孩儿的心思,比女人更难懂。
  
  孙少晏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落山。
  
  睁开眼,他想听的声音第一时间在耳边响起,“二哥,你终于醒了。”
  
  光线很暗,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侧过头,那张一直在梦中的出现的面孔,正满是关切的望着他。嘴唇干涩,笑的时候,撕扯的有点儿疼,下一秒,水杯已递到嘴边。勾住她脖子缓缓起身,任她把枕头塞到自己身后。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就着她的手喝尽杯中水,嗓子舒服了些,拧开床头灯,她的脸渐渐清晰起来,梦里的虚幻终于多了些真实的味道。
  
  “几点了?”孙少晏问。
  “七点多,睡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孟小冬坐到他身侧,轻轻捏着他肩膀。
  “嗯,好多了,”冷不丁儿,孙少晏倒抽一口气,孟小冬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儿,捏的有点儿疼。”
  “那我轻点儿,你总躺着肌肉都僵了,必须得常按摩。二哥,其实给你按摩最痛苦了,全是骨头,硌手。”
  “别跟我提这事儿,”孙少晏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哼了声,凉凉道,“说起来,要论煞风景,谁也比不过你。”
  孟小冬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嘿嘿一笑,“那也没办法,事实啊,尖下巴是很好看,可绝对不好用!那叫一个硌!”
  “小样儿,你还来劲了?!”孙少晏侧头望着她,黑眸映着灯光,散发着玛瑙般的迷人色泽。不知为何,孟小冬只觉莫名的心慌,避开他视线,匆匆叉开话题,“二哥,李木鱼找你什么事儿?”
  孙少晏一听,神色顿时淡了些,“没什么,随便聊聊。”
  孟小冬看出他的言不由衷,没继续问,瞥见床头的饭盒,才想起他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二哥你饿不饿,我帮你把饭热上。”
  “别跟我提吃的行不?我天天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听到吃的就反胃。”
  “啊!不能是得厌食症了吧?!”
  孙少晏笑开,“傻丫头你就咒我吧,还嫌我现在不够衰是吧。”
  孟小冬叹气,声音有点儿沉郁,“二哥,吃多点儿才能好的快,你总不好好吃饭骨头怎么愈合。”说完,身子往里挪了挪,帮他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孙少晏惬意的靠着她,浑身的疼痛似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冬,李默住在你那儿?”
  “嗯,李木鱼的公寓离我们学校太远,李默一个人上学不方便。”
  “苏笑搬去你隔壁?”
  孟小冬点点头,长叹一声。
  “也不错,等我过阵子出院了,木头大概就回来了,李默从哪来就回哪去,你收拾好房间等我去住。”
  “出院了你要住我那儿?”孟小冬觉得自己的世界快崩溃了。
  “否则呢?自生自灭?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无所谓。”
  孟小冬瞪他一眼,“别说的那么夸张,你放着好好的金窝不住干嘛非得屈就在我那儿。”
  “我乐意。”
  “……”
  “这个周末你就开始学开车。”
  “这么快?我还没做好准备!”
  “你不需要准备,该准备的我都帮你准备了。”
  “……”
  “小冬,你要是不想我住过去可以直说。”
  “没不想啊,你住过去倒是最方便的办法。”
  “小冬,看着我。”
  “干嘛?就算你长的再好看,我看了二十几年也疲劳了,就不用总看了。”
  “你……”孙少晏无奈失笑,“我有正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儿,”孟小冬眨巴眨巴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你的眼睛本来就很大,不用再瞪了,太假,看了没感觉。”
  “事儿真多,”孟小冬揉揉脸,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困了。
  “想睡觉?”
  “嗯,有点儿。”
  “上床。”
  “啊!”孟小冬一听,条件反射般“腾”的直起身,孙少晏冷不丁儿失了支撑,重重跌回床上,毫无意外的剧痛铺天盖袭来,瞬间将他淹没。双手下意识撕扯着床单,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孟小冬见状,悔的恨不得拉开窗户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绕到床边掀开被子紧张的检查他打着石膏的右腿,万幸,没波及到这里。
  “二哥,你哪疼啊,我错了,”鼻音浓浓,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孙少晏费力的扯出丝笑意,虚软无力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傻丫头,想弄死我也选个温柔点儿的方式……”
  “二哥,你别说话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别去,我没事儿,疼过就好了,”孙少晏吃力的拉过她的手,软趴趴的,毫无力道,“小冬,你过来……”
  孟小冬急忙俯下身子,凑到他面前。
  “再过来点儿。”
  孟小冬领旨,又凑近了些。
  半天,没动静。
  喘息渐渐平复,看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惨白。
  见此情景,她心中大石“扑通”落下,掌心汗淋淋的,正要起身,腰上一紧,上身顺着力道前倾,慌乱中胳膊尚未找到支撑,嘴唇上,一阵清凉来袭……
  
  脑子“轰”的一声,坍塌成一堆豆腐渣……
  
  吻吗?
  孟小冬苦笑。
  有些事儿,终究只能是二选一的单选题。
  二哥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
  只是答案,与她预期的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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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二哥那个吻,改变了很多事情。
  
  二哥说,他要跟她在一起,她的幸福,他来守护。她默默听着,心情复杂,交织着迷茫,犹豫,挣扎,忐忑不安中,却终是没有将拒绝说出口。那一夜,她静静偎在二哥身侧,闭着眼睛,却睡不着。爱上自己的哥哥?以前,她不愿去想这种可能,只把那当成是长久的依赖,多年的习惯。二哥的怀抱很温暖,记得小时候,她生病,他背着她,那时,总觉得有二哥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跟二哥在一起,没有脸红心跳的羞涩,没有患得患失的不舍,有的,是一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似空气般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失了兄妹的外衣,究竟能否转化为爱情。
  
  开学已一周。
  孟小冬的生活大致可以用四个字形容:一塌糊涂。
  学校,医院,家……
  没一处地方让人省心。
  
  因为缺席了开学前的例会和当晚的接风宴,开学后新官上任的赵倩专门把她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当然,言语间听不出是刻意针对她,只是说据她班里的同学家长反应,开学短短几天,孩子的日记里就萌生出早恋的苗头,初三的学生,正是应该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学习的时候。身为她们的班主任,平日里要多注意观察。一中是全省重点,中考要是出不了成绩,学校的立场会很尴尬。年纪轻轻当上初三的级部主任,前途无可限量,肩上的担子却也更重。而且听说这几个孩子学习成绩不错,要是因为这些事情分散了精力,就太得不偿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基本都是赵倩在说。声音不温不火,很和气,嘴角始终挂着笑容,皮肤很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孟小冬听的很认真,脑子里却在不断琢磨学生早恋的事儿。说起来早恋这事儿从初一开始就有,少男少女的懵懂,多半很快就阵亡在家长或高压或怀柔的手段之下,难得有人会把这种事儿直接捅到教导处。仔细想想,一开学班里就刮起这种恋爱浪潮,李默这小屁孩儿绝对功不可没。她事先跟各门课的老师都打过招呼,多关照下这个转校生。这小孩儿倒不认生,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很快就跟班里人闹成一片,各科老师都对他印象极佳,李默这个名字,没多久就传遍整个初中教学楼。爱耍帅的小孩儿,到哪都忘不了显摆。放学后,她经常看到这小子跟其他男生一起跑到球场上打篮球。因为有他加入,班里女生的回家时间普遍推迟。不少家长打电话问,学校最近是不是新开设了课后补习班。对此,孟小冬实在无奈。期间李木鱼来过电话,问李默的情况。她琢磨了会儿,以两字归纳:人才!
  
  这天,孟小冬开完会,时间有点儿晚,球场上学生都散了。四下看看,没有李默的身影。她掏出手机拨下他的号码,忙音,对方正在通话中。她纳闷儿,他的书包还挂在篮球架上,人应该不会走远。视线下意识搜寻,操场西看台上,目标锁定。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垂着头不知跟谁通电话。孟小冬拎起他的书包,缓步走过去,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小爸,爷爷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
  “那你呢,哮喘有没有发作。”
  “没,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好的很,我在哪都是人才,你甭担心,孟老师对我也很好。”
  “最近孟老师家里的事儿也很多,煮饭之类的活儿你来做。”
  “切,知道,我就是劳碌命。小爸,爷爷还不同意来D市跟我们一块儿住吗?”
  “嗯,我来处理,你不用操心,好好读书是正经,游戏少玩儿,在一中不要指望光凭点儿小聪明就能大杀四方。”
  “一中也没传说中那么了不起,充其量书呆子多点儿而已。”
  “成绩说明一切。”
  “小爸你可真没劲,D大也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过几天。”
  “周末我去看爷爷,不要你接,我自己坐大巴去。”
  “不用,爷爷让你好好读书。”
  “天才就是这样被扼杀的!”
  “真正的天才,在功成名就时才会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你还差得远。”
  “歪理,我不跟你争,你要不要跟孟老师说两句,她已经在我身后偷听半天了。”
  ……
  孟小冬窘,原来自己早被他发现。
  李默扭过头,冲她做个了鬼脸,拍拍屁股起身,走过去把电话塞到她手里。
  “喂,是我。”
  李木鱼笑笑,“刚下班?”
  “嗯,今天开会有点儿晚,李默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少晏怎么样?”
  “医生说康复的不错,大概不久就可以出院回家修养。”
  “看来他最近心情不错。”
  孟小冬僵了僵,听出他话里有话,“还好,事情总要说出来才能想办法解决。”
  李木鱼沉默了会儿,“他说了?”
  孟小冬下意识咬着嘴唇,犹豫半天,淡淡的“嗯”了声。
  “你想好了?”
  “只能说做好心理准备,那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儿,没有来临前,谁也不清楚杀伤力究竟怎样。”
  李木鱼听了,半天没说话。
  孟小冬紧紧握着电话,掌心湿漉漉的,心跳有些不稳。
  “替我向他问好,我这边还有事儿,先挂了。”
  ……
  
  回到家,孟小冬争分夺秒的改作业,李默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开始的两天,都是她煮饭。某天洗碗的时候,就厨艺问题,李默跟她进行了简短而友好的交流。
  
  “孟老师,吃你烧的菜,总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感觉?”莫非是家的感觉?孟小冬有点儿得意。
  李默瞥她一眼,擦干手上水珠儿,毫不留情的终结她的意淫:
  “吃完后那种令人几欲抓狂暴走的感觉,跟每次看完中国男足的比赛,如出一辙。
  ……
  很好!很强大!
  自此,只要这小屁孩儿在家,孟小冬便坚决不进厨房。
  
  饭菜上桌,李默招呼她吃饭。孟小冬刚抬起屁股,门铃适时响起……
  二人面面相觑,不用想,每天这个时候,分秒不差,拜访者不做第二人想。
  孟小冬赤着脚悄悄跑进卧室,冲李默挥挥手,他会意,走到门边,把她的鞋收进柜子里,从容不迫的拉开门。
  “孟老师不在家。”很直接。
  “好香!李默,你烧菜的水平真不是盖的!”苏笑丝毫不以为意,侧身而入直奔餐厅。
  李默在背后狠狠瞪他一眼,“没有白吃白喝这种好事儿,孟老师说了,你要是又来蹭饭,按照一顿饭五百的标准。”
  ……
  苏笑无奈的翻翻眼皮儿,“小冬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开出这种黑心价儿,李默,做人要厚道!做小孩儿更要厚道!”
  李默笑嘻嘻的走进餐厅,拉开椅子跟他面对面坐着,“在孟老师眼里,其实你跟我地位差不多,都是小孩儿。”
  ……
  苏笑悠然的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调调,“李默,你小爸实在熟过头儿了,小冬可享受不了,只有像我这样朝气十足青春阳光型选手才是她幸福的最佳选择!”
  李默抖抖肩膀,“肉麻无极限!你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真是酷似芙蓉附体!”
  苏笑哈哈大笑,“李默,叔叔今天传授你点儿压箱底的绝活儿,求爱必胜三招,想听不?”
  “想啊,苏哥!”
  “NONONO,叫叔叔,知道不!”
  “知道了,苏哥!”
  ……
  听着他俩的对话,孟小冬捂着嘴,肠子都快笑断了。
  
  看看表,七点,二哥应该已经吃过晚饭。医院的护工很尽责,早八点到晚八点,一天十二小时,把二哥照顾的很周到。饭菜都是医院的营养餐,她需要做的就是隔三差五煲点儿汤水给他补身。苏笑这厮自从搬过来后,只要晚上没应酬,必然准时来报道。她吃过晚饭就去医院,他倒也不纠缠,没事儿跟李默斗斗嘴拼拼游戏,闹腾的挺热络。
  
  半小时后,李默成功把苏笑打发走。
  
  孟小冬走出卧室,饭菜有点儿凉了。李默从厨房里拿出几个饭盒,把菜饭井井有条的装好递给她,让她带去医院慢慢吃。孟小冬接过,揉揉他脑袋,嘱咐他晚上写完作业早点儿睡,门窗都关好,陌生人敲门一定不要开,订好闹钟上课不要迟到,反正每天都是这一套,李默早已倒背如流。
  
  地铁迟迟没有进站,孟小冬频频看表,十几分钟过去,她终于等不及。听说前一站附近,有人奋不顾身的卧轨自杀,警方封锁了线路。无奈之下,她拎着东西快步跑出车站,在路边匆匆拦了辆出租直奔医院。这个钟点,出租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地铁迅捷,红灯前长长的车流,一点点儿消磨着时间,表盘上,指针很快跳到八。怕二哥着急,她在车上给他通了个电话。二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反常,低低淡淡的,明显心情欠佳。
  
  越着急,越塞车。
  四十分钟后,医院的牌子终于遥遥在望。
  
  付完钱,孟小冬焦急的跳下车一溜儿小跑直奔住院大楼。
  
  气喘吁吁的走到病房前,正想推门而入,视线透过玻璃望进去,手顿时停在半空,又有人来探病?
  
  看背影,纤细高挑,黑发披肩,很陌生,没见过。正犹豫着,那人已顺着二哥的视线,缓缓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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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冯丹?
  孟小冬推门走进病房,看清她的长相,跟冯琳七分相似的面孔,实在不难联想。
  孙少晏见到她来,淡薄的面色放柔和了些,不理会冯丹探寻的目光,侧侧身子,让她坐到自己身旁。冯丹面带微笑,主动伸出手,两个人隔着床轻轻握了握,简单的寒暄,互相介绍。言谈间,冯丹对她似乎并不陌生,“其实很久前我就知道你,姐姐跟我提起过,你是少晏哥最疼爱的妹妹。”声音徐徐缓缓,清润柔和,嘴角微微翘起,缀着两颗小小的酒窝,芭比娃娃似的长相,精致迷人。
  提起冯琳,孟小冬心里顿时一紧,视线不着痕迹的从二哥脸上扫过,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冯丹,眼神有点儿冷,“我累了,小冬,你送送冯丹。”三言两语的逐客令,硬邦邦的不留丝毫情面。孟小冬没说什么,领旨送客。
  冯丹对孙少晏的冷漠倒是丝毫不以为杵,抬手看看表,轻柔的声音里饱含歉意,“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真是糊涂,少晏哥你好好休息,等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孟小冬送冯丹出门,有些话想问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琢磨着,倒是冯丹先挑起话头儿,“小冬,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特别熟悉,你跟我我姐的气质真的很相像,乍一看让人觉得特舒服特温暖。”
  孟小冬敷衍的“嗯”了声儿,没说什么。她提起冯琳时,坦然自若的样子就好似在说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难道她真能对自己亲姐姐的死毫无芥蒂?若是生性就冷血无情倒也还好,怕就怕这淡然平静的背后,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冯丹见她沉默不语,索性拉着她坐到墙边儿的塑料靠椅上。接收到孟小冬探寻的目光,她随手理了理散落的发梢,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徐徐开口,“小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跟我姐太像了,所以我实在是很难对你产生出任何好感。你不用担心,我跟我姐不一样,她死了,我一点儿也不难过。自杀是最没出息的事儿,她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多潇洒,可后果呢?!”说到这儿,冯丹冷笑两声,眼神儿里透出不加掩饰的恨意,“我妈身体垮了,我爸照顾我妈也快被脱垮了,我弟弟为了就近照应两位老人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名校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毕业后就一直窝在县城的清水衙门拿着那几个死钱儿混日子。光我妈的药费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四处漂着拼命赚钱就是想给我弟弟攒钱娶老婆,他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么大岁数了连娶亲的彩礼钱都拿不出,婚事就这么一拖再拖。如果我姐不死,我家肯定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真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生活不是电视剧,我也不是怀着为姐报仇的心思来找少晏哥的,我姐已经把我们全家都毁了,我绝对不可能为了她再毁了我自己,她不配。被她拖累的这个家,现在全靠我赚钱养活,就算是我想恨她,恐怕都抽不出时间。”
  孟小冬静静听着,心里波涛翻涌。自从知道冯丹进公司后,她私下里设想过很多可能,可刚才这番话,彻底颠覆了她所有的设想,这样的冯丹,不知为何,竟让她心底生起股莫名的寒意。
  “小冬,你哥毁了我姐,我姐毁了我家,我一个人咬牙苦撑着整个家,你安安稳稳的继续享受你哥的疼爱,听起来是不是很讽刺?”说这话时,冯丹的嘴角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不待她有所反应,便兀自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
  
  推开门,回到病房。
  孙少晏一眼便看出她的反常,淡声的询问中透着难掩的关切。
  孟小冬心不在焉的摇摇头,冯丹的话带给她太多的震撼。跟冯丹相比,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那些犹豫不决的困顿,那些自私懦弱的逃避,其实一直都在不断的伤害着身边人辛辛苦苦为她缔造出的幸福。二哥对她那种早已超脱兄妹范畴的感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哥一直在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她却久久的纠结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感中。其实很多伤害,往往就在这踯躅不前的挣扎中悄然而来。她不知道爱上自己的哥哥究竟该是怎样的感觉,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上,她最不愿伤害,最不能伤害的人,就是他。
  
  久久的沉默让孙少晏失了方寸,“小冬,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孟小冬长舒一口气,用力的揉揉脸,眨眼间,精神焕发,“二哥,昨天晚上我帮你按摩的时候发现你脚腕有点儿肿,今天医生来查房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儿?”说话间,人已走到床前。
  孙少晏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弄的有点儿愣,若有所思道,“没什么,脚踝错位后的常见反应。”
  “那就好,”孟小冬倒了半杯水,用纯净水兑的温热适中,扶他坐起身,把护士送来的药直接塞进他嘴里,“不是说晚饭后要立刻吃,你怎么又忘了?”活力十足的声音,令孙少晏稍稍卸去心底的不安,仰头就着水把药片儿吞下,很享受的靠在她肩上,很享受的任由她帮自己擦去嘴角的水渍,很享受的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
  
  伺候他吃完药擦完身,孟小冬才恍然觉得肚子空空如也,把李默准备的饭盒放进微波炉里热了几分钟后,惬意开吃。孙少晏欣赏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嘴角始终挂着抹淡而柔和的笑意。有她在身边,难闻的消毒水味里,都透着温馨。
  
  吃饱喝足,收拾东西时,她才注意到一束华丽的香槟玫瑰静静躺在沙发上,花瓣娇艳欲滴,散着淡雅的清香,大概是冯丹带来的。这几天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鲜花水果泛滥成灾,多半都送给了护士台的值班护士。
  
  “二哥,这束花肯定不便宜。”孟小冬拿起来举在眼前欣赏半天,走到窗边准备插进花瓶里。
  “拿走,我不喜欢这种花。”孙少晏冷言阻止。
  孟小冬凑到他面前,语带戏谑,“二哥,你知不知道香槟玫瑰的花语?”
  孙少晏皱眉,漫不经心的调调,“不知道。”
  孟小冬“扑哧”一笑,“骗人,给女人送花你最擅长,这些事儿你会不知道?”
  孙少晏抬起眼皮儿盯着她,脸色不太和蔼,孟小冬撇撇嘴,随手把花丢到身后的椅子上,“别这么凶神恶煞的,开个玩笑而已,那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又不在乎。”
  孙少晏拉过她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握住,“这些事儿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
  孟小冬笑笑,“二哥,冯丹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她对你多少应该有些恨意才对,没想到她表现的这么平静,我听薇姐讲过香槟玫瑰的花语:爱上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她送这花可实在有点儿不靠谱。”
  孙少晏松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轻车熟路的把她带入自己怀中,很暧昧的姿势,她的脸顿时红的发烫,适合煎蛋的温度。
  “小冬,她有什么目的不重要,你记住,我对不起的人是冯琳,她不是冯琳,所以你不用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丝毫的困扰。”
  孟小冬贴在他胸前,聆听着他平稳舒缓的心跳,暗自提起的心悄然放下。其实在看到冯丹的那一刹那,她最担心的,是二哥会重新陷入冯琳自杀的阴影。
  “路上塞车了?”孙少晏轻轻抚摸着她后背,淡声问。
  孟小冬叹气,“地铁上有人卧轨,这年头想不开的人可真够多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眼一闭可就啥都没了。”
  “小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说话间,孙少晏面色渐缓,嘴角溢出的暖暖笑意,融化了脸上浮着的沉郁,声音也跟着轻快不少。
  “二哥,有时候我觉得咱俩特像一对儿落难的苦命鸳鸯,”孟小冬玩弄着他衣服上的扣子,言语间颇唏嘘。
  孙少晏拍拍她脑袋,笑颜如花,“这个比喻我喜欢。”
  “别笑了,我估计这事儿也瞒不了太久。”孟小冬扭了扭身子,把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闷气的。
  “什么事儿?”孙少晏挑着尾音反问。
  “你的腿,还有……还有……反正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孙少晏闻言,心情大好,弯弯的眼角散着融融的愉悦,苍白的病容上跃动着说不出的迷人色彩,“傻丫头,我来处理,绝对不会让逐出家门这种事儿发生在你身上。”
  孟小冬哼了声儿,“话可别说的那么满。这事儿还是再缓缓,最近三姨血压高,我爸心脏也不太强健。”
  “家里那边儿是得慢慢来,你这边儿呢,真的想清楚了?”
  孟小冬沉默了会儿,轻轻挣开他的胳膊坐起身,很认真的看着他,眼神儿里颇有点儿革命志士英勇就义前的孤勇,“二哥,为了不负孟小强之名,这次,我……豁出去了!”
  “你……”孙少晏愣了愣,小心翼翼的伸手摸摸她额头,“小冬,你没事儿吧?”
  
  哐当……
  病房门大开。
  
  “儿子……”
  
  三姨颤抖的呼喊,不啻九天之上的巨雷。
  孟小冬条件反射般跳下床,来不及多想,甩开步子大步流星直奔门边,脑子暂时短路,还好嘴没罢工,“三姨,几天不见,您老身子骨可好?!”
  一下子,病房内悄然无声,似有一群乌鸦呼扇着翅膀自头顶上悠然飞过。
  
  几秒后,孙少晏哈哈大笑。
  刘晓琴站在门外,眼珠子在他二人身上滴溜咕噜来回乱转。
  三姨彻底混乱了,顾不上多问,急匆匆来到床前,掀开被子颤巍巍的抚摸着二哥右腿上厚厚的石膏,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妈,别哭,我没事儿,”孙少晏笑眯眯的坐直身子,伸手抹去老太太脸上的泪珠。
  三姨一把拍开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晓琴不告诉我,你俩还准备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孟小冬叹气,瞥了眼倚在门边儿的始作俑者,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抽她两耳瓜子!
  接收到那两束饱含指责的目光,刘晓琴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小冬,你过来。”三姨发话,孟小冬颠颠儿领旨,垂手站在她老人家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她看出什么端倪。
  “妈,这事儿是我不让小冬跟家里说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哪次小冬跟家里撒谎不是受你指使?!”三姨坐在床边,眼角泪痕未干,盯着他的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瞧了七八十来遍,眼底流露出难掩的心疼,“我听晓琴说骨折了,还做手术了?!”
  “现在这不没事儿了,别听她瞎忽悠。”
  “没事儿?!”三姨怒,“没事儿你倒是下床走一个给我看看!”
  ……
  孙少晏无奈的揉揉额头,孟小冬乖乖站在一旁,嘴唇紧闭,沉默是金!
  可惜,金子不是那么好得的,这不,眨眼的功夫,三姨已调转方向,拉着她的手,不容置疑的口吻,“小冬,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孟小冬欲哭无泪,狠狠瞪了孙少晏一眼,无声的眼神儿交流:
  
  孟:都是你惹的祸!为什么又要我帮你收拾!
  孙:你是我的坚强后盾,去吧,瞎话尽情的招呼吧。
  孟:少来,人民教师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
  孙:凡事儿都有个学习过程。
  孟:那我只能实话实说。
  孙:哼哼,那你就说吧。
  孟:你威胁我?
  孙:乖,我妈已经等急了,我的眼也已经快抽筋了。
  孟:……
  
  “小冬?”三姨拍拍她的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孟小冬不甘的收回视线,清清嗓子,强作镇定,“三姨,情况是这样的……”
  老太太点头,巴巴的等着下文。
  孟小冬一咬牙,开始,“前阵子二哥去香港做一场时装发表会布置现场的时候出了点儿小小的意外不小心把腿砸伤了尽管厚厚的石膏裹在腿上看起来很吓人事实上情况并没有你想象中严重只是轻微骨裂而已纯粹为了保险起见才用石膏层层固定动手术一说纯粹笑谈医生说过不了多久二哥就可以光荣出院活蹦乱跳健步如飞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喘口气儿,“情况介绍完毕。”
  ……
  三姨懵了,彻底懵了。
  孙少晏乐不可支的盯着她,眼神儿里满是赞赏。
  孟小冬没好气儿的抓起桌上的杯子仰脖一顿猛灌。
  
  “表姐,真是可喜可贺啊,这么利索的嘴皮子我可有些年没听你施展过了,别说,还真有点儿怀念。”刘晓琴扭着屁股走到沙发边儿坐下,刮着下巴啧啧称叹。
  “过奖,主要这些年咱俩在一块儿待的时间短,人的潜力总是得有点儿外界刺激才能发挥出来。少了你的激励,我跟谁耍嘴皮子去。”孟小冬抹掉脑门儿上渗出的汗珠,不疾不徐道。
  “唉……”三姨叹息,叹的孟小冬心肝儿乱颤。
  “你们这些孩子……算了,我也不问了,小冬学校已经开学了,平时你在医院都是谁照顾着?”
  “三姨你甭担心,白天请护工,晚上我陪着。”孟小冬坐在她老人家身边儿,好言安抚。
  “护工总归不像家里人照顾的那么妥当,你白天还得上班儿,晚上休息不好太伤身体,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孟小冬摇摇头,正想接话,却被孙少晏抢先,“明天。”
  “啊?!”孟小冬大惊,失神儿的功夫,三姨的声音已响起在耳边,“明天出院?太好了,你回我那儿去,我帮你好好调理调理。”
  孟小冬撇撇嘴,二哥又在忽悠呢,医生什么时候说他明天能出院了?!
  孙少晏笑笑,泰然自若道,“不用,出院了我住小冬那儿。”
  ……
  孟小冬闻言顿僵,垂下头,不敢看三姨。
  “住小冬那儿?”三姨摇摇头,“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还得改作业,哪有时间照顾你?小冬最近瘦了很多,你还忍心再折腾她?出院了回家住,没得商量。”老太太铿锵有力的一票否决。
  “妈,我带的实习设计师就住小冬隔壁,我一时半会儿上不了班,有他在方便我处理公司的事儿。”
  孟小冬暗自咬牙,这借口找的可真是完美。
  “表姐,苏笑搬你家隔壁去了?!”刘晓琴双眼放光,“蹬蹬蹬”跑过来,颇为八卦的追问。
  “苏笑?”三姨又迷糊了。
  “就是表哥说的那个设计师,表姐新交的男朋友!”
  ……
  三姨一听,兴致上来了些,“小冬,你又交男朋友了?上次你带给姥爷看的那个不行了?”
  孙少晏沉下脸,“乱点鸳鸯谱而已,没影的事儿。”
  孟小冬叹气,怎一个乱字了得。神啊,发发慈悲,让刘晓琴赶紧消失吧!
  “小冬啊,姥爷前几天还跟我念叨来着……”一听这语重心长的口吻,孟小冬立马就猜到三姨接下来要说的话,急急开口阻止,“三姨,你放心,我的个人问题进展顺利,时机成熟了我肯定把他带回去给你们审核,当务之急,咱还是先谈谈二哥的事儿吧。”
  三姨哭笑不得的拍拍她的手,“你这丫头,每次提到个人问题就滑溜的跟泥鳅一样,从来没个准信儿,罢了,你们都大了,这些事儿我们当长辈的也插不上手,我想来想去,少晏住在你那儿还是不妥当,虽说他是你哥哥,可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家里住个男人总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要再争了,我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房间,明天出院了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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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二哥光荣出院。
  三姨外加爸妈,三座大山齐齐出动,一切理由通通驳回。下班后,孟小冬让李默先回去,自己挤上地铁匆匆赶往三姨家。
  
  一屋子人,竟然连姥爷都在。三姨昨晚回家就开始煲汤,文火煲了一整天,现下正在厨房跟老妈热切讨论今晚的菜谱。看到她,三姨热情招呼,“小冬回来了,来来来,先喝点儿绿豆汤消消暑。”
  “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孟小冬放下包走进厨房,接过老妈递来的绿豆汤一饮而尽,爽。
  “刚到家没多久,”三姨长叹一声,“出院前医生特意叮嘱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听得我是心惊胆颤,少晏的伤势我终于弄清楚了,你们两个昨天还合着伙的骗我说没事儿,真是太乱来了!”
  孟小冬嘿嘿一笑,“您老批评的是!”说完,撒娇似的揽住三姨肩膀,扭着身子蹭来蹭去,弄的她老人家彻底没了脾气,老妈站在一旁也是哭笑不得。
  “你这个丫头,”三姨捏捏她的脸,从砂锅里盛出一碗猪骨汤递给她,“告诉少晏,必须全给我喝完。”
  孟小冬小心翼翼的端在手里,领旨而去。
  
  轻轻推开卧室门,姥爷正在训话,说到激动处,胡子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见到她,孙少晏眼睛一亮,笑容顿染眉梢。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孟小冬会意的点点头,快步走到床前,“姥爷,三姨给二哥煲的汤,您老要不要尝尝?”
  “傻孩子,别看我岁数大,可一点儿都不缺钙,你看你,怎么几天不见瘦了这么多?”
  “我减肥呢,骨感美。”孟小冬把汤放在柜子上,凑到姥爷面前,伸手揪了揪他那两道长长的寿眉,“姥爷,您老现在可越来越有仙风道骨了,我从没见过谁的眉毛比你长的更有气质!”
  姥爷被她逗乐,哈哈笑开,已然忘记了刚才对孙少晏未完的训话,缓缓起身,“不说了不说了,既然出院了就在家好好调理调理,看看你俩瘦的,赶上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了,搞什么骨感,都多吃点儿,把肉给我补回来!我出去看看,让你妈她们晚上多准备点儿长肉的菜。”
  
  卧室门缓缓合上,孟小冬松了口气,冲孙少晏比出个胜利的手势,二人相视而笑,气氛温馨的一塌糊涂。
  
  “三姨交代,必须把汤全部喝完。”走回床边,孟小冬扶他起来,塞了几个枕头垫在后面,“在家里其实不错,好吃好喝的还有人随时照应着,众星捧月的感觉爽吧。”
  孙少晏笑笑,“不用住你家,你是不是心里也特爽。”
  “切!”孟小冬撇撇嘴,把汤碗递给他,“又不是我不让你去住,喝汤!”
  “不想喝。”
  “由不得你想不想,就算当药也得全喝了。”
  孙少晏盯着她,不说话。孟小冬拧不过他,拿起汤匙,直接递到他嘴边,“大少爷,张嘴。”
  
  很快,一碗汤见底。
  孟小冬满脸无奈,拿二哥没辙,他要是别扭起来,估计连神仙都得气的直跳脚。
  
  吃过晚饭,孟小冬在厨房洗碗,老妈挥着蒲扇站在一旁跟她闲话家常。话题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李木鱼身上。看老妈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实在不忍摧毁她老人家的幻想。无奈,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恐怕接下来老妈就该张罗着请他来家里吃饭了。于是乎,她很轻描淡写的丢出一句:我们早就黄了。老妈一听,脸色顿沉,严加拷问。问题一个接一个丢过来,孟小冬有点儿无力招架,手一抖,盘子应声而落,碎碎平安了。她默默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老妈见状,叹了叹气,没再继续追问。
  
  回到家,九点多钟,李默坐在客厅里玩游戏,听见门响,头也不回道,“孟老师,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苏哥刚走。”
  孟小冬“嗯”了声,有点儿累,不想说话,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抱着垫子愣愣出神儿。
  李默侧头瞄了她一眼,笃定的口吻,“孟老师,你的脸告诉我,你有心事儿。”
  孟小冬扯着嘴角无精打采的随便敷衍了他两句,眼皮儿开始发沉,困意上涌。
  “小爸在电话里说他明天回来。”
  “你爷爷也一起回来?”孟小冬打个哈欠,随口问。
  “爷爷很固执,怎么都不肯,小爸从老家把远房的表姨接过来了,暂时跟保姆一起照顾爷爷。”
  孟小冬使劲揉揉脸,强打精神,“这样也好,总算是亲戚,比较放心。”作业还没改,坚决不能睡。
  李默哼哼两声,对她的心不在焉表示严重不满,“等小爸回来,以后就没人帮你做饭了!”
  “是啊,要不你就住我这好了,吃惯你做的饭,我已经对厨艺彻底丧失了信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人已进入半睡眠状态。
  李默一听,丢下游戏手柄,凑到她身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嘿嘿,孟老师,难道你舍不得我走?”
  孟小冬下意识点头,身子斜斜的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
  
  李默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拿出条毯子搭在她身上。看着写字台上那厚厚的一摞作业本,他掏出手机,把闹钟订到了凌晨四点。
  
  
  兵荒马乱的一天,从天不亮就起床改作业开始。
  
  伴着悦耳的手机铃声,孟小冬迷迷糊糊从酣睡里惊醒,正做梦,美梦,被打断了,可惜。揉揉眼睛,晃晃当当走进洗手间,心情不错,李默真是够贴心,要是没有闹铃,她这一觉铁定得睡到太阳升。洗洗漱漱折腾一阵,饿着肚子坐在写字台前。进入工作状态,时间一眨眼就过去,僵着脖子抬起头时,小卧室的门开了,李默起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多有条理的孩子!想起跟他的初见,孟小冬情不自禁的眯着眼笑出声。裸着上身跟李木鱼冷言相向的那一幕,清晰浮现在眼前。叛逆的小孩懂事了,格外招人疼。
  
  “孟老师,你笑的真可怕,”李默没好气儿的盯着她,“看起来活脱脱就是那只垂涎小红帽的大灰狼。”说罢,撇撇嘴,推门走进厨房。
  孟小冬伸个懒腰,推开椅子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把改好的作业塞进包里,随口问,“李默,你小爸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没说,你想他啊?”隔着客厅,李默笑嘻嘻的嚷嚷。
  “小孩儿思想真不健康。”孟小冬走到他身后,毫不客气的把他服帖的黑发揉成了一堆稻草。
  李默转身,举着手里的饭铲张牙舞爪的在她眼前挥来挥去,“孟老师,为人师表啊为人师表!竟然还穿HELLO KITTY的睡衣,小爸要看到一定又会赞你‘童心未泯’了。”
  想起李木鱼的毒舌利嘴,孟小冬脸色淡了淡,“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切!”李默一听,立马翻脸,“昨晚不知是谁亲口说舍不得我走来着,女人可真善变!”
  孟小冬捏捏他腮帮子,“我是舍不得啊,谁让你不是我儿子。”
  李默愤愤拨开她的手,掀起眼皮冲她做了个逗趣的鬼脸,得意洋洋的系上围裙,“想给我当妈的女人你可不是第一个,太优秀了也不好,像我这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青少年估计已经濒临灭绝了,唉……”
  孟小冬被他惹的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形象全无。
  李默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点着火,开始煎蛋。
  
  美美的早餐,一天的精力之源。
  出门前跟二哥通了个电话,他打来的,声音很倦,像是没休息好。
  “二哥,昨晚几点睡的?”
  “你走后。”
  “那怎么这动静儿?”
  电话里响起淡淡的笑声,“一大早就被我妈抄起来灌那些汤汤水水的,脑子都快被猪油给糊了。”
  “多好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赶着出门,下班后去看你。”
  “下班我让齐薇去接你,她来给我送几份资料,正好顺道拐去你学校。”
  “你都这样了还惦记公司的事儿呢?!Martine也太不厚道了,不待这么摧残人的!”
  “我断的是腿不是手,闲着也是闲着。”
  “得了,懒得跟你争,没事儿我挂了,快迟到了。”
  “等等……”
  “怎麽了?”
  短暂的静默,接着,徐徐缓缓的声音飘入耳中,“小冬,过阵子跟我去欧洲好不好?”
  “当然好,等寒假,我早想去了。”
  “傻丫头,不是去旅行。”
  孟小冬登时呆住。
  “年底公司调我去欧洲,你大学选修过法语,到时候你可以辞了工作继续读书。”
  孟小冬僵着身子半天没回过神,李默站在门边等的不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孟老师,还有八分钟地铁就要开了。”
  “那个……二哥,这么大的事儿你让我考虑考虑,回头再说,我先挂了。”
  说完,就挂了,干脆利索。
  李默背起书包,尾随她身后匆匆出门。
  
  心神恍惚了一整天。
  
  二哥的话时不时在脑子里逛荡,辞掉工作去欧洲,她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不说别的,这个决定家里那一关就很难过去。在长辈看来,中学老师是个安生又稳定的职业,她还年轻,在学校里好好发展前途一片光明,放弃努力四年得来的一切,跟着二哥远赴欧洲,无论如何都令人难以接受。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未做过任何忤逆长辈的事儿,可现在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会在家里掀起怎样的波澜。昨晚三姨跟她闲聊时,有意无意多次提及二哥的个人问题,她曾小心翼翼的出言试探,状似开玩笑的口吻跟三姨说表妹曾经对二哥很有好感。三姨一听,挥着蒲扇连连摇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她: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事儿,表兄妹一起玩玩闹闹的,这种感情跟男女之情可是八竿子都撸不到一块去!再说了,近亲结婚那都是老祖宗干的事儿,去年隔壁老刘家的二姑娘跟一个远房表弟硬是好上了,这不闹的家里家外沸沸扬扬,街坊四邻的没少议论。民政部门倒是给登记,折腾到最后婚是结了,可孩子的问题怎么解决?没有孩子,那家还能叫个家?这不老刘成天为这事儿窝火呢,我们这种岁数的人谁不想赶紧抱个大孙子,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知道老人的心思!
  
  二哥的话,三姨的话,在脑子里噼里啪啦的来回碰撞,脑细胞大量死亡。
  
  放学后,李默难得没去打球,办公室门口,他笑眯眯的探头进来,“孟老师,小爸来了。”
  ……
  尚未离开的老师整齐划一的盯着孟小冬,尤其以沫沫最为八卦,挤眉弄眼的拖着长腔,语声好不暧昧,“冬冬,小爸是谁啊……”
  孟小冬故作严肃状,快速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踩着四方步稳稳的走向门口。沫沫好奇心大盛,朝李默挥挥手,小孩儿收到指令,立马颠颠的跑过去,凑在她耳边鬼鬼祟祟的嘀咕,“陈老师,小爸正在跟孟老师……”
  沫沫听罢,嘿嘿一笑,拍拍他肩膀,彼此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孟小冬面无表情的从他二人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大步跨出门。大概是太过镇定,镇定的忘了办公室外那道设计极其不人性化的二层阶梯……
  
  一脚踩空,重心骤失,狗啃屎的惨剧,即将发生……
  
  “见到我这么激动?”
  “……”
  稳稳的臂弯,淡和低柔的男声。
  孟小冬欲哭无泪,匆匆挣开他胳膊,抬起头急急道,“得了吧,纯属意外。”
  李默看清来人,速速道别沫沫,兴冲冲的跑到他们身旁,“小爸,晚上请我吃饭吧。”
  李木鱼拍拍他脑袋,点头应允。孟小冬回身瞪了眼那帮讲台上下大相径庭的八卦女,“我先走了,明天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来开个会,关于月考的事儿。”
  “去吧去吧,”沫沫笑眉笑眼的望着门外那和谐的一家三口,“冬冬,加油,良辰美景切莫虚度啊!”
  ……
  
  走出教学楼,孟小冬跟他们父子道别。夕阳下,三人的影子斜斜映在水泥地面上,身边来来往往的师生,莫不投过好奇的一瞥,如此高大英俊的教师家属在他们学校实不多见。
  “晚上一起吃饭。”李木鱼的语气不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孟小冬直言不讳的拒绝,“一会儿我得去三姨那,二哥出院了。”
  “你最近在减肥?”李木鱼问的突兀,孟小冬顿了下,极快的反应过来,“没,大概刚开学比较忙,没有暑假里养尊处优的舒服日子过了,自然瘦身法。”
  李木鱼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别在这儿杵着了,上车再说。”
  “不用了,薇姐来接我,你跟李默先走吧,她应该已经在校门外等我了。”
  “齐薇?”李木鱼问,孟小冬点头,接着就听他说,“我刚才在校门外跟她打过招呼,她已经走了。”
  “啊?为什么?”
  “我跟她说吃过晚饭后送你过去。”
  “然后她就走了?”
  “没错儿。”
  “……”
  
  孟小冬心里乱糟糟一团,刚才还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似乎也没了动静。李木鱼见她半天没说话,挑挑眉,牵起她的手直奔停车场。她下意识挣脱,谁知越挣脱他握的越紧。心底一阵恼火,正待发作,却听耳边悠悠响起他的声音,“这里是学校,你的学生正看着呢。”
  李默重重点头,“孟老师,刚才我还看见牛小朵她们在窗边儿趴着议论呢,扭扭捏捏的会被误会成光天化日之下跟男朋友闹脾气啊,那可严重有损你在我们心中树立起的光辉形象!”
  “李木鱼,你松手!”孟小冬不为所动,沉着脸冷冷道。
  李木鱼似是恍然未闻,手上力道丝毫不减,脚下步子丝毫未缓,“小冬,我已经彻底修正了对你的看法,有些事儿指望你这颗榆木脑袋自己想清楚看来是不可能了。”
  孟小冬一惊,抬头盯着他,“什么意思?”
  李木鱼笑笑,不置可否,按下遥控开关,“上车,路上慢慢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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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下班的当口,路上车多人多。好车破车公共汽车被一个又一个的红灯彻底磨没了脾气。空调开的很足,孟小冬依旧觉得热,心火太旺,顺着毛孔呼呼的往外冒热气。李默坐在后面玩手机游戏,李木鱼双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不紧不慢的随着车流一点点往前蹭。谁也不说话,CD里流泻出的钢琴曲听起来似乎也不若往日的悦耳。刚才给二哥打电话,手机没人接,打去家里,三姨接的,电话递给二哥,二哥没问她在哪,只是说正在跟薇姐谈事情,晚点再打给她。收起手机,心里更觉烦躁。她太了解二哥,电话里那不冷不热的调调,明显就是心情不好。不知道薇姐怎么跟他说的,二哥心思很敏感,她不想在他养伤的时候还惹他不开心。想到这儿,她突然侧过头,“李木鱼,你跟薇姐除了打招呼还说什么了?”
  只见他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叩击着方向盘,闻言,不紧不慢道,“你好,这么巧,我来接小冬和李默,我送小冬过去,再见。我说的,就这些。”
  “……”孟小冬垮下肩膀,蔫蔫的靠在椅背上,决定不再浪费唇舌。
  “小冬,少晏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你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太好。”
  “你想说什么?”孟小冬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没什么,我以为你应该很开心才对,毕竟这么多年你不可能感受不到少晏对你那份特殊的感情,尽管这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
  “你也觉得这很难接受?”
  李木鱼笑,“何必问我,你心里的那道坎能不能迈过去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孟小冬默不作声,眉心微皱,心情纷乱不堪。
  “小冬,只要你觉得你能承受的起对周围人的伤害,那爱上自己的哥哥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孟小冬撇撇嘴,“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鼓励。”
  “我只是指出事实而已。”
  “我要是有你这么强悍的神经线路,估计就不会这么困扰了。”孟小冬打量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声音里满是自嘲。
  “现在就觉得困扰?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如果你就这点儿承受能力,那前景还真是不容乐观。我以为你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决定迈出这一步,没想到你竟然还锲而不舍的把那个早已烂掉的龟壳扣在脑袋上,过一天算一天吗?对感情如此不负责任,结果会怎样我已经可以预见。”
  孟小冬脸色倏然一白,双手紧紧攥着裙角,睁大眼睛直直瞪着他,“李木鱼,我既然选了就一定会努力走下去,不劳你费心!”
  李木鱼脸色僵了僵,几秒后,沉声道,“看的出,你确实在努力,如果这种努力带来的后果是让你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并且伴随严重情绪低潮的话,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还没走进风暴中心你已快筋疲力尽,再这么下去,痛苦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少晏一个人。”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孟小冬垂下眼皮,眉梢间染着几许倦怠,“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我不能让二哥再受到任何伤害。”
  “少晏需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这份成全。”
  孟小冬机械的望着窗外往来如织的人流,再度陷入沉默。
  “两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在一起,不是负负就能得正的数学题。”
  ……
  “李木鱼,你倒是让人觉得特有安全感,可跟你在一起,总是仰着脖子,太累。”
  后座响起一声冷哼,不待他开口,李默的声音便率先入耳,“借口!”
  孟小冬扯扯嘴角,笑的无力。
  
  红灯,又见红灯。
  车身猛然刹住,李默怪叫一声,手机脱手而出。
  “小爸!”李默凑过头,“我要求下车!”
  孟小冬轻叹一声,俯身捡起掉在她脚边的手机,头也不回的塞给李默,“你不用下车,还是我下好了。”
  “都给我坐好,前方五米处的交警不是杵在马路上用来美化市容的。”
  ……
  
  驶离市中,交通渐渐顺畅起来。
  车里气氛压抑,李默东看看西看看决定找点话题缓和一下,免得前面那对男女真的在车上干起来,直接受害者肯定还是他这棵为了祖国未来而努力茁壮成长的英俊小树苗。思来想去,心里有了主意。
  “咳咳,孟老师……”
  “嗯?怎么了?”
  “昨晚你答应过我的话还记得吧?”李默那张阳光灿烂的大笑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孟小冬愣了愣,茫然摇头。
  “你!抵赖没用!你说了希望一直吃我做的饭!”
  “哦,这句啊,记得,有什么问题?”
  “你看,我琢磨着吧,我家公寓离学校太远,小爸又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接送我,要是自己做车转来转去的一趟下来大概要一个多小时,太不方便了!”
  孟小冬望着他那对滴溜咕噜转的正欢的大眼珠子,心底生起抹非常不祥的预感,“所以?”
  “所以啊,所以我就暂时住在你那呗,房租小爸会照付的,不用担心!”
  果然……
  孟小冬笑着推开他的脑袋,不顾他的抗议,干脆利落的拒绝。
  “李默你给我老老实实坐回去,不要再胡闹。”关键时刻,李木鱼终于发话,孟小冬如释重负。
  “切!不管了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儿了!小爸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孙叔叔比你强多了!最起码他会勇敢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哪像你,明明就喜欢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才不在乎什么小妈不小妈的,你爱怎么寂寞爱怎么孤独都是你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
  ……
  
  车缓缓停在路边,“噼里啪啦”,车厢内火花四射。
  
  孟小冬只觉口干舌燥,酝酿了下情绪,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我还是下车好了。”说着,解开安全带随手推开车门……
  
  刚迈出一只脚,手腕便被紧紧握住。
  
  李木鱼侧身凑到她面前,嘴角挂着抹浅浅的笑,很浅,却令人难以招架。
  孟小冬用力甩开他的钳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李木鱼,你究竟想怎样?!”
  只见他唇边笑意渐浓,抬手轻轻挑起她下巴,“小冬,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告诉我,你爱少晏。”
  “你……”孟小冬一听,顿时僵在座椅上,脸色煞白一片。
  “说不出口?”
  “……”
  “混淆着兄妹关系的恋情很难理清?”
  “……”
  “默认吗?”
  “……”
  “小冬,如果我告诉少晏我正在追你,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够了!”孟小冬“啪”的拍开他的手,“不要随便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李木鱼眯起眼睛,“没错,感情的事儿的确不是儿戏。所以,我是认真的。”
  那挑衅似的目光彻底激起了孟小冬心底强抑的怒火,“李木鱼,你不用如此咄咄逼人,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说罢,拎起包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李默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一幕,半晌后,喃喃道,“小爸,原来孟老师也是有脾气的!”
  李木鱼面无表情的瞥了眼人行道上渐渐远去的身影,眼底极快的闪过几许染着自嘲的颓然与落寞,“是人都会有脾气,总憋着容易内伤。”
  “小爸,不错哟,早知道激将法这么有效,我应该早点儿用才对!”
  “你的激将法?十年后或许对我有用。”
  “咦?莫非你今天真准备跟孟老师表白?!那还不赶紧去追?!”
  “闭嘴。”
  “嘿嘿,小爸,孟老师拿你撒气,那你呢?你是不是准备拿我当出气筒?基于我多年来对你的了解,你现在一定是非常的,火大!”
  “如果你再不闭嘴,恐怕我就只能照你说的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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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初入派出所
  孟小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天色渐晚,风依旧沉闷。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心里好似结起一张挣不开的网,她一直努力的试着理清头绪,方才李木鱼那番咄咄逼人的话语,散着强烈的压迫感,把她逼上了那方看不见的悬崖,到了必须要打起精神面对的时候了,再退下去,大家会一起跌入无可挽回的深渊。曾经,也是这般在抉择面前犹豫徘徊,最终鼓起勇气迈出的,却是几乎毁了她一生的错误一步,这次她绝不能重蹈覆辙。站在红灯前,她轻舒一口气。然而生活往往就是这么奇妙,波澜似乎永远在人们预期之外姗姗而来,三姨家此刻正是另一番热闹的光景。
  齐薇尚未离去,不速之客施然到访,三姨打开门,有些诧异的望着立在门口的陌生女孩,清丽的面孔,高挑的身材,温雅的微笑,虽然从未见过,这个女孩给她的第一印象却极佳。
  “阿姨你好,我叫冯丹,是孙总监的同事。”斯斯文文的声音如水般柔润,听的三姨心里一阵熨帖,连忙把她迎进门,“少晏的同事啊,赶快进来坐。”
  冯丹礼貌的尾随她进门,递上手里的果篮,“下班后去医院探望才知道总监已经出院了,我是晓琴的大学同学,是她告诉我这里的地址,贸然打扰,太冒昧了。”
  “哪里哪里,少晏天天躺在床上估计也闷的慌,你们常来跟他聊聊天我求之不得呢。”三姨上下打量着冯丹,落落大方的言谈,让人不禁又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正说着,齐薇从孙少晏的房间出来,看到冯丹颇有些意外,想了想,冲她点点头,没说什么。三姨让她们进屋慢慢聊,自己笑眯眯的转身走进厨房。
  卧室里,齐薇坐在凉椅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冯丹倒是毫不拘束,坐在床边,神色如常。孙少晏放下手里的资料,淡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下班去医院扑了个空,护士告诉我你已经出院了。石膏还没拆,怎么这么急着出院?”冯丹双手交握平放在腿上,坐姿非常淑女。
  “不想应付那些三五不时跑来探病的闲杂人等。”孙少晏漫不经心道。
  冯丹失笑,“说的真不客气呢。”
  “该说的话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冯丹丝毫不理会他的淡漠,声音依旧轻揉,“嗯,是啊,很清楚,可我想了解的事还没有答案。”
  齐薇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思量她话里的含义。来者不善,冯丹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孙少晏皱皱眉,视线转向齐薇,“公事已经谈完了,你先回去吧,晚饭就不招待了。”
  齐薇笑,抬手看看表,啧啧道,“说起来我倒是很想尝尝阿姨烧的菜,不过今天似乎时机不太对,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资料上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走到门边时,她突然转身,缓缓道,“孙美人,阿姨着急抱孙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还真是有点同情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你可当心点,不要在浪里翻了船。我走了,拜。”说罢,步履轻快的消失在门外。
  上车后,齐薇拨通了孟小冬的手机,电话里得知她也没吃晚饭,于是二人决定找个馆子大吃一顿,最近各忙各的,很久没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喝点酒吧,难得今晚这么有兴致。”点完菜,齐薇建议,孟小冬笑着点头,“啤的吧,我酒量不行。”
  “冬子,最近瘦了啊,有心事?”服务生离去,幽雅的包间里她二人对面而坐,齐薇笑着问。
  “嗯,你刚才去二哥那了?”孟小冬靠在椅子上,脱下高跟鞋赤脚踩着地板,凉凉的,很舒服。
  “他听说李木鱼去接你,心情非常不爽,屋里不开空调我都觉得特凉快。”
  孟小冬冲她撇撇嘴,“真夸张,你整个就是惟恐天下不乱,干嘛不在学校等我。”
  齐薇望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很明显李木鱼是有话要跟你说,那气势我可压不住,就算我等你,他照样能把你弄走。我倒是比较好奇他刚才究竟跟你说什么了,看起来像是场不欢而散的谈话。”说着兴致勃勃的把脸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瞧了半天,孟小冬哭笑不得的推开她,“没什么,被他抢白一顿。”
  “嗯?莫非他是在吃醋?”齐薇轻轻刮着下巴,笃定的口吻。
  孟小冬一惊,连忙摇头,“吃醋这么世俗的事你觉得可能发生在李木鱼身上么?”
  齐薇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可能。第一,他是个男人,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足为奇。第二,他的对手是孙美人,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是谁都难免会乱了阵脚。”
  “薇姐,你……”孟小冬呆住。
  “冬子,血型的事我听说了,孙美人最近似乎也矛盾的很。”
  孟小冬默然不语,低头盯着青瓷茶杯出神。
  “感情的事真是烦人呢!男人绝对是上帝造人的一大败笔,世界不和谐的根本因素!”齐薇一本正经的口吻逗的孟小冬“扑哧”笑出声,“薇姐,最近跟展阳阳还有联系吗?”
  齐薇稍稍愣了下,接言道,“从他去美国后就没联系了,分开冷静下也好,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搞不好哪天我就拎着行李杀去美国找他呢。”
  话虽如此,孟小冬还是在她漫不经心的笑容下轻易的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落寞。
  “冬子,在你跟孙美人的事上,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齐薇喝了口茶,收起随意的神色,语气变的认真,“尽管感情的事外人最是不该插手,不过有些话,我实在不吐不快。”
  “嗯。”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两人喝的面红耳热,勾肩搭背晃晃荡荡的走到停车场。五分钟后,她们的车被拦在了路边,最近酒后驾驶查的很严,所以,齐薇很荣幸的中招了,血液里酒精含量严重超标。然后,她们坐着警察同志的车一路被拉到了派出所。
  “冬子,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找谁来救咱比较合适。”齐薇问。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派出所。”孟小冬四下打量,气氛挺威严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齐薇捏着她的腮帮子,“小样儿,难道你打算在这里睡到天亮?”
  “在这里关一晚也总好过被二哥知道。”
  “嗯……找我爸也不合适,要被他知道了肯定得把我卸了。”齐薇叹气,大意啊大意,早知道就打车了。
  “找Martine吧,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过夜的话。”孟小冬想来想去,大概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别逗了,要是给他打电话,我保证孙美人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他的性格有多恶劣你也是知道的。”
  孟小冬琢磨了会,觉得齐薇说的没错,Martine整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白白放过。
  两人正合计着呢,孟小冬手机响了。当然,一切随身物品都不在身边,隔着铁门,嘹亮的芒果菠萝之音清晰入耳,这么恶趣味的铃声很容易分辨。齐薇想了想,起身走到门边,透过上面的小窗口笑眯眯的招呼值班警察,三言两语的,手机到手。看着她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孟小冬的第一反应是:值班的,肯定是个男警察。
  “咦?李默打给你的?已经挂断了,你赶紧拨回去吧,这么晚找你肯定有事。”
  孟小冬接过手机,突然想起她让李木鱼晚上去取李默的行李用品,顿时呆住……
  “怎么了?”齐薇问。
  孟小冬叹气,摇摇头,按下回拨键。
  “孟老师,你在哪呢,我跟小爸在你家楼下。”刚接通,李默的声音就飞过来。
  “……”孟小冬额前青筋跳了跳,讷讷道,“那个,我今晚临时有事回不去了,行李你恐怕要明天来取了。”
  “啊?!不会吧!”
  “怎么了?”孟小冬有点纳闷李默的激烈反应。
  “小爸临走前把家里钥匙给我了,钥匙现在在你家呢!”
  “……”孟小冬彻底无语。
  “喂,小冬?”
  李木鱼?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孟小冬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慌乱。
  “不好意思,我今晚大概回不去了,钥匙的事……”
  “你在少晏那?”李木鱼淡淡问。
  “没,要在二哥那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出什么事了?”李木鱼似有所觉。
  “啊……那个,没什么……”孟小冬连忙搪塞,正琢磨着怎么接话呢,手里一空,齐薇的声音已然响起在耳边,“李木鱼,我是齐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跟小冬因为酒后驾驶被警察抓了,现在正在派出所,所以晚上估计是回不去了。”
  孟小冬大窘,齐薇却笑眯眯的把手机又塞回给她,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
  “哪间派出所?”李木鱼沉声问。
  “西山。”孟小冬认命道。
  “我半小时后到,等着,挂了。”
  送走齐薇,回到家时已经凌晨。李默在车上睡着了,李木鱼跟孟小冬一起上楼。他找了熟人把她们从派出所领出来,一路上什么话都没问。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并肩而立,气氛很尴尬。一切都乱了步调,那番互不相让的争论过后,二人之间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偶尔不经意的目光相对,双方的眼睛里都失了惯有的从容应对。这种恼人的变化惹的人心情异常烦躁。
  打开门,孟小冬匆匆走进客房去取李默的行李,李木鱼靠在门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昨晚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几乎一夜没睡,今天忙着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下午匆匆开车返回D市。马不停蹄的赶到学校,却又跟孟小冬发生了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晚上带李默吃过晚饭后去见了个朋友,这阵子因为母亲去世而延缓的设计进度按照合同规定必须赶在这个礼拜内完成。冗长的谈话结束,筋疲力尽终于可以回家休息,没想到又碰上这档事。刚才开车回来的路上,眼皮沉沉不断打架,要不是孟小冬坐在旁边,他说不定真的就睡过去了。头有点儿疼,看来今晚加班工作是不可能了。
  孟小冬走出客房,看到的就是李木鱼这副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她下意识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他身旁,“喂,睡着了?”
  李木鱼闻言,眼睛刷的睁开,深深的眼窝里,那双炯炯有神的凌厉黑瞳此刻染着浓浓的倦意,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不再令人觉得那般疏离。他笑笑,接过孟小冬手里的钥匙和旅行袋,“有点累,你也早点睡,我回去了。”
  孟小冬点点头,望着他,犹豫片刻,趁他转身之际低声道,“下午的事对不起,当时情绪有点激动,其实你说的没错。”
  李木鱼身形一缓,“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终于到了周末。下雨的天气,适合睡觉的日子。
  一个人的家,下雨的时候,总会觉得格外冷清。孟小冬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愿起身。这几天没去三姨那,跟二哥通电话也不多。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二哥似乎跟她一样,都陷入了某种混沌不清的矛盾中。冯丹的频频出现让她觉得很困惑,医院的走廊里,冯丹说的那番话一直清晰的印在脑中。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接近二哥,三姨对她的喜欢是毋庸置疑的。昨晚三姨来电话,说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冯丹也去。这种安排,孟小冬只觉哭笑不得。她不知道三姨是不是察觉到些什么,可毫无疑问,形势的发展却愈加的混乱起来。下意识里,她不希望冯丹走近二哥,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带给二哥的,只会是伤害。
  从小跟二哥一起长大,她知道二哥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随意不羁的言行不过是惯性而完美的伪装。只有她知道,其实每一次伤害带给他的,都是久久难以愈合的伤口。无从宣泄,只能选择自我放逐。温柔的情感在一次次的自我放逐中渐渐失去温度,明明渴望被爱,却不知该如何找回自己。二哥的世界,孤独的让人心疼。美丽的图稿上那缤纷绚丽的色彩成就的是他前途无量的事业,可抛却这些华丽易碎的表象,生活的色彩又该如何点缀?二哥迷失了方向。冯琳的死让他失去了追求色彩的勇气,阴霾笼罩的感情世界里,冯丹的出现,绝不会让他获得救赎。为何如此笃定,她也说不清楚。潜意识里,她只希望自己能守在二哥身边,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这种守护,究竟有几分是亲,几分是爱,却正是她矛盾挣扎的根源。如果这守护给身边人带来的是更多的伤害,那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眼睛一次次睁开,一次次闭上,头昏脑胀的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电话手机难得的安静,这个周末,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阴雨,沉静的让人打不起一丝精神。若不是苏笑的到访,孟小冬这一整天估计都会耗在床上。
  打开门,招牌式的笑脸,苏笑毫不客气的走进客厅,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
  “小冬,下午去打球吧。”
  “你可真有精神。”孟小冬揉揉眼睛,无精打采道。
  “生命在于运动,看你这样肯定刚起床,太堕落了,难得的周末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活力十足的声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处处透着轻快明媚的气息。孟小冬打了个哈欠,琢磨了会,觉得运动一下也不错,有助于舒缓身心,“你等下,我去换衣服。”
  苏笑乐呵呵的点头,四处看了看,突然道,“李默那小子不在,家里一下子冷清不少。”
  被他一说,孟小冬不禁想起那小孩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大展身手的样子,美味的饭菜,真让人有点怀念呢。在学校天天见到他,不过那小子似乎对她很不满,不像以前成天粘着她说东说西的。其实这样也不错,原本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就是个意外,现在只不过是回到正常的轨道。
  周末球馆里人很多,羽毛球属于大众消费型运动项目,大大的室内运动场里十几个场地上都占满了人,热火朝天的气氛跟外面阴雨沉沉的天气反差强烈。几局下来,孟小冬已是大汗淋漓,跟苏笑两个人坐在场边咕咚咕咚的灌水,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体内的垃圾随着汗液呼呼排出体外,整个人都觉得轻快起来。
  “怎么样,运动下心情是不是好多了?”苏笑把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丢在一旁,枕着双手惬意的躺在地板上。
  “是啊,比起借酒消愁,运动确实是个更好的宣泄方式。”
  “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我绝对是个称职的倾诉对象。”
  孟小冬笑笑,擦掉脸上滴落的汗珠,“等你什么时候不再开口闭口要追我的时候,说不定我就会找你倾诉了。”
  苏笑鼓鼓嘴,不满的抗议,“小冬,我是很认真的,你可以不接受,可不要把这当成是玩笑!”
  孟小冬拿球拍敲敲他脑门,对此笑而置之,“苏笑,要是每个人对待爱情都能像你这么坦诚,估计会少很多烦恼吧。”
  “不坦诚机会错过了只剩后悔,说出来就算得不到对自己也有个交代,很简单的道理。”
  “嗯,可惜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所以咯,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嘛,不要那么急着拒绝。”
  孟小冬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抱膝而坐,静默了半晌,淡声道,“苏笑,你觉得什么是纯粹的爱情?”
  “纯粹的爱情?”苏笑重复着她的话,闭着眼睛略略沉思,“我想爱情应该是很绝对的感觉,不存在纯粹与不纯粹。爱与不爱之间,隔着的是很清晰的界限。”
  “也许吧,”孟小冬盯着木地板上的条纹,神色有点游离。
  “小冬,可能我这种说法并不能用在你跟孙哥身上,”苏笑坐起身,“碰上这种事会烦恼会犹豫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会,所以你不用太困扰,其实爱与不爱都是自己的感觉,教你一个很简单的判断方法。”
  孟小冬不解,望着他,目光里满是探询。
  “嘿嘿,想知道啊,那晚上请我吃饭。”
  孟小冬哼哼道,“晚上有事。”
  “切,借口,那不告诉你了。可惜啊可惜……”
  “走了,一会我还要去买点东西。”
  “去哪?我送你。”
  “不用,坐地铁很方便,不会塞车。”
  “下礼拜三是我生日,晚上一起吃饭吧,你要拒绝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孟小冬想了想,点点头,苏笑乐眯了眼,两人一起向更衣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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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命运的玩物
  拎着东西站在三姨家门口,按下门铃,却没想到开门的是冯丹。孟小冬愣了片刻,手里的东西已被她笑眯眯的接过,二人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三姨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丹丹,是不是小冬过来了?”
  冯丹冲孟小冬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应道,“阿姨,是小冬,她带了很多水果,刚好用来做果盘。”
  听着她们之间热络的对话,孟小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短短几天未来,冯丹似乎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冯丹在厨房帮忙准备晚餐,孟小冬轻轻推开孙少晏卧室的房门,几天未见,心里竟有点儿说不出的紧张。
  窗帘半掩,卧室里光线暗淡,静悄悄的,床上人沉沉的陷入睡梦中。孟小冬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打量着那张几天未见的面孔,心怦怦直跳,手心隐隐泛起汗意,她自嘲的摇摇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舍得来了?”床上人眼睛张开,透着几分慵懒的睡意。孟小冬脸一热,顺口道,“最近学校忙。”
  孙少晏丢给她一个浅浅的笑,闭上眼睛,把她晾在床边。
  “别装睡了,一点儿都不专业。”孟小冬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脸。
  “最近晚上睡的不太好。”
  “怎么了?”孟小冬一听立马凑到他面前紧张的问。
  孙少晏懒洋洋的抬起眼皮,近距离的对视,短暂的沉默,眼睛里倒映着彼此的影子,气氛悄然暧昧。
  “总惦记你这没心没肺的有没有吃好睡好,所以失眠。”
  孟小冬心里一涩,情不自禁的抬手轻轻抚摸他苍白削瘦的面庞,小心翼翼的力道,透出难掩的温柔,“二哥,冯丹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孙少晏闻言,哭笑不得,“你可真会煞风景。”
  “二哥你放手……”冷不丁的被他拉到怀里,孟小冬低声抗议道,“三姨要是看到了非晕过去不可。”
  “看到了最好,冯丹的事儿顺道也解决了。”孙少晏紧紧搂着她不放,“明天我去医院拆石膏,拆完石膏我就回公寓。”
  “三姨同意了?”
  孙少晏“嗯”了声,孟小冬一脸不以为然道,“你肯定是准备先斩后奏,三姨八成不知道。”
  “这几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嗯?”话题一转,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孟小冬弄了个措手不及,她偎在他身侧,想了想,避开问题,笑着说,“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
  “我只是不想逼的你太紧。”
  “这么大的事儿,我有点犹豫也是正常的,你说是吧?”孟小冬笑眯眯的对答,悄悄掩饰心底的慌乱。
  “嗯,正常,太正常了。”孙少晏淡淡道。
  “二哥……”
  话未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
  孟小冬条件反射似的跳下床,脚刚沾地,门就开了,冯丹笑颜如花的立在门外,柔声道,“阿姨让我喊你们吃饭。”
  二人齐力把孙少晏扶到轮椅上。
  偶然间的视线相对,冯丹对孟小冬报以简单的微笑,那双漂亮的杏眼宁静清澈,倒让孟小冬乱了阵脚,怎么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客厅里,老老少少其乐融融的坐在餐桌前。晚餐很丰盛,三姨兴致颇高,跟冯丹说了好些二哥小时候的事。二哥默默吃着,间或给她的碗里夹些青菜,三姨见状,总要补上一句:少晏,丹丹是客人,你可别怠慢了人家。这种气氛,令人实在很难提起胃口。冯丹对他的差别对待倒是不怎么在乎,有说有笑的把三姨哄的很开心。抛开冯琳,单纯看着眼前的光景,孟小冬实在无法对冯丹生出任何恶感。面对着三姨开怀的笑颜,孟小冬心里一遍遍问自己,选择跟二哥在一起,究竟是对还是错。机械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腿上忽然一热,她下意识低头,二哥的手轻轻搭在她腿上,修长的手指很舒展,透着安稳人心的气息。她笑笑,摒去脑子里的杂念,夹了块鱼放进三姨碗里。
  “小冬啊,周末怎么也不回你爸妈那看看,昨天你妈还打电话跟我抱怨,说你当上年级主任,忙的连爹娘都顾不上了。”
  孟小冬咽下嘴里的饭,心里直发虚,敷衍着解释,“初三教学任务比较重,而且三姨你也知道,我妈最近因为我的个人问题已经快走火入魔了。”
  “你这个孩子,”三姨举起筷子敲敲她脑袋,“总这么拖着什么时候是个头,身边明明有好男人,你偏偏不上心。”
  孟小冬心里哀号不已,后悔把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看着架势三姨又要开始了。
  “妈,你再这么唠叨以后小冬连咱家也不敢来了。”孙少晏适时插话,冯丹接着说,“阿姨,感情的事急不来的,现在的女孩结婚都晚着呢,我们公司三十岁了还单身的多的是。”
  三姨一听,连忙说,“丹丹,你可千万别学她们,碰上合适的对象,该结就得结,两个人在一起才有个家的样子,等你们有家了就知道老人这些话里的意思了。”说完,别有含义的扫了孙少晏一眼,示意他说点什么。“我吃饱了。”他接收到三姨的目光,放下筷子干脆利索的说。冯丹连忙起身,走到他身后说,“我送你回房。”
  孟小冬坐着没动,三姨笑眯眯的目送冯丹推着他走进卧室,“小冬,你觉得丹丹这个女孩怎么样?”
  “不错啊。”
  “我能看出来她喜欢少晏,就是不知道少晏心里怎么想,有空你帮我探探他的口风。”
  孟小冬吃掉碗里最后一粒米,低着头琢磨了会,说,“三姨,我觉得她跟二哥不合适。”声音不高,听起来很随意的口吻,可她平放在腿上的双手却在微微发抖。她实在无法顺着三姨的心意说出他们很适合之类的话,再这么拖下去事情只会更难收场。
  三姨脸色沉了沉,半天没说话。
  孟小冬缓缓站起身,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卧室的门关着,冯丹没出来。
  “小冬,你们年轻人谈感情太由着自己的性子,适不适合这种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断定的。结婚过日子,牵扯的不仅仅是两个人。”
  厨房里,孟小冬埋头洗碗。三姨的话里透出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这是给她的打的预防针,甚至可以说是警告,其实想想不难理解,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实在不难发现她跟二哥之间的不寻常。对冯丹的异常热络,想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人言可畏,三姨对这四个字的理解,远远超出常人。新婚之夜的不洁之身,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那样的年代,她承受的□和压力可想而知。孟小冬不知该怎么去说服她,抑或是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说服她接受这样一段染着乱伦色彩的感情。这麽多年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二哥身上,苦苦培养的儿子跟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外甥女,这样的组合,对一个孤独的老人来说,太残忍了。
  “小冬,你的手机响了。”三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她应了声,擦干手上的水匆匆走出厨房。卧室的门依旧紧闭。
  “喂?”
  “冬子,在哪呢?”
  “薇姐啊,我在三姨家,有事?”
  “有时间吗?我在酒吧碰到叶南,一起出来聊聊?”
  “好啊,在哪?”
  “我过去接你吧,你准备准备。”
  “嗯。”
  挂了电话,孟小冬走进厨房把剩下的碗筷洗完,跟三姨告别后急匆匆的出了门。
  齐薇果然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总是能在她郁闷到想撞墙的时候适时出现,英姿飒爽的拯救她与水火之间。
  骑着白马的女骑士,手里没有送给公主的玫瑰,倒是马鞍上悬着两箱啤酒,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副搞笑的画面,倒是很符合齐薇的风格。
  叶南说这间酒吧是她朋友小K经营的,所以没事的时候喜欢来这里打发时间。包厢里,孟小冬坐在叶南对面,端详着那张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三十多岁的女人,内敛入骨的优雅和理性,让人心底生出股莫名的渴望,渴望像她那样活着。
  “冬子,又跑去孙少那当二十四孝好妹妹去了?”齐薇打开一瓶红酒,倒进高脚水晶杯里,戏谑的口吻,让孟小冬脸登时一热,“三姨约了冯丹一起去家里吃饭。”
  “看来你三姨很喜欢她啊。”齐薇把酒递给她们二人,晃了晃杯子,叶南一饮而尽,让孟小冬有些讶异,如此豪迈的饮法,她以为只适合齐薇。
  叶南捕捉到她眼中的讶异,不禁笑起来,“小K经常说他珍藏的红酒落在我手里绝对是暴殄天物。”简简单单的话语,冲散了孟小冬的拘谨,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叶南,说起来你晚上泡在酒吧里,两个儿子怎么办?”齐薇早已忘记了叶南似乎是她潜在情敌的事实,只觉得这个女人对她的脾气。男人到处都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却可遇而不可求。
  “说起我两个儿子,实在是让我很没有当娘的成就感,我辛辛苦苦把他们养这么大,可他们一天到晚心里惦记的人却不是我,真是让人心寒啊。”叶南边说边走到孟小冬身边坐下,齐薇凑过来,三个人挤成一团,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宿舍里女生肆无忌惮嬉笑的年代,年龄瞬间被遗忘。
  “不惦记你惦记谁?”齐薇问,其实答案不难猜,孟小冬有点期待,她从未听叶南提起过有关那对双胞胎男孩的父亲的只言片语,实在引人遐想。
  叶南把腿搭在茶几上,指尖轻刮着下巴,似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笑的很欢愉,“惦记着那个虽然不能亲手抚养他们,却每时每刻都让他们感受到父爱存在的男人。”
  齐薇和孟小冬皆皆暗自欢呼,第一次,叶南开口谈到那个男人的事。那个谜样的男人,他们的爱情故事,实在很难让人不为之好奇。
  “你们似乎看起来很兴奋,嗯?”叶南哈哈大笑,“想知道他的事?”
  齐薇孟小冬齐齐点头,很用力的点头,人不八卦枉少年!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很普通的爱情故事,完全没有你们正在幻想的那些个生离死别。生活不是电视剧。”叶南对着她们的脑门一人弹了一下,恶作剧的神色表露无余。齐薇不依不饶的追问,“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你征服。”
  孟小冬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很需要听一些完美的爱情故事来给自己鼓劲。”
  叶南望着孟小冬,神色很柔和,胳膊搭在她肩上,言语间有些唏嘘,“小冬,你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跟我当年很像呢,那种犹豫不决的心情,那种不知究竟该不该迈出这一步的彷徨。”
  “一语中的!”齐薇道。
  “那你是怎么做的?”孟小冬问。
  叶南静默着,似是沉入了回忆的思绪,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笑容里传达着的,是毫无疑问的幸福,简单的,坚定的,让人向往不已的幸福。音箱里流泻出舒缓的音乐,伴随着笑容里幸福的味道,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深沉浸其中。孟小冬渴望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爱情,能带给一个女人如此纯然的情感。这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叶南所拥有的爱,竟是这般令人向往。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是修月的坚定,给了我勇气。”
  修月,叶南提到这两个字时,那种缠绵的温柔,那种萦绕的思念,让人感怀不已。
  “他现在在哪里?”孟小冬不假恕貅的问。问完,顿时后悔,叶南眼中时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落寞似乎跟这有关,也许这正是她不愿被外人所触及的伤口。“叶南,我……”孟小冬急急出声,想叉开话题,却听叶南说,“似乎大家都很避讳向我问及这个问题,每次看到那些小心翼翼的面孔,我都会觉得非常困扰。”
  叶南云淡风轻的口吻让齐薇和孟小冬呆立当场。被她这么一说,孟小冬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慌乱来的非常莫名其妙。
  “六年多以前,他入狱了。之后半年,大宝小贝出生。大概再过一年,他就刑满了,一家团聚的日子指日可待,就是这么简单。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没有那些跌宕起伏的情节?”说完,叶南乐不可支的望着她们两个,眼睛灼灼闪耀,那个男人赋予她的光芒,亮的刺目。
  倾听者久久无言,原来叶南一直在等待,等着那个甚至连自己儿子出生都没机会见证的男人。说实话,她们在心里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叶南的爱情是这样孤独的等待。
  “我跟修月八岁相识,二十八岁那年,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爱情一直就在身边。”
  孟小冬心里咚咚直跳,峰回路转的话语让她脑子嗡嗡乱成一团,二哥的面孔不断的出现在眼前。
  “咦?传说中的青梅竹马?”齐薇凑到叶南面前,好奇的问。
  “没错,结婚,离婚,兜兜转转的走了一大圈,才发现守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他。”
  “离婚……”孟小冬齐薇皆皆望着她,叶南笑眯眯的拎起一罐啤酒,“陪我干掉,我就告诉你们。”
  干!
  豪迈的声音,不醉不归的夜晚拉开了序幕。
  叶南的爱情,非但不简单,简直堪称传奇。将门虎女,明星,结婚,离婚,家人的不谅解,独自抚养儿子的艰辛,义无反顾的等待,这一切,似乎在那个叫做修月的男人面前,通通都不值一提。孟小冬很难理解这样的爱情究竟需要怎样的勇气。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境里,她跟二哥牵手走进一座小小的教堂,没有鲜花,没有亲人,没有祝福,神父刻板冷淡的宣读着神圣庄严的结婚誓词,交换戒指时,二哥温柔的握住她的手,那一刻,梦中的那一刻,她真切的感受了幸福。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她忘情的扑入二哥怀中,一个踉跄,什么都不见了。二哥不见了,神父不见了,教堂不见了,她穿着白纱孤零零的站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遮天蔽日的阴云,阵阵雷鸣,倾盆的急雨,她恐惧的嘶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双腿重似千斤,不管怎么努力,依旧静立原地,任由雨水浇落。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光明。她绝望的蹲在地上,那种绝望,如跗骨之蛆,随着梦境来到现实,惊醒后,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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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四章 爱上你,是他一切不幸的开始
  你太贪心了,渴望他的关爱,却又无法正视现实,不敢用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方式去回馈他的付出。
  一转眼,“十一”长假到了。
  “十一黄金周”是刺激消费、拉动内需的绝好时机。齐薇约小冬去香港,她想都没想便拒绝。一则手头紧,二则走不开。
  昨晚小冬接到家里电话,爸妈说国庆节要跟三姨一起去外省探望亲戚。
  小冬听得一头雾水,搜肠刮肚地也没想起家里有什么亲戚在那儿。妈妈支支吾吾地搪塞了几句就挂断了。她心里直犯嘀咕,于是今天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看看。谁知半路上得到消息,
三个老人已经拎着行李坐在火车上了。
  这件事小冬怎么想都觉得古怪。二哥腿还没好,三姨怎么突然连个交代都没有,就匆匆出行?爸妈原本说好国庆节要陪姥爷一起回乡下探亲,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让大舅进城把姥爷一个
人接回去了?莫非,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疑难,找二哥。此乃小冬多年来屡试不爽的经验。
  九点多钟,小冬琢磨着二哥大概还没起床,于是下了地铁,先拐进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青菜水果大骨头。光是结账,就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
  超市离二姨家不远,步行的话,大概需要十几分钟。天气很热,好在人行道上有树荫遮阳,炽烈的光线散去不少。走了七八分钟后,她身上才微微见汗。路人很多,三三只两两地结伴而
行,脸上多半懒散悠闲,假日出游,心情自然不同。
  走到楼下,小冬忽然发现二哥的助理小丁的车停在不远处。刚才她还在担心要是家里只有二哥一个人,不要说吃喝拉撒,就算有人敲门他恐怕都没法去开。实在想不通三姨怎么能如此放
心,说走就走。
  她按下门铃。毫不意外的,小丁的脸出现在眼前。
  小冬笑着打过招呼,接着问:“你怎么在这里?二哥叫你来的?”
  不知为何,小丁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偷偷回头瞥了一眼卧室半掩的房门,压低声音道:“是齐经理让我来的。总监要几份资料,在齐经理那儿。她去香港了,所以我一早去公司找她秘书
拿到后,给总监送过来的。”
  小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二哥还在睡觉?”
  这时,就见卧室门悄悄滑开,一抹淡紫色的身影飘然而出,姿态煞是优美。
  冯丹?
  小冬顿了顿,心下一动,竟有一丝淡淡的解脱之感。她诧异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却没有心思去细细思考。
  “小冬,你来了。阿姨出门的事你知道了吧?”冯丹走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房中之人。  
  “嗯。是三姨叫你来的?”小冬边说边扫了一眼卧室虚掩的房门,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起伏。
  冯丹微笑,“阿姨说她要去外省走亲戚,不在的这几天,让我来帮忙照顾少晏哥。”
  小冬恍然。怪不得三姨什么都没跟她说,便撇下二哥放心出行了,原来己经交代给了冯丹。三姨的安排,让她觉得……如释重负。不该有这种感觉的,可这一刻,却偏偏就产生了。
  小丁尴尬地冲冯丹点点头,跟小冬道了声再见后,先行离去。
  冯丹关紧了卧室的房门,跟她面对面地坐在客厅里,不动声色地挑起话题,“小冬,最近很忙吗?每次我来都见不到你。”
  “放假前学校比较忙。”小冬不想吵醒房内沉睡之人,刻意放低了音量。
  冯丹身子往前凑了凑,两人隔着不大的茶几,近距离地直视着对方。
  “三姨很喜欢你。”小冬毫不回避她清澈中透着锐利的双眸,淡淡地道。
  冯丹笑得优雅,笑得自信。她唇角上扬,语声低柔,“我是真心喜欢少晏哥,真心地照顾他的,阿姨看了自然高兴。外甥女终归是要离家嫁人的,而儿子和媳妇却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让
她能安享晚年。”
  小冬抑制信心底涌起的浅浅失落,轻笑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刚才看到你从二哥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连我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冯丹愣了愣,柳眉微挑,示意她继续。
    小冬望一眼紧闭的房门,换了个坐姿,静静思索了片刻,幽幽地道:“本来,我以为自己心里会觉得难受,觉得不舒服,甚至是吃醋,可那一刻,看到你挺着胸脯,志得意满地向我走来
时,我却发现那些预期中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只是怅然,只是欷歔。当时我盯着你的脸,心里竟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你不是冯琳的妹妹该多好……”说到这儿,她扯扯嘴
角,溢出一抹似是自嘲的笑意,“如果你不是冯琳的妹妹,也许很多人会因你而得到救赎。”
    冯丹有些意外地盯着她,眼睛转了几转,眸子里闪动着些许雀跃,“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小冬摇摇头,思绪有些散乱,“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二哥的身边如果能有个人愿意不顾一切地去爱他,也许他的感情世界就会不那么荒芜,不那么孤单了。可惜,我不希望这个人是
你,这个人也不能是你。”
    冯丹失声冷笑,“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冯琳的妹妹?”
    “没错,就因为你是冯琳的妹妹。”小冬敛了敛神,目光炯炯地直视她,“当年二哥对不起冯琳,所以他一直无法走出冯琳自杀的阴影。你是冯琳的妹妹,强势地闯进二哥的生活,就算
仅仅是因为爱情而无关仇恨,也不可能带给二哥幸福,二哥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若你只是冯丹.那他大可以自由地选择爱你或不爱。可你不仅是冯丹,你还是冯琳的妹妹,那个为了二哥自杀
的女人的妹妹。二哥无法忽视,也无法忘记这一点。面对你,面对你的感情,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伤害了冯琳,他不想再伤害玛琳的妹妹。他对你的冷淡和拒绝,折磨的不是你,而是他自
己,我想如果你要钱,要名气,要地位,这些二哥都可以帮你实现。可你太残忍了,竟然顶着冯琳妹妹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向二哥索取……感情。”
    小冬说话时,冯丹的脸色不断地变。浅浅的洒窝嵌在她的面颊上,笑意中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说得好!”她拍手轻赞,“想不到你收起温和的而孔,言辞犀利得倒是令人有些难
以招架,这种犀利是冯琳所没有的,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窝囊地选择自杀,用死来祭奠自己可悲的爱情。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她,我会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力量去得到一切我想得到的
东西,包括爱情。这种坚持,在宠爱和呵护中长大的你,是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小冬注视着她,眼神里透着些许怜悯,“你的偏执,你的不择手段,跟为了一份得不到的爱情而轻易选择死亡的冯琳,又有何不同?”
    “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伪善面孔!”激动之下,冯丹音量倏高,“如果你爱少晏哥,那我不介意把你作为竞争对手。如果你不爱他,那就请你退出这场暧味的游戏!你太贪心了,渴望
他的关爱,却又无法正视现实,不敢用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方式去回馈他的付出。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地谈论感情!爱上你,才是少晏哥一切不幸的开始!”
  短暂的沉默。
  起伏的喘息。
  这场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交谈,终于被冯丹一时难抑的高分贝激辩所击碎。两人都清楚,房内的人,十有八九被吵醒了。
  卧室门依旧紧闭。冯丹频频回望,犹豫着究竟要不要之去看看。
  小冬站起身。潜意识里,她很害怕那扇门倏然打开。
  “你要走?”冯丹问。
  小冬点点头,“其实你说得没错。爱上我,才是二哥一切不幸的开始。二哥睡觉很轻,肯定被吵醒了,你进去看看吧: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不要妄图靠冯琳来困住二哥。你是个肯努力
的人,努力的人不应该把自己的人生陷人悲剧的轮回。”
  冯丹没说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面上的激动之色已不复存在,“悲剧?在你看来,为情所困的人生,就是悲剧的人生吗?”她嗤笑,“小冬,单论相貌,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
  小冬摸不清她话里的意思,如实道:“很出众。”
  冯丹笑笑,嘴角挂着浓浓的自嘲,“曾经我也是矜持的、清高的,对未来对爱情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可当我攥着厚厚一沓借款欠条站在爸爸的床前,望着他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苍老
面孔时,忽然觉得那些理想那些抱负在现实面前,统统变得一文不值。当我穿着比基尼在摄影师面前搔首弄姿,出卖自己的美色和身材时,我开始恨冯琳。当粗俗好色的杂志社老板甩给我一
沓钱,让我陪他睡觉时,我抽了他一耳光。抽完后,却忽而觉得解脱。上了他的床,我就可以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了……三万块钱,很廉价,可当时家里需要这笔钱。跟他上床时,我还是
处女,他是怎么对我的,你一定无法想象……”她缓缓站起身,跟小冬面对面,神色平静,似乎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他走后,整整两天,我像死人一样裹着被单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我
梦到冯琳,在梦里我骂她,疯狂地厮打她。为了那点可笑的爱情,她毁了一切。而我却要忍受着比她痛苦千陪万倍的耻辱,替她还债。小冬,你觉得我的人生,该如何定义?”
  该如何定义?小冬不知道,她避开冯丹的视线,很多事情在心里混乱地翻滚,理不清头绪。想起姥爷慈爱的目光,想起退休在家安享晚年的父母,想起独自抚养二哥,现在一心想抱孙子
的三姨……
  冯丹见她不语,眼睛亮了亮,柔声道:“小冬,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去苦苦纠缠一份可能会伤害到所有人的感情?”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倏然敞开,孙少晏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当那张难掩病色的柔美面孔映入眼中时,小冬的大脑一片空白。
  冯丹扬起嘴角,笑盈盈地走过去,“ 少晏哥,是不是我们说话的声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孙少晏冷冷地扫一了她一眼,视线很快越过她,直直地投在小冬脸上。他眉心微皱,似乎在忍着浓浓的怒气。
  “二哥……”小冬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就是来问问你,三姨跟我妈他们去哪儿了。”
  “探望一个远房亲戚。”孙少晏淡声道。
  冯丹走到他身旁想扶他,被他一手拨开。只见她鼓鼓嘴,小媳妇似的低声道:“少晏呀,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不是小冬,在我面前,把你这套收起来。”孙少晏从她身边擦过,缓缓往客厅挪步。小冬见状,连忙迎上去扶他。石膏虽然拆了,但他受伤的腿上依旧裹着厚厚的绷带,不能施力。
  手刚刚触及他的胳膊,小冬便明显地感觉到他身子一僵,似是想甩开她,“二哥,生气了?”
  孙少晏冷哼,不语,任由她扶着自己坐到沙发上。小冬小心翼翼地抬起他受伤的腿搭到茶几上,又跑进厨房,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气氛很僵。
  小冬想走,无奈天不遂人愿。
  “冯丹,刚才你跟小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回去吧,你不需要费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你父母的药费和你弟弟娶老婆的钱,我会负责。”
  “少晏哥,你这么说就是把我瞧得太低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为了钱!”说罢,冯丹拎起包,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巨响过后,满室安静。
  孙少晏靠在沙发上,冷冷地望着落在窗台上的小麻雀,薄薄的唇紧抿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小冬心里明镜似……二哥现在很火大,非常火大,极其火大。
  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响,小冬忽然扑哧笑出声来,“二哥,刚才在屋里偷听得挺累吧,瞧你这架势,我估计冯丹出来那会儿你大概就已经醒了。”
  孙少晏缓缓转过头,不冷不热道:“过来坐,我有话问你。”
  小冬领旨,坐到他身边,又手平放在大腿上,腰杆挺直,坐姿极为端正。
  半响后,孙少晏轻叹一声,摇摇头,“早晚有一天,我要被你活活气死。”
  小冬嘿嘿一笑,浑身放松下来,眯着眼睛凑到他面前,“不生气了?”
  孙少晏挑挑眉,钩起手指狠狠弹上她脑门儿。
  哀号声顿起,“二哥,你这黑手也忒狠了!”
  孙少晏笑了笑,神色忽而一沉,“小冬……”
  “在!”小冬心虚的应着,揉揉脑门儿,头皮一阵发麻。
  “刚才你跟冯丹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冬垂下了眼皮。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面对冯丹时的振振有词,在二哥面前全哑火了。小冬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他,见他消瘦苍白的面庞紧紧绷着,心里顿时平添了几分慌乱与不安。那些并未理清的思路在冯丹咄咄逼人的话语
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并不后悔被二哥听到,可要面对面地承认,面对面地表明立场,她还没有做了准备。
  这个话题,来得太突然,也许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
  久久的沉默。窗台上的小麻雀早已振翅离去、、
  “二哥,我……”小冬酝酿了半响,终于出声。话未说完,即被孙少晏打断……
  “算了,今天我不想谈这些。”
  小冬顿时松了口气。大家都需要时间去理清这日子的混沌与迷惘,去分辩这段感情的真相,去衡量在现实面前,它究竟是否经得起考验,值得为之争取。
  “二哥,我妈他们到底是去探什么亲戚啊?以前我怎么从来没听他们提过?”小冬转换话题,避开刚才那令人难以面对的尴尬与紧张。
  孙少晏皱皱眉,凝声道:“我也不太清楚。老太太走得匆忙,什么都没交代。”
  “这么神秘?难道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冬故作嬉笑。
  孙少晏很配合,不再紧绷着脸,随口道:“前两天家里来了通电话,老太太背着我神神秘秘地在电话里嘀咕了半天。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就随便敷衍了我两句,还很利索地把来电记录给
删了。”
  小冬越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内幕,“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电话以我妈就说几天,连个具体归期都没有。”
  “三五天吧。等会儿我找人帮我查查通话记录,有了号码,打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小冬放心不下,拿起电话拨了妈妈的手机。
  老太太与时俱进,手机老早就换上了彩铃,是那首红得几乎烂街的《该死的温柔》。当年电视上播放“加油!好男儿”那会儿,老太太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看,据说还给马天宇投了好几票

  “喂,小冬啊,什么事?”通了,电话里杂音太大,老太太扯着嗓子问。
  “妈,你们到底去探望什么亲戚啊?”信号不好,小冬起身走到窗边。
  “我不都跟你说了吗?走访个远房亲戚。那时你们还小,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小冬狐疑道
  “傻孩子,甭瞎琢磨。趁国庆放假,你跟你那些同事同学的好好聚聚。有时间跟跟李木鱼出去约约会,培养培养感情「挺好的一段姻缘,哪能黄就黄了!就这样吧,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
心。”
  又来了!小冬叹气,蔫了吧唧地接话,“妈,三姨把二哥一个人扔在家里,就这么放心啊?”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接着传出三姨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小冬啊,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丹丹了。我走前嘱咐她过去帮我照看着,你就不用担心了。难得放假,你也好好放
松放松。”
  小冬望了一眼孙少晏,指指电话,却见他摇摇头,于是无可奈何地道:三姨啊,那你们路上注意身体。还有,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三姨踌躇了片刻,含糊道:“用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的。先这样吧,车厢里太吵,我挂了。”
  小冬合上电话,心里更添堵,老头老太太都是上岁数的人了,这么贸然离家,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甭操心了,出不了什么事。”说完,孙少晏让小冬进屋把他的手机拿出来,翻开通讯录找了半天,按下一个号码,跟对方简单地说了几句,让他帮着查查家里座机的通话记录。
  闲下来,二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里眼对眼,不咸不淡地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小冬抬头看看表,起身要去准备午饭。
  “小冬,你先回去吧”孙少晏发话。
  小冬愣了愣,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你现在还属于行动下便的伤残人士。”
  孙少晏笑笑, “午饭我叫饭店送外卖,你甭操心。”
  “为什么赶我走?看着我碍眼啊?”小冬哼哼道。
  “要赶几份设计稿,我想一个人静静,找找感觉。”孙少晏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
  “那你慢慢找呗,我肯定不打扰你。”虽说他现在拄着拐杖倒是可以在家里四处活动,可小冬还是不放心。要是一不留神,滑了摔了的,那麻烦可就大。
  “回去, 我赶稿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孙少晏嘴角挂着笑,可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和蔼,冷冰冰的,寒气直入心底。
  小冬心里蹿起小火苗,隐隐有点动气,“二哥,我要是不走,你还能把我扔出去啊。”
  “不能。”孙少晏挑挑眉,“我现在这样,肯定不能把你扔出去.你要是想留下来让我继续看着你生气,那也随便你。”
  “切!”小冬不忿道,“那我去走廊里蹲着,绝对不会让你看到我。”
  孙少晏眯起眼睛盯着她瞧了半响,不戴隐形眼镜,看人有点模糊,
  小冬局促地站着,被他看得浑身直发毛。
  “小冬,我现在很火大。”
  小冬额头顿现三道黑线,后脑悬挂巨型汗珠一滴。
  “你说了,如果冯丹不是冯琳的妹妹,那么很多人会因她而得到救赎。这句话不难理解,所以这句话让我非常地火大,所以你现在最好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不保证会出现什么后果。”
不冷不热的语调,淡漠的神色,俊美的面庞上染着几许暗沉。
  见她不语,孙少晏继续道:“小冬,你应该知道我睡觉很轻,你也猜到在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应该醒了,为什么还说那些话?真是说给冯丹听的?”
  “二哥,我……”
  “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声叹息。
  小冬在门外的走廊里站了四十五分钟零二十八秒,屋子里还没有任何动静。
  隔壁阿姨还以为她因家里没人而进不去门,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屋里坐着等,被她笑着婉拒。站累了,就抱着包蹲在墙边。拿出手机给二哥打电话,想问问他气消了没有。隔着门只听清脆
的手机铃声入耳,却无人接听。再打,依旧无人接听。再打,关机。
  又是一声叹息。
  时近中午,走廊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小冬揉揉眼睛。刚才迷糊了一觉,腿蹲得酸麻不已。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她站起身,扯扯衣摆,抬手敲门。锲而不舍地敲了约了两分钟,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二哥,该吃午饭了。你不饿我还饿呢,你让我进去吧。”说完,她贴在门上听了半响。期间有人从她身后经过,诧异地盯着她瞧了半天。小冬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冲那人笑了笑,气氛
很是尴尬。
  “二哥,我……”
  “小冬,你在门口站着干吗?”
  冷不防被人一拍肩膀,小冬条件反射地跳开,戒备地瞪着眼珠子。
  原来是小丁,手里还拎着一袋子饭盒。
  “你来给二哥送午饭?”
  小丁点点头,笑得古怪,“你贴在门上干吗?怎么不进去?”
  小冬脸一热,吭哧了半天,闷声道:“二哥说要闭门静思找设计灵感。”
  小丁狐疑地望肴她,没再追问,抬手轻轻敲门,“总监,是我,午饭我给你送来了,你开门的时候小心点走,别着急。”
  几秒钟后,有声音传出,“放在门口。把小冬送回家。”
  小丁嘿嘿一笑,把袋子放在地上,压低声音道:“小冬,你俩吵架了?”
  小冬心里烦躁不已,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放假还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小丁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我老婆单位组织旅游,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吧,总监这灵感,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酝酿不出来。再说你要在这儿,我看这饭菜就算凉透了也
不会有人出来拿。总监那脾气你也知道,还是等他火消了你再过来吧。”
  结果,孙少晏这气似乎到晚上也不见消散。下午小冬过去时在门口看到冯丹。三姨给了她钥匙,可她照样一也进不去门。推开一道门缝,里面被保险链拴住,死活都推不开。
  两人相对无言,透过门缝往里看,沙发背对着她们,地板上到处都是被揉成一团的设计稿。冯丹很不友好地瞪了小冬一眼,轻轻关上门,看样子准备拉开架势打持久战。
  “下午阿姨给我来电话了, 问我少晏哥的情况。你要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跟少晏哥的事,最好现在就走。”冯丹声音很低,眼神却很凌厉。
  小冬笑了笑,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冯丹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晚上十点多,小冬在家里无聊地看电视。
  给二哥打电话始终不通,只能拜托小丁多照应着点。二哥的脾气上来,冯丹是进不了那扇门的。
  影视频道正在播楚尘去年拍的一部电影。因为听叶南讲述过她以前那段婚姻,小冬不禁对楚尘多留了几了分心思。经常在娱乐版看到他的消息,以他当红的程度来说,绯闻实在是少得可
怜。狗仔队经常把他多年前的那段婚姻翻出来炒冷饭,大做文章。直到那夜与叶南交淡过后,小冬才知道,原来经常被冠以“将门之女”的名号,却又对出身讳莫如深的女人,竟然就是叶南

  叶南说她和楚尘离婚,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他们不知该如何相守。
  叶南说,每个人都会经历些刻骨铭心的情感,可并不一定都适合套上婚姻的外衣。一辈子的相守,不是你侬我侬的暖昧,不是激情奔涌的痴缠。婚姻未必是爱情的坟墓,然而有一点是毫
无疑问的,那就是婚姻对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一种考验。
  婚姻并不是浪漫情感的升华,而是风花雪月沉淀后的责任和坚持。如果没有足够的理解与包容,两个人的世界,不可能融合成一个温暖的家。
  叶南还说,多年前她执意与修月在一起,直到到现在,仍没有得到父母的谅解,尽管他们极疼爱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外孙,可对她,对她选择的那个至今仍在服刑的男人,始终无法释怀。
  那晚,叶南笑着对小冬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坚持,不要轻易去尝试这种不被祝福的感情。
  临别前,叶南似是漫不经心的话语清晰地刻在了小冬脑海中,她说,大概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能拥一个完美温柔的好哥哥,以他为骄傲,以他为自豪。有亲情笼罩下偶尔透出的暧味,美
好而温暖。孙少晏,就是这种完美出哥哥的典范。如果修月有妹妹,想必他也会成为妹妹心中白马王子的不二人选。
  说到这儿,叶南哈哈大笑,每每提起修月,她眼角眉梢间总飞扬着令人羡慕不已的幸福。叶接下来的话,久久地定格在小冬心中,“当然,作为修月的女人,我无法想象若是他变成我哥
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后半夜,狂风暴雨把窗户吹得吱呀吱呀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扰得人难以安睡。
  小冬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手机放在床头充电,伴随着一声闷雷忽然响起了铃,惊得她浑身一激灵。
  陌生的号码。
  她打个哈欠,狐疑地接起,“喂?”
  “这里是西城派出所。请问你是不是李默的家人?”
  啊?小冬腾地坐起来。
  派出所?李默?
  “喂?”
  小冬睡意全无,紧张地道:“我是李默的老师。请问他出了什么事了?”
  “老师?”电话那头的人有些诧异,“你等一下。”
  小冬看看表,凌晨四点多。李默这是闹的哪一出。
  很快又有声音传来,“是这样的,李默说他家人外出了,不在本市,能联系的只有你。麻烦你现在过来一下。”
  “出什么事了?” 小冬夹着手机跳下床,脱下睡衣,七手八脚地套上T恤牛仔。
  “打架斗殴,请你尽快过来。” 说完,那边的民警挂断电话。
  小冬有点蒙,胡乱洗了把脸,草草绑起头发。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只信封,里面有一千多块钱,是留在家里以防万一用的。未成年少年打架进了派出所,要领出来,肯定得交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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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最佳归宿
  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挑战自己无法征服的猎物。外柔内刚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外人替她打才包不平。
  大半夜的不好打车,小冬站在路口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地朝这个方向开过来。
  期间她打李木鱼的手机,却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算起来,已经有些日子没跟他联系了。国庆放假前,李默每天都按时回家,没看出有什么异样。这才几天的工夫,
怎么就跟人干仗干进了派出所呢?
  西城派出所离小冬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加上晚上交通顺畅,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她付了钱,匆匆下车走进派出所的院子。一楼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身后一对中年男女行色匆匆地与她擦
肩而过,看来也是来领孩子的。
  走进大厅时,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正在跟比她早进来的那对男女交涉,身边还围着另外三个中年男女,都是满脸焦虑之色。小冬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摸不清李默到底跟几个人干起来了。
  “你好,我是来领李默的。”站在那群家长中间,小冬显得格外年轻。众人都多看了她几眼,神色间颇为狐疑。
  民警点点头,说人都到齐,于是转身领着也们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孩子们不在。
  “情况是这样的,”民警坐在办公桌前,挥挥手示意他们坐,“所里的同事在花园道的一间酒吧附近发现了四个男孩子。据那个叫李默的男孩说,其他三个男孩子讹诈他未果,于是双方
动手打了起来,被巡逻的民警带了回来……”
  “不可能!”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彪悍的中年女人愤愤地打断了民警的话,“我儿子乖得很,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此言一出,所有家长同仇敌忾般瞪着小冬,纷纷表示事情的真相绝不可能像李默说的那样。
  民警面色一沉,出声喝止,示意他们不要激动,“有目击者称,他们几个人是从酒吧出来后动手的。未成年人去酒吧本身就是非法的,我们已经严肃教育了酒吧负责人。你们作为家长,
也有责任约束好未成年人的行为!”
  小冬的额头暗暗抽痛,情况远比她想象的复杂。李默这臭小子,跑到酒吧去做什么?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严肃的思想教育。你们在这里签个字,交上罚款后就可以带他们回家了。以后一定要担负起家长的责任。十四五岁的孩子是最不定性的年
纪,不好好管教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众人连连点头。罚款八百,有两个家长没带这么多钱,民警同意让他们先见见孩子后,再回去取钱。
  小冬拿出自己的证件,签字登记交完罚款后,急匆匆地跑到隔壁的办公室。
  门关着,透过玻璃窗,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边,冷冷地瞪着对面几人的李默。
  值班民警打开门,她还未待迈步,便被一股大力推了个踉跄。那个体格彪悍的中年女人以与她体型极为不符的速度,奔向了正与李默眼神互搏的那个衣着前卫怪异的男孩。
  “儿子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洪亮的大嗓门,吨位十足的身躯矫健如飞,锥子把似的鞋跟险些夭折在巨大的冲撞力之下。
  李默厌恶地偏过头,正对上小冬无奈的面孔。他愣了愣,别扭地鼓鼓嘴,起身走了过来。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白色T恤上印着几个清晰的鞋印,还有些暗红色的污渍,不知道是谁身的血。他的衣袖被撕掉了一只,牛仔裤的膝盖上蹭出个窟窿,实在是狼狈不堪。
  小冬掏出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和额头上渗出的血渍。望着个头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李默,小冬既生气又心疼。
  ‘疼疼疼……”李默皱着眉头哀号,身子却没动,任由小冬擦拭他脸上的伤口。
  小冬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洪亮的大嗓门已在耳边响起,“是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接着,就见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戴着三枚大钻戒的肉手拽住了李默的胳膊,狠狠地把他
拉了过去。
  李默毫无防备地被她拽了踉跄,直起身子时右脚顺势一钩——轰然间,一座肉山倒地,鬼哭狼嚎声顿起。
  小冬看那女人撕扯李默时本来心中冒火,可转眼的功夫,却见李默那小子笑眯眯地站起身,乐呵呵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哎哟!我的腰……打人啦,有没有人管啊……”
  看守的民警走上前来,跟她儿子一起想把她扶起来。小冬要上去帮忙,却被李默一把拽住,“为什么要帮她?他们想讹我的钱还有理了啊?”
  小冬摇摇头,一把拍开他的手,“去门外等我——不许再惹事!”
  “凭什么……”李默很不忿。
  “出去!”小冬沉下脸。
  李默低声咕哝了几句,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往门外走。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见李默要走,肥婆不干了,赖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指着他大吼大叫,民警制止的声音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李默闻言,倏然顿住步子。
  小冬见状立马挡在他身前,“有话好好说。小孩子不懂事,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民警抓住机会快速插话,“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孩子打架,你们做家长的不仅不好好管教,反倒在派出所里大吼大叫的!”
  “民警同志,你刚才也看到了,”肥婆声音稍稍收敛,依旧坐在地上,指着李默甚是激愤,“他无缘无故地把我儿子给打了,不仅没有一丝悔改之意,竟然在派出所里公然对我下毒手。
这样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你们一定得好好管教管教啊!”
  “你说什么!”李默挣开小冬的阻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地拎起肥婆的衣领,“你说谁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说完,抬手就要抽过去,胳膊却被小冬死命地拉住,“李默!你给我
放手!”
  民警的脸色很难看,后进来的两个孩子的家长有点傻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小冬怎么说,李默就是不松手。
  肥婆被领子勒得憋气,满脸通红。民警见状,掏出了警棍。小冬急红了眼,甩手就给了李默一耳光,“不要胡闹了!赶紧给我松手!”
  片刻的安静。
  李默被打得有点蒙。趁他愣神的工夫,小冬连忙拉开他的手,抚平肥婆领口的褶皱,蹲在她身边,赔着笑脸好言安抚,“大姐,实在是对不起。要不这样,你儿子,还有你的医药费我全
权负责。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育他,这事都是他不对,让你受惊了。看在他是小孩子的份儿上,你就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你是他什么人?”肥婆冷哼一声,神色颇倨傲。
  “我是……”小冬抬头看了看李默。刚才自己一时情急,下手没了轻重,此刻他右边的腮帮子上浮起一座清晰的五指山,加上刚才打架挂的彩,原本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十分惨不忍睹。民
警钳制着李默的双手,他望着小冬,大眼睛里除了怒气,还弥漫着一层亮晶晶的水雾,看得人心头一颤。
    “我是阿默的……亲戚。”磕巴了一下,小冬和颜悦色地道。
  “亲戚?”肥婆的视线在她和李默身上来回扫视,“孩子都进派出所了,当爹娘的竟然还不出现,真是家教不善!”
  不待李默有所反应,小冬已经飞快地站起身,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她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好声好气地道:“让你见笑了。大姐,你看天都快亮了,要不我把电话留给你,等你带儿子看完
病后联系我,医药费我全包了。民警同志也挺辛苦的,咱们就各让一步,赶紧先带孩子去医院吧。”
  肥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一直蹲在她身后低头不语的大男孩扯扯她的袖子,趴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民警清清嗓子,有些不耐烦地道:“孩子打架闹事,做家长的都有责任。你们是想各自回家自己教育呢,还是把他们留在这里,由我们负责教育?”
  肥婆一听,立马身轻如燕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民警同志,你看时间也不早了,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罢,她不忘掏出手机,问小冬要了电话号码,狠狠地瞪
了李默一眼后,拉着儿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而去。
  派出所大门外,小冬拉着李默上了出租车,直奔医院。
  车上,李默赌气不说话,一直扭头望着窗外。
  小冬心里也有气,气那个肥婆说话口无遮拦。说实话,她也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抽那个肥婆子几耳刮子。
  “李默,你小爸呢?”小冬又拨了李木鱼的手机,依旧被转到了语音信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道:“去德国了。”
  小冬颇感意外,“去德国?什么时候去的?”
  “国庆节前。”
  “他去德国做什么?”
  “不清楚。”
  “这几天你一在自己在家?放假没去看爷爷?”
  李默收回视线,垂着头,声音有点哑,“爷爷现在谁也不认识了,小爸说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表姨和保姆还得分神照顾我。”
  小冬心里忽而泛起一阵酸楚.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今晚你一个人打他们三个?”
  李默顿一了顿,点点头。
  “挺神勇啊。”小冬话中带笑。
  李默闻言,唇角一扬,却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龀牙咧嘴地直哼哼,冷不防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一下又牵动了腹部的肌肉,疼得更是双手捂着肚子,身子弓成了大虾米。
  “还伤到哪儿了?”小冬见状,连忙拉开他的胳膊,掀起他的衣服查看。黑黑的车厢里看不真切,反正肚子上一大块青紫,煞是骇人。
  “没事……”李默无所谓地耸耸肩,呼出的气热乎乎的,疼得脑袋直犯晕。
  “小小年纪,挺会逞英雄啊。等你小爸回来,我看你怎么交代。”小冬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又是一惊,“发烧了?”
  “嗯,大概是吧,有点晕晕乎乎的。”李默抽了抽鼻子,声音软趴趴的。
  “你小爸什么时候回来?”小冬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给李木鱼留个言。
  “过几天。长假结束前,肯定会回来。”李默闭上了眼睛。一放松下来,浑身散了架似的疼,跟死了差不多。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在医院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楼上楼下这科那科,俩人跑得腿儿都细了。好在都是外伤,小冬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把李默带回自己的公寓后,小冬又给李木鱼打了几次电话,还是不通。她在语音信箱里留了言,没说什么事,只是让他开机后给自己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小冬正准备给李默上药,却发现他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冬不忍心叫醒他,从卧室里拿出条被子帮他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去煮粥。
  打架是个体力活,李默大概累坏了,睡得很香很沉。
  十点多钟时,小冬正坐在桌边上网,静悄悄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阵铃声,是从李默身上传来的。只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在牛仔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就
直接按掉,顺手关机,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冬走过去帮他拉好被子。两分钟不到的工夫,手机又响了,动静比刚才大得多。
  李默烦躁地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小冬手忙脚乱地跑到门口,从包里翻出噪音源。
  定睛一看,谢天谢地,李木鱼打来的……
  “喂…… ”
  “小冬?”
  “嗯,你听见我留言了啊。”
  李木鱼笑笑,“有事找我?”
  “我听李默说你去德国了?”
  “他去找你了?”
  小冬语塞,踌躇了一下,决定说出部分真相,“他不太舒服,有点发烧。今天凌晨我带他去医院看了看。”
  电话那头,李木鱼沉默了片刻,凝声道:“他现在在你那儿?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在我这儿。你甭担心,他正在睡觉。”
  “麻烦你了。昨天是他的生日,我没给他打电话,你……”
  “啊?昨天是他生日?”小冬蓦然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太忙,忘了。”
  “你……”小冬扫了一眼李默那张伤痕累累五颜六色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爸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你儿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
  李木鱼愣住,片刻后,沉声道:“李默出什么事了?”
  小冬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冲动下的失言,想补救,只得搪塞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忘了他的生日,他心里肯定很难过。记得回来的时候,帮他带份礼物当作补偿。”
  李木鱼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小冬,李默出什么事了?”
  “你放心,他现在在我这里,除了生病不太舒服外,什么都很好。等他睡醒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对了,你手机是国际漫游吧?我接你电话,要不要按国际长途计费啊?”
  李木鱼笑,“当然要。下个月,你手机账单上的数字估计会比平时多一个零。”
  小冬大窘,“你回来前我会帮你照顾好李默的,就这样,我挂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说完,一秒钟都不敢多耽误,干脆利落地收线。
  半分钟后,座机响起。
  小冬抓起话筒,劈头就问:“座机接国际长途应该不额外收费吧?”
  “冬子,你没事吧?”
  “嘿嘿,薇姐啊,搞错了。”
  电话那头,齐薇促狭地笑笑,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座机接国际长途,不额外收费。你这是在等谁的电话啊……”尾音拖得很长,言语间满是暖昧。
  小冬不理会她的调侃,镇定地道:“在香港玩得爽吧?”
  “回来了,没意思。”
  “啊?你回来了?太好了!”
  “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中午我去接你一起出去吃饭,我还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呢。”
  小冬顾不上道谢,急急地道:“薇姐啊,你赶紧给二哥打个电话吧。他一个人在家玩自闭呢,谁也不见!”
  齐薇一听,兴趣顿起,“出什么事了?你跟他吵架了?”
  小冬叹气,话语间满是无奈,“说来话长。要不你先去趟我三姨那儿吧,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齐薇想了想,“反正也快中午了,咱俩先出去吃饭,等你把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了,我才能想办法劝他不是?”
  “李默在我这儿呢。要不你过来吧,午饭就在我家吃好了。”
  “就你那做饭的手艺,我看还是算了吧。李木鱼呢?你怎么又当上保姆了?”
  “他去德国了,我也是刚知道。”
  “那带上李默一起出去吃不就得了。”
  “他发烧,正睡觉呢。”
  “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不得安宁。我一会儿就过去,你什么都甭准备.我从饭店里叫几个菜带过去。”“那行,我等你。薇姐,恩人啊!”
  “小样儿,嘴还挺甜。一会儿见,拜。”
  下午一点多,齐薇临危受命,前去探望自闭症患者孙少晏同志。
  站在门口,齐薇理了理谈话思路,抬手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了推,门没被保险链拴住,开了。情况跟她掌握的有些出入。
  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客厅地板上,画稿散落一地。她弯腰捡起一张,随意扫了两眼。透过毫无章法的凌乱线条,不难看出孙美人的心情确实差得一塌糊涂。
  “齐经理?”
  齐薇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一抹人影游魂似的从卧室以飘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真是阴魂不散!齐薇心里暗骂。
  “阿姨临走前让我替她照顾少晏哥……”
  齐薇打断她,“他人呢?”
  “不见了。”
  “不见了?”齐薇噔噔噔地快步冲进卧室,见床上果然空空如也。厨房,洗手间,阳台四处找了一遍……
  很好,很强大。自闭男变失踪男了。
  齐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冯丹,目光如炬,凌厉得令人有些难以招架。冯丹被她看得有点发慌,脸上却不动声色,柔声道:“齐经理,少晏哥腿不方便,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可去
?”
  齐薇柳眉微挑,似笑非笑地道:“他向来随心所欲喜怒无常,发起脾气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儿。”
  冯丹若有所思地扫过她手里拎着的深紫色巴黎世家机车包,话题忽而一转,“这是今年的新款,小琴前阵子也买了一个。”
  “你喜欢?这种包你想要多少,孙少晏都买得起。”
  冯丹脸色黯了黯,幽幽地道:“在少晏哥眼里,我是不是跟小琴一样,都是那种爱慕虚荣的拜金女人?”
  齐薇浅笑不语。
  “齐经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小冬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齐薇依旧笑而不语。
  “你今天来,是替小冬打抱不平的吗?”
  齐薇乐不可支,摇摇头,“冯丹,虽然我跟你不熟,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聪明很有手段的女人。我甚至很欣赏你眼里那种锐利的光芒。这种幽怨的小女人面孔,实在不适合你。孙少晏
这潭水太深了,稍不留神便会溺毙其间。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挑战自己无法征服的猎物。这一点,刘小琴就比你做得好。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你实在无须为自己的欲望披上一层爱情的
外衣。有钱的男人通常都不会太傻,你付出你能付出的,自然会得到你该得到的。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为爱而生,只要不当二奶小三,不超越道德的底线,物质女人一样可以活得很潇洒。”说
罢,她转身而去。
  走到门口,齐薇似是又想起什么,顿住步子,转身笑道:“你太不了解冬子了。外柔内刚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外人替她打抱不平。”
  要找到孙少晏其实不难。他不可能一个人出门,找到帮凶,自然就能探知他的下落。
  齐薇联系了小丁,开始他自然不说,可惜半分钟后,他便坦白从宽了。公司里名气响当当的女强人齐薇,很和蔼地询问他孙少晏的下落,并且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有紧急公务。就算明知
道这话里的水分很大,小丁也丝毫不敢耽误。
  半小时后,齐薇笑咪眯地走进希尔顿洒店大堂,从小丁手里接过房卡,踩着轻快的步子哼着歌独自上了电梯。
  下午三点多,李默睡醒了,赖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的不肯起来。
  小冬去厨房里盛了一碗一直慢火煲着的自粥,拿着药包走进客厅。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她弯腰摸了摸李默的额头。
  汗淋淋的,温度退了不少。
  李默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蜷在那儿,“孟老师,儿点了?”
  小冬搬过一张凳子坐在沙发前,笑道:“三点多了。中午家里来人你没听到啊?睡得跟小猪一样。”
  “听到了,就是不想起来。小爸是不是来过电话了?”李默抬起眼皮,大眼睛里有几道红红的血丝,说话时鼻音浓重。
  小冬点点头,把跌打油倒在掌心,拉起被子,掀开揉成抹布状的T恤,在他肚子上轻轻地揉,活血散淤。
  “疼疼疼……”李默皱着眉头抗议,嘴角结痴的伤口又撕开了,渗出血丝,“味道真难闻。”
  “昨晚为什么要打架?”小冬低着头淡声问。
  李默顿时收声不语,把头理在被子里扮鸵鸟。
  “你现在跟我说实话,等你小爸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还能帮你遮掩遮掩。否则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是吧?”揉完肚子,小冬又卷起他的牛仔裤,帮他在膝盖的伤口上涂药。
  “我才不怕他。”李默的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闷闷的,抱怨里透着小小的委屈。
  小冬无奈而笑,“听说你还去酒吧了?你小爸不在家,你就自由得这么彻底?”
  李默哼哼了两声,掀起被子坐起。头发乱糟糟得好似鸡窝,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端起茶几上的粥,用勺子搅了搅,风卷残云般灌进肚子里。
    小冬抽出张餐巾纸递给他,仔细检视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口。除了额头上缝了浅浅的两针,其余的擦伤都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嫩痂,不过要彻底恢复,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最起码在李木鱼回
来之前,是不可能指望消灭这些证据的。
    “吃药。”看他喝完粥,小冬把退烧药和消炎药递给他。李默很配合,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孟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派出所里那个大肥婆?”李默看起来精神好多了,眨巴着眼珠子盘腿而坐。想起昨晚的事,他脸上又浮起几许愤然。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知不知道在派出所打人有多麻烦?”小冬正正神色,声音微沉。
    “为老不尊者,论罪当诛!”
    小冬闻言,脸上顿时升起怒气,凝声道:“李默,你才十四岁,看人看事不可以这么偏激。她的话确实说得非常不合适,可仅凭几句话,你就认为她该死?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荒唐了!我
可以体谅你打架的苦衷,也能理解你再派出所一时情急的举动,可你刚才这句话说得却太任性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说究竟是对不对。”
    “那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呢?她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李默愤愤起身,红着眼睛大声质问。
    为老不尊,论罪当……暴打!小冬心里悄悄修正了李默的说法。
    她其实特别心疼父母双亡的孩子。虽然他早熟又懂事,可一旦触及他心里那些不愿被触及的伤口时,身边的人才会恍然想起,他还是个孩子。
    “嗓门这么大,看来是没事了。”小冬把他按回沙发上,柔声道:“李默,不要因为那些胡搅蛮缠、毫无道理的指责而觉得难过。相信我,任何一个人看到你有一个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的风度翩翩的小爸后,都会打心眼儿里羡慕你的。”
    李默听了,嘿嘿一笑,“孟老师,你羡慕不羡慕啊……”乌云密布的小脸儿眨眼间转晴,阳光明媚了。
    小冬翻个白眼——果然是小孩儿,真好哄。
    “孟老师,你到底羡慕不羡慕啊?”见她笑而不语,李默不依不饶地追问。
    小冬抬手抹去他脑门儿上因为药效发作而渗出的汗珠,岔开了话题,“去洗个澡吧。浑身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可爱了。”
    “哼!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真正的女人,敢于直面心底的情感……孟老师,看来你不是个真正的女人!”
    “你……”孟小冬大窘,“纯粹抬杠,歪理邪说。”
    李默冲她做了个鬼脸,“切,这是理屈词穷者惯用的借口。”
    小冬哈哈大笑,“错!这是为人师表者,面对祖国花朵时善意而犀利的说教。”
    小小的公寓里,一大一小两人词锋交错,争辩得不亦乐乎。
    偌大而豪华的酒店套房,安静得不同寻常。
    齐薇刷了房卡,推门而入。
    孙少晏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出神。时髦的和衬衫牛仔裤,优雅中透着随意。若不是微显凌乱的发梢和脚上缠着的绷带,他看起来和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听到响动,他扭过头,看清来人,微感意外。他脸色有些苍白,意态清冷淡漠,看得齐薇不住摇头,戏谑道:“孙美人,玩忧郁呢?”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正在香港疯狂shopping。”孙少晏揉揉眉心,声音懒散。
    齐薇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过去,隔着巨大的水晶茶几与他对面而坐。甩掉高跟鞋,整个人陷进宽敞舒适的白色真皮沙发里,浑身放松。陶醉的片刻,她笑言道:“刚下飞机就被冬子委以重
任,前来一探风流倜傥的孙大设计师是否安好。”
    孙少晏手支下巴,漫不经心地扫过她面上的笑意,口吻似是询问,却又无比肯定,“你又拿公事为借口,威逼小丁说出我的下落?”
    “那是自然。小丁的热情配合,实在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孙少晏不理会她的调侃,“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闲磕牙的?”
    “可以这么说。从冬子那儿我也没掌握到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除了来看看你是不是尚在喘气外,也没什么能跟你深入交流的。不过,你家客厅地板上那堆惨不忍睹的设计稿,倒是给了
我不少启发。”
    “冯丹还在那儿?”孙少晏微微皱眉,语带不悦。
    齐薇似笑非笑,“难道你在多她?花丛中恣意游荡的风流孙美人,竟然会被一个女人逼得四处躲闪?实在让人大感诧异。”
    “啧啧啧……”齐薇挑眉,坐姿很不淑女,眼神里满是促狭,“其实我还真有事。昨天冯汀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后帮他找个相熟的妇产科医生。想都不用想,估计是刘小琴有了。”
    孙少晏没什么兴趣,“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小琴是你表妹啊,你这话问得可够无情的。”
    孙少晏冷哼,“我不是妇产科医生,也不会帮人堕胎。她的堕胎费用,估计也不需要我帮她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跟我扯上边儿的?”
    齐薇翘着二郎腿,不冷不热地道:“这可跟当年冬子的待遇大不相同啊。”
    “你存心找碴呢?”孙少晏盯着她,语气不善。
    齐薇满脸不在乎的与他对望着,眼神里甚至跳跃着几许挑衅,“中午我去冬子那儿吃饭,看到李木鱼的儿子也在。我觉得冬子对他,可绝对不是单纯的老师对学生的那种感情,明眼人都
能看出冬子很疼李默。我个人觉得这是好事。这是对一个没有办法成为母亲的女人最好的慰藉。”
    短暂的沉默。
    孙少晏似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在下着某种决心。齐薇不着痕迹地将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收入眼底,暗自惊心。
    “难道你也觉得李木鱼才是小冬的最佳归宿?”
    齐薇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思量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种事我不能妄自下论断。抛开其他的不谈,我问你,你有没有信心拍着胸脯说,冬子对你的感情脱去了血缘关系的外衣后,
已经成功地转化成了爱情?”
    孙少晏脸色黯了黯,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烟和火机。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可按了几次都没有点着。
    齐薇暗自叹气。孙少晏虽然喜怒无常,可像现在这般烦躁到乱了阵脚的情况却极为罕见。她从包里翻出火机,起身走过去帮他点着,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就势坐在水晶茶几上,跟他
面对面吞云吐雾。
    “你前阵子不是张罗着要戒烟?”孙少晏透过烟雾望着她精致的面庞。他一向不喜欢女人抽烟,尽管齐薇抽烟的样子非常优雅,可他却始终觉得,染着烟草味的女人跟扑着粉底的男人一
样令人难以接受。
    齐薇摆摆手,大咧咧地笑了笑,“我戒了啊,戒了一个多礼拜。戒烟多容易啊,我每年都要戒个几回。”
    孙少晏闻言,嘴角不禁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小冬劝他戒烟时,他似乎也用过同样的说辞。
    有烟在手,两人各自享受,一时没了声音。烟雾缭绕在二人之间,刺激着眼睛,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烟灰越来越长,孙少晏指指齐薇身后,她头也没回地背过手去,捞过一只造型典雅的莲花形玻璃烟灰缸。两截长长的烟灰跌落,二人几乎齐齐开口,“这烟也太难抽了……”
    齐薇哈哈笑了一阵,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悠悠地道:“我跟展阳阳彻底歇菜了。其实没想象的难过,大概我天生就不是当情种的料。我劝你也甭钻牛角尖了,马汀说要把你调去欧洲总
部,这是你拓展事业的天赐良机。巴黎才是顶级设计师的舞台,既然老天爷不愿意成全你情种的威名,那你还是想点更靠谱的事吧。”
    “齐薇,什么时候开始,连你也变成说客了?我以为你应该很了解,如果我只是想追求事业的巅峰,从马兰欧尼毕业时就不会选择回来。”
    “冬子确实是个让人很想娶回家做老婆的女人,想娶她的不止是你,而且……你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一般不掺和别人感情的事,可冬子和你都是我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哥哥的角色你
已经扮演了二十多年,又何苦非要去破坏它?拥有并不是宣泄感情的唯一途径。”说到这里,齐薇正了正神色。难得鸡婆一回,索性把那些如鲠在喉的话语一鼓作气地说个明白,“马汀私下
里根我说过不止一次,让我劝劝你,别总不死不活地挂在冬子这棵树上。本来我觉得这种事情外人不方便干涉,可看着你们这么折腾,我都觉得烦躁。冬子是出了名的孝顺,你要么成天忙得
不见人影,要么就是满世界到处飞,家里几个老人都是冬子一个人照应着。她性格很温顺,可绝不是没主见。当年林西北的事上,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心里有多痛苦,你比我更清楚。我还
记得她打掉孩子大出血的第三天是她爸的生日,家里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逼着你问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她出了这种事情,硬是咬牙扮作没事儿人似的,把一家老
小逗得开心不已。还是你帮她化的妆,遮盖她明显气血不足的脸色。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冬子对你的感情和对家里其他亲人的感情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许她并不想失去‘妹妹’这个
称号,只是怕伤害你而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
    话说完,烟也已经燃尽。齐薇熄灭烟头,重新又点了一根。
    何以解忧,唯有烟酒。
    她洋洋洒洒的这番话,孙少晏面无表情的听着,不置可否。
    齐薇说得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顺手丢给孙少晏一瓶。
    他只需轻轻抬手便可接住,可他没抬手,入定似的坐在那儿。矿泉水瓶划出一道完全符合力学原理的抛物线,从他眼前飞过,稳稳地砸在他直直伸着的右腿上。只听他闷哼一声,脸色顿
时煞白一片,豆大的汗珠极有效率地出现在脑门儿上,齐薇负罪感顿起……
    “你没事吧?”齐薇蹲在他身边,小心地戳了戳他的右小腿,绷带似乎缠得很厚,“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孙少晏闭着眼睛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倏然袭来的痛楚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在齐薇准备打电话叫人的时候,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地道:“齐薇,你要是
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想我大概还有机会多活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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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一个人的伤心
    他有了渴望,有了执念。李默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他,也同样眷恋这份浮华之外的简单温馨。
    离开酒店后,齐薇第一时间给小冬反馈了孙少晏的情况。当然,矿泉水砸腿那段她自动略过了。
    小冬接到消息,立马就想去酒店。齐薇劝她给孙少晏以点时间,让他冷静冷静。反正有小丁照应着,一日三餐酒店都会按时送过去,让他在那儿闭门静思几天也不错。
    小冬在齐薇的劝说下,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担心,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建议。
    隔天晚上,小冬接到同事沫沫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约她去唱卡拉OK。小冬本想拒绝,可沫沫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有要事跟她当面商议。小冬拧不过她,跟李默一起吃了晚饭后,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李默不许上网上到太晚,睡觉前记得把药吃了。李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强烈要求跟她一起去。
    小冬帮他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多,烧还没退利索,于是驳回了他的提议。
    李默眨巴着大眼睛,哀怨地望着她,嘟嘟囔囔地说自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孩子。小冬又好气又好笑,俩人磨叽了半天,最后以李默的胜利告终。
    小冬从昨天下午去他家帮他取来的衣服里挑出一件长袖T恤和一件运动外套丢给他,并且坚决要求他换掉那条完全没有保暖功效的破洞牛仔裤。
    小孩儿倒是很听话,一一照做。收拾妥当后,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唱K之旅。
    沫沫见到李默,顾不上问他为什么会跟小冬一起出现,反而兴致勃勃地问他是不是趁着国庆放假的机会,去当见义勇为的好少年了。这脸上的伤,难道正是标榜战绩的勋章?
    小冬万分头疼地打断他们二人无厘头的对话,三个人一起走进KTV包房。
  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沫沫和李默二人越唱越起劲,嗓子从清亮变得沙哑,声音却一浪高过一浪。
  两个麦霸杵在眼前,小冬基本上没有展示歌喉的机会,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
    终于,在“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前奏响起时,她忍无可忍了。
    “沫沫,你觉得跟你的学生合唱这首歌合适吗?”小冬按掉点唱机,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耳朵终于从魔音中解脱了。
    李默丢下麦克风,一屁股坐在小冬身边,抓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猛灌。
    沫沫哀怨地瞥了小丁一眼,“冬冬,人家最近为情所困,满腔苦楚无处诉啊!”
    小冬掏掏耳朵,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时常都为情所困,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有要事跟我商量吗?还是说,这只是你骗我出来欣赏你美妙歌喉的借口?”
    沫沫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到她身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柔情万种地道:“冬冬,我最近恋爱了……暗恋。”
    李默扑哧一声,嘴里的水全喷了,咳嗽了半天,哑着嗓子道:“孟老师,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小冬笑笑,“不用,你仔细听着,这可都是你写小说的素材。”
    沫沫不在意地摆摆手,“李默,走出校门后,你就不必再把我当成陈老师,按年龄来说,我就是你的一个大姐姐。”
    小冬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陈沫沫同志,你今晚没喝酒啊,怎么净干些不着调的事,说些不着调的话?”
    李默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当成姐姐也好啊,陈老师这么年轻!”
    沫沫乐不可支地在他脑袋上蹂躏,冷不防被小冬一把拍开。
    李默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笑眯眯地对沫沫说:“陈老师,你当我姐姐,我绝对没意见。等哪天孟老师成了我小妈,按辈分算,你就得管孟老师叫阿姨了。二十六岁的人当你阿姨,显得
你多青春年少啊!”
    沫沫哈哈大笑,无所谓地揽过小冬的肩膀,“冬冬你要加把劲儿啊,我等着管你叫阿姨呢!”
    小冬直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脑门儿呼呼冒青烟……被雷焦了。这时手机闹钟响了,她特意定的,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李默吃药的时间。
    沫沫在旁边看着,啧啧赞她大有良母之相,就是不知谁有福气把她娶回家当贤妻。
    小冬不理会她。李默估计是刚才唱歌唱累了,打了几个哈欠后,眼皮开始不住地打架。
    小冬拉起沫沫,让出长沙发让他先躺着眯会儿,等她听完了沫沫的“要事”后就回家。
    李默盖着外套,安静地闭上眼睛。小冬和沫沫坐在墙角小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密商“要事”。
    “说说吧,你暗恋上谁了?”
    “嘿嘿,大帅哥。”
    小冬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在你眼里,只要年龄不超过五十的都是帅哥。”
    沫沫小媳妇似的扭扭身子,“所以人家说是大帅哥嘛。”
    小冬在她腮帮子上轻轻拧了一把,“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我找你,就是想让你从你哥那里给我套点儿情报。大帅哥是你哥公司的。”
    小冬闻言诧异,“你怎么跟D.G.的人搞到一块儿的?”
    “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沫沫支着下巴,两眼放光,明显沉浸到某段令她极为痴迷的事件回放中。
    “既然说来话长,那你赶紧长话短说吧!”
    沫沫理了理思绪,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徐徐道来,“是这样的。‘十一’那天,几个大学同学约我去青县玩,有个女同学毕业后就结婚了,嫁了个大款,这次出游就是她组织的,费用
她全包了。大学时住一个宿舍,感情都挺好的,她特坚持,我们就没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
    “免费玩乐,你心里是不是早都乐颠了?”小冬打断她,戏谑道。
    沫沫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哪里,纯粹盛情难却。继续说……当天晚上我们住在青县峡谷公园附近的一间五星级酒店里。那叫一个豪华!要不是开发了峡谷公园,青县估计再过五十年
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酒店。我那同学出手特豪爽,开的都是套房,爽的不得了……”
    “说重点。”小冬看看表,再次打断她。
    “没有前情交代,这事也说不明白啊!你再打断,我可跟你急!”
    “好好好,你继续,我不打断你。”
    “晚上闲着没事,我们几个决定去酒店的室内游泳池。当时已经挺晚了,游泳池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三五个人坐在池边的躺椅上休息聊天,泳池里只有一个人在游泳。说来也巧,游泳
是我的强项,大学那会儿还进过校队呢。我那几个同学下去扑腾了几下,都觉得没意思,于是上了岸坐在泳池边聊天。一个人游没什么意思,我就选了根池子里那人相邻的泳道。几个来回下
来,我俩开始较劲。虽然我有用接近专业水平,可架不住那人是个男的,体力上咱就不占优势啊。我那几个姐妹看我俩较量得欢,闲极无聊,竟开始在池边给我加油助威。游了大概十个来回
吧,我认输了,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岸。结果那人看我停了,他也不游了,从水里一冒出头,就把我们全镇住了……”
    没声了。
    小冬等得着急,等着听为啥到底把她们全给镇住了。
    等了好半天,沫沫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就是不说。
    “你哑了啊?”
    沫沫一听她出声,立马得意起来,“你是不是特想知道,究竟为什么把我们都给镇住了吧?”
    小冬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对,请继续。”
    “当时他从水里一冒出头,我们全傻眼了……”
    “这句话你刚才说过了——”
    “强调!强调!能让我们这么几个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的年轻女同志齐齐傻眼的大帅哥,你可想而知长得又多诱人了吧?他没戴泳帽,湿漉漉的头发一甩,甩得我们几个人眼珠子都跟着
抖了几抖!“
    “非常抽象的描述,很难想象到底帅得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小冬坦言自己的看法。
    沫沫刮着下巴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把你哥哥和李默他后爹两个人揉到一起,再年轻个几岁,就是那位大帅哥给人的感觉了。够形象吧?”
    “一个英俊一个漂亮,气质完全不搭调。莫非是那种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感觉?”小冬被自己给恶心坏了,胃里直冒酸水。
    “算了算了,你是看着你哥那张帅脸长大的,估计很难体会到我们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大帅哥出现在眼前时的惊艳与震撼。初中那会儿我去看刘德华的演唱会时,内心也没有感受到这
种澎湃。”
    “咱能不能少用点形容词?包房里开着冷气,再加上你的制冷效果,我担心我会感冒。李默还发着烧呢,你再不着调下去,估计连他也得受波及。”
    沫沫很愤慨地望着她,颇有点对牛弹琴的遗憾。叹了口气,继续说:“接下来我们自然不能放过天赐良机,就跟他聊了起来。他人挺随和的,不过就是不太爱说话。交谈中能看出来他很
有教养,虽然长得帅,但绝不是那种乱搞女人的类型。我那个嫁给大款的同学非常善于交际应酬,成功地套出了他的名字电话和工作单位。当时我们一听是D.G.的,又被震撼了一下。年纪轻
轻就能进那种高门槛的公司,肯定有两把刷子。因为当时时间太晚了,他说要回去睡觉,我们很快就散了。”
    小冬等了会儿,见她没有下文,道:“说完了?然后你就一见钟情地迷上他了?”
    沫沫趴在吧台上,郁闷地点点头,“后来我们从青县回来后,我那个嫁给大款的同学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你别误会,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背地里包二爷的女人。主要是我们几个待嫁
的黄花闺女拜托她,让她帮忙进一步了解一下帅哥的情况。尤其是有没有女朋友,还有择偶标准什么的。”
    “然后呢,约到了?”小冬见她说得口干舌燥,拧开瓶橙汁递给她。
    沫沫喝了几口,抱着瓶子沉思了片刻,蔫声道:“我同学找了个很巧妙的跟他工作沾边的借口把他约出来了,情况也打探到不少,只是前景不容乐观啊!”
    “他有女朋友了?”
    “要是有女朋友我早就死心了,还用得着这么郁闷?”
    小冬不禁好奇,“那又是为什么?”
    “在我同学侧面迂回的打探下,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择偶标准。唉……难啊!”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过帅哥是用来养眼的,却不适合结婚过日子?以前追过你的那个张斌,不就是被你用长得太帅为由拒绝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说文艺点儿,我是被他的眼神电到了。那种特别清澈特别干净的眼神,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踏实。”
    “这么听起来倒还有点靠谱。”小冬正在努力想象什么眼神能把人给电到这种程度,想了半天,未果。
    “冬冬,让你哥帮我打听打听呗。行不行,咱总得试试。”
    “没问题。他叫什么?”
    “名如其人,既阳光又好听——姓苏名笑……”
    小冬顿时觉得全世界的乌鸦都在自己脑门儿上集结了。
    苏笑……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记得,你刚才似乎说那个帅哥虽然随和,但是不爱说话?”
    沫沫坚定地点点头,“他虽然年轻,身上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内敛和稳重。”
    小冬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求证,“他在D.G.做什么工作?”
    沫沫一听,顿时自豪起来,“设计师!你哥是设计总监,肯定知道他!”
    世界真奇妙啊真奇妙。
    沉默寡言,内敛稳重的……苏笑。
    “陈老师,你真的确定那个把你电得七荤八素的大帅哥叫苏笑?”李默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冬身后,趴在她肩膀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装睡呢?”小冬抬头,苦笑不得。
    “没错!我同学约他出来那天,还问他要了名片。”
    李默捶着吧台爆笑出声,眼角嘴角的伤口经不住肌肉剧烈运动,再度撕裂开来。
    小冬抽出面巾纸擦着他伤口上渗出的血渍,责怪道:“你再这么不注意,脸上肯定会留疤。”
    “陈老师,这事交给孟老师再合适不过了,她绝对能光荣地完成保媒拉线的任务,成功为你打响求爱之战的第一炮!”
    沫沫当他开玩笑,拉着小冬的手再三叮嘱道:“你可一定得让你哥帮我详细打听打听!知己知彼,才能无往不利!”
    小冬无力地点点头,心里琢磨着,好像国庆放假后就没见到过苏笑那张永远阳光灿烂的笑脸,原来是跑到青县去了。回想起苏笑的老妈给他制定的那些择偶标准,沫沫还真的基本都能符
合。他俩要能成,倒也是美事一桩。但现在还不能告诉沫沫,苏笑就在她家隔壁。否则以沫沫的作风,立马就得打车回家,收拾行李搬到她家住着,为长期抗战做准备。
    “这事我帮你打听。时间不早了,李默也该回家睡觉了。”
    晚上睡觉前,小冬又给孙少晏打了几个电话,依旧不通。二哥都静思了快两天了,还没消气,搅得小冬心里上下翻腾,总是静不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来电话说他们明天回来,晚上七点火车到站。
    小冬记好了时间和车次,一再叮嘱他们,回来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李默昨晚因为苏笑的事,乐到半夜才睡着。中午时分,方自睡眼朦胧地从客房里出来。
    小冬问他这两天有没有接到他小爸的电话。他说不知道,手机没开。小冬知道他心里不忿,肯定还在气李木鱼忘记他生日的事。她没戳破,悄悄盘算着等李木鱼回来,帮他补过生日的时
候再买份礼物送给他。
    小冬在厨房里切菜,李默凑过去,揪起几根盘子里切好的土豆丝举在眼前欣赏了片刻,啧啧道:“孟老师,你的刀工可真不是一般的……烂啊。”
    “睡醒了啊?昨天唱歌爽不爽?你现在这嗓子,要是唱阿杜的歌,那效果肯定没治了。”
    李默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挺刺耳。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擦干后他把小冬挤到一旁,接过她手里的菜刀开始工作。
    小冬盯着盘子里粗细程度天差地远的混合型土豆丝,十分汗颜。
    “李默,你小爸是不是很会做饭?”
    “谁说的?小爸切的土豆丝,大概比你的还要粗上几分!”
    小冬大感意外,“我以为你这手好厨艺都是你小爸教你的呢。”
    “无师自通,自学成才。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爸,做儿子的自然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说话间,小冬切剩的一个半土豆已经全部变成了形状纤细优美的丝状物,安静地躺在盘子里。
    “行了,剩下的我来准备。你去把手机打开,不要让你小爸担心。”
    李默摇摇头,绕到小冬身后。解开她的围裙系在自己身上,“他知道我在你这里,才不会担心呢。我就不开机,反正他忙起来也没时间给我打电话。”
    “中午饭你来做?”小冬靠在料理台边笑眯眯地问。
    李默举着两根葱在她眼前挥了挥,正要说话,门铃响了,小冬急匆匆地转身跑去开门。
    不速之客……
    绝对的不速之客……
    李默手脚麻利地备好了葱姜蒜等爆锅的材料,有点纳闷怎么这么久还没见人进来。他围着围裙掀开厨房的帘子走进客厅,看到小冬正站在门口面色惊诧地望着门外。
    莫非是沉默寡言内敛稳重的苏……笑?
    李默一脸坏笑地走到小冬身后,谁知笑容还未展开,却一下子僵立当场……
    “小爸?”
    小冬回过神,连忙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欢迎的笑容,把李木鱼让进门。
    李默结过李木鱼搭在胳膊上的西装挂在衣架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小冬匆匆收拾起布艺沙发上的杂志、报纸和笔记本电脑,招呼李木鱼坐下。
    李木鱼拉下领带,解开衬衣扣子,坐在沙发上望着杵在自己眼前的那两道局促不安的身影,不禁失笑,“小冬,你怎么看起来比李默还紧张?”
    “我去厨房准备午饭。”不待小冬开口,李默便准备先行遁逃,无奈……
    “李默,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李木鱼一把拉住李默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跟谁打架了?”
    李默别扭地睁开他的钳制,哼哼道:“滚下楼梯摔的,不信你问孟老师。”
    李木鱼抬起手摸了摸他眼角的伤口,虽然面色不善,手上的力道却极轻柔,“去换衣服,午饭我带你们出去吃。”
    李默在房间里换衣服,小冬走进厨房,把准备好的材料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后,倒了杯水端进客厅。
    李木鱼靠在沙发上,坐姿放松,眉眼间难掩疲惫。小冬把水放在他面前,视线偷偷从他脸上扫过,脑子里忽而想起了沫沫的话。她竟然认为苏笑是李木鱼跟二哥的结合体,这也太荒谬了
。李木鱼轮廓极深、混血味十足的五官与二哥完美精致得近乎柔美的面孔组合在一起,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
    李木鱼把小冬脸上悄然转换的神色尽收眼底。她身上那套趴趴熊图案的睡衣和简单绑在脑后的马尾让她看起来像个刚走出校门的女大学生,“小冬,这几天谢谢你了。”他缓下神色,淡
笑道。  
    挺长时间没见,李木鱼看起来瘦了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徐而富有磁性。小冬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脸微微一热。李木鱼展开笑容,让她也赶快回房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李默一马当先,把他们二人甩在后面。
    李木鱼没有再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只是向他道歉说,不该忘记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给他打电话。
    李默显然不肯这么轻易就接受他的道歉,死鸭子嘴硬地说自己根本不在乎什么生日不生日的。那口不对心的表情,逗得小冬直想笑。
    李木鱼的车就停在楼下。他说他十点多下的飞机,先打车回了趟家,放下行李,顺便把车开了出来。国庆节期间,在市区开车出行对每个人的耐心与意志都是极大的考验。李默坐在后座
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冬闲聊,就是不跟李木鱼说话。
    因为没有提前预定,连续去了两家饭店都是客满。不要说包间,就连大厅门口都涌满了排位等餐的人群。李默提议去吃肯德基,小冬说还是回家自己煮来得快。李木鱼调转车头,原路返
回。
    到家后,小冬让李木鱼在客厅休息,顺道打开电视让他看着打发时间。
    厨房里,李默把准备好的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小冬要帮他一起弄,他说一个人搞不好会更快,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这个厨艺非常上不得台面的闲杂人等赶紧退出厨房重地。
    “李默,你觉得你小爸真相信你脸上这些伤是滚下楼梯给摔的?”小冬帮他系上围裙,压低嗓音在他耳边嘀咕。
    李默撇撇嘴。无所谓地道:“那你大可以告诉他,我跟别人打架后被带到了派出所,是你大半夜的跑过去把我给救出来的。”
    小冬心里偷着乐了半天,轻轻拎起他耳朵,凛然道:“我是那么没有革命立场的人吗?这事已经过去了,只要你能从中吸取教训,以后遇事不要那么冲动就行了。我不会告诉你小爸的。

    李默咧着嘴,笑得灿烂非常。比小冬高出半个多头的身高优势,让他轻而易举地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没大没小地跟她闹腾起来。
    客厅里,李木鱼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靠在沙发上,闭目聆听着厨房传出的阵阵低语和嬉笑,身心骤然放松,连日来的疲惫铺天盖地般上涌,没多久他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姿势未变,
呼吸渐渐轻缓平和,厨房里的笑闹声似是悄然远去,坚如磐石的心却被温暖柔和的气息盈盈笼罩……他已经很久未曾尝试睡得如此香甜。
    小冬就很感慨,自家客厅这条价值八百块的布艺长沙发最近几天似乎成了福地。李默睡罢李木鱼登场,还都睡得又香又甜,弄得她都想在上面睡一晚,亲身体验一下这条物美价廉的沙发
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睡。
    “你小爸这几天估计累得够呛。你给他单独拨出来一份,等他睡醒了再吃。”餐桌前,小冬小声嘱咐道。
    李默回头瞥了一眼沙发上那道盖着毯子熟睡的身影,没说什么,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找出个保温盒仔细地把饭菜装好。
    午饭后,小冬帮李默量了量体温,盯着他吃完药后,让他回屋睡个午觉。
    两室一厅的小套房里,气氛安静而温馨。细细的水流下,小冬仔细地清洗着餐具。偶尔翻涌的思绪里,竟透出一丝淡淡的渴望。
    渴望什么?她说不清楚。也许是空气里悄然流转的那股令人心安的家的味道。
    把洗好的餐具收进碗柜里,小冬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轻轻关上门,她给二哥打电话。真意外,竟然拨通了。她对着手机傻乐了一阵子,琢磨着二哥的气应该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喂,二哥啊……”
    “嗯,找我有事?”
    “你看你这话说的,还在酒店呢?”
    “我刚才给老太太打电话,她说明晚七点到。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妈跟我说了,你甭担心,我去车站接他们。倒是你,还准备在酒店待到什么时候啊?等三姨回来,看到你不在家,得多担心啊!”
    “明晚我让小丁跟你一起去火车站。”
    “好不容易放假,别总麻烦小丁了,我自己去就行。”
    电话那头,孙少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小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始终没有声音,心里觉得挺不自在的。最近总觉得有些东西梗在她和二哥之间,找不回那种想说什么就说什
么的随意和亲近,反而多了些小心翼翼的回避,回避着那些大家都不想触及的话题。
    “二哥……”话未说完,小冬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敲门声,响了两下就停了,她也没放在心上。
    “怎么了?”孙少晏问。
    “没,刚才有人敲门,敲了两下就走了。”
    “你一个人在家?”
    “那个……”小冬结巴了一下,随口道,“是啊,要不一会我去找你吧。”
    孙少晏笑了笑,“不用,我在赶图稿,你别来给我添乱。”
    “真是个好借口!”小冬颇不忿地低声嘀咕,“二哥,你要心里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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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希尔顿的鸿门宴
    她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堪,更不知道二哥和李木鱼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尴尬的场合里暗自较劲。
    李默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小冬一人。她双手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起来非常困扰。
    李默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后面,悄悄探过头,盯着她的侧脸瞧了半晌。
    出神中的人毫无所觉,下嘴唇上染着一小片猩红,新鲜的伤口上正缓缓地往外渗着血丝。李默鬼灵精怪的大眼睛眨了几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他伸手在小冬眼前晃了晃,指着自
己的嘴唇,笑眯眯地道:“孟老师,小爸呢?刚才的战况是不是很激烈?”
    小冬恍然回神,顿了顿,没好气地捏住他的腮帮子,口气颇为不善,“不要擅自揣测大人之间的事!”
    “切!”李默揉揉脸,振振有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你嘴上的伤口也是从楼梯上摔下去摔的?”
    “你啊你……”小冬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拿这个早熟的高智小孩儿毫无办法,“你小爸已经订好了餐厅,晚上帮你补过生日。他现在回家洗澡换衣服去了。”
    李默一听“生日”二字,眼里的光芒顿时淡了下去,无精打采地闷声道:“生日已经过了,补过毫无意义。我根本不稀罕什么生日晚宴,我想要的,只不过是生日当天的一个电话而已。

    小冬拍拍他的脑袋,心里颇为感慨。因为李默的早熟和独立,所以身边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虽然他时常豪迈地高呼“与小爸斗,其乐无穷”,可心底却依旧保留
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任性和童真。
    李木鱼回来之前,小冬意外地接到一通电话。来电者,正是那晚在派出所里险些被李默暴打的肥婆。
    电话里,肥婆通知小冬,今晚七点在希尔顿酒店二楼的法国餐厅见面,商讨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的有关事宜。那狂妄的口气激得小冬火气翻涌,令她的口气也失了惯有的柔和,言语间颇
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肥婆察觉到小冬态度的强硬,口气却愈发嚣张起来,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这件事情的结果不能让她满意,那她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小冬猜不透她到底有什么底牌,挂了电话后,心里暗自犯嘀咕。
    李默闷闷不乐地跟她说,那个肥婆的儿子也是一中的,不过在读初二,跟他不同级。小冬一听,顿时有些郁闷。要是肥婆撕破脸,把这件事闹到学校去,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派出所
有记录,学校要真是查起来,会给李默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晚上你跟小爸去吃饭,我去见她。”小冬决定还是破财消灾,尽早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不要,还是跟小爸实话实说好了。那个肥婆太彪悍,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说完,李默掏出手机就要给李木鱼打电话。
    小冬阻住她,笑道:“我又不是去跟她硬拼。只要她不漫天要价,把钱给她,事情不就解决了?你小爸刚回来,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那她要是漫天要价呢?我看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小冬皱皱眉,非常认同他的推测。若真是如此,也只能随机应变了。毕竟在那种高档地方,就算真要动起手来,保安也会第一时间出现,料想那肥婆不至于如此丧失理智。
    不过,想想肥婆的体型,小冬还真是有点胆寒。
    “孟老师,你甭琢磨了,我觉得还是小爸去比较合适。到时候,小爸只要随便对她放放电,保证那肥婆会被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事情立马迎刃而解。”
    李默的话逗得小冬哈哈大笑,“要是被你小爸知道你让他牺牲色相去引诱肥婆,你想你会有什么下场?”
    李默抖抖肩膀,顿时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妥。
    “行了,这件事我去处理,你就安心跟你小爸去吃饭吧。他从德国买了礼物给你,晚上乖一点,不要惹他生气。”
    李默想了想,从牛仔裤口袋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张卡上存的都是我写小说的VIP收入。肥婆要的钱,你从卡上取好了。免得你入不敷出,连下个月的房贷都交不出。到
时候若是被小爸知道了,我只会死得更惨!”
    小冬望着他稚气的面孔,眼睛里悄悄泛起一层水雾。她特别想把他揽到怀里狠狠地抱住,就像小时候妈妈抱自己那样地抱住眼前这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她揉揉眼睛,笑着把卡放回他的钱包里,“傻孩子,你小爸付我的暑期家教的钱足以应付肥婆的胃口了,不用担心。”
    李木鱼来的时候,小冬对他说晚上临时有事,所以不能帮李默补过生日了。
    李木鱼听完后脸色沉了沉。但没多问,等这父子俩走后,小冬突然反应过来,努力地回想刚才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有没有又习惯性地绞在一起。
    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小冬咬咬牙,站在路边挥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希尔顿而去。   
    她记得薇姐说过,二哥就住在那儿。见完肥婆后,正好可以去看看他,希望不要又被拒之门外。嘴唇上的伤口勉强被唇膏遮住,她坐在车上,拒绝去回想那个令她措手不及的吻。
    李木鱼向来沉稳,成熟中透着些莫测高深的味道。他那如此突然的举动,让她乱了阵脚,失了方寸,情急之下,竟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非但没有推开,反而如法炮制般也咬破了她的唇。彼此对望时,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像是某种仪式,宣告着某些东西的破灭,抑或是预示着某些东西的诞生…
…她不愿深思。
    谈判时,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本着这个宗旨,小冬难得精心打扮了一番。
    黑亮的直发自然柔顺地披在肩上,薄施粉黛的面孔看起来肤质极佳。浅描的眼线。卷翘的长睫,把眼睛勾勒得炯炯有神。挺秀的鼻梁两侧微扫的暗影,将五官衬托的更为立体。晶莹剔透
的淡粉色唇彩凸显出双唇的线条,水润饱满,精致优雅中,透着年轻女性特有的柔美。
    化妆时,她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二哥娴熟的手法与配色的技巧,结果总算令人满意。时尚的黑色修身西装,同质地的笔直长裤,搭配上她唯一的一双八分跟皮鞋,纤细高挑的身材,在人
群中顿时显得出众无比。
    走出电梯,小冬看看表,因为塞车迟到了十分钟。
    侍者迎上来,问她是否已经订位。她点点头,四处看了看,肥婆果然醒目,目标很快锁定。
    果然来者不善,小冬看到她身旁还坐着某助拳男性一名。身材干瘦,头顶微秃,颇具发展成地中海的潜力。那两人不时地交头接耳。他们桌边,一名身着燕尾服的年轻男孩正在入神地拉
奏这小提琴。若是忽略肥婆脸上那乱颤的肥肉和秃顶身上散发出的铜臭气息,画面想必会和谐许多。市井与小资的组合,处处透着一股令人胃液翻滚的陈醋气息。
    侍者引着小冬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彬彬有礼地请她入座。
    桌旁演奏小提琴的男孩微微躬身,转身离去。秃顶在看到小冬的那一刹那,眼睛里明显放出异样的光彩。肥婆感觉极为敏锐,戴着三枚钻戒的胖手伸到桌子底下,对着秃顶干瘦的大腿狠
狠拧了一把……
    “老公,就是她家的孩子,把咱家宝贝儿子给打得卧床不起!”
    小冬屁股刚坐定,就被她的话给雷得直冒烟,“卧床不起?”她难以置信地反问。
    秃顶尴尬地笑笑,肥婆得意洋洋地从包里掏出一沓病例单子丢到小冬面前,“这是医院的诊断,你自己看。”
    这时,侍者拿着餐牌走过来,轻声询问他们需不需要点餐。   
    小冬摆摆手,说什么都不需要,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堆鬼画符似的单子上。肥婆瞥了她一眼,接过餐牌,偎到秃顶身旁跟他商议菜色。
    小冬边看边在心里暗骂单子上那一行行人鬼莫辩的医生体,耳边不时传来肥婆娇嗲的低呼。一会是“鹅肝脂肪太高”,一会又是“羊腿太油腻,不利于保持身材”,要么就是“蜗牛太小
家子气,吃不出排场”,……来来回回把餐牌翻了七八次后,终于选定了一道令她满意的菜式。
    “Waiter,就点这道马赛鱼羹好了。马赛鱼似乎是国内没有的品种,给我选一条新鲜的入菜。”
    小冬手抖了抖,病历单飘然而落。选一条新鲜的“马赛鱼”?不知道主厨听到之后,会不会痛哭。
    侍者脸上泛起绿光,强忍笑意,非常有职业素质地点点头,随即移开视线,礼貌地望着秃顶,询问他需要些什么。
    不待秃顶开口,肥婆已经夺过他手里的餐牌,自顾自地替他做好了决定,“老公,你需要补一补,就来份烤羊腿好了。顺道再给你来份鹅肝酱。我看牡蛎杯也不错,牡蛎很补的,也来一
份吧……好了,暂时就这样吧。”
    秃顶无奈的点点头。小冬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妻管严晚期患者。
    “不知道几位需要点些什么酒水?”
    肥婆对着酒牌研究了半响,豪迈地挥挥手,“开一瓶红酒,就一千二一瓶的这种。”
    不待侍者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优雅和煦,夹杂着一丝特殊的腔调,“这位太太,你点的是Petit Verdot。酒牌上标的,是一杯的价格。”
    小冬心下一惊,刷地转过头……
    “马汀?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间西装笔挺的马汀拉开椅子坐到小冬身边,笑眯眯地对侍者说:“开一瓶Petit Verdot,帐记在我的单上。”
    肥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国帅哥弄的满头雾水,略略敛起脸上的跋扈之色,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马汀优雅地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是冬冬的朋友……”说罢,他的视线极其自然地从小冬手边那沓病例单子上扫过,好奇道,“不知二位是?”
    肥婆双眼放光地盯着马汀名片上的头衔,“你是是D.G.亚洲区的总裁?我今天穿的外套就是D.G.的,真是幸会!”兴奋溢于言表,肥婆伸出手,热情地跟马汀握在一起,上下晃动了七八
回,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马汀收回手,不着痕迹地在餐巾上蹭了蹭,脸上的笑容却不失灿烂,“真是太荣幸了,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刚好今天也在,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与我们共进晚餐?”
    肥婆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
    “啊?二哥也在?”小冬一听,条件反射般扭过头,视线四处搜寻……
    餐厅中央的钢琴演奏台右后方,华丽的水晶吊灯笼罩下的身影,小冬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他……
    肥婆顺着小冬的视线望去,脸皮一阵乱颤,情绪再度高涨起来。她猛烈摇晃着秃顶的胳膊,兴奋莫名,“就是他,就是他!我在报纸上看过他的专访!没想到真人比报纸上更好看!”
    孙少晏手里夹着根烟,静静地坐在椅上上,与小东遥遥相望。他没有戴隐形眼镜,挺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黑框眼镜,有着难以言喻的时尚与优雅,吸引了诸多目光。小冬许久没有
见过他戴眼镜了,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马汀拍拍小冬的肩膀,起身引着肥婆和秃顶向孙少晏坐的那桌走去。
    侍者利落地添置餐具,摆放座椅。因为孙少晏行动不方便,所以他们没有换到其他的大桌。肥婆和秃顶已经落座,小冬却没有跟上。她借口要去洗手间,转身匆匆离开,一路上都在心里
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肥婆刚刚坐定,便拿着手里的外套跟孙少晏热情地攀谈起来,“孙先生,我这件外套是D.G.当季的新品。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设计师本人,实在是荣幸至极。”
    孙少晏弹了弹烟灰,面露微笑,声音清润柔和,“D.G.的设计师很多,这一季专为体态丰盈的女性设计的时装,并不是出自我手。我会记得向这款外套的设计师转达你的喜爱之情。”
    秃顶偷笑。肥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他们。
    马汀笑眯眯地接过,随手放进钱包里。
    孙少晏眉头轻皱,名片上的熏香刺激得他很不舒服。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却依旧令人觉得如沐春风,“幸会。杨太太的生意做的很不错。”
    原来肥婆是福美乐餐饮的副总经理,杨二车。
    小冬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十几分钟,对着镜子理了理装束后,英勇地转身出门奔赴战场。
    正沿着走廊往正厅走,手机响了。她低头在包里翻腾,刚拿到手里,铃声就消失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未接来电,一道身影便结结实实的阻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看了,我打的。”
    啪嗒一声,小冬手一松,手机跌落在地上。
    天要亡我啊!小冬悲叹。
    来人弯腰捡起手机放到她手里,语声带笑,“难得见你这么精心打扮。准备在气势上镇住她,先下一城?”
    小冬抬起头,无奈地望着来人。高跟鞋的作用是巨大的,两人的身高差距终于缩小到不用仰头便可看到他眼睛的地步,“李默最终还是向你坦白了?”
    “你说那个肥婆太彪悍,恐怕你有生命危险。”
    小冬失笑出声,“她确实不是盏省油的灯,今晚还邀了她老公前来助拳。说实话,当时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结果这下子可好……唉……”
    “怎么,中途横生枝节?”
    小冬僵硬地点点头,“很大的枝节,一切都乱套了。”
    “看来我又一次充当了救美的英雄。”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不过,这次你的对手段数明显要高很多。”
    “是吗?那最好不过。林西北实在是太不入流。”
    “你……”小冬脸一热,顿时回想起那次的天雷事件,“李木鱼,今晚你可要嘴下留情。”
    说话间,两人穿过走廊,走进餐厅。
    “他们人呢?我刚才进来时没看到。”
    小冬暗叹一声,抬手遥指钢琴后。
    李木鱼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睛微微眯起,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探询:“少晏也在?”
    “偶遇,纯属意外。”
    “你刚才是躲在洗手间里思考对策?”
    “做人不要太敏锐。”小冬冲他咧咧嘴,郁闷地道。
    李木鱼步子略略放缓,与小冬并肩而行。孙少晏坐在餐桌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小冬心虚地别过头,稍稍落后了半步。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二哥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射出的道道寒光

    二人走到桌边,侍者再次添加了椅子和餐具。
    马汀对李木鱼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孙少晏面色淡然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下嘴唇上那个明显的咬痕,思绪飘忽,直到燃尽的烟头烫到手指,方才恍惚回神。
    肥婆被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的帅哥晃得晕头转向,心里暗自犯嘀咕。听儿子说这孟小冬是一中老师,一个普通的老师,怎么会跟这些精英人物扯到一起?
    想归想,见到帅哥就递名片的程序可不能少。李木鱼坐在小冬身旁,笑着接过肥婆递来的名片,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张。
    小冬很郁闷,改天自己也应该去弄点名片发一发。没头衔也不怕,就印姓名和电话,自己逗自己高兴。
    肥婆拿着李木鱼的名片,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响,又拉过秃顶窃窃私语了片刻。
    马汀好奇,问他们要过名片来看了看,笑眯眯地道:“是德文。李木鱼,汽车混合动力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肥婆闻言,恍然大悟。
    李木鱼浅笑不语,小冬低头喝水,孙少晏挑眉静思。
    餐厅里响起优雅的钢琴曲。
    肥婆暗自思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决定改变作战方针,“孟小姐,今晚这种场合更适合交朋识友。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不如另外约个时间再详谈。”
    小冬求之不得,频频点头,却听孙李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小冬跟这件事无关。”
    肥婆愣住,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孙少晏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是小冬的哥哥。你定好时间地点,打上面的电话联系我。”
    肥婆懵懂地接过名片,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李木鱼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这件事不必麻烦别人。打你儿子的人是我儿子,吃晚饭后,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说罢,他侧头冲孙少晏
微微一笑,看起来像是感谢他刚才的拔刀相助——当然,只是看起来。小冬非常确定自己在李木鱼那双平时完全捉摸不透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挑衅。
    “你儿子?”肥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儿子?”
    李木鱼没有理会她的诧异,只从小冬手边拿过那沓病例单子,快速地翻看着。
    小冬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说她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不是骗人的?写成这个样子,摆明了就不是给人看的。”
    李木鱼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抬起头看着一脸得意的肥婆,似笑非笑地道:“你确定这是你儿子的伤势诊断单?”
    肥婆点头。秃顶在她的暗示下,也连忙点头附和。
    李木鱼挥了挥手中的单子,笑道:“你真的确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种伤势诊断,恐怕会以为此人是在以色列的战场上呗坦克给碾了。”
    送菜的侍者端盘子的手明显地抖了几抖。马汀附在孙少晏耳边悄声低语,小冬坐姿端正,只是肩膀忍不住地颤动着。
    肥婆沉下脸去,言语间暗含挑衅,“这是正规医院的诊断书,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且……”她别有含义地盯着小冬,凉凉地道:“而且我听说孟小姐是一中的老师,还是初三的年级主
任。这可真是太巧了,我表妹前一阵子刚刚调去一中。说起我表妹。孟小姐应该知道的——教导主任赵倩。”
    “赵倩”二字入耳,孙少晏脸上顿时变色。他坐正身子,利刃似的目光从肥婆脸上缓缓扫过,激得她神色顿萎,气势弱去不少。
    小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绕来绕去,竟然把赵倩都扯了出来。浓浓的挫败感,令她倍感疲惫。
    李木鱼敏感地捕捉到他们兄妹二人突如其来的变化,沉思片刻,话题一转,“这些事,等过后再谈也不迟。”
    马汀闻言,立即接过话茬,笑意融融地举起酒杯,“既然坐在一起就是有缘。来,为我们这美妙的夜晚干杯!”
    孙少晏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他挥挥手,吩咐侍者倒酒。小冬正想出言阻止,却被李木鱼的声音打断,“红酒舒筋活血,少喝一点,不会有影响。”
    孙少晏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水晶高脚杯中微微荡漾的绛红色液体。片刻后,他摘下眼镜,随手丢到桌上。小冬忐忑不安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却猜不透此刻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马汀正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见孙少晏忽而举起酒杯,向坐在他正对面的肥婆绽出一抹令人难以置信的灿烂笑容。下一秒,酒杯已空空如也。
    肥婆被孙少晏这突如其来却又风情万种的柔情一笑电得七荤八素,受宠若惊,当即也豪迈地干掉了杯中之酒。秃顶自然是有样学样。很快,桌上除了小冬和李木鱼之外,所有的酒杯都见
了底。
    “冬冬……”马汀笑眯眯地晃动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小冬被他叫得浑身不自在,无奈之下,觉得豁出去了。她酒量很浅,勉强喝点啤酒还可以,红酒这种最易上头之物,轻易就能把她放到。可在这微妙的氛围下,她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然而,就在她微仰起头,准备一饮而尽时,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
    恍惚间,小冬一时分辨不清这究竟是谁的声音。
    直到李木鱼面前出现两只空空如也的酒杯时,她才惊觉……不是二哥……
    “有哮喘病的人,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孙少晏侧头,视线越过马汀,越过小冬,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木鱼面前的那两只空酒杯。
    李木鱼拿起餐巾,优雅地拭去嘴角沾着的酒渍,淡淡地道:“不过量就没问题。”
    “是吗?”孙少晏转过头,靠回椅背上,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腕上的黑色皮绳,似乎正在思量着什么。
    马汀瞥见他手上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瞬间的凝固。
    肥婆和秃顶皆是满脸困惑,猜不透这古怪的气氛究竟从何而起。
    马汀收起玩乐看戏的心态,扬扬手。不远处的侍者快步走上来。
    “再开一瓶。”他心情甚好的吩咐道。
    “难得大家这么有兴致,一瓶恐怕不够……”孙少晏微笑着,缓缓地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自然是要不醉不归。先开三瓶,不够再说。”
    肥婆一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侧身跟她老公低声嘀咕了几句。
    马汀听力甚佳,立即接话,“杨太太不必担心。今晚这餐我做东,最重要是大家吃得开心喝得尽兴。”
    “您真是太客气看!”顾虑一除,肥婆情难自禁地掩口大笑。
    小冬面无表情地僵坐着。她拼命告诉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她很生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破财的充分准备。她不
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混乱不堪,更不知道二哥和李木鱼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尴尬的场合里暗自较劲。
    她无力去平息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矛盾,只希望这场糟糕透顶的晚宴能快点结束。耳边不时响起阵阵夸张的大笑,她敛了敛神,看到马汀正跟肥婆热络地交谈着。李木鱼或插上几句,气
氛很是热烈。
    小冬什么都听不进去,正想借故去洗手间缓口气,不想话题却突然扯到了她的身上……
    “李先生,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不知你跟孟小姐是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肥胖一整晚。
    李木鱼微笑不语。小冬振作精神,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是老师,他是学生的家长。”
    这明显不是肥婆想听到的答案,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叮的一声,孙少晏掀开Zippo的盖子,缓缓点上一根烟。
    马汀摇摇头,拿过他的打火机和烟盒转身交给侍者,“扔掉。”
    孙少晏皱眉,正想阻止,却听马汀说:“你今天已经抽得太多了,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小冬一激灵,思维尚未理顺,悔意已涌上心头……她只顾和生闷气,竟然差点忘了二哥伤还没好。
    “冬冬,你跟这条餐巾有仇吗?它已经快被你撕烂了……”
    随着马汀的调侃,小冬立刻成了全桌的焦点……
    她窘得无以复加,慌乱中,灵光一闪,急急地道:“五星级酒店的餐巾,质量确实不一般啊……”
    恨啊!话一出口,小冬顿时更加窘迫。
    也许是歪打正着,她这个冷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冷笑话,竟然莫名其妙地冲散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随着主菜上桌,气氛渐渐正常起来。
    人不可貌相看来有几分道理。
    席间,肥婆谈兴很高。经她一说,小冬才知道,原来最近几年蓬勃发展起来的专卖烤翅的连锁快餐店——“香辣好滋味”竟然是她的企业。说到激动处,肥婆还从包里掏出一大沓餐券分
发给众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竟连小冬都没落下。
    好不容易熬到侍者来收走餐盘,小冬如释重负,琢磨着终于可以散席了。没想到马汀一挥手,侍者立刻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红酒,一次倒进每个人杯中。
    秃顶兴奋了。刚才上主菜的时候没有酒,他还以为再开三瓶是随便说说的,白白郁闷了半天。看来好东西果然都是用来压轴的。
    小冬看到马汀又准备张罗大伙儿干杯,终于忍不住了。她推来椅子走到孙少晏身后,弯腰贴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二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喝?”
    马汀对她的举动并未感到意外,放下酒杯,随手拿起刚才收到的鸡翅优惠券,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肥婆见他如此感兴趣,顿时拉开了话匣子。
    秃顶被晾在一边,心里憋得慌,总想找点话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根递给坐在对面的李木鱼,“兄弟,来来来,烟酒不分家。”
    李木鱼笑笑,“我不抽烟。”
    肥婆似乎很瞧不惯自家老公那副吗、窝囊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越看越委屈,越看越不忿。为什么优秀的男人眼里只有平庸的女人?为什么优秀的女人却偏偏
嫁给了牛粪一样的男人?
    “李先生,今晚为何不带太太一起来?”
    “我还没结婚。”
    肥婆愣住,不解。
    小冬一脸郁闷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马汀适时欣赏完了鸡翅优惠券,招呼大家举杯畅饮。
    小冬陷入沉默,不顾李木鱼的阻拦,机械地往肚子里灌酒。
    上佳的法国红酒,就这么一杯杯比啤酒还不如地轮番灌进众人的肚子里。格调高雅的法国餐厅里没头脑这一桌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冬一小时内去了三次洗手间。心里本就憋屈,再加上酒劲上涌,头又晕又疼。她晃晃悠悠地站在洗面池前,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往脸上泼水。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着火了,越来越烫,这
么泼凉水都熄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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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天堂还是地狱
    现代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很难抛开一切隐居山林,做个世外隐士。生活的不便倒是其次,更多的怕是心灵上的寂寞。
    当小冬踩着软绵绵的步子,第三次从洗手间回到座位时,马汀正准备让侍者再开一瓶吧、红酒。
    第几瓶了?小冬不知道。她一把抓住马汀的胳膊,傻乎乎地凑到他跟前,“开一瓶……开一瓶哪够!多……多开几瓶……我今天就……就陪二哥喝个够……”
    孙少晏挥退侍者,掏出房卡交给马汀,“你送小冬上楼,她喝多了。”
    马汀笑容可掬地跟肥婆夫妇道别,拉着小冬的胳膊正想扶她起来,却被她狠狠地甩开。刚才喝了李木鱼递过来的冰水,小冬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她推开椅子,缓缓走到孙少晏身边,弯下
腰,贴近他的脸,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二哥,你今晚喝得尽兴吗?”
    失去了唇膏的遮掩,就算孙少晏没戴眼镜,也清晰地看到了她嘴唇上的咬痕。他不怒反笑,缓缓地道:“你说呢?”
    李木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这一幕。他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和身份证交给侍者,低声吩咐他去前台开一间套房。
    肥婆的眼睛里染满了八卦的光芒。她的秃顶老公顾不得这些,毫不客气地把瓶中残余的酒全部倒进自己杯子里。
    小冬撑着桌子,俯下身跟孙少晏面对面地僵持着。小冬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她在二哥面前,大多时候都是习惯性地顺从,因为她知道二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今晚不同,她实在
无法认同二哥明显是在爱闹别扭的幼稚举动,不管为什么,不管针对谁,她都无法认同。
    “让马汀带你上楼,我有事跟杨太太谈。”孙少晏握住小冬的手腕,隐隐发力,身子僵得绷直,任谁都看得出这二人之间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小冬倔强地抿着嘴,暗自用劲,想挣开他的钳制,无奈他却越握越紧。
    肥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脸上泛出的油光弄花了精心勾绘的眼线,晕染开来,下眼皮上黑糊糊一片,看起来颇有烟熏妆的效果。
    刚才离去的侍者去而复返,把证件、信用卡和两张房卡交给李木鱼。李木鱼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放在上侍者的托盘里,随后站起身,走到那对暗自较劲的兄妹旁边,淡声道:“少晏,
你腿不方便,我带小冬上楼吧。她确实喝多了。”
    小冬趁孙少晏注意力分散的短暂瞬间,利落地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浅色的勒痕。李木鱼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出餐厅。
    马汀遥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电梯缓缓上升,小冬觉得自己好似踩在云彩上,腾云驾雾般浮在半空中。阵阵眩晕袭来,她痛苦地蹲下身子,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胃里排山倒海般翻涌。
    李木鱼抬头看了一眼不断变换的数字,转身弯腰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下一秒,电梯停住,到达了指定的楼层。
    小冬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耳边传来阵阵陌生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奏出安抚人心的韵律。
    打开房门,李木鱼抱着小冬直奔卧室。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小冬却仿佛失了支撑,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顿觉生不如死。
    李木鱼走进洗手间,从架子上取下条毛巾用冷水打湿。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清凉,小冬眨眨眼,脑子稍稍清醒。李木鱼坐在床边,把毛巾折起来搭在她额头上。虽然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小冬却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

    这种温柔的注视,久久定格在她脑中。不知怎的,两行温热的液体缓缓顺着眼角滑落,心里有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倏然间不受控制般释放出来。很快,枕头上便现出了两摊不规则的水渍,
好似两颗被挤压得变了形的心。
    李木鱼从床头抽出张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染着和煦的笑意,“眼线都哭花了,以后还是不要化妆了。”
    小冬哼哼两声,抢过他手里的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努力聚集起散乱的思绪,垂着眼皮低声道:“李木鱼,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不行的,真的不行。”说完,她翻身把脸埋进蓬松柔
软的枕头里,毛巾顺着床沿滑落。
    静默了半响,李木鱼缓缓站起身。刚要迈步,衬衣下摆却被人从身后拽住,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对不起……”
    又是半响的沉默。
    小冬缓缓松开手,胳膊垂在床边,整个人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她似乎听到脚步声渐远,过了一会儿,费力地撑开眼皮,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墙角的落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米色调的卧室里,处处透着宁静温馨的气息。
    她闭着眼睛,心里却越来越空,越来越惶恐。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挥舞着,想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也许是刚才的眼泪带走了体内的酒精,独处的空间里,她的视线渐渐清晰,
偏离轨道的思绪丝丝缕缕的回归本位。
    困意渐渐散去,她坐起身,茫然四顾。令人厌恶的陌生感,扰得她只想迅速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混乱不堪的夜晚……
    李木鱼重新回到房间时,小冬正站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发呆。她脸上布满水渍,洗去妆容的面孔上,点缀着因酒精作用而浮现的两抹红晕。
    “他们都走了?”
    李木鱼点点头,“我跟姓杨的另外约了时间。马汀送少晏回房间了,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好了。”
    “麻烦你了。”小冬擦干脸上的水,转身跟他一起走出洗手间。
    李木鱼笑,“不用客气。要是我不想被你麻烦的话,你也不可能会麻烦到我。”
    小冬也笑了。
    二人走进客厅,不约而同地坐到了窗前的半圆形观景台上。俯瞰窗外的景色,霓虹灯闪耀的都市喧嚣不减,夜色笼罩下的街道,点缀着路灯洒下的斑斑黄昏。
    “酒醒了?”李木鱼打破沉默。
    小冬收回视线,眼神清亮的许多,不复刚才的迷蒙,“其实也不算喝多了,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每个喝多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这很正常。”
    小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酒量倒是好得很。不过,你喝这么多酒真的不会有事?”哮喘发作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木鱼靠在窗边,坐姿舒展,语带戏虐,“应该会有事的,可是却没有,我也觉得很奇怪。”
    小冬一听就急了,“你别吓我啊!药有没有带在身边?”
    李木鱼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逗乐了,语调越发轻松,“没带,出门时走得太匆忙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李默是不是一个人在家?”
    “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按照他的意思,我要是不回去就最好了。”
    小冬窘然沉默。她惶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态竟悄然起了变化,就像今晚,竟由着李木鱼把自己从二哥面前带走。是因为酒精麻木了思维吗?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摒去恼人的思绪,小冬岔开话题,“李默打架的事其实是有原因的,你就别跟他多计较了。”
    “是吗?晚了。估计现在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了。”
    小冬无奈失笑,“说起来是你理亏在先。要不是你忘了他的生日,那天晚上他也不会那么郁闷。”
    “你要是再这么纵容他,恐怕到时候他会直接叛变,向你投诚了。”
    “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这一天赶快到来!”
    李木鱼浅笑不语。
    两人再度把实现转向窗外,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茫茫夜空。总体而言,这幅对坐赏月的画面还是很美好的,可惜天气不太配合,没有月亮,只有废气黑云,破坏了意境,显得有点
傻。
    大概是酒劲上头的缘故,小冬忽然不着边际地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夏天的夜晚,最开心的事就是坐在小院里听姥爷讲故事。乡下的夜晚很宁静,蝉鸣鸟啼中时时想起几声狗叫,就连蚊子在耳边嗡嗡飞舞的声音,听起来都不是那么恼人。
    那时的天空很清澈,月色清明,星光闪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稻香。没有汽车轰鸣而过扬起的尘土,也没有巨大的烟囱里冒出的股股黑烟。儿时的回忆就好似心中最好一方净土,沉浸在
忙碌的都市中,习惯了喧嚣,浮躁的心早已找不回那份恬淡。
    每个久居都市的人,也许都曾在内心渴望过有一天能回归乡野,享受返璞归真般的田园生活。可当这种生活真的来临时,也许它带来的只不过是新鲜而短暂的体验。心早已在闹市中沉沦
,无法再回归到山野的宁静。现代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很难抛开一切隐居山林,做个世外隐士。生活的不便倒是其次,更多的怕是心灵上的寂寞。
    寂寞是毒药。此刻,这种毒药正疯狂地侵蚀着小冬的心灵。
    不在寂寞中变坏,那就只能在寂寞中变态了。
    万恶的红酒,寂寞的诱因,变态的催化剂!
    小冬叹息一声,收回视线,眨眨眼瞪得发酸的眼珠子,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埋在膝盖间,自我厌恶的情绪铺天盖地般袭来,“李木鱼,你说我的情商是不是有问题?”
    “你是说EQ?”李木鱼笑笑,双手交叉搭在腿上,坐姿极为放松,“情商这个东西太抽象,要是换成IQ的话,我倒是能给你个肯定的回答。”
    “你……”小冬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拐着弯儿骂我弱智呢?”
    “我发现你酒量其实不错。这个反应速度,可不像是喝多了的人能有的。”
    小冬揉揉脸,站起身抚平裤子上的褶皱,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去二哥那儿看看。你早点休息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小冬,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选择现在去少晏那里。”笃定的口吻,强硬得令人难以招架。
    小冬没有问为什么。李木鱼的理由总是完美得令人无法辩驳。她不想自寻烦恼。
    “怎么,怕被我说服?”
    小冬无奈地看着他,“你何必要这样咄咄逼人?”
    李木鱼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扫了一眼她脚上穿的高跟鞋,似乎不太适应两人现在的身高差距。
    小冬往后退了退,眼含戒备地盯着他,“你先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酒后乱性?”
    小冬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君子。”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直奔门口而去。
    “小冬,我突然发现,有时候做人其实不能太君子。”
    “……摸什么意思?”小冬脚下一踉跄,身体忽然凌空而起……
    两秒钟后,她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李木鱼的脸,近在咫尺。
    “你这种行为算什么?酒后乱性直接扑倒?”
    李木鱼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小冬,我问你,你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难道你认为我是?”小冬被他压在身下,冷冷地反问。
    李木鱼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似乎又沉了几分,“你当然不是。”
    “那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冬试着挣扎了几下,无奈胳膊被他牢牢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既然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自然不会在酒后随便跟男人走进酒店的房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觉得呢?”
    小冬无言。明知他已经在面前挖好了坑等自己往下跳,可此刻除了点头外,她想不出还能如何作答。
    “当着少晏的面,你肯被我带走,这种行为我该如何解读呢?示威,赌气,还是纯粹只是想尽快逃离那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场合?”
    小冬被他凌厉的逼问搅得方寸大乱,心头火起,口不择言,“不管是哪一种,都跟你没关系!”
    “是吗?要是跟我没关系,你离开餐厅的时候,就应该直奔门外打车而去。”
    小冬顿时语塞,死死地咬着嘴唇,不甘心地瞪着他。想反击,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他的每一句话,都隐隐地命中要害。
    两人就这么姿势暧昧地僵持着。鼻尖相碰,稍稍下压,那两片带着同样咬痕的嘴唇便会再度碰到一起。
    约莫一厘米的距离,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
    天堂地狱,有时候在毫厘之间。也许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这短短一厘米的距离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那双同样染满寂寞的眼眸,相对无言。
    若不是刘小琴的一通电话,这个夜晚也许对许多人而言,都会成为一个新的开始。
    酒店的房间里,刘小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滴向小冬哭诉她怀孕的过程,以及马汀是怎么逼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的。
    李木鱼听了约莫三分钟后,径直离去。
    小冬追出去叮嘱他不要酒后驾驶。李木鱼趁她不备,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晚安吻。不待小冬有所反应,他已迈进了三步开外的电梯里。
    刘小琴的情绪特别激动,小冬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坐在一旁不断给她递纸巾擦眼泪。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苦水倒完了,她大概也说累了,摇摇晃晃地起身走进卧室,脱光了衣服直接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小冬和衣躺在沙发上,几乎一夜未眠。要是被大舅知道刘小琴还没结婚就让人搞大了肚子,按照他溺爱刘小琴的程度来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最令人头疼的是,刘小琴似乎也很得意自己手里握着的这张牌,几次扬言若是小冬不帮忙想办法让马汀认了这个孩子,那她就只能打电话,通知家里人进城一同商议了。
    天蒙蒙亮,小冬按捺不住,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找孙少晏。
    不知道马汀昨晚是不是也有留宿在酒店里,希望没有,她还没想好对付马汀的说辞。小冬对堕胎有心理阴影,所以不希望刘小琴步自己的后尘。可仔细想想,当初是刘小琴非要坚持跟马
汀这种花花公子谈恋爱的。花花公子与灰姑娘的爱情里,用计怀孕和强行堕胎似乎是永不褪色的戏码。
    小冬忐忑地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仔细确认了下门上的烫金数字——正是薇姐昨天在电话里告诉她的。时间尚早,不知道二哥起没起床。
    她轻轻按下门铃,竖起耳朵聆听着屋内的动静。很快,里面传出响动,脚步声很稳健,明显不是二哥。
    “冬冬,这么早?”马汀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口。
    小冬进了门。套房的格局似乎跟她睡的那间不同,看起来更大一些。舒适的白色软皮沙发明显有被人睡过的痕迹,茶几上放着两个红酒瓶,都是空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客厅里的空气
异常恶劣。
    “小少还在睡觉,昨晚我们聊天聊到半夜。”马汀哈欠连天地瘫坐在沙发上,随时都有睡过去的可能。
    卧室房门半掩,小冬知道二哥就在里面,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他还好吧?”
    马汀懒洋洋地看着她,“你是指哪方面?”
    小冬不理会他的调侃,难掩担心的问:“他腿没事吧?”
    “他说没,我也不清楚,大概没事。”
    马汀那玩世不恭的强调惹得小冬有些愤怒,正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跟他说刘小琴的事,就在这时,卧室里传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小冬,进来。”
    听到这半死不活的动静,小冬哪里还顾得上管刘小琴的事。
    卧室里光线很暗,厚重的深紫色天鹅绒窗帘毫不留情地把所有光线都拒之窗外。小冬摸到了墙上的壁灯开关,随手打开。
    孙少晏靠坐在床上,精神相当不济,样子惨到小冬都不敢仔细看。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件蓝色衬衫,只是皱皱巴巴的,毫无造型可言。小冬弯腰捡起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墙边的眼镜,走
过去轻轻帮他戴上。
    “怎么不戴隐形眼镜了?”
    “眼睛不舒服。”
    “眼药水在哪儿?”
    “用完了。”
    “那我现在去给你买。”
    小冬说完,转身就要走。孙少晏终于还是没能绷住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耍酷了?”小冬扑哧一笑,强装的严肃顿时灰飞烟灭。
    孙少晏皱眉,心情相当不爽,“耍酷?这就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小冬举起手腕,示威似的在他眼前来回晃,“你的杰作,都肿了。”
    “过来我看看。”
    “得了,逗你玩儿的,都快好了。”
    “我看看。”
    小冬笑嘻嘻地从床边跑开,“就不给你看。”
    孙少晏摇摇头,作势要下床。小冬连忙跑过去按住他,“你别折腾了,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
    “小冬……”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想听那三个字,而且我的气在昨晚都已经消化了,你就甭替我操心了。”
    “昨晚在酒店睡的?”
    “嗯。”
    “跟谁?”
  “刘小琴。”
    孙少晏大感意外,“刘小琴?”
    “是啊,新奇吧。”小冬坐在床边,轻轻卷起他的牛仔裤,紧张地检查着被层层绷带缠绕的右小腿。
    看起来还好,只是脚踝以下裸露在外的部位有点肿。她抬指在他脚背上轻轻按了按,果然就见他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知道疼啊?”小冬没好气地瞪着他,“昨晚喝了那么多‘舒筋活血’的红酒,我还以为你已经能飞身而起、健步如飞了呢!”
    孙少晏似乎不想提起昨晚那场实在谈不上愉快的晚宴,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刘小琴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她昨天晚上突然跑过来。她说她怀了马汀的孩子,马汀让她……”小冬咬着嘴唇,迟迟没有将“堕胎”二字说出口。
    “傻丫头,这事跟你没关系。就算大舅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
    “大舅的脾气我最清楚……”小冬觉得这件事万一要是处理不好,后果一定会非常非常的不堪设想。
    “刘小琴在哪个房间?”孙少晏拿起床头的内线电话,“这种事让她自己跟马汀协商解决。马汀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一早就知道,当她在避孕套上扎洞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承担这种后果
的心理准备。”
    “啊?避孕套上扎洞?马汀跟你说的?也忒有想象力了吧!”
    孙少晏晃晃手里的话筒,“房间号。”
    “一二零六。”
    电话里,刘小琴说她刚起床,洗个澡就过去。但一小时后,仍没见到人影。
    小冬等得昏昏欲睡,孙少晏心里早就有了谱儿——十成十是畏罪潜逃了。
    本来小冬觉得,在这件事上马汀和刘小琴都有责任。可吃早餐时,看到马汀那副谈笑风生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后,她几次忍不住想出言跟他理论,都被孙少晏暗地里制止了。
    吃过饭,马汀自愿充当免费司机。
    孙少晏说他要回公寓取点东西。小冬问他要了三姨家的钥匙,拒绝了马汀的好意,肚子离开。二哥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她得在三姨回来之前,过去好好收拾一下。
    离开希尔顿之前,小冬给李木鱼打了个电话。李默接的,说李木鱼还没起床。
    小冬非常理解。虽然李木鱼向来晚期早睡,可昨天自从下飞机后便马不停蹄地折腾,加之晚上又喝了不少酒,而且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当然该补睡一下。
    小冬说没什么要紧事,让李默不要吵醒他。电话里,她顺便问李默什么时候去她那儿,把衣服和洗漱用具都拿走。
    李默嘿嘿一乐,说都来回折腾好几回了,那些东西就放那儿好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小冬拿他没辙。自己那儿,已经俨然成了他的免费收容所。
    李默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小冬说下午还有事,没空儿。李默郁闷不已,说午饭后要跟小爸一起回S市探望爷爷,住两三天,国庆假期结束前才能回来。
    小冬觉得自己就是心太软,而李默这臭小子绝对是瞅准了她这一点。电话里,李默那可怜巴巴的声音,成功地让她改变了主意。
    挂电话前,李默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孟老师,昨晚小爸回家时,心情相当不错,竟然连我打架的事都没再提起。而且……嘿嘿,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潘婷洗发水的味
道,柔香型的哦。小爸从不用潘婷,你说是谁的呢?是谁的呢?谁的呢?”
    刻意拖长的古怪腔调不断重复着最后的话,让小冬又好气又好笑,没跟他多啰嗦,直接收线。
    李木鱼昨晚心情好吗?小冬不这么认为。经历了那顿晚宴,估计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肥婆夫妇除外。小冬猜测,他大约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所以才没有跟李默计较打架的事吧。当然
,小冬绝对不认为李木鱼会这么轻易就忘记。肥婆那头还没摆平,李默现在身处的,恐怕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的宁静。
    因为答应了李默,中午要跟他们一起吃饭,所以小冬决定下午再去三姨家打扫卫生。
    啊坐着地铁回到公寓,洗了个澡,换了套轻便的衣服。吹干头发扎起马尾,镜子里那张脸又恢复了清秀纯净,看起来像是个尚未走出校门的女大学生。
    时间尚早,小冬站在阳台上,倚着栏杆晒太阳。不知哪来的兴致,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开盖子高高举起,对着摄像头展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
    咔嚓一声,这个自恋的瞬间永远定格。光线充足,肤色看起来健康而粉嫩,嘴角的笑容虽然有点儿傻,却灿烂无比……总体而言,这张自拍照令小冬非常满意。
    她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下,把照片设成了桌面。正意犹未尽地想再拍几张时,一条短信姗姗而至——
    小冬,救命啊!!
    小冬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当看清发信人时,面上顿现无奈之色,迅速地回想起昨天苏笑临走前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件事。
    据他声泪俱下的描述,情况大致是这样的,家里老太太收到风声,听说他谈女朋友了,立马命令他带出来给她看看。只有她那关审核通过了,两人才能继续处。老太太办事毫不拖泥带水
,非常雷厉风行,见面时间就定在……明天。他一听,顿时急红了眼。要是到时候老太太发现被骗了,那他就必须得跟老太太亲自挑选出来的那几个根正苗红的女青年轮番相亲,然后从中挑
哟个娶回家当老婆!
    小冬特别理解苏笑的痛苦,可她是在是爱莫能助。自己身边的事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拿出来浪费。所以昨天不管苏笑怎么哀求,她都坚决不松口。正琢磨着该
怎么更有力度地拒绝他时,又进来一条短信——
    小冬啊,为了捍卫我处男的名誉,你舍身成仁的光荣时刻终于来临了!!
    小冬对着手机屏幕哈哈大笑,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人……沫沫!
    这不正是天赐良机!
    小冬没多犹豫,立刻给苏笑回了条消息——
    苏笑同志,组织上一定会尽快派人前去与你会合,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严峻考验!
    过了片刻,苏笑来电。
    小冬正在跟沫沫通话,兴奋的尖叫声毫无征兆地袭击了她的耳朵,迫得她把手机远远拿开。好一会儿,余音方才袅袅散去。
    “耳朵都快聋了。”
    “冬冬,他真同意跟我相亲啊?”
    “见面,记住是见面!能不能看对眼儿,就要看你的道行够不够深了。”
    “你赶紧跟我说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温柔的?娇媚的?妖艳的?性感的?对胸部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我现在去买加厚胸罩还来得及!”
    “清爽自然就好了,不用刻意装扮。尤其是他家人,非常不喜欢那种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小冬无奈地掏掏耳朵,转身走进客厅——眼睛被阳光晃得有点花。
    “家风严谨啊!我喜欢!”沫沫的声音已经快high上天了。
    小冬忍不住打断她激情澎湃的意淫,却又不得不说:“明天他妈妈也会去。”
    “啊……”脑筋急转弯,沫沫傻眼了。踌躇片刻,故作娇嗔地道,“为什么啊?这样人家压力多大嘛!”
    “甭跟我发嗲。他妈对儿媳要求很严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是黄了,可别跑到我家哭。”
    沫沫哧哧一笑,“放心!为了那双令我魂牵梦萦的电眼,我豁出去了!前方就是刀山油锅我也坚决不会为之却步!”
    小冬被她酸得浑身直哆嗦。,沫沫绝对是个好女孩,就是动不动好抽个风,耍个宝。
    “详细情况我晚点儿再给你打电话。现在还不是百分百肯定,我得再确认一下。”
    “收到!冬冬,我太爱你了!”
    “谢了,我一点儿也不爱你。再见。”
    小冬没有立即给苏笑回电话,而是准备等晚上回来直接去隔壁找他——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中午要跟李木鱼一起吃饭,小冬不禁想起昨晚被他压倒在沙发上的那一幕,心跳微微加速。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有紧张,有慌乱,却独独没有厌恶。甚至,近距离地对上他那双微
染疲惫的双眸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动摇了。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渴望,她想去回应他心中的渴望。若不是被刘小琴的电话破坏的气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男女间感情的变化是微妙的,苦苦挣扎的泥潭也许只是迷乱中的幻觉,温暖的光划破黑暗时,一切都会变得豁然开朗。曙光初现的刹那,小冬的脑海中却闪现出二哥的面孔……他们也曾
拥抱过,甚至接吻。小冬鼓起勇气,努力却回想当时的感觉。很温柔,很温暖,却总是令人觉得不安。她不知道这份不安究竟来自何处。她曾经以为,不安的根源来自于世俗的压力。然而,
当李木鱼强势地吻上她的唇,强势地把她压倒时,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自医生宣告她今后再也无法生育时,她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爱的渴望。她努力存钱,买房供房,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前进。也许她已经忘记了一个女人该如何去爱一个男人。她的世界里
,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的,只有亲情。
    当二哥吻上她时,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想伤害,也不想被伤害,所以她选择顺从,糊里糊涂的顺从,不负责任的顺从。若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也许结局
不至于太坏。毕竟在她心中,二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世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一次偶然的相亲,李木鱼,这个名字怪异的男人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生活。他跟她,从相遇的那天起,似乎就玩起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与她,总是保持着
若即若离的关系。友情之上,爱情未满的暧昧,是成熟都市男女常玩的把戏。她喜欢李默,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幻想,如何自己能有一个李默这样的儿子,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当她惑然
地游走在这种恼人的混沌中时,李木鱼却突然强势地打碎了他们二人间那微妙的平衡。她知道,他已经玩够了这场暧昧的游戏。可她呢?
   天堂地狱,其实仅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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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感情的转变
    小冬忽然觉得恶心。她看了林西北一眼,视线没有过多地停留。
   十一点半,李木鱼的车稳稳停在小冬家楼下。
   小冬走出楼门时,看到他站在车边打电话。今天他的着装风格跟以往有些不同,黑白细条纹想间的宽松式薄毛衣,配着牛仔裤和时髦的休闲裤,内敛优雅中透出几许染着阳光味道的青春气
息。
    李木鱼看到小冬,很快结束了通话,打开车门让她上车。李默今天打扮得也很帅气,特意戴了顶棒球帽,遮掩住脸上那些引人注目的伤痕。
    李木鱼今天心情不错,看来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上的疲惫已经恢复。坐在副驾驶位上,小冬偏头看他时,无意中发现他右眼皮上似乎有个小小的凸起。她凑近看了看,凸起更明显,他
的眼睛也有点发红。
    看症状像是“麦粒肿”,就是在眼皮里面起的小节子。她建议李木鱼最好去医院看看,现在还不是很大,敷点外用药,说不定就能让它消下去。若是不闻不问,任由它继续长大,那就只
能去医院动刀了。
    李木鱼本来只是觉得右眼里好像有沙子似的总磨眼睛,经她一提醒,趁着红灯停车的功夫对着观后镜照了照,发现右眼确实肿了起来。手指轻轻一按,眼皮里有一粒小小的肿块。
    李默紧张兮兮地把头探过来,顺着小冬的指点仔细瞧了半天,“小爸,出门前我就发现你眼睛发红,我还以为你昨晚睡好呢。”
    “没事,以前我长过这种东西,去医院挖出来就好了,很容易治。”
    挖?小冬闻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电视剧里出现过的血淋淋的挖眼画面,身子悄悄往车门方向蹭了蹭,有点毛骨悚然的意思。
    李默倒是很有兴趣,好奇道:“用什么挖?手指,勺子,还是刀叉?”
    “这大概要取决于医生的兴趣。记不记得柳叔叔?”
    李默点头,李木鱼继续说道:“他是省立医院著名的脑外科专家。他去西餐厅吃饭的时候,习惯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来切牛排。他说切开坚硬的头颅,在粘腻浓稠的脑浆中寻找病变
的血管肿瘤,这种工作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屠夫。所以他需要为这把粗俗的手术刀重新浸染上一些充满艺术气息的色彩,譬如说,用它来切割柔软香嫩的牛排,那种细腻的手感,令他迷醉不已
。”
    李木鱼是声音温润悦耳,优雅迷人。小冬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作呕之感,与李默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变态!”
    李木鱼笑,“站在某个行业某个领域巅峰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是些变态的。”
    “错。”李木鱼毫不留情地反驳,“看问题首先要清理因果关系。东方不败在不败以前是不变态的,当他立于不败的巅峰之后,才慢慢走向变态。”
    “Stop!”李默还想争辩,却被小冬硬生生打断,“正常人又如何能了解变态的心理世界?所以我们还是现实点,来谈谈世界和平吧。”
    车厢里爆发出阵阵笑声,就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只是年龄组合看起来有些怪异。
    真难得,今天的用餐地点是一间装修非常大众化的家常菜馆。生意很红火,摆放着几十张桌子的大厅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空去中飘着饭菜的浓香。
    李木鱼带着他们两个轻车熟路地走上二楼。小冬原本以为二楼是雅间,谁知一看才知道原来二楼依旧是大厅,只是装修精致了些,气氛也没有一楼那般嘈杂。
    小冬好奇地四处打量。她听学校的老师提起过这间饭店,都说这里的饭菜味道非常特别,尤其是老板用自家祖传秘方腌制的各色小菜,更是鲜香脆爽,开胃不已。
    小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所以她从没来过。刚才上楼时,李木鱼说这里是一年前开业的,老板是他儿时玩伴兼高中同学。
    一看他就是这里的常客,二楼餐厅的服务生看到他,立即笑眯眯地迎上来,带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前,顺手拿走放在桌子正中央的写着“已定”的牌子。
    小冬很喜欢这种氛围。比起硬充小资格调的法国餐厅,来这里吃饭让人觉得更舒服,更自在。不用捏着嗓子说话,不用小心翼翼地喝汤,不用摆弄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刀叉。念及此,她立
刻决定今天中午一定要放开肚子大吃一顿!
    李木鱼把餐牌递给她,自己起身去了洗手间。
    李默凑到小冬身边,两人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服务生推荐了不少这里的招牌菜,小冬把那些辣的腥的全滤掉后,精挑细选了四菜一汤。
    李默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孟老师,这家餐厅的老板是女的,看样子这会儿应该不在店里。”
    “女的怎么了?”小冬看到他鼻尖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随即伸手摘掉了他的棒球帽。
    “你怎么这么迟钝呢!”李默恨铁不成钢地瞪大了眼睛,“这里的女老板是小爸的发小儿,还是小爸的高中同学!小爸上大学那会儿,好像还跟她好过!初恋情人啊!”
    小冬被李默紧张的样子逗笑了,“每个人都有初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她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李默音量倏高,引得邻桌上的人频频张望。
    小冬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冷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跟你小爸就在一个城市,要是情投意合的话,早就在一起了。”
    李默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尽管他觉得小冬摸他脑袋的时候,那温柔的眼神很像妈妈,可他坚决不能原谅她曾不止一次说过的那句话——“李默你头发真好,又软又滑,很像我家以前养过
的那只西施犬。”
    “小爸是很抢手的!孟老师,你要有危机意识!”
    小冬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李木鱼走了过来。坐定后,他不时抬手揉眼睛。右眼皮上的凸起越来越明显,眼睛红红的,使男人味儿十足的面孔上,沾染了几分滑稽可爱。
    小冬坐在他对面,实在看不下去了,“别再揉了,都快成核桃了。吃完饭去医院看看。”
    李木鱼皱皱眉,侧头让李默帮他看看眼睛里有什么异物。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刺着眼球,一眨就疼。
    李默装模作样地凑上去,翻起他的眼皮看了半天,困惑地摇摇头,“除了上眼皮里面的白色颗粒,没有其他的东西。孟老师,你过来看看。”
    小冬站起身绕到他身旁,弯下腰轻轻掀起他的眼皮,仔细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用小指指尖小心地钩起一根沾在眼皮上的睫毛,又在他眼睛周围吹了吹,李木鱼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睫毛太长。你揉眼睛的时候,它沾在眼皮上了。”
    李默趁着小冬离座的工夫,已经麻利地把两人的餐具换了位置,笑眯眯地坐到了李木鱼对面,表情看起来既天真又无邪。
    李木鱼把椅子往后拉了拉,神态自若地让小冬坐到他身旁,顺口问:“你表妹怀孕的事怎么处理的?”
    小冬郁闷地摆摆手,“别提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想要可马汀不想要,总要有一方妥协。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事要是被我大舅知道了,那我家可就热闹了。”
    “碰到这种事,最后妥协的往往是女人。”李木鱼靠在椅背上,悠然地道。
    小冬很气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马汀纵横花丛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帆船。看他今天早上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多半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金钱是万恶的,可人人都喜欢。男人的甜言蜜语是扯淡,可每个女人都吃这套。刘小琴这次,多半会栽得很惨。
    沉默了一会儿,小冬闷闷地道:“不管怎么样,每个女人都有做母亲的权利。”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是她想嫁入豪门的砝码,上升不到那么神圣的高度。”
    小冬咬着嘴唇,挣扎了片刻,讷讷地道:“如果怀孕只是意外呢?”
    李木鱼笑着摇摇头,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我想她怀孕不是意外。”不容置疑的口吻,轻松地粉碎了小冬心底那自欺欺人的想法。
    小冬无言以对。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但菊花的清香也驱不散心头笼罩的阴霾。原来有许多事情,不是她不想忘,而是现实不允许她忘。
    李木鱼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冬此刻的慌乱和不安。其实他早就发现,小冬在面对生儿育女这件事情时,经常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敏感和无奈。他知道,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其实这个原因并
不难猜,不过他对此没有兴趣。他比较介意的是,小冬什么时候肯亲口说出来。
    杯子里的茶很快见了底,小冬悻悻地放下茶杯,垂下胳膊,两只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
    “小冬,其实你应该学会如何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出可以被原谅的理由。这一点,李默就非常擅长。”
    小冬抬起头,李木鱼冲她笑了笑,随即扬手习惯性地想去揉眼睛。小冬连忙拽住他的胳膊,抽出一张纸巾在他红肿的眼睛上轻轻按了按。
    李默笑眯眯地欣赏着这温馨又暧昧的一幕,心情爽得不得了。
    “你别总去揉它,越揉越难受。吃完饭,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嗯。”尽管眼睛很难受,李木鱼脸上的笑容却很舒展。他抬手指指茶壶,示意李默倒茶。
    “我不是免费劳工!而且……”李默得意洋洋地指指自己的脸,“我现在是受伤的小孩儿,具有无条件享受大人关爱的权利。”
    小冬宠爱地揉揉他的脑袋,自己拿起茶壶,把杯子一一倒满。
    “本来我准备晚点儿再跟你清算的,既然你这么迫切地想向我说明你脸上那些伤痕的来龙去脉,那我……”
    “小爸!”李默腾地站起来,“我要去洗手间!”说完,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溜烟地跑出了餐厅。
    小冬哭笑不得地看着李木鱼,嗔怪道:“你干吗非要处处都跟李默针锋相对?他跟你道行差太多,这种近乎单方面蹂躏对手的胜利,难道让你觉得很爽啊?”
    李木鱼微笑不语。
    服务生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过来,他们点的菜来了。
    李木鱼拉起衣袖,拿起筷子贮备开吃。
    小冬早就饿了,正想夹菜,视线忽然在他手腕上定住,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我以为像你这么一板一眼的人,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没有精确刻度的时尚手表呢。”
    “一板一眼的人?”李木鱼皱着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既严肃又古板,完全与时代脱节,跟任何时尚的东西都不沾边的人?”他放下筷子,不爽地道。
    小冬强忍笑意,连忙摇头否认,“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连一向挑剔的二哥都对你的品位相当赞赏,你怎么可能会跟时代脱节呢?”
    “是吗?那我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李木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口气不怎么和善。
    小冬隐隐觉得他在生气,可又觉得他这气似乎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她好笑地望着他红肿的眼睛。要是不仔细看,说不定会以为那是被人一拳给打的。
    她印象中的李木鱼从来都是神色淡然,衣冠楚楚,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雕塑。可今天的他,不仅穿着时髦随意,言辞似乎也不像往日的咄咄逼人,锐气十足。他优雅淡然地讲述着
既血腥又恶心的手术刀切牛排的故事,他把眼睛不舒服引起的烦躁毫不掩饰地展露在脸上,更有甚者,此刻他竟然会因为一只手表引发的风波,坐在那里生闷气。
    今天的他,身上少了那种令人觉得莫测高深的疏离感,少了那种世事尽握手中的压迫感。小冬顿时觉得,也许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的没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
    “小爸,孟老师,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李默从洗手间回来了。
    李木鱼没什么反应,倒是李默看出了几分门道。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小冬耳边,悄悄问道:“孟老师,小爸莫非在跟你赌气?”
    小冬惊恐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这种庸俗的情绪,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李木鱼身上!
    李默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接着又凑到小冬耳边,“孟老师,相信我没错的。你随便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小爸,肯定见效!”
    小冬狐疑地看他一眼,不认为他的建议有任何建设性,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试试。原因很简单,她实在是……太饿了!
    “李木鱼,那个……”小冬搜肠刮肚地琢磨着,到底该怎么赞美他才能显得既真诚又自然。
    “那个?哪个?”李木鱼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淡定得让人抓狂。
    李默瞪了小冬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竟然被小屁孩鄙视了。小冬觉得自尊心严重受挫。她回瞪了李默一眼,接着清清嗓子,娓娓道:“李木鱼,其实我很喜欢你今天这种打扮。看起来特别平易近人,特别有真实感,不再那
么高高在上,让人仰头仰得脖子疼。”
    “是吗?”李木鱼嘴角悄悄扬起微小的角度,“谢谢夸奖,不过我似乎还没成功到需要平易近人的地步。”说完,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默在桌子下面冲小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小冬哭笑不得,竟然真被这臭小子说中了,她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小爸,莫非你刚才在……吃醋?”
    小冬手一抖,刚刚夹起的香菇跌落回盘子里。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
    李木鱼慢条斯理地夹了一条油汪汪的嫩绿色的菜心放到小冬的盘子里,没有理会他的话。
    李默嘿嘿一笑,轻易地捕捉到了那张镇定自若的面孔上一闪而逝的尴尬。
    吃饭途中,小冬出去接了个电话——齐薇打来的。
    齐薇在电话里说她要去趟美国,今晚的飞机,大概去半个月,就当是休年假。她说虽然跟展阳阳已经掰了,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当面说清楚。小冬问她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齐薇没
回答,只说想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小冬紧张地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齐薇说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个对象,两人见了几次,感觉还凑合。她说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就这么一个人瞎混,去美国再见展阳阳一面,算是
给这段荒唐的感情亲手画上个句号,回来后找个人结婚,好好过日子。
    她说得很轻松,可小冬却觉得难过。倒是齐薇反过头来安慰她,男女感情的事看开了耶没什么放不下的,爱情这东西不能光靠感觉,两个人在一起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
    小冬这个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李木鱼出来的时候,她刚刚挂断。两个人站在走廊里聊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去,却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李木鱼的名字。
    “果然是你!来吃饭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清爽干练的声音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两人转过身,迎面向他们走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子。尽管现在是正午,可她身上的穿着却像是刚从舞会上归来……
    剪裁合体的黑色低胸连身中裙,搭配着华贵的紫色披肩和时髦的及膝长靴,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艳丽,走廊里来往的行人无不对她投以好奇的一瞥。
    甜腻的香水味顺着空气飘过来,小冬鼻子一痒,偏头打了个喷嚏。
    李木鱼为二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小冬得知,她就是这间饭店的女老板,也就是李木鱼的初恋情人——韩青。
    “真难得你会带朋友来我这里吃饭,”韩青从精致的银色手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小冬,“孟小姐,欢迎以后常来光顾。”
    小冬礼貌地向她道谢。看她似乎有话想对李木鱼说,于是她跟二人道别后,独自走向回餐厅。
    “小爸呢?他刚才出去找你了。”李默看到只有小冬一个人回来,诧异道。
    “他碰到朋友,在外面聊几句。”
    李默好奇地向外眺望,没有发现李木鱼的踪影,“什么朋友?难道是韩阿姨?”艳丽的女人。韩青长得很漂亮,眼神锐利而张扬。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小冬忽然想起了一种植物——野蔷
薇。没错,她就像是一朵沾染着清晨的雾气,傲然绽放的蔷薇花,彰显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美丽与骄傲。
    李木鱼很快就回来了。李默缠着他问东问西,话题都不离韩青。李木鱼难得心地一一回答。小冬坐在旁边,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对父子的话都是在说给她听的。
    “小爸,韩阿姨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还没男朋友。”
    “都三十多了还没男朋友?再熬下去可就成老处女了。”
    “追她的人很多。她一会儿要去参加一个首映式,投资拍这部电影的人也是她的追求者。”
    小冬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穿得那么华丽,原来是要去参加首映式。
    “既然那么多人追她,她为什么还动不动就打电话约你吃饭?”
    原来李木鱼的社交圈子里也有女人,还是美貌与才能兼具的女人。小冬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一起吃饭喝茶,只是成年人的正常社交。”李木鱼回答得很自然,最起码小冬没有在他脸上发现任何不自然的痕迹。
    “吃饱了吗?”
    “啊……”小冬被他突然的发问惊了一下,呛了口茶水,咳嗽了半天才才止住。
    李木鱼轻轻拍着她后背。不知为什么,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愉快。
    “你幸灾乐祸啊……”小冬擦去嘴角的水渍,没好气地道。
    李木鱼指指她的脸,“没擦干净。”
    “哪里?”小冬正要擦,他的手指已经轻轻从她皮肤上滑过……
    “……谢谢。”
    李木鱼招呼服务员买单。
    很快,餐厅领班走过来,说老板吩咐这桌免单。李木鱼问他要了账单,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放在桌上,没有理会领班的婉拒,带着小冬和李默径自离开了餐厅。
    按照原本的计划,午饭后李木鱼准备带李默回S市。可他的眼睛肿得越来越厉害,在小冬的劝阻下,他终于同意先去医院看看。
    本来小冬想直接去三姨那儿收拾房间,可不知为何就跟着李木鱼上了车,然后稀里糊涂地陪他一起到了医院。
    李木鱼让李默在车上等着,跟小冬一起走进省立医院的门诊大楼。
    大厅里人很多,两个人在挂号处前排队。小冬忽然想起那个擅长开颅的屠夫,饶有兴致地问:“你那个喜欢用手术刀切牛排的朋友今天在不在啊?”
    “你想见他?”李木鱼笑。
    小冬连忙摇头,“我就随便问问,那么有性格的人物,不见也罢。”
    两人正说笑着,李木鱼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身后不远处。
    小冬不解,还没来得及回头,李木鱼就已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队伍。
    “走,过去跟你高中老师打个招呼。”
    小冬一听,大惊失色,连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林西北跟赵倩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向他们走来。
    “孟老师,真巧。”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主任。”
    同样面带笑容,赵倩自然大方,小冬却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赵倩亲昵地挽着林西北的胳膊,淡然自若地望着李木鱼,“你好,我是孟老师的同事赵倩,这是我爱人林西北。孟老师对我爱人应该不陌生,听说以前在三中时,他还教过你语文。”
    小冬冲林西北笑笑,手心湿漉漉的。要不是李木鱼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拔腿跑到二里之外了。
    “孟老师,这位是?”赵倩礼貌地询问。
    小冬侧头看看李木鱼,只见他笑而不语。
    “倩倩,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林西北礼貌地冲他们二人点点头,风度翩翩的仪态看起来无懈可击。
    小冬忽然觉得恶心。她看了林西北一眼,视线没有过多地停留。
    赵倩并未有过多的反应,说话的是林西北,“我跟李先生在远周的婚礼上见过,也算得上是有缘。”
    李木鱼眉头微皱,略略思索了半刻,似乎颇为困扰,“是吗?那天参加婚礼的人太多,我有点记不清了。”
    林西北面色微变,气氛有些尴尬。
小冬用力握了握李木鱼的手,正正神色,准备跟他们道别,却听赵倩不紧不慢地道:“孟老师,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
    面对赵倩,小冬总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她求助似的望着李木鱼……
    这一次,李木鱼的眼神她读懂了——有我在,不用担心。
    “孟老师,有学生家长跟我反映,你班里的学生在放假期间参与街头斗殴。你作为班主任,知道后却没有很好地处理。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我想学校有必要去派
出所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小冬一听是这件事,凝滞的血液突然间活络起来。她极快地道:“事情并没有主任说得那么严重,早就已经解决了。”果然是亲戚,这么快就从肥婆那儿收到风声了。
    “我想,赵主任说的一定是你亲戚的儿子被打的那件事。”李木鱼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那真是太巧了,跟他打架的,正是我儿子。”虽然眼睛肿得厉害,可他的气势却丝毫未减。
    赵倩颇感意外。她即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巧合,更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如此直接,脸上不禁现出几许尴尬。
    小冬崇拜地望着李木鱼。赵倩的先声夺人,眨眼间就被他的反咬一口击得溃不成军。
    李木鱼没有留给赵倩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我已经约了杨太太,也就是赵主任的表姐,下周找个时间见面。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这样,那最好了。”林西北轻轻揽住赵倩的肩膀,“倩倩跟美容院约好了下午去做头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说完,笑着跟二人别过。
    小冬回过头,静静注视着那对“恩爱”的身影渐渐远去。
    “二哥说得果然没错……”
    “嗯?”
    “二哥说我脑子里塞满了大便,爱上的是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形生殖器。”
    “很精准。不会看人直接导致了你当年爱上他,以及现在没爱上我。”
    “你……”小冬被他的话震撼了。
    李木鱼被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逗乐了,“你这副表情,会让不知情的人觉得我把你非礼了。”
    “怎么会……”小冬被他过山车似的跳跃思维彻底磨没了脾气,“咱俩站一起,怎么看都是我非礼你的可能性比较高。”
    “我可以放弃挣扎。”
    “……这个门诊大厅里想把你扑倒的女人有大把,这个机会,我还是让给更有需要的同志吧!”
    两人笑着回到挂号的队伍里。刚刚站定,小冬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李木鱼,对不起啊,刚才我不该那么说。”
    “嗯,你指哪一句?”
    “说你是我男朋友那句。”小冬回想着刚才说这话时的感受。尽管她知道自己这种行为非常幼稚,可她必须要承认,当着林西北的面说出这句话,让她觉得非常痛快!
    “有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让你特别有面子?尤其在你高中老师面前?”
    小冬不好意思地撇撇嘴,“适当的虚荣心有益身心健康。不过刚才真是谢谢你,这是我这几年来,心里觉得最爽快的一次。”
    李木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准备怎么谢我?”
    小冬拉着他的胳膊顺着队伍往前挪了挪,笑眯眯地道:“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
    李木鱼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纠正道:“还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比起你说的那句,我个人更欣赏这一句。”
    “你跟人抬杠是不是从来没落过下风?”小冬边说边把一直背在肩上的包取下来抱在胸前。身边不断有人经过,万一来个长着三只手的,她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上大一时,曾在校际辩论会复赛中惨败在一个大四学姐的嘴下。”
    ”辩论跟抬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辩论就是抬杠的最高境界。”李木鱼侧了侧身子,把小冬护在身旁,冷冷地盯着不远处那个徘徊在队伍之外的矮瘦男人,眼神里隐含警告。
    小冬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好奇道:“后来你跟那个学姐还有联系吗?”
    半分钟后,那个男人灰溜溜地离开了门诊大厅。李木鱼这才收回视线,“你刚才说什么?”
    小冬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只听他说:“我不认识她,只知道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不过很巧的是几个月前,我在一个意外的场
合竟然碰到她了。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
    “啊?”小冬的脑子飞速转动,“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这等伟大的人物?”
    “叶南。”李木鱼说。
    小冬沉默了几秒,点点头,“她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走出门诊大楼,小冬不甘心地嘟囔道:“早知道我当年就报考医科大了!这医生也忒好当了!排那么长时间的队,挂的专家门诊,难道就是为了这瓶在药店里随处可见的眼药水?”
    “难道你希望他在我眼皮上划一刀,来证明自己不是庸医?”李木鱼语带调侃,随手把刚才从取药处买的那瓶比药店里贵十倍的眼药水塞进口袋里,跟小冬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李默在车上等得睡着了。
    医生嘱咐李木鱼要注意休息,不能让眼睛太劳累。他权衡了一下,决定回家睡上一觉,明天清早再动身。
    小冬在医院门口跟他们父子二人分别,没有告诉李木鱼她要去哪里,只说下午还有事要办。
   
    离开医院,小冬马不停蹄地赶到三姨家。推开门时,入眼的却是满室清爽,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来收拾过了。
    小冬换鞋进门,拎着新买的蔬菜水果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食材,并没有特别惊讶。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后,很快离开了这个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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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章 李木鱼的世界
    (男人爱上女人,本来就发生在一瞬间。爱之所以会成为千百年来最浪漫的命题,根本原因就在于它是瞬间产生的情感。没有理由,无法解释,更不被人的理智所约束。)
    晚上六点多,小冬筋疲力尽地坐上地铁。
    家里老人都安顿好了,毕竟上了年纪,身体不比从前。晚饭是冯丹准备的,她提前从饭店叫了外卖。
    小冬从火车站把老人接回来的时候,冯丹已经把饭菜都摆上桌了。三姨看到冯丹,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二哥不在,他给三姨打过电话,说临时有事,晚点儿回来,不用等他吃饭。
    饭桌上几乎全是女人,原本应该有很多话题,可气氛却莫名的沉闷。冯丹很擅长察言观色,她看出三姨有心事,所以话也不若平时那么多。
    吃完晚饭,大家都有些累了。冯丹留下帮三姨整理行李,小冬打车送爸妈回家。
    站在路口等出租的时候,小冬缠着妈妈打听他们这几天究竟去了哪儿。
    老太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眉眼间染着几分沉重,“小冬啊,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说。总之你给我记住,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下半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我们最想看
到的,就是你能找个好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知道年轻人喜欢追求刺激,可我希望你跟少晏能多替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想想。尤其是你三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早日抱上孙子。你跟
少晏两个人都有稳定的工作,现在应该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找对象上。听妈一句话,以后没事不要总跟少晏泡在一起!”
    妈妈是一家之主,她老人家讲话的时候绝不能打断。小冬蹭到爸爸身旁,附在他耳边悄声问道:“爸,我妈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爸爸笑呵呵地摸摸她的脑袋,语声和蔼,“乖女儿,你妈的话就是咱家的圣旨。圣旨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要求你无条件服从。”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家三口上了车。大约爸妈都有些累了,不约而同地靠在车座上打盹儿,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回家后,小冬手脚麻利地把二老的行李收拾好。下午从三姨家离开后,她直接就来了这里。擦了地板填充了冰箱,打开热水器烧上了洗澡水,炉子上还用文火炖着一煲老爸最爱喝的老鸭
汤……超市里现成的配料,直接放进砂锅里加水炖就行了。
    小冬爸爸坐在沙发上一口气喝了两碗。要不是刚才已经吃过晚饭,他恐怕还能再喝两碗。
    “有个孝顺女儿就是舒心啊……”他拍拍圆鼓鼓的肚子,靠在沙发上,一脸满足地对老伴儿说。
    小冬的妈妈不仅性格直爽刚烈,就连名字都透着一股须眉的豪气——吴岳飞。她望着坐在老伴儿身旁的乖女儿,内心里也是满足的,可是一想起她的个人问题,双眉就情不自禁地聚在了
一起,“小冬,你三姨很喜欢冯丹这姑娘,我们全家人、包括你姥爷也都很喜欢李木鱼这小伙子。合适的人选就在身边,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你跟少晏要是能同一天结婚,你说那场面该多热
闹啊……老伴,你倒是也说两句啊!”
    “洗澡水我都烧好了。爸、妈,你们肯定累了,赶紧洗洗睡吧!我先回去了。”说完,小冬提着包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坐在地铁上,小冬靠在窗边想事情。
    爸妈这次出行,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经历,否则不可能一回来就逼她结婚。她记得二哥说会去查那天被三姨删掉的来电记录,后来却没有听他再提起过,不知道是没查到还是忘记了。或者
说……他查到了,只是不想对她说?
    小冬前排坐着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年纪都非常小。到底有多小呢?十四岁。
    小冬非常肯定,因为左边那个小鸟依人的女孩正是她的学生——柳梦梦。值得庆幸的是,搂着她的肩膀跟她调情的男孩子,不是李默。
    小冬的担心是有理由的,班里很多女生都对李默非常有好感。青春期的躁动,她可以理解。有一次沫沫悄悄跟她说,在柳梦梦的英语作业本里夹着一张铅笔素描画,虽然画工不甚精湛,
写在纸背面的那首短小精悍的情诗倒是很有点肉麻的文采……
   
    李子树下花瓣纷飞
    默然而立的身影萧索孤独
    我沐着温柔的阳光翩然向你走去
    爱的蓓蕾在心底悄悄绽放
    你不经意的回眸
    永远将时间定格在了那四目相望的缤纷刹那
    世间千般眷恋万种柔情
    不及你清澈双眸中那两抹浮云般的随性不羁
    变了沧海换了桑田
    小冬回想起来,依然被麻得鸡皮疙瘩暴起。
    那张写着藏头诗的速写画,现在还锁在她办公室的抽屉里。
    90后的孩子实在是让人不能小觑。她本来想不动声色地换个位子,免得柳梦梦看到她觉得尴尬。谁知屁股还没离开座椅,就见那男孩低下头,柔情款款地嘟起嘴,柳梦梦自然而然地闭上
了眼睛……
    这是要干什么?两个半大孩子,难道还准备在公共场合大咧咧地接吻?
    小冬四下看看,车厢里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两个孩子完全不在意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嘴唇马上就要碰到一起了……
    就在这时,小冬的手机响了。柳梦梦被铃声惊动,慌乱地睁开眼睛,四下张望……
    小冬暗叹一声,拍拍她的肩膀,起身换了个较远的位子。
    电话是苏笑打来的。在此之前,他已经来过三次电话,小冬都以不方便说话为由把他打发了。她讲电话的时候,地铁缓缓进站,柳梦梦拉着那个男孩的手,低着头急匆匆地跑下了车。小
冬无奈地摇摇头,跟苏笑约好一会儿去他家详谈。
    刚走进苏笑家门,齐薇就来了条短信,说马上就要登机了。小冬因为去车站接家里的老人了,所以没去机场送她。
    苏笑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套着件宽大的T恤,配着一条长及膝盖的帆布中裤,很像李默平时在家时的穿着。
    “小冬,这次你一定要救我!”苏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指指茶几上散落的照片,“要是你不救我,我就要去跟她们相亲了!”
    小冬饶有兴致地拿起照片仔细翻看,“长得很不错啊。这几个女的一看就是那种举止文雅的大家闺秀。”
    “得了吧!”苏笑烦躁地挠挠头,“这年头的大家闺秀都有一个通病,都以为自己是圣女转世。你看她们那眼神,多么凛然不可侵犯。我要是娶回家,说不定连上床做爱都要提前请示打
报告,安排好时间再行实施。”
    小冬放下照片,抱起躺在地板上的沙发狗软枕,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开口跟他说沫沫的事。苏笑见她半天没说话,以为她在犹豫明天究竟要不要去,眼睛里顿时迸射出希望的光芒,趁热打
铁道:“小冬,你明天就陪我去见见我妈好不好?就是见一面,又没说咱俩的事就一定能成。”
    小冬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咱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明天也不可能陪你去见你妈,这是原则问题!”
    苏笑一听,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不过,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推荐给你。虽然时间紧迫了点,可是我觉得她跟你其实挺合适的。要不你考虑考虑?说不定她比这些名门圣女更对你妈的脾气。”
    苏笑不解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种建议,心里既懊恼又沮丧,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媒婆了?”
    小冬尴尬地笑了笑。尽管这个提议确实非常冒昧,不过时间紧急,不管行不行,总得试试。她掏出手机,翻出以前跟沫沫一起拍的照片递给他,“这是我同事陈沫沫,你觉得怎么样?”
    苏笑不想看,手机却被她硬塞进手里。他随便瞄了一眼,觉得那女孩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去想这种问题,“不怎么样,不喜欢。”
    小冬郁闷地揪着沙皮狗的大耳朵,觉得这事很难办。苏笑不喜欢,她总不能把沫沫硬塞给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苏笑随手翻看她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发现多半是些花草风景,还有李默做的菜。翻到最后一张,正准备还给她,眼睛却忽然一亮。接着就见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按来按去,不一会儿,他自
己的手机里传来短信提示音。
    小冬不解,“你在玩什么呢?”
    苏笑不说话,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未读短信,里面赫然是小冬用做手机桌面的那张自拍照。
    “这下子可以交差了!”阳光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小冬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苏笑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手机,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同事我见过!前几天我陪我妈去青县的时候,在酒店的游泳池里见过她。”
    小冬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她。你觉得她怎么样?”
    苏笑没什么兴致地摆摆手,“不成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小冬闻言,顿时气结,“你有多成熟啊?”
    “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够成熟,所以才要找个成熟的嘛!”苏笑回答得理直气壮。
    小冬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闷头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
    “小冬,其实你不用觉得困扰。你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了,我又怎么会不了解你的心意?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在我妈面前做场戏,暂时对付过眼前的危机而已。”苏笑仍然不死心,走
到她面前低声哀求。
    “既然是做戏,沫沫为什么不可以?”小冬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坚决不能蹚这浑水,一个不留神,会玩火自焚的。
    “因为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对我好感的人其实挺多的,她们都不会拒绝跟我演这场戏,可我不能找她们。万一她们想假戏真做,我不是害人害己嘛!”
    小冬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啧啧道:“看不出你竟然自恋到这种地步。”
    苏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孙哥,我们公司喜欢我的人多着呢!”
    “要不这样吧,我让沫沫给你打个电话,你们两个聊聊。她是个好女孩,我总觉得你们两个特别适合,真的。”小冬面色诚恳,语重心长地道。
    苏笑为难地皱起眉,踌躇了片刻,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如果她真的对我有好感,那我干脆在电话里直接让她死心好了。”
    小冬捶捶他肩膀,“谁拒绝谁还一定呢。我先走了,拜拜。”
    苏笑倚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走到隔壁,掏出钥匙开门。
    临进门前,小冬转身跟他道了声晚安。
    温柔的声音,安抚的眼神,让苏笑沉郁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她已经进门了,他仍然站在原地。
    空荡荡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感应灯很快就灭了。苏笑讨厌黑暗,轻咳两声,光明重现。其实他妈妈虽然严厉,却不是不近人情,不会逼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他故意把事情夸大渲
染,是想知道小冬的态度到底有多坚决。
    他输了。这场试探的结果,正是他所能设想到的最坏结果。她果然从未曾对他有过哪怕一星半点的心动。
    女人的心思纤细敏感,不管多理智的女人,都难免在情感面前动摇。可她的态度太坚决了,坚决得让他彻底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他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他身边有很多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的女人,可却统统无法令他心动。男人为女人心动,那种感觉酸涩而甜蜜。他为她心动
了。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当她甩着脑后的马尾辫,步履轻快地出现在他视野中时,他就心动了。
    他曾问过马汀,有没有在某个瞬间突然喜欢上某个女人。本来只是一句玩笑,可马汀的回答却引人深思——男人爱上女人,本来就发生在一瞬间。爱之所以会成为千百年来最浪漫的命题
,根本原因就在于它是瞬间产生的情感。没有理由,无法解释,更不被人的理智所约束。
    他记得自己当时还问马汀,为什么要频繁地更换女朋友,难道是因为一直没有遭遇到这个被爱击中的瞬间?马汀说,他喜欢漂亮的女人,各种各样漂亮的女人。她们的目光很妩媚,虽然
不能引来爱的雷击,却可以令他的下半身坚挺无比。可这种感觉往往很难长久,所以他只能不断去寻求更新鲜的刺激。
    听完马汀的这番话,苏笑思考了许久。他觉得古往今来,少有人能像马汀这般把花花公子的滥情粉饰得如此优雅。马汀其实是个思想者,性爱领域的思想者……
    苏笑抖了抖肩膀。马汀的话太有煽动性,以后还是少听为妙。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腿,关上门,转身走进客厅。
    手机电量不足,恼人的提示音搅得他心情更加烦躁,于是随手按下关机键,脱下衣服,走进了洗手间。
    小冬回家后,立即跟沫沫在电话里详细通报了刚才跟苏笑会面的情况。
    沫沫听说苏笑对她的态度,情绪顿时低落起来。
    小冬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不要忘记给苏笑打电话。说不定两人交谈过后,事情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
    国庆长假结束,每个人都重新回到了忙碌的工作岗位。
    小冬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地跟初二的年级主任打听了那个被李默打得“卧床不起”的男孩子有没有来学校上课。得知他正在上体育课后,小冬顿时心下大定。
    苏笑跟沫沫两人后来到底有没有看对眼儿,小冬不得而知。那天,沫沫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啰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上班了,小冬发现沫沫新添了个毛病——坐在办公桌前面盯着手机桌面发呆,外加傻笑。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打趣地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每逢碰到这种问题,沫沫总是眉开眼笑,沉默不
语。小冬不止一次地感觉爱情对女人的影响。
    苏笑这几天没有露面,而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埋头找灵感。听说十一月中旬他们公司有一场盛大的时装发布会,不少欧美的知名品牌都会在发布会上展示自己下一季的新款时装。
    齐薇还在美国,一直没有消息。
    孙少晏搬回来了自己的公寓。为了不让家里人操心,他从家政公司请了个钟点工帮他收拾家务。每周三,小丁会陪他去医院做物理治疗。冯丹去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于是她聪明地转
移了目标,没事就买好菜去三姨那儿,陪她一起吃晚饭。这些都是小冬从老妈嘴里听说的。
    自从家人回来后,小冬跟孙少晏几乎没有联系。孙少晏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倒是想打,可又不知道打过去该说什么。她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她也不知道这种局面究竟
会持续到何时。
   
    晃晃悠悠过了半个多月,长假后兵荒马乱的工作终于理顺。
    这段时间,小冬跟李木鱼倒是时有往来。
    肥婆讹诈医药费的事情,很轻易地就被他解决了。那份鬼画符似的单据,原来是肥婆私下里找医生伪造出来的。如果不是省立医院的病历单,也许李木鱼处理起来还要花点时间。事情就
是这么巧,肥婆的弟弟是省立医院的医生,而李木鱼的一个好朋友恰巧也是省立医院的医生……开颅屠夫柳志杰。
    柳志杰在医院里名气很大。他出名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喜欢用手术刀切牛排。
    柳志杰今年四十岁,在他三十七岁那年,就已经当上了医院的脑外科主任,是国内外知名的脑外科权威,曾经参与过多次疑难病症的专家会诊。加上为人风趣幽默,他在医院里人缘极佳
。他拿着李木鱼交给他的那份病例单子,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开单的医生杨飞。
    没有费太多功夫,伪造病历的事情就真相大白了。杨飞当着柳志杰的面,给自己的姐姐打了个电话。
    通完电话后,柳志杰非常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极为体谅他的苦衷,“小杨啊,我知道你这次是为了帮你姐姐。虽然事情严重违法了医院的规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可大家都是同
事,这件事我就当没看见,没发生。你姐姐知道你逃过一劫,肯定会很高兴的。对了,我听说她有个表妹在一中工作,你看这么小的一件事,她不但让你冒着被开除的危险伪造病例,还准备
通过她表妹的关系,把事情添油加醋地捅到学校去。这么做恐怕不太好,你说呢?”
    杨飞脑门儿上汗珠直冒,频频点头,“我再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千万不要去学校闹。影响不好,影响不好。”
    柳志杰很耐心地听完他的通话内容,非常宽容地把那份假病历的复印件放到他桌上,“这份东西你收好,当作是一次教训。让你姐姐好好管教儿子,我那个朋友可没我脾气这么好。以后
要是再惹上他儿子,事情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柳志杰走后,杨飞虚脱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第三次拿起电话。不待肥婆开口,他的声音就好似冲破闸门的洪水,呼啸着从嗓子眼里涌了出来,“
姐!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差点被你害得丢了饭碗!你说你又不是没钱,何苦为了讹诈那万把块钱的医药费,搞出这么多事!你说对方肯定不敢不给,结果呢?我差点被你害得卷铺盖滚蛋!你知
不知道柳志杰是什么人?他是我们医院的金字招牌,他老婆是我们院长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今天这件事,我以后的前途很可能就毁了!医院里盛传柳志杰就是内定的院长接班人,你说
我今后还怎么评职称,怎么升职!我求求你了,千万别再为了那么个不成材的玩意儿到处折腾了!那姓李的路子野得很,天知道他们还认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这件事就此打住吧,以后让你
儿子在学校收敛着点儿,不要再为了这件事情去招惹那个什么李默!你,你跟我哭有什么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就自认倒霉吧……”
    那天李木鱼请柳志杰吃饭,小冬也在场。李木鱼说,要让她见识一下柳大夫用锋利的手术刀切牛排的英姿。
    席间气氛非常轻松。
    柳志杰极为健谈。他长相斯文,看起来更像是个学者。当五分熟的牛排送上桌时,小冬顿时满怀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柳志杰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色金属盒子,慢条斯理地打开,慢条斯理地从里面取出一柄亮铮铮的小手术刀。
    整个过程虔诚而优雅,小冬觉得自己都被感染了,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变态的艺术气息感染,胃里一阵翻涌。
    她很佩服李木鱼,他坐在柳志杰对面,同样点了五分熟的牛排。柳志杰切一刀,他也切一刀。嫩红色的肉汁顺着刀锋流出,两人不约而同地叉起切下的牛肉送入口中,相视一笑,异口同
声的赞道:“好滋味!”
    小冬很好奇,如果柳志杰的银色盒子里装着两把手术刀的话,李木鱼会不会也放弃餐厅提供的餐刀,跟他共同体验开颅刀切牛肉的艺术美感。
    幸好话题很快转到杨飞伪造病例上,这极大地转移了小冬的注意力。
    三个人聊得很愉快。小冬发现李木鱼其实是个社交高手,无论任何话题,他都应对得游刃有余。
    小冬从交谈中得知,原来他们两人是在斯诺克俱乐部认识的,这令她大感诧异。没想到,李木鱼竟然还会打桌球。
    接触得越多,她越发现自己对李木鱼的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他是叶南的学弟,他有一个美丽高傲的初恋情人,他与医术高超的脑外科主任是忘年之交,他是斯诺克俱乐部的资深会员,
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桌球高手……甚至,他还是德国某著名汽车集团特聘的油电混合动力研究所的专家。
    也许小冬并没有察觉,李木鱼正不着痕迹地引领着她走进自己的生活。
    他们聊着聊着,话题扯到孩子身上。
    柳志杰现任的太太庞娟比他小十岁。他跟前妻有个女儿,今年十四岁,在一中上学,并且是李默的同班同学。
    李木鱼早就知道这件事,这令小冬颇感诧异。李默的同学,岂不就是自己的学生?
    李木鱼在介绍小冬的时候,只说她是自己的朋友,一中的老师,并没有特别说明她是李默的班主任。加之家长会向来都是庞娟去参加,所以柳志杰并不知道,小冬就是他女儿的班主任。
    小冬兴致勃勃地问起他女儿的名字。柳志杰一听,脸上顿时绽放出慈父的光芒,“柳梦梦,很乖,学习很好。”
    小冬脑子停顿了三秒,柳梦梦……
    学习确实不错,情诗写得更好!
    柳志杰对小冬的反应感到不解,李木鱼适时地从旁解释。
    柳志杰得知小冬的身份后,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隔着桌子,热情地握住小冬的手。此刻的他只剩一个身份,那就是父亲。
    临走前,柳志杰特意给小冬留下自己的名片,说家里要是有人生病住院,尽管来找他。
    这天学校放学后,小冬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沫沫忽然神神秘秘地跑过来,趴在她耳边悄声道:“冬冬,明天不上班,咱俩看电影去吧?”
    “你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小冬扭过头,不解地望着她。
    沫沫尴尬地笑笑,“你就说去不去嘛。”
    “你有什么阴谋?”小冬太了解她了,这丫头一撒谎就变斗鸡眼。
    “哪有啊!明天是《疯狂的砖头》首映式,朋友给了我两张票,我想让你陪我去看嘛。”
    小冬知道这部电影,楚尘主演的,宣传势头很猛,号称是一部能让人笑着流泪的电影。据说首映式上,全体主创人员都会亮相。这种票大多是关系票,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你朋友很厉害啊,连这种票都能搞到。谁啊?我认不认识?”
    沫沫没说是谁,晃着小冬的胳膊开始撒娇耍赖。
    小冬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沫沫举起她的手,让她对天发誓——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爽约!
    小冬无奈照做,终于把这位姑奶奶给打发走了。
    走出校门,小冬接到齐薇的电话。
    齐薇刚从美国回来,约她晚上一起吃饭。两人商定七点钟在齐鲁饭店见面。
    这几天天气不好,阴雨绵绵。小冬撑着伞走进地铁站,正顺着楼梯往下走,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她眼疾手快地抓住身旁的扶手,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却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蹲在台阶上,不断有人从他身旁擦过。
    “你没事吧?”小冬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人不答,身子蜷成一团,肩膀不住颤抖。
    “喂,你还好吧?”她轻轻拍拍那人的后背,琢磨着要不要打120。
    地铁已经进站了,过往的行人脚步更加匆忙。小冬看他一直这么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架着他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把他扶了起来。
    “谢谢。”那人垂着头,双手抵着自己的胃,声音低哑。
     小冬总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就在这时,他缓缓抬起头……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展阳阳?”
    “孟小冬?”
    “你怎么在这里?”
    “我胃疼。”
    “上次不是头疼吗?怎么换地方了?”
    “你……”展阳阳侧身靠在楼梯的不锈钢扶手上,“我没劲儿跟你抬杠。”
    “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不至于,我还没死。”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你保重。”说完,小冬潇洒转身……
    “你见死不救?”展阳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掌心里全是冷汗……
    “你不是还没死吗?”
    “你不是当老师的吗?”
    “是啊,可老师又不会治病。”     
    “就算不会治病,最起码应该有点乐于助人的精神。”
    小冬拨开他的手,正色道:“你这次是跟薇姐一起回来的?”
    “什么意思?”展阳阳不解。
    “薇姐不是去美国找你了?”
    “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啊。”
    小冬怒瞪他,“难道你是为了躲开薇姐才跑回国内的?”
    展阳阳冷冷地回瞪她,“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上个礼拜就回来了,处理一点私事。”
    小冬不相信他的话,“那可太巧了。薇姐半个多月前去美国找你,昨天刚回来。”
    “我们能不能换个空气好一点的地方说话?”展阳阳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帽子下面,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小冬极不情愿地扶着他的胳膊逆行而上,两个人艰难地挤出了地铁站。
    “我帮你打个车吧。”小冬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道。
    “我的钱包手机车钥匙全丢了,身上只有两块钱硬币。”展阳阳坐在地铁站外的长椅上,心情非常烦躁。
    小冬一听,心里生出几分同情,“打车的钱我帮你付。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两个字,“谢谢。”
    展阳阳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小冬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她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他身旁,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把钱拿走,我骗你的。”
    “什么意思?”小冬回到原地。
    “钱包没丢。”
    “你……”小冬无语。
    展阳阳把钱塞回她手里,“不过还是谢谢你。”
    “既然没丢,为什么要跑去坐地铁?体验百姓生活?”
    展阳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在讽刺我?”
    “只是觉得好奇。”刚停不久的雨再度下起来,小冬撑起伞,很善良地向前凑了凑,把他也一起遮住。
    展阳阳沉默了半晌,漠然到:“没什么可好奇的。我就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待一会儿。”
    这个回答令小冬深感意外。
    “胃不疼了?”她问。
    “你……”展阳阳脸色一白,摘下帽子丢到一边,抬起头气哼哼地道,“多谢提醒。”
    “晚上薇姐约我吃饭,你去不去?”小冬觉得这纯属废话,问了也白问。
    “去。”
    “你说什么?”小冬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你希望我说不去?”
    “不不不,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展阳阳无所谓地笑了笑,“她去美国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话想当面跟我说。我早晚都是要见她的,不如就在今晚。”
    “难道薇姐去美国后没给你打电话?”
    “我换电话号码了。”
    “真无情。”小冬冷笑。
    展阳阳皱皱眉,话锋一转,“你最近谈恋爱了?”
    “这是我的隐私。”
    “跟谁?李木鱼?”
    小冬沉默不语。
    “被我猜中了吧……”展阳阳微微一笑,“他是个好男人,跟我姐夫一样。”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这年头,好男人已经快绝种了。”他说得很轻松,可苍白的面孔上却染着浓浓的落寞,“前阵子我一个人去了一趟西藏。那真是个好地方,天又高又蓝,空气
也很干净。住在哪里,感觉心都变敞亮了。站在雪山上,西周白茫茫的一片,太阳的光强得连墨镜都遮不住……我很喜欢那里,那是片很纯净的地方。也许以后我会在布达拉宫附近开个小店
,养一条大狗,尽情地享受那片悠远的蓝天白云。这幅画面最近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特别真实……”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冬听得很认真,一时间忘记了身边的嘈杂与喧嚣,随着他娓娓的叙述,走进了那个雪山下的宁静世界。
    “我发现你的情绪特别容易受感染。刚才是不是被我描述的画面打动了?”嬉笑的声音冷不防自耳边响起,小冬蓦地一惊,脸上现出薄怒之色。
    展阳阳揉揉仰得发酸的脖子,缓缓站起身,“你跟齐薇约的几点?”
    小冬抬手看表——已经六点二十了!
    “走吧,现在去坐地铁还来得及!”
    展阳阳拦住她,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串车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的车就停在附近。跟我来。”
    展阳阳的车跟他的人一样嚣张。
    小冬很不耻下问地向他打听这辆拉风的蓝色跑车是什么牌子。当听到“法拉利”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被震撼了。
    “这车我是姐夫的。”
    小冬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系上安全带,拘谨地挺着身子,正襟危坐。
    “法拉利很结实,你不必摆出僵尸一样的坐姿。”
    小冬闻言大窘,赶紧放松肩膀,轻轻靠在椅背上,“开车吧,我跟薇姐约了七点钟在齐鲁饭店见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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