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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如风

[都市言情] 《城外的月光》作者:蓝鸢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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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站在卧室镜子前,打量着里面那张堪称美女的面孔,孟小冬有点哭笑不得。
  “二哥,你觉得这像我吗?”
  孙少晏站在她身后,端详了半天,“你觉得哪不像,嗯?”微挑的尾音入耳,她立马识相的调转话头儿,“主要是太好看了,我怕吓着姥爷,李木鱼,你觉得呢?”
  李木鱼靠在门边儿,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侧脸,没回答。孟小冬撇撇嘴,悻悻转身拉开衣柜,“二哥,我今晚穿哪件儿?”
  孙少晏随便瞄了一眼,“上个月我拿给你的那件儿淡紫色改良旗袍儿。”
  孟小冬一听,大窘,那件衣服是二哥设计的,款式高雅迷人,可紧紧卡在身上凸显出的线条儿,实在有点太过热辣,齐薇对这件儿衣服的评价是:道貌岸然的风骚,颇似设计者本人。
  “那个,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
  “没时间了,我们出去,你赶快换衣服。”孙少晏一语定乾坤。
  
  约摸十几分钟后,卧室门终于打开,客厅里三个人六只眼齐刷刷的向她开火……
  
  短暂的安静。
  
  孙少晏闲闲散散的支着下巴,笑言道,“骨感有余,性感不足。”
  刻薄小孩儿李默不甘人后,趴在沙发背上一脸坏笑的望着她,“果然是人靠衣装,走大街上不知情的没准儿还真能把你当美女。”
  孟小冬别扭的整整裙角,视线下意识搜寻李木鱼的身影。他远远坐在客厅一角,嘴角儿挂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翘起的唇弯出抹完美的弧度,尽管精神欠佳,却仍透出几许阳刚味儿十足的性感。接收到她期冀的目光,木鱼兄缓缓开声,“李默,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
  
  五点半,三人整装出发。本来二哥要去接姥爷,谁知打电话一问,他老人家早已按捺不住,跟爸妈一起打车去了酒店。
  
  临行前,孟小冬问李木鱼会不会喝酒。
  他点头:还可以。
  二哥补充:堪与大舅比高下。
  孟小冬一听,立马拉着他胳膊紧张的嘱咐:到了酒店,不管谁问,你千万不能说你会喝酒!就算你酒量再大,架不住我们家人多啊,大舅倒下了,二舅顶上来,你烧都没褪利索,这种喝法儿还了得!
  李木鱼笑笑,不置可否。
  孙少晏搭着她肩膀,抬手捏捏她的脸:傻丫头,木头心里有数儿,你甭在这儿穷操心,再不走时间来不及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公寓大门。孟小冬坐在李木鱼的车上,据说这样看起来比较逼真。孙少晏在前带路,速度很快,车流中迅捷穿梭,李木鱼车技不错,始终紧随其后。一路上,孟小冬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上下班儿的高峰期,俩人干嘛这么抽风似的飞车。男人,果真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物种!
  
  看来二哥所料不差,刚刚拐进酒店停车场,孟小冬就看到三姨和老妈站在大堂门外四处眺望。
  她推推李木鱼,“快看那边儿,门外那两个中年妇女,左边儿的是我妈,右边儿的是我三姨,她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快,笑一个笑一个。”
  ……
  木鱼兄把车稳稳停在大堂门前,三姨老妈的身影近在咫尺。孟小冬正想开门下车,肩膀却被他扣住,接着,一个温热的轻吻印上额头……
  
  额滴神哪!
  孟小冬眼前一黑!
  什么感觉?
  好似被雷劈!
  脸热心跳脑壳儿冒青烟!
  眼角余光瞥见窗外那两张嘴角几乎笑到耳根儿的慈祥面孔,脑子似乎瞬间被一万只苍蝇攻陷,只剩“嗡嗡”巨响……
  李木鱼拍拍她的背,贴在她耳畔轻声低语,“这下子,你还担不担心我会穿帮?演戏也需要天分,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让她们看到,一定会以为你被僵尸附体。放松点,笑,这才对,再笑,很好,你先下,我去停车。”
  
  二哥比他们早到,已经先行上楼。三姨和老妈坚持要等李木鱼停好车一起上去。
  “小冬啊,这就是你二哥给你介绍的那个大学教授?!”三姨拉着她胳膊,难掩兴奋的频频向停车场方向眺望。
  孟小冬点头,嘿嘿傻笑,脑子有点乱,视线四处乱飘,唯恐一不留神儿被她们看穿自己的心虚。
  “我看这孩子不错,少晏的眼光绝对错不了!”老妈拉着她的手,用力点头,以示强调。
  “小冬啊,今年是个好年头儿,我看时机差不多了,你们就抓紧把本儿给领了吧。”三姨语重心长的话语震的她险些魂飞魄散,连忙摆手,“三姨,我们才认识没多久,离您老想的那些还相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正说着,木鱼兄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中,孟小冬如释重负般快步迎了过去,“李木鱼,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我妈,姓吴,这位是我三姨,也姓吴。”这不废话嘛!话音方落,孟小冬便在心里暗骂自己的语无伦次。
  “吴阿姨好,我姓李,李木鱼。”
  “这名字,真讨人喜欢。”老妈眉开眼笑的盯着他上下一顿打量,白白胖胖的腮帮子上挤出一道道幸福的褶子。
  “走走走,赶紧上楼坐,人都到齐了,她姥爷早都等不及想见见你了。”
  
  春江楼三层最大的包间儿里,乌乌压压坐满了人。
  服务员刚刚推开门,三姨清亮的声音便破空而出,“爸,您看看谁来了!”
  
  ……
  
  姥爷很高兴,直言这次隆重的寿筵能保他活到一百岁。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老爷子特意点名表扬了几位晚辈的穿着品味,譬如孙少晏的华美,李木鱼的优雅,以及宝贝外孙小冬突破性的装束中透出的性感迷人。当然,晓琴也不错,个儿窜起来了,是个衣服架子。人称老顽童啊老顽童,看姥爷这时尚前卫的点评,众人皆拜服。
  
  爸妈很开心,对李木鱼这个未来女婿表示万分满意。孟小冬暗自咂舌,木鱼兄真是人才,演技拿出去拍电影,绝对是金像奖影帝的有力角逐者!
  
  舅舅们心情复杂,怎么个复杂法儿?其一呢,最疼爱的外甥女有个好归宿他们打心底儿高兴,可你说这么好的一男人咋就带个那么大的儿子呢?!其二,刘晓琴的工作问题舅舅们没当着姥爷的面提起,倒是二哥一反常态的主动表示,表妹的工作问题他来想办法。大舅一听,心怀自然畅慰,表妹更是拉着二哥一杯接一杯,喝个不亦乐乎,孟小冬拦都拦不住。
  
  老老少少一家四代,除了去年刚刚荣升乡长的大表哥未能出席外,所有活着的人都一一在列。寿筵结束,老妈指挥老爸支起三角架,姥爷居中而坐,全家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留下永恒的影像记忆。排位时,姥爷点名让孟小冬和孙少晏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儿,李木鱼挨着孟小冬,孙少晏身边的位子空着,刘晓琴自动自发的坐了过去。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轰天而起的“茄子”声中,结束了这美好一夜。
  
  酒店外,一溜儿出租车等着接活儿。
  
  二哥要送姥爷回家,姥爷不干,说酒后驾驶违反交通法,他活到这么大岁数儿不容易,安全第一。语罢,跟爸妈一起利落的打车走人。舅舅全家也都尾随其后,轻车熟路的坐进出租车,潇洒而去。临走前,大舅拿了一摞打车的发票塞给孟小冬,趴在她耳边悄声道:把这些单子给少晏,他们公司那么大,报销这点钱小意思。报销下来的钱不用给我,你拿着花就行了,舅舅知道你刚买了房手头儿紧。面对大舅如此心意,孟小冬哭笑不得,握着单子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目送出租车远去。
  “想什么呢?”二哥的声音,她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摇摇头,“没什么。二哥,你今晚喝那么多没事儿吧?”
  “一会儿让木头送你回去,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李木鱼揉揉额头,走到孟小冬身边儿,神色难掩疲惫,“最近警察对酒后驾驶查的很严,就你这超标指数,估计驾照的分儿直接扣到底。”
  “表哥,我送你回去好了!”横插进来的声音,清脆娇嫩,几人俱是一愣,刘晓琴?!
  “你怎么还在这儿?”孙少晏皱皱眉,看着从他身后蹦出来的不速之客。
  “我刚才去洗手间啊。”刘晓琴笑嘻嘻道。
  “那大舅他们怎么不等你?”孟小冬很无语。
  “我早都跟我爸说了,今晚我要去找在D市工作的同学,晚上不回旅店。”刘晓琴凑到孙少晏身旁,亲昵的晃着他胳膊,“表哥,我送你回去好了,去年我就拿到驾照了。”
  孟小冬翻眼望天,俩人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喝的不相上下,任谁被警察逮住下场都一样。
  “不用,我晚上还有事儿,先走了。木头,你送小冬回家。”说完,孙少晏甩开刘晓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丢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跺脚瞪眼干着急。孟小冬心有不忍,这么晚了,她又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出去找同学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晓琴,你同学住在哪儿?”
  刘晓琴没搭理她,盯着孙少晏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儿,几秒钟后,迈开步子急急追去。挥挥手,未留下只言片语……
  
  回去的路上,李木鱼脸色很差,不时咳嗽。孟小冬愧疚不已,晚上他几乎没机会吃饭,三姑六婆大舅公的一路应付下来,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他还在发烧。红灯前,犹豫再三,她终于鼓起勇气,侧过身子极快的伸手探上他额头。李木鱼愣了下,没躲闪。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愈发自责,“我看你还是去医院挂点滴吧,否则这炎症很难压下去,加上你现在又咳嗽,情况很不妙。”
  李木鱼想了想,“我先送你回家。”
  ……
  “我陪你去医院,”孟小冬看看他,“别拒绝,我住院时总麻烦你,这次就当还个人情给你,你不用太感激我。”
  李木鱼笑,“说起来,你也不欠我什么人情,我的出发点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快点开始工作,这就好像养殖场的种猪,饲养员对它无微不至的关怀为的只不过是能尽快把它养肥后,送进屠宰场。”
  ……
  孟小冬暗自咬牙发誓:买个木鱼回家,疯狂敲烂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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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点滴下落速度不快,一个多小时,才滴了小半瓶儿。李木鱼一直在睡,样子很放松,睡的很沉。孟小冬坐在床边儿玩手机游戏,不一会儿,提示音响起,没电了。悻悻收起手机,她懒懒打个哈欠,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站起身在病房内四处走动。雪白的墙壁透着刚粉刷过的痕迹,墙角还残余着些斑斑点点的白。不大的房间一左一右放着两张床,看布局应该是不久前刚刚改做病房之用,大概为了缓解就诊高峰期时的铺位紧张。在床头来来回回溜达了会儿,肚子有点饿,晚上没吃饱。正琢磨着晚上回家弄点什么宵夜吃的当口,李木鱼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刻板的“叮叮”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响亮,孟小冬一个箭步冲上去抓在手里,匆匆扫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李默。刚到医院时,李木鱼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还有其他应酬,要很晚才回去,不用等门,早点睡觉。孟小冬按下忽略键,铃声隐去,正准备放回去,床上人醒了,“谁的电话?”沙哑的嗓音,夹杂着初醒时的慵懒。
  “李默,你要不要给他回一个?”孟小冬站在床边,把手机递给他,看看表,快十二点了,那小孩儿还没睡?
  李木鱼想了想,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干涩的嘴唇看起来滋润了些,一阵轻咳过后,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沙哑,“困不困?”他问。
  “还好,反正放假,我白天也可以睡。”孟小冬拉过凳子坐在他身边儿,伸手摸摸他额头,有点汗意,温度倒是降了些。
  
  李木鱼翻开手机,给李默回电。小孩儿虽然嘴硬,却也听得出话语间的担心。电话里,他不停追问李木鱼跟谁在一起,什么应酬要这么晚还不回家,李木鱼嘴角带笑,敷衍的完美,看得出心情不错。
  
  “李默其实挺可怜的,天天被你耍。”
  “他一直在等着反攻倒算的那一天,什么时候能彻底将我一军,他就长大了。”
  孟小冬支着下巴想了会儿,摇摇头,“我总觉得你在对李默的教育问题上太急进,就算他再聪明,毕竟经历的事儿太少,很多时候没办法跟上你的脚步。”
  “他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我哥嫂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懂事儿了,所以在他心里,我永远是叔叔,是长辈,是朋友,可永远取代不了父亲的位置,我不能让他太过依赖我,这样对他的成长不利,我让他学很多东西,也是为了以后他能给自己更多选择的余地。”
  看来木鱼兄今天兴致不错,难得这么善良这么正常的跟她探讨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带着李默,对解决你的个人问题将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阻碍。”
  李木鱼望着她,眼神儿幽深,似深夜中无光反射的山泉,暗沉平静的令人心惊。孟小冬被他看的直发毛,这种不温不火的凌厉,实在让人有点吃不消。转念想想,自己刚才那话说的确实不太合适,太直白啊太直白,以后一定要注意!
  “从我决定领养李默的那天起,婚姻就已经被排除在人生必须经历的几件事儿之外。”
  ……
  人生必须经历的几件事儿?孟小冬竖起耳朵,嗅到八卦的味道。她实在很好奇,像木鱼兄这般人品,奋斗目标究竟会是什么?房子车子票子这些朴素的理想他好像都已经实现了,婚姻无所谓了,老婆变成可有可无了,孩子早会打酱油了,究竟还有什么事儿是他必须要实现的?
  “想知道?”他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问。
  孟小冬很配合的点头,指指自己的耳朵,“恭听中……”
  李木鱼被她搞怪的样子逗乐儿了,不疾不徐道,“人生必须经历的几件事儿,我已经实现了一件,正在经历一件,还有两件待完成。如果你智商稍微高过常人,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
  孟小冬抓耳挠腮的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令人沮丧万分的结论:她的智商,果真普通的一塌糊涂。
  李木鱼眯着眼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表情丰富的面孔。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平时易被人忽视的五官轮廓,谈不上惊艳,却秀美可人。不得不承认,孙少晏确实极精准的捕捉到了她所有的优点,将其展露的淋漓尽致。若非超乎寻常的了解,就算技巧再好,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实在想不出,你就给个痛快话吧!”几度思量未果,孟小冬不甘的竖起白旗。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李木鱼不禁莞尔,“下次吧,我再睡会儿。”
  ……
  不厚道!
  “别瞪了,你也去旁边那张床上睡会儿,挂完点滴我叫你。”
  ……
  伪温柔!
  “睡觉时老实点,当心把旗袍儿扯破,那叉儿本来开的就够高了。”
  ……
  现原形!嘴毒心黑面善心恶!结论:危险品一只!只宜远观,不适亵玩!
  
  回家时,已凌晨三点。
  澡也没洗,脱下衣服直接爬上床,没几分钟就进入梦乡。
  很酣畅的一觉,睡了个对时,睁眼的时候,已下午三点多,满身疲惫一扫而光,揉揉眼睛,利落的翻身而起,开始愉快的一天。不,愉快的半天。
  
  浴室里哼着歌儿幸福的洗刷刷,浑身上下香喷喷粉嫩嫩,手术留下的刀口变得越来越浅,孟小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窗外阳光明媚,虽然热了点,心情倒不错。插上手机充电器,开机,短信。一条条看,信息量还挺大,几乎全是垃圾。去其糟粕后,独余精华一条儿,老妈发的:小冬啊,今天我陪舅舅们去青县夹谷(峡谷)公园览绳(览胜),傍晚十分(时分)回来,你有空一块儿回来吃晚饭。
  
  自从年初老妈掌握了发短信这门技术后,隔三岔五就得给她来上一条儿,不正规的小学教育导致的后果是经常出现错字别字,好在她已经被学生培养出了超强的纠错辨识能力,每次碰到那些词不达意的文法错字,脑海里下意识进入自动翻译状态,毕竟在经常面对诸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抑或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此类充满创造性的诗词填空时,任谁都会在崩溃抓狂中杀出一条血路,进而坦然以红叉儿判之。
  
  为了顾及她老人家的面子,孟小冬回复曰:老妈,今晚有事儿,您跟舅舅览绳愉快,明天我和二哥去送站。
  
  翻开日历,昨天星期六,今天星期天。
  
  周末超市经常搞促销,孟小冬挣扎了会儿,窝在家里怪闷的,去看看有什么打折商品也好,顺道买点菜回来,下个星期就要光荣的奔赴家教岗位,今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胃,积聚能量,重新出发!
  
  地铁,挤。
  天桥,很挤。
  超市,非常挤。
  
  孟小冬抹去脑门子上的汗珠儿,推着购物车顺着人流穿梭,一个个举着大喇叭的促销小姐在她耳根子底下卖力宣传,震的她心肝儿剧颤,屡屡顺着人缝儿落荒而逃。
  
  点心区这个点儿没有特价商品,人潮相对稀少,她如释重负般站在空调出风口下惬意的享受冷气,身边一对儿年轻男女推着车从她身边儿经过,看背影儿,画面极和谐,孟小冬有点羡慕,这样的幸福,曾经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她拒绝了,就算时光逆转,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拒绝。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拒绝幸福,对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残忍。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她一直不断的告诫自己,这种残忍,是在赎罪,为他和她共同犯下的错误,赎罪。
  
  “阳阳小叔,我要吃这个酥饼。”
  ……
  稚嫩可爱的声音突兀的闯入耳中,孟小冬下意识转头,右后方不远处,梦幻的画面。漫画美男和童话天使的组合。若那个漫画美男的名字不叫展阳阳,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机把这完美的一幕用手机拍下来作为永久的纪念。
  
  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一左一右牵着展阳阳的手,活脱脱壁画上的肉肉小天使。更绝的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面孔,一样的高矮胖瘦,任你瞪掉眼珠子也找不出丝毫差别,双胞胎!孟小冬左看右看来回看,心痒难耐,悄然升起股强烈的冲动:撒开腿奔过去抢过来搂在怀里先亲后捏捏完接着亲!当然,是指那对儿双胞胎。
  
  “怎么是你?”淡漠的声音,很不识相的击散了她陶醉的意淫,展阳阳为什么永远能跟她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而用些错误的言辞将这一连串儿的错误串联起来,书写着自己越来越不招人待见的错误人生呢?!
  “你好。”讨厌归讨厌,礼貌不能少,谁让齐薇就好他这口儿,“这两个可爱的小帅哥是?”随着问话,视线下移,画面顺眼多了。
  “朋友的儿子。”
  “阿姨好。”异口同声。
  “好好好……”孟小冬蹲下身子,抚摸着他们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情HIGH上了天。
  展阳阳低头看着她,皱皱眉,想阻止。站在他左边的小男孩儿却好似很享受,脸上漾出两颗小酒窝儿,“阿姨好温柔,不像我妈,每次拍我脑袋都好大力。”
  右边小男孩儿听后,笑眯眯的点头附议,“没错儿!不过,大宝,你有没有觉得阿姨笑起来时,那对儿弯弯的眼睛,很像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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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可恨之人或有可怜之处。
  
  与展阳阳的超市偶遇,让孟小冬对他多了些厌恶之外的看法儿。牵着那对儿双胞胎的手时,他周身笼着浓浓的落寞。人流熙攘,他的眼睛里,却只有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抑或是透过他们,寻找着某种能慰藉他心灵的存在。
  
  傍晚,孟小冬哼着歌走进厨房,准备做饭,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儿往外看,果然不出所料,自从她买房后,二哥想起来就会晃荡过来体察民情。
  
  客厅里。
  孟小冬兴致勃勃:二哥,问你个事儿,答出来,说明你智商高于常人。
  孙少晏正拿着遥控器设置空调温度,闻言,浅笑:被人问住了,从我这儿找答案呢?
  孟小冬讪笑:别说的这么直白,委婉是美德。
  孙少晏揉揉肩膀儿,眉心微攒,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孟小冬想了想,把昨晚木鱼兄丢给她的谜题原封不动口述一遍。
  孙少晏听罢,不禁失笑,随口丢出几字儿:生,老,病,死。
  孟小冬稍作思索,完全符合,遂大赞:二哥,天才也!
  孙少晏淡声道:傻子都该知道的答案。
  ……
  孟小冬翻着白眼儿无语望天。
  孙少晏看看表,起身走进厨房:今晚犒劳你,我下厨。
  孟小冬闻言,大喜,颠颠儿跑到他身后:二哥,我给你打下手儿,说吧,晚上咱都吃点啥?
  孙少晏站在冰箱前琢磨了半天:就这点东西,没什么发挥余地,凑合弄个四菜一汤得了。
  孟小冬极谄媚的点头附和,二哥烧的家常菜,吃过就忘不了的味道。
  
  说是帮忙,其实掺和的机会极有限。二哥那双修长白净的手,在锅碗瓢盆青菜豆腐间挥舞的熟练优雅,较之描绘设计图时毫不逊色。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专心煮饭的男人最为性感!切豆腐时的性感,洗青菜时的性感,剁鸡肉时的性感,围着卡通围裙站在料理台前的二哥,身上散发出史无前例的迷人魅力。孟小冬倚在厨房门边儿放肆打量,啧啧称叹,心里多少有些羡慕那个将来有幸成为他老婆的女人,出的厅堂入的厨房的男人,比起只会骑白马的王子,更加令人憧憬,更加值得珍惜。况且稍微回顾下二哥的风流艳史,便不难得出结论,除了出厅堂入厨房外,他上睡床的功夫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强。在美味佳肴的诱惑下,孟小冬难得客观的给二哥定性:除了脾气太差,其他的,堪称完美。若是按照人无完人,美玉微瑕的理论,基本可以这么说:现在他还处于单身状态,那绝对是女性春梦男性噩梦,尽早解决个人问题,非常有助于维护社会的安定团结,女人没了念想儿,男人没了躁动,出墙的少了,眼红的好了,多么皆大欢喜的局面,和谐的让人直想哭!
  
  “又在心里挤兑我呢?”凉凉之音入耳,孟小冬脸“呼”的一热,“哪有!我正在心里不遗余力的为你大唱赞歌。”
  “傻样儿,”孙少晏端着盘儿刚出锅的青菜递给她,顺手拎起一根儿吹了吹塞进她嘴里,“好不好吃,很久没下厨了,手生。”
  孟小冬细细品尝,鲜香可口,能把青菜炒成这种水准,估计他要想去厨师界混,很快也能搏出个美人厨师的名衔,“二哥,说起来你上次下厨是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厨艺总放着不用,暴殄天物!”
  “很久吗?”孙少晏挑眉,微微弯腰贴近她的脸,两人呼吸在空气中交汇,温热拂面,孟小冬心里登时一紧,下意识后退,见她如此反映,孙少晏勾勾嘴角,不冷不热说,“上次我下厨,是去年十月,你生日那天。”
  ……
  完了完了完了!孟小冬后悔不迭,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二哥又小气又记仇!她竟然把那顿最能体现兄妹情深的生日晚餐给忘了!这可如何是好!眼角余光偷偷瞄过去,二哥背对她回到灶台前继续炒菜,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孟小冬知道,二哥此刻必定很不爽,非常不爽!为何?尽管他倒油下菜运铲如飞,可是,她实在很想说:二哥,你忘记开火了……
  
  小小厨房,气氛沉滞。孟小冬盯着二哥削瘦的背影儿,那晚的一幕幕,“呼呼啦啦”齐齐蹦出,清晰的恍如昨日。可惜,那时的她,眼里还没有抹去另一个人的存在,一整晚,都在忐忑的期待着那份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生日祝福。电话不断响起,亲人朋友送来的生日祝福,她敷衍的心不在焉。现在想起,那时真傻,辜负了不该辜负的,期盼着不该期盼的,疯狂的心灵自虐,究竟所谓哪般?那晚,幸好二哥在身边。
  
  家常豆腐,宫保鸡丁,蒜茸菜心,红烧茄子,香菇鸡汤。
  色香味俱全。很少有人知道孙少晏擅厨艺,有幸品尝的,自然更少。
  
  对坐桌前,香喷喷的白饭入碗,孟小冬早已按捺不住,开动!
  “稀里哗啦”,甩开腮帮子,汤水饭菜飞快下肚,美味无极限!
  
  “二哥,多吃点儿,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男人别那么骨感。”看他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孟小冬夹了条香喷喷的茄子丢进他碗里,“又不用走台,不必保持体型儿!”
  孙少晏把茄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咽进肚里,“吃你的,甭管我。”
  “我昨天又碰见展阳阳了。”孟小冬盛了碗汤递给他,“不想吃饭那就多喝点汤。”
  “别跟那人接触太多。”孙少晏拿起汤匙在碗里搅了搅,随口道。
  “他带着一对儿可爱到让人抓狂的双胞胎小男孩儿,说是朋友的孩子,我总觉得有点怪。”孟小冬抽空又夹了条青菜给他,他又吃掉,“是有点不正常,那哥们儿一看就不是有爱心耐心替别人看孩子的主儿。”
  孟小冬使劲儿点头,“我记得薇姐说,她总觉得展阳阳心里有别的女人,你说会不会……”尽管这个猜测离谱了点,孩子已经五六岁的女人,今年该多大岁数儿?跟展阳阳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展阳阳流露出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和温柔。
  “展阳阳在齐薇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齐薇对他紧追不舍,为的不过是满足心里那份儿得不到更想要的迷恋,这俩人都不正常,你少掺和。”
  “我总觉得薇姐这么下去迟早会受伤。”孟小冬郁郁道。
  “那也是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碰上感情的事儿,从骄子变傻子的多了,齐薇不是第一个。”
  孟小冬埋头扒饭,没接话儿。
  沉默了会儿,她突然想起刘晓琴,“对了二哥,昨晚表妹是不是跟你一起走的?”
  孙少晏顿了下,点头。
  “那就好,我还真担心大半夜的你把她一个人晾那儿。”
  “今天一早她就跑到我那儿,我妈告诉她的地址,”孙少晏笑眯眯的望着孟小冬,“她准备在D市扎根儿,不跟大舅回去了。”
  “她想住你那儿?”孟小冬咬着筷子,愣愣问。
  “我看是。”孙少晏笑意更浓。
  “不太好吧,”孟小冬讷讷道,“虽说是表亲,可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大舅估计也不乐意。”
  “那你说怎么办,嗯?”
  “要不,要不,要不你让她住我这儿好了!”犹豫片刻,孟小冬大义凛然道。
  “你愿意最好,不能白住,按市价儿收房租。”
  ……
  “奸诈啊奸诈!不过房租就算了,都是亲戚。”孟小冬没好气儿的瞪着他,“工作的事儿你搞定了?”
  “嗯,她学文秘的,先进公司,跟着齐薇锻炼锻炼。”
  ……
  “薇姐同意了?”孟小冬很无语,刘晓琴遭遇齐薇,前景堪忧。
  “你表妹,她当然没意见,尤其当我详细向她介绍了你们两个自小到大的友爱史后,她对刘晓琴就更感兴趣了。”
  “这不太好吧。”
  “不给齐薇当助手就只能给我当了,你觉得哪个合适?”孙少晏很享受的欣赏着她那张藏不住事儿的脸上流露出的挣扎。
  孟小冬慢条斯理的喝着汤,半碗下肚后,抹抹嘴,抬起头,“我觉得,还是跟薇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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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家教生涯开始。
  书房里,孟小冬李默并肩而坐。
  
  半小时后。
  孟小冬合上课本利落起身冲出书房,李默坐在原处一脸坏笑的打开电脑。
  
  卧室房门紧闭,李默说他小爸早就起床。
  咚咚咚,咚咚咚,礼貌而有力的敲门声。
  半分钟后,门开,李木鱼衣着随意的出现在她面前。
  “方便吗?聊两句。”孟小冬直言。
  “进来。”他侧身,她走进,关门。隔壁书房里,李默惬意的登陆QQ。
  
  卧室宽敞整洁。
  转椅,多功能电脑桌,全套的办公设备,桌子上摊开的图纸,电脑屏幕上媲美迷宫的线路图,若是没有那张舒适的大床,这里几乎就是隔壁书房的翻版。
  二人对坐桌前,孟小冬望着他,原本就深的眼窝大概因为熬夜轮廓更加分明,衬着下巴上青青的胡茬,面孔更显西化。
  “有事儿?”李木鱼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声音还是能听出几丝儿沙哑。
  “医生让你连挂三天吊瓶儿,今天是最后一天吧。”孟小冬注意到他左手背上贴着条绑迪,那儿好像正是他扎针的地方。
  李木鱼点头,“下午过去,不要告诉李默。”
  “贴个胶布就是怕他看到针孔?”孟小冬皱眉,心里抽抽的,说不清的滋味。
  李木鱼不置可否,推开设计图,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罐果汁递给她,“在李默那儿碰钉子了?”
  孟小冬接过,随手放到一边,“李木鱼,你究竟对李默的学习情况了解多少?”
  “很多。”
  “是吗?难到你觉得以李默这种程度还需要请家教帮他辅导?”
  “功课自然不需要。”
  ……
  “一小时一百的工资丢给我,不为家教,难道是扶贫?我实在不认为你会有如此高尚的情操。”
  “我的情操跟高尚相比,确实有点距离。”
  ……
  孟小冬瞪着他,牙根儿直发痒,“给个痛快话行不?”
  “李默在网上写小说,反响很大,你看过就知道我请你来的原因。”
  “小说?!”
  “玄幻小说,我的学生里也有人在写。”
  “这我倒是听过,不要说你的学生,连我的学生都有人网上写小说。我偷偷看过几部,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笔下不是皇帝就是阿哥,今天爱你明天爱他爱来爱去死去活来,说实话,作为她们的老师,我很汗颜。”
  李木鱼被她逗乐,笑开,“写作前,必先正三观。看过李默的小说,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去辅导他。”
  “还是那句话,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去指出他的问题。”
  “我最近很忙,不适合自找气受,机会让给你,就当是扶贫。”
  ……
  孟小冬气鼓鼓的甩他一眼,打开易拉罐,喝了几口苹果汁,“小说地址给我,我去看看。”
  
  家教第一天,就在李默玩游戏,孟小冬看小说中悄然度过。
  
  午饭叫的外卖,孟小冬坐在他们父子俩对面,感觉挺别扭。李默很挑食,青椒胡萝卜西兰花洋葱之流一概不吃,不知李木鱼是不是故意,叫的外卖菜色如下:青椒鸡丁,蒜茸西兰花,萝卜煲牛腩,爆炒海螺片,海螺片的配菜,洋葱。李默吃的很没兴致,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喊饱了。李木鱼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吃不完,晚饭还是这些。李默瞪他一眼,起身准备走。李木鱼没拦他,随手放下筷子:我也饱了。声音淡淡倦倦,似早春柳梢拂过心头,刺刺的,有点疼。孟小冬很无奈,这两人吃饭的时候就不能消停会儿?主人都饱了,她哪还好意思继续吃。匆匆把碗里的饭干掉,正准备宣布自己也饱了,突见李默又重新坐回餐桌前……
  这是什么状况?
  “给孟老师盛饭。”
  李默闷头照做。李木鱼冲孟小冬笑笑,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继续吃。
  孟小冬瞥瞥嘴,越发同情起李默。李木鱼这厮,威逼利诱之功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明明声色不动,事情为何总能被他一手掌握其中?玄机啊玄机。
  
  午饭后,李木鱼出门。李默在书房玩儿游戏,孟小冬在李木鱼卧室的电脑前看小说。小孩儿的笔名很长,有点拗口:砧板上我比猪更勇敢。玄幻题材,已发表三十六万字。孟小冬很诧异,中学小孩儿业余时间能坚持写出三十几万字的小说,单这份毅力,就值得表扬。当然,如果小说的名字能再含蓄一点的话,她一定对这份毅力更加欣赏。
  
  〈异世菊花遍地开〉
  
  孟小冬年纪不算老,与潮流尚未脱节,耽美,强强,BT,NP,菊花与黄瓜,这些个词语的含意她还是懂的。当然,若是这些词统统出现在李默小说的关键字里,问题就有些严重了。〈终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原创文学大站,笼络了海量网络写手,李默这部小说竟高挂网站首页强推版块儿,追捧者无数,被誉为〈终点〉年度最具潜力新锐写手,VIP订阅过万。孟小冬在心里飞快换算,说起来,小屁孩儿的银行资产竟然远远超过了她,多么令人崩溃的发现。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难耐。活动活动颈椎,孟小冬整个人窝进宽大的转椅里,内心翻腾不已。
  
  看了七八万字,坦白说,她很难想象这部小说出自李默之手。清新流畅的文字天马行空的想象先不提,单是行文中时时流露的灰色冷幽默,足以令她震惊不已。那些淡然嘲讽的口吻,实在不应出自这个年纪孩子的笔下。十几章看下来,那些个菊花与黄瓜之流的关键字其实只是噱头,文章里并没有出现她一直担心的那些描写。简单说,剧情大概就是自杀的天才灵魂穿越到异世界,与魔王之间的恩怨纠葛。既然如此,题目何解?天才喜攻,性色,处处留情,所以谓之菊花遍地开。闭目养神间,她不断琢磨着文中那句令她印象极深的男主独白:遗忘,比亲临更痛苦。
  
  ……
  
  其实李木鱼是对的,他希望李默独立,只因他早就知道,在李默心里,叔叔永远取代不了父亲的位置。
  
  说起来,李木鱼应该还在挂点滴。
  孟小冬想了想,掏出手机。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慵懒的声音,她暗暗后悔,不该吵醒他。
  
  “怎么不说话?”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看了李默的小说有什么心得?”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她想了会儿,“心得感慨都挺多。”
  “那最好,你可以留着慢慢跟他聊。”
  “他知道你看过他的小说?”
  “他以为我不会有那个耐心去看。”
  “我想这个小说对李默而言,更多是发泄。”
  “路走歪了。”
  孟小冬偷笑,“你是指那些男人和男人?”
  “缺乏母爱。”
  “那倒未必,其实李默描写的那些菊花与黄瓜的交锋,更像是少年热血的友情,没歪到哪去,而且,文里屡次出现的大魔导身上明显透着你的影子,很容易看出,他对你,其实非常崇拜。”
  “现在的中学老师思想都这么前卫?”
  “与时俱进。”
  “他笔下的大魔导,似乎专横霸道独断又冷漠。”
  “没错,难得你觉得这不像你?”
  ……
  李木鱼半天没说话,孟小冬捂着话筒嘿嘿直乐,难得这厮也有吃鳖的时候。
  “三天后一个朋友的婚礼,你陪我一起去参加。”
  嗯?脑筋急转弯也没这么转的!消化片刻,不耻下问,“为什么?”
  “专横霸道独断的人,做事儿不需要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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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顺利结束第一天的家教工作,孟小冬拎着顺道拐去超市买来的菜,晃晃悠悠溜达进公寓大门。老远,就看见二哥的车停在楼前,一米开外处立着块儿牌子:此处禁止停车。
  不待她走近,车门已打开。走出两个人:二哥,还有表妹。
  
  刘晓琴绕过车走到孙少晏身边,笑语盈盈的不知跟他说些什么。孟小冬步子缓了缓,伸手抹去额头浅浅的汗珠。孙少晏叼着根儿烟,越过刘晓琴大步走到她身边儿,“去木头那儿当保姆了?”说着,顺道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刘晓琴这时也跟了过来,亲昵的拉起她胳膊,
  “表姐,表哥说让我暂时住在你这儿,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一定要告诉我啊。”撒娇似的声音,降温马力媲美空调。
  “不会,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孟小冬冲她微笑,视线转向二哥,“我刚买了菜,晚上一起吃饭?”
  “表姐,你忙活一天也累了,我刚到D市,表哥说晚上要带我去花园道那间顶级的法国餐厅,我对那里可是向往已久。”
  孟小冬听完,愣了愣,默默点头,没再多说。孙少晏皱眉,随手把烟头儿弹飞,“小冬一起去,我还约了齐薇。”
  ……
  刘晓琴面色微僵,正要开口,刹车声突兀响起。身后,一辆黄色跑车稳稳停住。看清来人,孟小冬脸色顿时松缓,迎上去,“薇姐,刚才正说到你呢。”
  齐薇下车,捏了捏她的脸,“腮帮子都晒红了,也不知道抹点防晒霜。”
  “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表妹刘晓琴。”
  齐薇微笑着伸出手,礼貌的跟她握了握,“你好,我是齐薇,孙少晏推荐你进公司,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希望合作愉快。”
  “一定!”刘晓琴笑容明媚,视线不住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孟小冬撇撇嘴,齐薇那身行头估计够她郁闷一阵子。
  “孙美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为了你这顿法国大餐,我中午可就没吃饭。”寒暄过后,齐薇望着不远处那道靠在车边出神儿的身影,语带戏谑。
  “走了走了,我也饿了,薇姐,我坐你的车。”说完,孟小冬自顾自的走到她车边。齐薇见状,嘴角扬起抹古怪的笑,“孙美人,你确定让她坐我的车?”
  孙少晏没回答,眯起眼儿,盯着小冬的背影,脸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短暂沉默。
  
  孟小冬缩进龟壳硬充雕像。
  刘晓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齐薇兴致勃勃来回观望。
  
  太阳很毒,保安很困惑。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拎着警棍在距他们不远处来来回回溜达了三四趟。
  最后,孙少晏缓缓收回视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刘晓琴也没犹豫,尾随而入。
  
  齐薇饶有兴致的立在原地,目送他的车以时速一百公里冲出大门。
  “冬子,这个表妹什么来路?”
  “大舅家的孩子,跟二哥没有血缘。”
  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没有血缘?!上车上车,跟我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
  “薇姐,你可真八卦。”
  
  就这样,一行四人前后两车,杀向城中名声最盛的法国餐厅。
  
  格调果然够奢华。
  走进餐厅,每一寸空间的装潢摆设,都透着一个字儿:贵。
  
  二哥已经订好位子,落座后,侍者送上装帧精美的餐牌,礼貌的递到每个人手中。孟小冬推到一边看也没看,手支下巴侧头欣赏窗外的街景,来这种地方吃饭向来是二哥帮她搞定。坐在桌对面的孙少晏,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嘴角溢出抹浅淡柔和的笑意。齐薇随便瞄了两眼便合上,招呼侍者送上几杯柠檬水。刘晓琴姿态优雅的坐在孙少晏身侧,一页页翻着餐牌,专心致志研究上面的菜色。
  
  “孙美人,今天这么安静,改走冷酷路线了?”等待点餐的间隙,齐薇饶有兴致的打破沉默。
  孙少晏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而握,“开了一下午的会,嗓子快失声了。”
  刘晓琴一听,立马关切道,“表哥,晚上我帮你去买点喉糖,这个季节嗓子很容易上火发炎。”
  “我从不吃糖。”他淡淡拒绝,若有所思的望着孟小冬,只见她闷头不语,自顾自翻看手机短信新闻。
  “冬子,干嘛呢?”齐薇好奇的凑到她身边儿,草草瞥了眼屏幕上的新闻摘要,笑眯眯道,“给情哥哥发短信呢?”
  情……哥哥……
  孟小冬身泛恶寒,“薇姐,你们公司最近跟琼瑶有生意往来?”
  齐薇笑,“别不好意思,你这短信内容可比琼瑶阿姨文艺多了。”
  孙少晏脸色渐沉,迷人的凤眼儿里,寒星闪烁,看的孟小冬直想哭,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刚才她明明在看一条关于地震中奇迹般存活三十六天的神猪朱坚强的新闻,竟被齐薇歪曲成了比琼瑶还肉麻的情书短信,窦娥啊,我比你还冤……
  “表姐,你谈恋爱了?就是那天跟你一起去参加姥爷寿筵的帅哥?”刘晓琴也搅和进来。
  孟小冬很郁闷,摇摇头,收起手机,“我去下洗手间。”
  起身前,她哭笑不得的瞥了眼一脸促狭的齐薇,这姐姐绝对就是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走进比她家客厅还豪华的洗手间,孟小冬心情更沉郁。算算时间,离月经期尚有半月,没理由这么早进入生理情绪低迷。可不知为何,自从在楼下看到二哥和刘晓琴开始,她的心里就好像被塞进块儿大石头,吞不下吐不出,堵的难受,隐隐翻腾着难以抑制的失落。排泄完毕,打开龙头,掬了两把温水泼在脸上,抬起头,挂着滴滴答答的水珠儿对着镜子顾影自骂:没出息啊没出息,小心眼啊小心眼……
  “表姐,你没事儿吧?”正自我唾弃着,刘晓琴的影子蓦然出现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笑嘻嘻的盯着她。
  孟小冬被她吓的够呛,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儿,“没事儿,你慢慢上,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要走,胳膊却被她一把拉住,“表姐,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孟小冬被她拽的生疼,皱皱眉,勉强挤出丝儿尚算自然的微笑,“什么事儿?”
  “你听没听过一个叫冯琳的女人?”
  ……
  ……
  冯琳。
  孟小冬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名字,是二哥的禁忌,“你怎么知道冯琳?”
  刘晓琴紧紧盯着她,“她的亲妹妹冯丹,是我大学同学,兼室友。”
  “冯琳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其实也不是很多,冯丹并不知道我跟表哥的关系,所以偶尔跟我提起过一些。比如冯琳爱表哥爱的疯狂,甘愿放弃自己的模特儿事业做表哥背后的女人,比如表哥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是透过她寻找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比如表哥的好友很俗套的爱上了这个为别人当替身的女人,冲动之下告诉了表哥跟她在一起的真相,只因她跟另一个女人有着极为相似的性格,再比如,这个看似温和随意的女人,骨子里的刚烈让所有人跌破眼镜,她受不了如此屈辱的真相,竟愤然自杀,抢救不及香消玉殒,留给外界无数的猜测……”
  刘晓琴说这些话时,声音并不高,嘴角甚至扬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孟小冬愣立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冯琳,知道二哥喜欢冯琳,知道冯琳自杀,她知道的,仅限于此。她甚至以为,二哥对女色的放纵沉沦,是因无法面对失去冯琳的痛苦。刘晓琴的话, 颠覆了那些她曾经笃定的真相……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刘晓琴柳眉高挑,手指轻轻刮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瞧了半晌,想了会儿,才说,“没什么,看来很多事儿表哥并没告诉你,赶快出去吧,你已经进来的够久了。
  
  回到座位,孟小冬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柠檬水,兴致不高心不在焉,脑子里不断琢磨刘晓琴的那番话。替身?冯琳是替身?谁的替身?就在她愣神儿的当口,齐薇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封精美的信笺递给孙少晏,“我堂姐的结婚请柬,你设计的婚纱她非常满意,所以希望你能赏脸出席她的婚礼。”
  婚礼?这个词儿一下子拉回了孟小冬的神思,“薇姐,你堂姐的婚礼?你还有堂姐?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来往不多,”齐薇揉揉她头发,说的很委婉,“几个月前她拜托我请孙才子设计婚纱,我才知道她要结婚了。”
  孟小冬看出齐薇言语间的为难,没再多问,豪门大院儿里,总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孙少晏漫不经心的抽出请柬夹在指间,瞄了眼上面的时间,“那天我没空儿,要去面试公司新进的模特儿。”
  “反正请柬我送到了,至于去不去那是你的事儿。”
  孟小冬好奇的从他手里抽过那张设计独到的结婚请柬……
  
  新郎:许远周
  新娘:齐贝
  
  齐贝?有点耳熟。
  仔细想想,再想想。
  夜探木鱼兄的知性美女!
  她要结婚了?
  恭喜恭喜!
  时间,嗯,果然没错,三天后。
  
  “原来齐贝是你堂姐,我见过她。”孟小冬把请柬放回原处,刘晓琴款款排泄归来。
  “嗯?”齐薇孙少晏皆诧异。
  “她认识李木鱼,李木鱼三天后也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孟小冬言简意赅的答疑。
  “冬子,你跟李木鱼那厮进展的怎么样了?”
  “李木鱼?”刘晓琴的声音插进来,“表姐,我早就想问,是木鱼的木,木鱼的鱼吗?好可爱的名字。”
  可爱?孟小冬很无力。专横霸道独断的人,做事儿不需要理由,多么彪悍可爱的逻辑啊……
  “没开始,何来进展?”孟小冬蔫了吧唧的支着下巴,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五点钟离开李木鱼那儿的时候,他还没回家,三大瓶药,大概要挂到晚上。
  “表哥,你朋友?”刘晓琴突然晃着孙少晏的胳膊,指着不远处,孟小冬下意识回头……
  “这么巧?”来人已走近,孙少晏推开椅子起身站在桌边,面带微笑,“是挺巧,跟朋友来吃饭?”
  “嗯,提前帮朋友庆生。”
  孙少晏越过她肩膀,看到进门处出现的那道身影,眼角眉梢间,笑意更浓,微微俯身,“叶南,介不介意配合我,来个热情的拥抱。”
  “配合?”她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座几人,“可以。”
  话音方落,孙少晏已经张开胳膊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旁观者,皆瞠目。
  孟小冬齐薇讶然对视,正想开口,余光突然瞥见一人静立在不远处,身旁,是尴尬无措的侍者。
  “展阳阳?!”孟小冬低呼,齐薇闻言,缓缓转头……
  刘晓琴满脸困惑,“表姐,这……”
  孟小冬摆摆手,示意她噤声。
  孙少晏勾勾嘴角,松开胳膊,“你朋友来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叶南笑的随意,“确实是个愉快的夜晚,”说着,走到齐薇身旁,“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上面有我电话。你们慢用,不打扰了。”
  
  愉快吗?
  最起码,孟小冬很不愉快。
  那个叫做叶南的女人,一整晚都在她脑子里盘旋。
  那是个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女人。
  莫非展阳阳心中之人是她?
  若真如此,那薇姐的胜算,她不敢想。
  若真如此,她倒是有些理解二哥的用心。
  
  临别前。
  刘晓琴利索的坐进二哥车里,孟小冬落在后面,正想跟齐薇道别,却见她神色不善的拉着二哥走向停车场的僻静角落,空气中隐隐透着火药味儿。
  
  “孙少晏,我很感谢你帮我验证了心中所想,可我告诉你,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插手!”憋了一整晚的火儿,齐薇口气极冲。
  孙少晏叼着烟,笑的漫不经心,“齐薇,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齐薇脸色倏沉,顿了顿,“这与你无关。”
  “替身的爱情,结局绝不会是幸福。”
  ……
  “在这一点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阳阳?!”
  孙少晏脸色僵了僵,极快恢复如常,掏出根儿烟点上,夹在修长的指间。烟头的红色微光在夜色中泛起极淡的光晕,映着骨节匀称的手指,肤色更显苍白。
  齐薇情绪稍稍平复,静静望着他,半晌后,“对不起,刚才有点激动,气头儿上的话,别放在心上。”
  孙少晏吐出口淡淡的烟雾,眼神极清浅,极淡漠,“齐薇,你是小冬最好的朋友,她一向赞你活的潇洒。所以,我希望你的爱情能有个好的结局,这样,至少能让她在爱情的道路上看到点儿曙光。”
  ……
  
  若是孟小冬站的远一点,也许就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这段对话。可惜,她站的不够远。
  
  悦耳的手机铃声,惊了聊天中人。
  孟小冬仓皇转身,避开二人齐齐投来的视线,匆匆从包里翻出电话,光头和尚敲木鱼的图片,她给李木鱼设置的来电显……
  
  如此尴尬的局面下,这个来电,好似溺水者面前飘过的浮木,迫不及待的接起,“喂,我是!”
  ……
  “你是什么?”声线柔和的低沉男声,笑着反问。
  孟小冬大窘,讷讷问,“打完针了?”话音未落,二哥已走到身边……
  她连忙捂住话筒,不待对方回答,扯着嗓子高声道,“主任,啊!你过生日?现在,没问题,我马上过去,什么地方儿?!”
  孙少晏皱眉,孟小冬悄悄抬起头,正好跟他视线相对……
  电话另一端,李木鱼愣了下,随即笑出声,“能被你骗过的人,智商一定不会高于六十。你在哪?”
  孟小冬偷偷舒了口气,清清嗓子,声音平稳洪亮,听起来镇定许多,“花园道,赶过去聚会地点不太远,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到!”
  “不用这么大声,镇定自若方能骗人骗己。你现在打车到花园北路的街心广场,我去那儿接你。”李木鱼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不知怎的,却有股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孟小冬定了定神儿,从容挂断,从包里掏出家门钥匙塞到孙少晏手里,“二哥,你送表妹去我那儿,今天我们主任过生日,我得赶过去,很多老师都在那儿!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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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广场上乘凉的人很多。
  
  孟小冬付完车费,无精打采的坐在喷泉池旁的石凳上,身边两个大叔挥着蒲扇聊的热络。蚊子在耳边嗡嗡乱飞,有一只在她小腿上趴了约莫半分钟的功夫,动也不动。孟小冬很好奇,挥手扇了扇,又扇了扇,蚊子岿然不动。好一只嚣张的蚊子!吸血竟吸的如此大摇大摆!此时不下杀手更待何时!“啪”的一声,狠狠拍在腿上,手心一点殷红,可恶的蚊子,竟吸走她这许多的血。
  “那只蚊子早就被你的血撑死了,你实在不需要如此用力。”
  ……
  孟小冬抬头,正对上木鱼兄促狭的双眸,“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脱身,麻烦你了。”
  “我刚从医院出来。”
  “那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请你吃宵夜。”孟小冬咬咬牙,慷慨相邀,心底极快的冒出另一个声音:千万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千万别……
  “也好。”木鱼兄笑眯眯的拍拍她肩膀,“上车。”
  ……
  “你想去哪吃?”拉过安全带,孟小冬抖着心肝儿问的小心翼翼。
  李木鱼想了想,“就在我家附近随便找间餐厅好了。”
  “你家附近?!”嘎巴嘎巴心碎了无痕。他家那片儿高档公寓区附近,吃顿饭,基本的起价都得四位数。
  “有问题?”说话间,车已驶上马路。
  有问题也晚了,难道还能跳车不成!孟小冬悲愤摇头,咬牙切齿的欣赏着窗外夜色。看来这个月财政紧缩是难免的了,节衣缩食准备更新换代的PS3也挥着翅膀飞了。
  “刚才跟少晏在一起?”
  “嗯。”孟小冬下意识点头,两秒后,突然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
  “理由?”
  “直觉。”
  ……
  孟小冬撇嘴不屑,“我以为只有女人才讲直觉。”
  李木鱼笑而不语。
  短暂的沉默。
  孟小冬轻声叹息,“其实,有些秘密永远不需要暴露于阳光下。”
  李木鱼皱皱眉,依旧不语。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不可能挽回。有些人,死了,却令生者更痛苦。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何必非要把那些所谓的真相统统抖出,除了更多的伤害,什么都不会改变。”
  “鸵鸟的处事哲学。”
  ……
  “少晏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急着找个壳儿躲起来?”
  “李木鱼,你表弟张桐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
  孟小冬犹豫了会儿,终是鼓起勇气问出口,“你听过冯琳吗?”
  恰逢红灯,李木鱼把车刹死,手指轻叩方向盘。打量他的侧脸,微微颤动的睫毛,极长极翘,柔和了男人味儿十足的线条,夜色里,散发着说不出的迷人。
  “冯琳喜欢少晏,张桐喜欢冯琳,冯琳自杀,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那,那你知不知道冯琳为什么要自杀?”仓促的口吻,孟小冬急问。
  “很简单,张桐告诉她,少晏不爱她。”
  “既然不爱,二哥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跟少晏在一起的女人多了去了,难道少晏都爱她们?”
  ……
  “冯琳不一样,二哥对她跟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完全不同!”
  “有何不同?”
  “谈恋爱和玩女人,你说有何不同?!”
  “只要不爱,这两者就没有区别。”
  ……
  “不过有一点倒是毫无疑问的。”
  “嗯?”孟小冬一听,立马竖起耳朵。
  “以少晏的性情,就算他不爱冯琳,可冯琳却是为他而死,这件事儿,已足以影响他一生。”
  “不要说的那么危言耸听。”
  “这些事儿已经超过了你智商所能覆盖的范围,所以我劝你,还是想想宵夜的钱该从哪出是正经。”
  “你……”孟小冬气结,“鱼嘴里吐不出人牙!”
  李木鱼展颜而笑,话题一转,“李默的小说看的怎么样了?”
  “进度过半,很有吸引力。”
  “我该说你童心未泯还是幼稚未熟?”
  ……
  “不要太苛求,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李木鱼不置可否,淡声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
  “嗯?”孟小冬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儿能把你难住?赶快说来听听!”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菊花和黄瓜,究竟有什么象征意义。”
  ……
  ……
  孟小冬腮帮子呼呼往外冒热气,抹抹脑门上渗出的汗珠儿,“这个,这个问题,还是留着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这样啊,”李木鱼嘴角弯起个迷人的弧度,眼底泛着几许掩不住的笑意,“听你在电话里说的兴致勃勃,我还以为,你知道。”
  ……
  
  悲喜两重天!
  李木鱼招呼她下车时,孟小冬猛的发现,停车的地方,竟是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去哪吃?”她迷茫。
  “回家吃,李默已经煮好了。”
  ……
  
  
  推门而入,米香扑鼻。
  
  李默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碟,头发湿湿的,像是刚洗完澡。听见门响,扭头看过来。
  “小爸,你说的应酬就是跟孟老师约会?”
  ……
  “我们是在街上偶尔碰到的。”孟小冬连忙澄清。
  “哦,看来是有缘人。”他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从沙发上爬起来走进厨房。
  孟小冬满脸尴尬,李木鱼倒是一派从容。
  “既然你不用我请吃宵夜,那我回去了。”无精打采的看看表,不早了,表妹估计已经到她那儿了。
  李木鱼望着她,“既然你一定要热情的邀我出去吃,那我只好不客气了,带上李默一起。”
  ……
  正说着,李默从厨房出来,端着两碗白粥,听到个话尾,没好气儿的哼哼,“我才不要,都几点了,凑合喝点粥得了。”
  李木鱼依然望着她,直到她点头,方说,“我去换衣服,你先吃。”
  “其实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是吗?”李木鱼微微皱眉,“看来我听错了,刚才在车上难道是我的肚子在叫?”
  ……
  孟小冬闻言,腮帮子立马红扑扑。晚上确实没吃饱,可李木鱼这厮也忒不善良了,何必非要说的这么直白!
  
  不一会儿,李木鱼换好衣服走出卧室。
  孟小冬坐在餐桌前,李默又端出几碟小菜,清爽的色泽,很可口的样子。
  “你们慢慢吃,我睡觉去了。”
  李木鱼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端起他泡好的西洋参茶喝了几口,“去吧,游戏不要玩儿到太晚。”
  “哼,不要你管。”
  “你的小说两天没更新了,有玩游戏的时间,不如多写点文章更靠谱儿。”
  李默一听,顿时定住脚,转身跑到李木鱼身后,揽着他脖子把脸凑过来,漂亮的大眼睛笑成一道缝儿,“小爸,难道你也在蹲坑儿?”
  “蹲坑儿?”李木鱼反问。
  “就是追文呗。”
  “你觉得我会有那个时间和兴致?孟老师告诉我的,她对你的文章倒是很感兴趣。”
  孟小冬正在专心喝粥,闻言,困惑抬头。
  李默脸上的神采顿时淡去,浅浅的“嗯”了声,没什么兴致的转身离去。
  
  “李木鱼,身为人父,偶尔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展露点人性的光辉,给你儿子点鼓励好不好。”
  “人性的光辉?那是圣母玛利亚的特长。”
  ……
  “李默要是长到你这岁数儿,绝对比你强。”
  “那是毋庸置疑的。”
  “你要是接触接触我教过的那些顽劣的学生,你就该知道李默在同龄的孩子里有多优秀。”
  
  李木鱼慢条斯理的喝着杯中茶,半天没说话。
  
  “我吃完了,该回家了,帮我转告李默,他煮的粥很棒,很好喝。”孟小冬擦擦嘴,起身,往外走。
  “我送你。”李木鱼放下茶杯,也起身,往外走。
  “这个时间还有地铁。”孟小冬拦在他面前,身高的优势是明显的,抬头看人是很累的。
  “我知道。”李木鱼从她身边擦过,径自走到门边换鞋。
  孟小冬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闷,喘不过气的感觉。李木鱼太强势,太霸道,跟他在一起,思维总会不由自主跟着他走,而他也习惯成自然般的操控着一切,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默默走到他身边,拎过鞋子换好。李木鱼打开门,她抢先走出去,“我坐地铁回家很方便,你刚好一点,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见!”机关枪似的说完,她拎着包头也不回的直奔电梯而去。李木鱼静静靠在门边儿,没有追,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出神儿。
  “小爸,孟老师被你吓跑了。”
  ……
  李木鱼转身,李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正笑眯眯的盯着他。
  “吓?”李木鱼皱眉。
  “小爸,你完了,没救了。”
  李木鱼眉间褶皱更深。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霸道多专横吗?!”李默得意洋洋的指责,“估计很难再有第二个神经像我这般媲美小强的人,面对你这个大独裁者还能如此顽强的茁壮成长。”
  “很慷慨激昂的控诉。”李木鱼揉揉他脑袋,神色疲倦的走向卧室。
  “小爸,”李默从背后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你,你也别忙到太晚,奶奶今天还来电话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哮喘有没有发作。”
  “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李默很郁闷,“善意的谎言呗,你教我的。”
  ……
  “不告诉奶奶是对的,可我从没教过你撒谎。”
  “小爸,你不觉得这两句话很矛盾?”
  ……
  李木鱼愣了愣,没说什么,独自走进卧室。李默气鼓鼓的冲着紧闭的房门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收拾起餐具,哼着歌儿睡觉去也。
  
  站在自家楼下,孟小冬瞪着眼珠子四处张望,很好,没有二哥的车。
  
  “表姐,你怎么才回来?”门刚滑开道缝儿,未见表妹人,却先闻其声。
  孟小冬懒洋洋的走进屋,家里多出个人,乍一下还挺不适应。表妹穿着蕾丝吊带睡裙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看样子已经洗完澡。沙发上堆满衣服,其中不乏胸罩内裤袜子之流,皆皆性感的令人面红耳赤,看不出,表妹内心还挺狂野。
  “晓琴,时间仓促,客房的壁橱我还没清理出来,你的东西先暂时放在我房间好了,等周末我帮你彻底打扫出来。”
  “无所谓啦,表姐,你知道表哥晚上一般都去哪玩儿吗?”刘晓琴热情的搂着她肩膀,“我给他打手机总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我猜表哥应该去酒吧玩儿了吧。”
  孟小冬一路回来浑身是汗,冷不丁儿被她一搂,热得有点透不过气,“酒吧?二哥最喜欢去的,大概是东城区酒吧街上的‘文明监狱’。”
  “啊?!”刘晓琴诧异不解。
  孟小冬小心翼翼抬起她胳膊退开几步逃出包围圈,说起来,表妹的胸可真不是盖的,最起码得C+,“文明监狱是酒吧的名字,二哥朋友开的。”
  “这名字有意思,表姐,你知道酒吧的电话吗?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问问表哥在不在那儿?”
  “你找他有事儿?”孟小冬边说边把沙发上那几条五颜六色的蕾丝边儿丁字裤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个屁股大小的地儿坐下,“酒吧电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丁哥的手机。”
  “丁哥?”
  “就是酒吧老板。”每次二哥喝醉了,丁哥都会开车把他送过来。她家的洗手间,不知道被他吐过多少次。
  “表姐,那你打打试试好不好,我早就想去D市著名的酒吧街见识见识了,你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我只能找表哥带我去了!”刘晓琴坐在沙发扶手上,撒娇似的晃着小冬的肩膀。
  “别再摇了,快散架了,”被她这么一闹,本就不算好的心情更下一层楼,“我帮你问问,不过这里到酒吧街很远,有段儿路不通公车地铁,你只能打车。”
  “无所谓啦,赶快打赶快打。”
  孟小冬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丁强的号码,拨了过去。响了好久,耳朵里蓦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嘈杂,隐隐有人声夹杂其中。
  “喂……”孟小冬扯着嗓子提高音量。
  (—*……—*
  对方有人说话,可惜听不清。
  “喂?!是丁哥吗?!”嗓子快哑了,极限了,不能再大了。
  嘈杂持续了会儿,里面间或响起几句完全听不清的说话声,孟小冬把话筒放在刘晓琴耳边,“那边效果太差,根本听不清。”
  刘晓琴听了下,悻悻站起身,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那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
  孟小冬有点火儿,电话效果不好又不是她的错。正准备挂断,话筒里突然没了声音,耳边一下子安静,把她弄的有点懵,“喂?”试探性问。
  “小冬?”沉稳醇厚的男声缓缓传来。
  “丁哥啊,”此话一出,刘晓琴立马施展轻功飞身而至,趴在她身边聆神倾听。闻着她身上腻人的香气,孟小冬有点烦躁,屁股悄悄往外挪了挪,给自己的鼻子争取到几寸呼吸的空间,电话那边儿声音再起,“小冬,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事儿?”
  “丁哥,我就是想问问你二哥今晚去没去你那儿?”
  “他啊,在呢,就在我面前喝呢,你跟他说吧。”
  “啊,别别别,不用……”孟小冬急的语无伦次,可惜,晚了……
  “小冬?”这么特别的声线,带着点微醺的迷蒙,不是二哥还有谁!
  孟小冬正犹豫着该说点什么,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表哥啊,我是晓琴,我现在过去找你好不好?”好甜,好甜,好甜的声音。
  孟小冬捂着腮帮子,牙疼,“我去洗澡了,你要出去记得带钥匙。”
  刘晓琴点点头,敷衍的摆摆手,抱着手机跑进客房,还不忘关上门。
  至于吗?孟小冬摇摇头,傻子都知道表妹喜欢二哥,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他俩除了称呼上的关系外,没有丝毫血缘,多好。
  
  刚走进洗手间,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就听表妹在外面“咚咚”砸门。
  “又怎么了?”她把门拉开条缝儿,有气无力地问。
  刘晓琴没好气儿的把手机塞给她,“表哥要跟你说话。”
  ……
  “喂,二哥,你找我?”
  “刘晓琴住在你那儿是暂时的,等她进了公司我会让齐薇安排她住员工宿舍。”
  “你喝了多少酒?”孟小冬没理会他的话,担心的问。
  孙少晏笑笑,“你放心,刘晓琴在你那儿,就算我喝多了也不会让丁哥送我去你那儿。”
  “借酒消愁是最蠢的办法。”孟小冬有点生气。
  “那你给我提供个聪明点的办法。”孙少晏声音依然带笑,无所谓的调调,听得她心里揪揪的。
  “早点回家吧,当心表妹杀过去把你堵那儿。”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要是你不出卖我,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孟小冬一时语塞,“我也就顺嘴一说,谁知道她当真了。”
  “傻样儿,早点睡,我挂了。”
  “等等!”
  “还有事儿?”
  “二哥……”吞吞吐吐的,“那个……”
  “嗯?”
  “没什么,一会儿别自己开车,不安全。”
  “甭瞎操心。”
  “那我挂了。”
  “等等。”
  “嗯?”
  “小冬……”
  “在呢,怎么了?”二哥的声音不太对。
  “在你们主任的生日宴会上玩儿的开心吗?”
  ……
  孟小冬窘,支支吾吾的,“还行,还行,挺开心的。”
  电话那边,孙少晏沉默。彼此静静聆听着对方的呼吸,感觉很温暖。
  “挺开心的?”沉默过后,他淡淡反问。
  “嗯。”孟小冬轻声答。
  他笑,笑声丝丝缕缕的飘进耳中,还没听清就散了,“开心就好。早点睡,我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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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再次见到二哥,是在三天后。
  
  这几天,日子过得倒也顺畅。家教八小时,李木鱼多半不在,她去,他已经走了。她走,他还没回来。跟李默接触多了,孟小冬越发觉得这个孩子不可小觑。钢琴课她是听众,网球班她是看客,其余时间,两人切磋切磋游戏,利用小说中的人物练习练习即兴情景接龙,唇枪舌剑的,颇有辩论的快感,这小子虽然牙尖嘴利,却不乏精辟之言,几个回合下来,心都跟着活泼了许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午饭全由李默掌勺,她打下手,颠覆性的组合,令人汗颜。她时常在想,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在身边,就算打一辈子光棍儿也值了。
  
  回到家,准备晚饭。表妹倒也安生,成天在家蹲着上网聊天。见她回家,休息了一天的嘴立马开始工作。拜她所赐,孟小冬这些年的修身养性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第一天。
  
  “表姐,你怎么才回来,我快饿死了。”
  “我去做饭,很快。”
  “要不我们出去吃好了。”
  “太贵。”
  “得了吧,你好歹在学校也混上个小领导了,这点钱还拿不出?”
  “要供房。”
  “切,真想不通,没结婚干嘛非要自己买房。”
  我犯贱呗!孟小冬泄愤似的剁着菜板上的鸡肉,心里默念:忍!我忍!我忍忍忍!
  “表姐,你知不知道表哥今天去哪了?怎么不在公司?”
  “我不是他秘书。”
  “你俩感情那么好,有什么事儿你会不知道?”
  “工作安排这种事儿跟感情好不好无关。”
  “昨晚表哥在电话里跟你说什么了?”
  “忘了。”
  “骗人!表姐,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恋兄情节呢?”
  菜刀僵在半空,孟小冬被她说的有点懵,琢磨了半天,胳膊落下,剁完鸡,开始切菜,顺道回她一句,“我要是恋兄,那你的行为该算什么?”
  “我啊,我跟你能一样吗?!”得意洋洋的声音,“我跟表哥不过是个称呼上的关系,又没血缘,我这是正大光明的追求!”
  够坦率!“你放心,我决不会成为你求爱之路上的绊脚石!”
  “我才不担心,我可不认为你会OPEN到可以接受近亲相恋的地步。”
  够直白!“你这几年上大学没谈恋爱?”
  “怎没可能,上大学不谈恋爱那能叫上过大学吗?!”
  “男朋友呢?黄了?”
  “男朋友?哪个?那种露水姻缘,一毕业就拜拜了,谁会当真。”
  够豪放!下油,炒菜,孟小冬没接话。
  “表姐,吃完饭你给表哥打个电话呗?让他带我出去见识见识大城市的夜生活啊。”
  加盐,出锅,不知道熟没熟。孟小冬依然没接话。
  “表姐,难道你怕我的出现,分散了表哥对你的关心?”
  装菜入碟,手一抖,菜汤飞溅,孟小冬冷着脸,“你的激将法,这么多年了,毫无长进。”
  “是吗?长不长进无所谓,只要奏效就好”
  “你喜欢表哥的事儿,大舅知道吗?”
  “恋爱的事儿我爸从来不干涉,想干涉也没用,我自己喜欢就成,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
  “表姐,你这么多年都不找男朋友,难道心里还惦记着那个高中老师?”
  ……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快速拨弄锅里的鸡肉,孟小冬语气仓皇。
  “别装了,你暗恋高中老师的事儿表哥早都跟我说了。”
  “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的,我知道的可不仅这些。”
  孟小冬攥着锅铲,身子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扶着灶台好半天才缓过劲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糊味儿。
  “表姐,惦记别人的老公,通常没什么好下场的。”
  “你给我闭嘴!出去!做好饭前不要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表姐,这个样子的你我还比较适应,天天温顺的跟小绵羊似的,怎么看怎么别扭,我出去了,用你的手机给表哥打个电话,你不介意吧。”
  “出去!”
  
  第二天。
  
  “表姐,饿死了。”
  “饿死了不会自己做饭。”
  “冰箱里没菜。”
  “超市在哪我跟你说过八百多次。”
  “没钱。”
  “我留给你的钱呢?”
  “中午叫外卖了。”
  “……”
  “小气!等我赚钱了双倍还你!”
  “说话要算数,立个字据。”
  “你!”
  “你不想当模特儿吗?天天蹲家里除了吃就是睡,我已经看见你腰上性感的游泳圈了。”
  “啊!”刘晓琴尖叫,冲进洗手间,撩起衣服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照了半天。
  孟小冬拎着菜走进厨房,做饭。两分钟后,她杀进来,“表姐,你真的觉得我胖了?”
  “如果我说是,晚饭是不是就省了。”
  “切!我刚才称了,四十八公斤,不多不少。”
  “胸小了,腰粗了,体重自然看不出变化。”
  “表姐!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胸大无……什么来着?”
  “那都是太平公主自己意淫出来的!”
  “我要做饭,出去。要不出去也行,你做。”
  “表姐,表哥究竟去哪了?我打电话问三姑,她也不知道。我去公司找他,他秘书也不告诉我!”
  孟小冬很无力。
  “表姐,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帮我找到表哥!要不吃完饭咱俩去他家吧。”
  “他家地址你知道,自己去。”
  “那也行,打车的钱借我,发了工资一并还你。”
  “立字据。”
  “立就立!”
  “记得写上,双倍奉还。”
  “小气的女人嫁不出去!”
  “三倍。”
  “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对了,白天你们学校有人来电话找你。”
  “学校?什么事儿?”
  “好像是旅游的事儿,我没细问,让他直接打你手机,你没接到?”
  “我手机没电了,拜你所赐。”
  “谁让表哥成天玩儿失踪!说实话,表姐,你觉得我哪点比那些模特儿差,论身材论长相,表哥能跟她们好,凭什么我不行!”
  ……
  “晓琴,你懂不懂什么叫爱情?”
  “你情我愿看对眼儿,噼哩啪啦火花一冒,感觉不就来了,我最烦那些粘粘糊糊欲拒还迎的扭捏作态,喜欢就上呗。”
  “上?上床?”
  “上床怎么了?性和爱是必不可分的,莫非这年头儿你还等着谁跟你玩柏拉图呢。”
  “晓琴,我得对你刮目相看。”
  “嘿嘿。”
  “嘿嘿个屁!要是这些话被大舅听到,看他不拎起杀猪刀直接把你卸了。”
  “对了,小姑下午来电话,说昨天下午表哥去送的站,你也不提醒我,结果我一觉睡过了,把我爸要走这茬儿给忘了。”
  ……
  也没人提醒我啊!孟小冬郁闷,本来跟二哥说好一起去送的,结果昨天他没来电话,她也把这茬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不孝啊不孝!
  “表姐,那个齐薇人怎么样?”
  “哪方面?”
  “各方面。”
  “一句话,以后跟着薇姐,你最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工作,否则,她很快就会让你知道她怎么样了。”
  “有那么可怕?”
  “亚洲大区的销售经理,女强人,她身上值得你学的东西太多了,只要你肯努力,她会教你的。”
  “她家里是不是很有来头?”
  “你打听这些干嘛?”
  “知己知彼。”
  “别净想那些没用的,盛饭!”
  刚在餐桌前坐定,家里电话响了。刘晓琴一溜儿烟冲进客厅,孟小冬无奈摇头,夹了筷子菜,还没来得及入口,就听她扯着嗓子喊,“表姐,找你的!”
  ……
  
  孟小冬磨磨蹭蹭走过去,接起,“喂,是我。”
  “是我。”
  ……
  李木鱼。
  “有事儿?”这两天被表妹搅和的快成精神病了,狂躁型的,见谁都不爽。
  “明天上午不用过来,我去你家接你,跟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
  “试衣服。”
  “什么意思?”
  “婚礼要穿的衣服。”
  “又不是我结婚,不用这么正式吧。”
  “谁惹你了?”
  “嗯?”孟小冬不解。
  “口气这么冲?”
  ……
  “不好意思,不是对你。”
  “这是好现象,有火总憋着,容易更年期。”
  “李木鱼!”
  “嗯,我听的见,不用这么大声。”
  “我参加过婚礼,有衣服,不用特意去买。”
  “既然你跟我一起去,穿着上自然要跟我搭配。”
  “哪有那么多讲究。”
  “霸道的人都这样儿。”
  这话把孟小冬逗乐,“敢情你还有理了啊。”
  “明天上午九点半,我去接你。”
  “说好,我这也算是因公外出,别又被李默误会成约会。”
  电话那头儿,他沉默了会儿,“就这样,我挂了。”
  接着,嘟嘟嘟,干脆利索,真挂了。
  最近这人是怎么了?一个个火气都这么旺。
  
  春天,适合发情。
  夏天,看来适合发火。
  
  第三天。
  
  二哥仍然无声无息,连孟小冬都开始觉得有点反常。躲着刘晓琴,难道连自己的电话也不接?
  
  上午跟李木鱼去选置明天参加婚礼要穿的衣服,米兰店,她听过却从未去过,专门代理定制各种高档时装和礼服,价格可想而知。他们到的时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说来也巧,不久前她刚刚见过的人,叶南。老板娘是个美丽的中年女人,热情的招呼他们坐在贵宾休息区,叶南看到他们,微笑着走过来。李木鱼介绍:大学的学姐,前阵子帮少宴取车时认识的。叶南见到孟小冬,很快想起那晚在餐厅的邂逅,跟他们聊了几句,便拎着袋衣服先行离去。短暂的接触,孟小冬对她充满好奇。
  “李木鱼,她结婚了吗?”
  “不清楚。”
  “你觉得呢?”
  “不是结了就是没结。”
  废话!
  “你说她是你学姐,她有那么大岁数儿吗?真看不出来。”
  “难道我看起来岁数儿很大?”
  “嘿嘿。”孟小冬眉眼弯弯,笑的很得意。
  
  “你们的衣服准备好了,请跟我到更衣室试穿。”
  
  帅,很帅,非常帅。
  李木鱼换好西装走出来的那一刹那,孟小冬被他晃的有点晕。修长,挺拔,优雅,内敛,风度翩翩,大抵就是这些词儿,一个不落全招呼他身上也不过分。再配上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基本上,新郎的压力将是空前的。
  尽管如此,嘴上却忍不住跟他较劲,“大夏天的,穿西装打领带,会不会中暑。”
  
  
  
  李木鱼不语,只是静静打量她。孟小冬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踩着细细尖尖的高跟鞋走到他面前。高跟鞋是个好发明,身高差距极大缩小,以往看他,总要微抬着头。李木鱼似乎也发现了她身高的变化,视线扫过,随即开口,“给她换一双矮跟儿的。”
  “为什么?!”孟小冬抗议。
  “李先生,这双鞋是特别为这件礼服定制的。”
  “换掉,太累。”
  “李先生,孟小姐双腿修长,非常漂亮,穿上这双鞋效果几近完美,换掉实在是太可惜。孟小姐,您觉得呢?”
  “我……”
  “她前阵子刚做过手术,不适合穿这种高难度的鞋。”
  ……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立刻去帮您换。”
  “麻烦了。”孟小冬冲老板娘歉意的笑笑,心里倒挺美,乐颠颠的走到镜子前……
  
  半晌的沉默。
  
  “不喜欢?”李木鱼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淡声问。
  
  镜子里,她摇摇头,嘴角挂着抹极满足的笑意。王子与公主的游戏,钟声响起前,美好的尤如罂粟,让人忍不住放纵沉沦。可惜,心中渴望童话的纯真角落早已遗失,太过美好的东西,带给她的,不再是罂粟盛开时的娇艳妖娆,走出童话的日子,剩下的,只有腐骨噬心的挣扎与绝望。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转身走向他,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抬头,恢复惯有的视角,熟悉的一切,二人的距离回到从前。
  “李木鱼,这套礼服一看就不便宜,参加个婚礼而已,没必要搞这么隆重吧。”
  ……
  梦幻旖旎的气氛瞬间散去,李木鱼额头青筋暗隐,“你吭哧半天,就酝酿出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
  孟小冬不好意思的笑笑,正待开口,轻快悦耳的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又是芒果又是菠萝,不用说,肯定是找她的。
  
  “喂,谁啊?”
  “傻乐儿什么呢?我!”
  “薇姐啊,这两天都忙活什么呢,也没个动静。”
  “家变。”
  “啥意思?”
  “唉,提起来我眼泪哗哗的,你说我本来是想借着这次给堂姐结婚,给她当伴娘的机会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结果我妈听说后,差点把我逐出家门。”
  “啊!不至于吧,怎么说都是亲戚。”
  “你不知道,老辈儿的矛盾深着呢,弄的我里外不是人!”
  “那你跟堂姐解释解释,让她另外找人呗。”
  “对,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那不就行了,回去哄哄你妈,这事儿就过去了。”
  “对,就过去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儿了。”
  “什么意思?!”
  “我堂姐明天结婚,仓促间也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啊。”
  “这是个问题。”不详的预感……
  “好解决,”电话那头,齐薇诡异的笑笑,“我跟堂姐推荐了个特别特别合适的人选。”
  果然……
  “冬子,就你了!现在在哪呢?我去接你,顺便带你去试礼服。”
  ……
  “又试?!”
  “嗯?什么意思?”
  孟小冬叹口气,无奈的翻翻眼皮儿,“我正在试,本来明天我就准备去参加你堂姐的婚礼。”
  “跟李木鱼?”齐薇一听,立马兴奋上了,或者说八卦更合适。
  “嗯。”孟小冬回了下头,只见那厮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在哪?”
  “市中的米兰店。”
  “出手挺大方啊。”
  “我又不认识你堂姐,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我认识不就行了!晚上我去你家给你讲讲具体的程序,婚礼差不多都是那么回事儿。”
  “这样啊……”孟小冬犹豫了会儿,“那也行,不过晚上还是我去你那儿好了。”
  “怎么了?听说那个表妹暂时住在你家?”
  “二哥告诉你的?”
  “嗯,昨天听他提了几句。”
  “他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
  “谁知道,反正大多时间都不在公司,昨天下午开会还迟到了,一副没睡醒的残样儿,有空你也劝劝他,好歹给公司的新进设计师树立点健康的榜样,别一个个都学他,把风流当个性把女人当消遣,多影响形象。不说他了,晚上我去接你,到楼下给你打电话。”
  孟小冬“嗯”了声,若有所思的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琢磨了会儿,转身走到李木鱼身边,“明天我要去给齐贝当伴娘。”
  ……
  李木鱼放下手中杂志,有点意外,“怎么回事儿?”
  孟小冬简单解释事情经过,他静静听完,没说什么,接过老板娘递来的鞋放在她脚边,“试试这双。”
  
  礼服很贴身,弯腰很困难。老板娘招手,店员立刻迎上来,还未走近,李木鱼已弯腰蹲在她面前。孟小冬见状,立马脸红,连忙摆手,“那个,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坐好,当心把礼服撑破。”
  ……
  孟小冬被他噎的差点背过气儿去,缓缓坐直身子,“我有那么胖吗?”
  李木鱼笑笑,没回她,嘴巴虽然毒,换鞋的动作却很温柔。脚踝被他轻轻握住时,孟小冬坦率的承认,她心跳加速了,脸呼呼冒热气了,脑子不太听使唤了,当然,万幸的是,这些不良症状,并未维持太久。冲动,一定是冲动!冲动是魔鬼,对,是魔鬼!
  
  “挺合适的,不过我要当伴娘,衣着就不用跟你刻意搭配,所以你就别破费了,我穿自己衣服去就好。”
  “因公外出,你可以当成是工作服。”
  ……
  
  从米兰店出来,李木鱼说李默下午跟同学出去游泳,不用过去了,弄得孟小冬挺不好意思,这老师当的也太轻松了。李木鱼问她等下要去哪,她想了想,说随便遛达遛达,让他先走。李木鱼想了想,把装礼服的袋子递给她,没多说,径自开车离去。
  
  临近中午,车多人多太阳毒。
  
  孟小冬漫无目的的沿着人行道逛荡了十几分钟,不想回家,又想不出能去哪。脸被晒的直发烫,身上粘嗒嗒的,腿也好似灌了铅。不远处,地铁站入口,涌动的人潮,看着就烦躁。马路对面是肯德基,十一点,差不多到午饭时间。站在路边挣扎了会儿,咬咬牙,决定浪费一把。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端着托盘在窗边角落处找个位子坐下,几口可乐下肚,舒爽多了。正值放假,来这里的大多是两两成双,三五成群的学生,唧唧喳喳好不热闹。
  
  回想起在B市上大学那会儿,因为家都不在本地,每逢周末,她跟齐薇两人喜欢坐着地铁大街小巷的到处吃到处逛。五一国庆长周末,二哥总会拎着旅行袋准时出现在校园里,迷倒大票女生后,笑眯眯的晃着手中机票,大学四年,二哥带她玩遍了祖国大江南北。细想起来,那时候日子过得真是无忧无虑。可惜,身在其中时,她却从未想过好好珍惜,时常把自己沉浸在对过往的追忆中,一次次拒绝男生的追求,似乎这样做,便能坚守住对心底那份少女情怀的忠贞。现在想来,实在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象牙塔里的人,很难先知先觉的认识到迈出校园后社会带来的重压,若是早有体悟,想必每个人都会在珍惜中,为这一生一次的四年,留下更多值得回忆的色彩,而不仅仅是在空虚无聊的感叹中恣意玩乐。
  
  餐盘里,汉堡薯条一扫而光,肚子胀胀的,需要清理一下。
  
  洗手间没人,关上门,世界顿时安静。小小隔间儿,上方正是冷气出口,舒服的坐在马桶上,孟小冬突然想起,该给二哥打个电话。
  
  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响了好一会儿,她等的有点儿不耐,就在她准备按掉改发短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很,嗯,很销魂的声音,“HELLO,冬冬!”
  ……
  鸡皮疙瘩光速崛起,孟小冬郁闷的直想哭,这个魔王怎么回来了……
  “冬冬?喂喂喂,冬冬?呼叫冬冬,收到请回答。”
  “行了行了,耳朵快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哥跟你在一起?”
  “昨天刚下飞机,我要给你打电话,小少不让,说你最近在恋爱,不许我去横刀夺爱,冬冬,你真陷入爱河了?还是小少为了棒打我们这对儿苦命鸳鸯而捏造出的阴谋诡计?快说快说。”
  横刀夺爱?棒打鸳鸯?“……中文还没说利索,别学人乱用成语!”
  “冬冬啊,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不好,忙得很,没空儿,二哥呢?”
  “他啊,正在洗手间吐,不太方便接电话。”
  “吐?”孟小冬顿时有点紧张。
  “没什么,喝多了,我看他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你们现在在哪?”
  “在我……喂喂喂,你干嘛抢走手机,我还没说……”
  话音未落,二哥的声音遥遥响起,“谁让你随便接我的电话?”
  “你阻断我跟冬冬HONEY的联系,不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冥冥中自有天意,我自力更生照样搞定,电话给我,我正在约冬冬吃饭!”
  “滚。”
  “嘿嘿,小少,莫非你害怕冬冬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从你身边儿飞走?”
  二哥没说话,只听电话里丁零当啷一阵乱响……
  接着,巨大的摔门声入耳,余音散尽,二哥的声音真切起来,“找我有事儿?”
  孟小冬没好气儿回他,“没事儿难道不能找你?”
  “在哪?木头家?”
  “没,肯德基的厕所。”
  孙少晏愣了下,随即笑开,“坐在马桶上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晓琴天天追在屁股后面问。”
  “我跟齐薇说了,后天她就搬走。”
  “二哥,以后表妹跟你在一个公司,你总这么躲着她也不是个事儿。”
  孙少晏沉默了会儿,口气转淡,“就算没有血缘,她在我眼里,除了表妹这个称呼外,什么都不是。我没躲她,最近公司很忙。”
  “忙工作还是忙喝酒?现在才几点,你就喝到对着马桶吐的地步?”孟小冬觉得他最近实在是离谱,简直把自己身体往死里造。
  “没吐,去趟洗手间而已,不要听Martine胡扯。”
  “得了吧,你听听自己现在的动静儿,有气无力软了吧唧,没吐才见鬼。”
  “怎么想起一个人跑到肯德基?”孙少晏转移话题。
  “李木鱼给我放假。”
  “傻样儿,这两天被刘晓琴折腾够呛吧。”
  “还行,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从小到大我俩都这样儿,习惯了。”
  “明天齐贝的婚礼,李木鱼带你一起去?”
  “嗯,本来是,可刚才薇姐来电话,让我救场,代替她去当伴娘。”
  “伴娘?”孙少晏口气有点古怪。
  “怎么了?”
  “没什么,礼服她帮你准备?”
  “不是,李木鱼准备的,豪华工作服。”
  电话那头儿,半天没声音。
  “二哥?”
  “齐薇有没有告诉你伴郎是谁?”
  “没,谁?”
  “展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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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凌晨五点,二哥一通电话,孟小冬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的拎着礼服袋子磨蹭下楼。天蒙蒙亮,阴沉沉的,闷热难耐,丝毫感觉不到清晨的凉爽。坐进车里,一看二哥的样子就知道他昨晚肯定没睡。几天不见,下巴尖的能凿墙了。
  
  没睡醒,脑子一团浆糊,懒得开口,二哥也没什么兴致,两人一路晃晃悠悠的开到他家。本来说好薇姐一早过来接她,顺便帮她弄弄头发画画妆,结果二哥刚才在电话里说薇姐凌晨四点不到,就被她妈拎去邻市的金光寺烧香礼佛了。想都不用想,老太太这是变着法儿的找借口阻止薇姐参加齐贝的婚礼,看起来两家的矛盾是够深的。
  
  一进门,孟小冬直奔沙发,软软的垫子,整个人都陷进去,回笼觉的最佳场所。孙少晏走到她身边儿坐下,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这下子,睡的更舒服了。淡淡的古龙水混着烟草的味道,像空气般熟悉。眼皮儿越来越沉,空调有点冷,她下意识的缩起身子,二哥动了动,下一秒,薄毯加身,睡觉的环境顿时完美起来。
  
  混混沌沌中,一道模糊的人影在眼前飘来飘去,耳边嗡嗡直响:
  
  表姐……
  恋兄情结……
  恋兄情结……
  恋兄情结,恋兄情结,恋兄情结,你有恋……
  
  恋个屁恋!抓狂中,孟小冬“腾”的坐起身,眼睛还未来得及张开,便觉额头一阵剧痛,“哎哟”一声刚刚出口,就听二哥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小冬,睡糊涂了?脑门儿PK下巴,两败俱伤。”接着,温热的手掌覆上额头,轻轻揉着她刚才撞到的地方。
  
  原来是做梦。
  
  彻底清醒,抬头,二哥正哭笑不得的用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亮亮的,衬着憔悴的面色,分外醒目。
  “没事儿吧?”她拉下二哥的手,甩甩头,撞的晕晕乎乎,眼前有点金星直冒的意思。
  “做梦了?”
  “噩梦。”
  “干什么坏事儿了,嗯?”毯子滑落,孙少晏拿起遥控器关掉空调。
  “意外,纯属意外,我能干什么坏事儿啊。”孟小冬盘腿儿坐在他身边,眼神儿四处乱飞,心底升起股莫名的慌乱,这些日子被表妹折腾的有点反常,竟会梦到她阴魂不散的在自己耳边嚎什么恋兄!荒谬啊荒谬!
  “去洗个脸,我帮你收拾收拾,时间差不多了。”
  孟小冬“嗯”了声,跳下沙发,拖鞋都没顾上穿,赤着脚大步流星直奔洗手间,其仓皇程度,媲美过街之鼠。
  
  孙少晏点了根儿烟,默默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抹笑,极淡,极飘忽,眼神黯去,不复刚才的灼灼耀人。唇色更浅,肤色更白,映着灯光,血管几欲可辨。安静的客厅,嘀嗒嘀嗒的钟摆。巨大的落地窗外,厚厚的阴云遮蔽了天空,透不进一丝曙光。
  
  洗手间里,孟小冬磨磨蹭蹭的拧开龙头。盛夏,凉水浇在脸上感受不到丝毫冰爽,湿嗒嗒的,渗进毛孔,好似汗液回流,闷的让人心烦。刚才的梦境,打乱了她心跳的节奏,惶然间,她努力回想,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哥的存在变成习惯?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片断,反复回放,每一段,都毫无例外的闪出二哥的身影。就算他在意大利马兰欧尼学院修硕士的那两年,MSN上,每天也总会出现他的身影,两年,二哥游遍欧洲,两年,她随着几千张风景照一起,足不出户的,跟二哥一起,游遍欧洲。可惜,那时候她最期待的,却是每天的语文课。
  
  表妹的话,再次响起。
  
  恋兄吗?她摇头。这种恋,也许可以理解为历经时间洗练的亲情累积。这种恋,与爱情,存在于两个完全不可能相交的并行空间。如果哪天二哥玩累了,安下心来找个女人步入婚姻殿堂,她想,自己定会笑着送出白头偕老的祝福,一定会。
  
  失落吗?对着镜子,她问自己。
  
  咚咚咚……
  
  “小冬,开门,二十五分钟,不管多大的脸也该洗完了。”
  ……
  
  二哥的工作室里,整面墙的镜子前,孟小冬坐在转椅上,乖乖听候他摆布。
  
  期间,齐薇给她来了条儿短信:
  
  冬子,别怪我!姐姐我也郁闷啊。老太太放话了,今天我要是不陪她去念经拜佛,她的心脏病铁定得发作。你别笑,她老人家就有这本事,发起飚来肯定得把自己干医院去。婚礼的程序昨晚我都跟你说了,你就跟着新郎新娘溜达溜达就行了,啥也不用说。其他的事儿我全交代给孙美人了,有他在,你什么也甭操心,行了,不说了,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白色及膝小礼服,露肩设计,流光萦绕的水钻肩带环过脖颈,锁骨的性感,淋漓尽展。脚下,三分跟儿银色凉鞋,精巧的系带绕过脚踝圈圈缠绕,与水钻肩带遥相呼应,简约清爽,不失隆重却又不显锋芒。妆容淡雅,弧度柔和的卷翘睫毛,淡色腮红粉色唇彩,配上精心打理的微卷长发,二哥修长漂亮的手指,似童话中神奇的魔棒,时光倒转,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像个公主。
  
  合理的自恋,有益身心。
  
  “木头挑的衣服?”孙少晏坐在高脚椅上,盯着镜子里的她,神色淡薄。
  “嗯。”
  ……
  沉默了会儿。
  “挺有眼光。”
  嗯?!
  “难得啊,”孟小冬转过身,笑眯眯的望着他,“二哥,我可很少听你称赞别人挑衣服的品味,我以为这是你们做设计师特有的职业优越感呢。”
  孙少晏站起身,揉揉肩膀儿,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换衣服。”
  “你也去?”
  “嗯。”
  “今天你不是要面试公司新进的模特儿?”
  “记的还挺清楚,”他笑笑,“Martine调回来出任公司亚洲大区总裁,设计师出身的他,做这点事儿,绰绰有余。”
  “啊!他不是一直负责你们公司在欧洲的业务?”
  “以后要接他爹的班儿,这是必须的历练。”
  ……
  
  七点钟。
  一切就绪。
  
  出发前,在地下停车场碰到公寓的保安,孟小冬见过他很多次,非常敬业,几乎每次来都能看到他拎着警棍四处溜达的身影儿。
  “孙先生,早啊。”
  “早。”孙少晏冲他点点头,牵着孟小冬的手从他身边擦过,本来一切正常,谁知……
  洪亮的大嗓门儿,“孙先生,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
  ……
  两人步子齐齐僵住。
  孟小冬抬头看看孙少晏,只见他眼睛眯起,竟然在笑……
  “二哥!”孟小冬无奈,刻意加重的声音,成功的把保安大哥炸回原地,“二哥……?”
  孙少晏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笑的好不得意。孟小冬拼命想甩开,努力,再努力,未果。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们手牵手的穿这么正式,还以为二位也准备赶今天这个十年不遇的吉日去注册结婚。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张嘴……”
  “十年不遇的吉日?”孙少晏突然插话。
  “没错儿,咱楼里就有两对儿准备今天去登记,我大姨子的外甥还赶在今天办婚礼,中午我请了个假要去喝喜酒。”保安大哥一边说,眼珠子一边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神色颇狐疑。
  孟小冬一听,立马顺竿儿接话,“我们也正准备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他是我二哥,你误会了。”
  ……
  “你看看这事儿给闹的,一顺嘴弄出这么大个笑话,孙先生,实在是对不起。”保安大哥连声道歉。
  孙少晏没说什么,拉着孟小冬的手再次从他身边儿擦过,徒留他满腹困惑在心间。
  
  “二哥,我来你这儿这么多次,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你妹?”
  “你觉得呢?难道我看到他,还得拉着你过去介绍介绍:你好,这是我妹?”
  ……
  “切!”孟小冬舒服的靠在椅背儿上,不跟他一般见识。
  
  缓缓驶出地下车库,经过大门时,她眼角余光随便一瞥,竟然看到刚才的保安大哥此刻正站在门口跟身旁的年轻保安眉飞色舞的窃窃私语!回头目测了下距离,这神出鬼没的速度,乾坤大挪移?!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齐贝住的公寓区。
  
  孟小冬微感诧异,“二哥,新娘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娘家等着吗?”
  孙少晏把车停在一排有特殊标志的停车位前,“省委大院儿不方便。”
  “省委大院儿?”二哥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昨晚薇姐好像跟她提过,她大伯,也就是齐贝的父亲,正是去年刚退下来的省委副书记齐长河。
  “时间有点儿早,你八点钟再上去。十二楼A座,中午我在酒店等你。”
  “你不上去啊……”孟小冬一听,顿觉忐忑。
  “不用担心,旁边那辆车是叶南的,她应该也在上面,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叶南也来参加齐贝的婚礼?”
  “嗯。”
  “你跟她很熟?”除了那次撞车,二哥跟她好像没有太多往来。
  “那晚在西餐厅碰到,第二天她打电话约我一起吃午餐。”
  “她找你干嘛?”孟小冬很困惑。
  “向我求证,齐薇是不是正在跟展阳阳交往。”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下意识的,孟小冬心底对她生出些敌意。
  “别紧张,她对展阳阳毫无那方面的意思。”
  “很明显,展阳阳对她很有那方面的意思。”
  “暗恋罢了,她儿子都快六岁了。”
  ……
  果然,那对儿可爱的双胞胎。
  “那展阳阳对她这么有企图,她老公也不管管?”
  “她没带结婚戒指,也没提过她老公。本来她打算直接去找齐薇,又觉得太冒昧,所以先从我这儿打听打听。”
  “结论呢?”孟小冬急问。
  “结论?没什么结论,随便聊聊而已。”
  ……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展阳阳那么好?”
  孙少晏想了想,话题突然一转,“我对你好不好?”
  “嗯?”孟小冬冷不丁儿被他问住,顿了顿,点头,“挺好的。”
  “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嗯?”孙少晏嘴角隐隐浮起抹浅淡的笑意,双手,却不知不觉的收紧。
  谁知,孟小冬答的极快,几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废话!你是我哥!”
  ……
  笑意尚未散开,便齐齐僵在嘴角,孙少晏声音不高,尾调下沉,幽幽的,一字一字,“回答的真干脆。所以说,对一个人好,可以有很多原因。”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天边刚刚露头的朝阳,车里光线顿时暗淡。
  不知怎的,听完这话,孟小冬心里竟沮丧莫名,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二哥,这些年你对我的好,一切,只因我们是兄妹?”
  ……
  孙少晏望着她,眼神很清澈,清澈的空无一物,只余瞳仁中那抹孤零零的倒影,她的倒影。
  孟小冬垂下头,不看他,刚才的话,好似湖面清风,吹散了平静,涟漪久久难平。
  
  又是半晌的沉默。
  “二哥?”她很想听到他的答案,车里不热,手心儿却泛起湿湿的汗意。
  孙少晏缓缓收回视线,转头投向窗外,云淡风轻的话语,飘絮般轻柔:
  “没错儿,一切,只因我们是兄妹。”
  ……
  
  十年一遇的大吉日,天公却不作美。
  轰隆隆的闷雷,一波接一波的在天边炸开。
  很快,哗啦啦的急雨倾盆而泄。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转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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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齐贝在里面化妆,喜气洋洋的客厅里,孟小冬和叶南面对面坐着闲聊。
  
  叶南是个极随和的人,渐渐的,她放下心中戒备,心情也随着轻松起来。得知她是初中老师后,话题更多的转到孩子身上。叶南说,她的两个儿子,哥哥叫大宝,弟弟叫小贝,合称宝贝儿,俗气的名字,她取的。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眉梢间飞扬着不加掩饰的幸福。孟小冬有些羡慕,羡慕她的潇洒,羡慕她身上那股历经岁月洗练而沉淀下的波澜不惊。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让人为之心动。她越发好奇,这对儿双胞胎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能让叶南为他如此倾心。
  
  愉快的交谈,时间过的飞快。
  九点十八分,吉时到。门铃一秒不差的响起。
  新娘静坐床边,娘子军齐齐杀到门口。
  
  叶南透过猫眼儿往外看,嘴角升起抹浓浓的笑意,打开锁扣,拉开道缝儿,“许远周,你们这一色的黑西装打扮,是准备接亲还是抢亲?”
  门外众男哈哈大笑,齐声高呼,“抢!!!”
  “抢!?没门!”门内众女义愤填膺。
  叶南代表发言,“听见了?若是红包不够大,这门恐怕是开不了的,先把红包塞进来我们点点。”
  
  那是……
  展阳阳?!
  人群中走出来的身影令孟小冬诧异非常。
  
  满头卷毛打理的服服帖帖,身着笔挺修身西装,内配白色立领衬衫,扣子开着,没系领带。若不是那排碍眼的耳钉儿暴露了身份,孟小冬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去法国餐厅吃饭都穿T恤牛仔的嚣张男。以前,她只知化妆是恐龙变美女的秘密武器,今天,展阳阳让她又长了点儿见识,原来,西装是痞子变绅士的制胜法宝!难怪现在的港片里,黑社会一概改穿西装打领带了,看来依据的也是这个道理。
  
  只见他悠闲的踱到门边,得意的晃着手中红色信封儿,叶南伸手去拿,他后退,叶南再伸手,他再后退,就是不给。
  
  孟小冬揉揉眼,视线越过叶南肩膀,仔细确认再三,那张脸,的确是展阳阳没错,可脸上那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笑意,着实让她惊掉了眼珠子,变脸?!
  
  “小样儿,我还收拾不了你?”叶南笑骂,随手把门缝稍稍拉大……
  孟小冬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就听“咚”的一声,房门再度紧闭,红包已出现在叶南手中。
  极短的安静后,屋里屋外,笑声轰然而起。
  
  小小插曲,整个接亲过程总体而言,是顺利而圆满的。二哥设计的婚纱,众人交口称赞。孟小冬喜滋滋的听着,心里颇为自豪感。
  叶南拉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美丽的伴娘孟小冬,大设计师孙少晏的妹妹。
  许远周礼貌的跟她握手:由孟小姐来做伴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孙先生设计的这套婚纱,定会成为今天婚礼最亮丽的风景。
  孟小冬笑着道谢,叶南接言:许远周,婚纱最亮丽,那你老婆呢?
  众人哈哈大笑,只见他深情款款的揽过齐贝,眼神儿里满是温柔:风景是绿叶,齐贝才是那万绿丛中一朵娇艳的大红花。
  此言一出,连齐妈妈都笑弯了腰。
  仪式过后,热热闹闹的接亲之旅完美落幕。
  
  照风俗,新郎要将新娘抱下楼。
  坐电梯,那不叫下楼。
  十二层,对新郎是个考验。
  孟小冬暗自咂舌。
  
  摄像机开道,许远周轻而易举的抱起齐贝,一行人尾随其后,熙熙攘攘的拐进楼梯间。下到六层,孟小冬已有点气喘吁吁,说起来,木鱼兄实在是英明,若是穿上那双跟礼服配套的尖细高跟鞋,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吧?”叶南一直走在她身边,见她脚步放缓,关切询问。
  孟小冬摇摇头,“没事儿,幸好鞋跟儿不高。”
  “婚礼是件苦差事。”
  “这种苦,每个女人都乐在其中。”
  叶南笑笑,没说话。
  
  楼下,雨非但未停,反而更大。
  六辆同款式的奥迪A8整齐的在楼前停成一排。
  新郎新娘一辆,伴郎伴娘一辆,其他人分坐余下四辆。
  司机撑着伞,把他们一一送进车里。
  
  上车前,叶南叫住展阳阳:“小冬跟他们不熟,她是齐薇的好友,代替齐薇来做伴娘,你今天负责全程把她照顾好。”
  展阳阳一听,脸色大变,“什么意思?!就算她是齐薇的好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南笑的随意,“上车,吉时不能误。”说完,冲他摆摆手,率先转身离去。
  
  车队缓缓驶出大门。
  没走多远,便与另一支迎亲车队擦肩而过。
  大雨倾盆,喜气洋洋的气氛却随处可感,十年不遇的吉日,结婚者甚众。
  可惜,伴郎伴娘乘坐的这辆车里,气氛却与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上车后始终冷脸沉默的展阳阳,突然开口,“齐薇的事儿,是你告诉叶南的?!”语气之恶劣,令孟小冬原本愉快的好心情瞬间化为泡影。
  “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薇的事儿,是不是你告诉叶南的?!”
  “什么事儿?她是你女朋友的事儿?齐薇本来就是你女朋友,就算叶南知道了又如何?!”
  “你!”展阳阳瞪着他,脸色极沉,孟小冬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脸色不比他好多少,“我怎么了?齐薇哪点不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这些事儿跟你毫无关系,我最讨厌在背后到处乱说话的女人!”
  “是吗?我更讨厌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的滥男人!”
  “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你自己的心思你自己最清楚!”
  “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对你的事儿毫无兴趣!要不因为你是齐薇的男朋友,你这种人,我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你!”
  “齐薇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最好还是想想怎么对她更好一点吧!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你咒我?!”
  “怎么?这么快就对号儿入座了?”
  “你!”展阳阳濒临暴走,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儿倒是激的孟小冬越战越勇,“你什么你,忠言总是逆耳的,别人说你是天才,你还真把自己当碟儿菜了?!”
  “孟小冬!”
  “在,我耳朵不聋。”
  气氛异常火爆,就在这时,司机的声音悄悄插进来:“二位,莫激动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
  孟小冬脸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冲司机歉意的笑笑,平复下刚才激动的情绪,扭头望着窗外,不再搭理他。
  
  可惜,她息事宁人的良苦用心,似乎完全施错了对象。
  
  “孟小冬,你以后最好不要在叶南面前再说些你不该说的话。”
  “你还没完了啊?!”孟小冬刷的扭过头,冷冷盯着他,强自压下的火气再度爆棚,“首先,这事儿不是我说的。其次,齐薇是你女朋友这是事实。最后,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随便惦记别人老婆的滥男人!”
  ……
  司机透过观后镜,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后排那两道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的身影,暗自摇头。不妙不妙,大大的不妙!你说一会儿这两人要是在庆典台上干起仗来,这事儿可就热闹了。谁这么有才,挑这俩人来当伴郎伴娘,纯粹添乱!
  
  这是什么情况?
  孟小冬盯着展阳阳,只见他半天没说话,脸色渐渐煞白。
  不至于吧,气成这样?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刚才的话好像是说的重了点,可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是替薇姐不值!
  
  司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动静了,终于消停了?消停就好,他长舒一口气,顺手打开CD,欢快的音符,甜美的声音,孟小冬心情也随之舒缓。
  
  世界如此美妙,
  我却如此暴躁,
  这样不好不好,
  不好啊不好,不好啊不好……
  她随着音乐,在心底反复默念。渐渐的,情绪恢复如常,外面的雨,好像也小了些。
  
  和平的世界维持了大约半首歌儿的功夫。
  
  “关掉音乐!”
  又来了!孟小冬觉得展阳阳这厮的情商,搞不好连十四岁的李默都不如。
  “你就不能消……”正待斥责,却见他额头上汗珠儿大滴大滴往外冒,愣了愣,问道,“你没事儿吧?”
  “关掉音乐!”听他声音,低沉嘶哑,似乎强忍痛楚。
  司机摇摇头,按掉CD,车厢里一片静寂,喘息声分外清晰。
  “你怎么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孟小冬的语气非常之心平气和。
  “闭嘴,别烦我。”他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皱,胸口剧烈起伏,双手不断按着太阳穴。
  切!孟小冬恨恨的别过头,同情心浪费在这种人身上,简直是对自己的犯罪。
  
  雨势渐缓,隐有放晴之势。
  喘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透过车窗,她看到展阳阳弯腰撑在腿上,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犹豫再三,终是转过身,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擦擦汗吧,不要把衣服弄湿了。”
  手举了半天,那厮却动也不动,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孟小冬哭笑不得,把纸巾塞到他手里,“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气大伤身。”
  那厮仍然没什么反应。
  ……
  此刻,孟小冬只想干一件事儿:拎起他的衣领直接从窗户里扔出去!
  想归想,他是伴郎她是伴娘,万事最好和为贵,坏了气氛谁也不开心。
  “甭生气了,刚才我的话是说的重了点,如果我道歉能让你不那么痛苦的话,我道歉好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脸色白的像鬼。
  此情此景,孟小冬觉得,与其把他扔出去,不如自己先跳下去更痛快。
  “不必道歉,我头疼,与你无关。”
  嗯?!难得,上车以来,就属这句话,还算能入耳。不过,正常人会莫名其妙头疼的如此剧烈?孟小冬正琢磨着要不要安慰他两句,却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边:
  “而且,你的道歉听起来,毫无诚意,我不接受。”
  ……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啥还是改不了吃那啥!
  
  抵达酒店的那一刻,司机如释重负,总算把这两尊大神安全送到。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并且调头直奔医院的心理准备。
  
  天公作美,下车时,雨停了。
  酒店门前装点的喜气洋洋,巨幅婚纱照立在门厅里,沐着雨后初晴的第一缕阳光,散出浓浓的甜蜜与温馨。
  
  下车后,孟小冬甩下他独自跟上新郎新娘向大厅走去。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她看到二哥和李木鱼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儿,心里顿时一热,颇有点红军走完两万五光荣会师的澎湃与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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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时间尚早,新郎新娘去楼上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待中午仪式开始时再出现,伴娘伴郎本应一起上去。走进大堂,叶南顺着孟小冬的视线看到孙李二人,拍拍她肩膀,会意的笑笑,快步走到新郎身侧:许远周,小冬的哥哥朋友都在,让他们在下面聊聊天儿,时间差不多了再上去找你们。许远周闻言,忙说应该的应该的,上面的人孟小姐都不熟,在那儿肯定觉得无聊,这样安排最好。孙少宴和李木鱼起身走过来,一番介绍过后,新郎新娘在人群簇拥下先行离去,孟小冬长舒一口气。
  “谢谢你啊,叶南。”站在二哥身边,顿觉心里踏实多了。
  “不谢,我先上去,你们聊。”叶南笑着跟他们道别,正准备走,孟小冬突然叫住她,“对了,刚才展阳阳在车上好像不太舒服。”说话间,视线下意识搜寻,只见他就在不远处,身边站着个陌生的男人,很高大,很稳重。
  “不舒服?”叶南皱眉,“头疼吗?”
  孟小冬忙点头,“没错儿。”
  叶南“嗯”了声儿,没再多问,“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终于,解放了……”孟小冬如释重负。
  李木鱼笑,“有这么痛苦?”
  孟小冬撇撇嘴,“一言难尽。”
  孙少晏晃晃手里房卡,“上楼再说,我开了房间。”
  孟小冬一听,眼睛顿时亮闪闪,“二哥,你就是那雪中送炭的活雷锋!”
  “傻样儿,走了。”
  
  电梯前很多人,多半衣着正式,大概是新人的亲戚朋友之类。
  等待的间隙,孙少宴手机响了,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皱皱眉,走到一旁接听。
  电梯到时,他仍在通话中。孟小冬冲他挥挥手,他点头,示意他俩先上去。
  
  电梯里,人满为患,孟小冬被挤到最里面的角落。李木鱼站在她身前,自然而然的替她挡开那些无意的摩擦碰撞,小小角落,很安稳的空间。他不抽烟,身上的味道很清爽,不是古龙水,更像是沐浴后留下的自然清香。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背影,孟小冬发现,他的肩膀很宽,很结实,肌肉贴骨的那种精瘦,很舒服的感觉。房间在十九层,电梯走走停停,余下的人越来越少。十六层后,所有闲杂人等彻底走光,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李木鱼让出位置,两人面对面站着,眼对眼望着,气氛有点怪。
  
  叮咚,电梯到。
  
  豪华舒适的套房,软软的米色地毯,赤脚踩在上面的感觉,难以形容的美妙。李木鱼脱掉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果汁,苹果口味的递给她。孟小冬接过,顾不上斯文,咕咚咕咚往肚里灌。口干舌燥,吵架,也是个体力活儿。喝的正欢,手里倏然一空,饮料罐不翼而飞……
  “冰的东西,不要这么牛饮。”
  “我渴。”
  “一会儿再喝。”
  孟小冬悻悻转身走进客厅,坐在落地窗前的弧形观景台上,俯视窗外风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其实不好,缺乏真实感。
  “谁惹你了?”李木鱼悠闲的靠在窗边,慢条斯理的喝着果汁。
  “嗯?”孟小冬收回视线,望着他,不解。
  “你从车上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很凶狠。”
  孟小冬愣了愣,噗哧一笑,“得了吧,哪有那么夸张,最多也就是愤怒!”
  “展阳阳怎么招你了?”
  “没什么,有点误会,我就是看不惯他那鼻孔朝天的态度。”
  “他不是个坏人。”
  “你跟他很熟?”
  “不熟,我认识他姐夫。”
  “算了,他的事儿我没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其他的别人倒也无从干涉。”
  李木鱼点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出神儿。
  “对了,有件事儿我得谢谢你。”孟小冬望着被自己脱下来丢在地毯上的凉鞋,突然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十二层。
  “嗯?”李木鱼挑眉淡问。
  “幸亏你让我换双矮跟儿的鞋,否则,我今天恐怕就交待在齐贝公寓那七拐八弯的十二层楼梯上了。”
  李木鱼嘴角扬起,笑意朗朗,“以前没做过伴娘?”
  “没有,参加过几次婚礼,就是去送个红包儿吃个饭那种,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风俗。”
  “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答应,送你四个字儿。”
  “什么?洗耳恭听中。”
  “自讨苦吃。”
  “得了吧,我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说得还挺壮烈,来,那让我先插你两刀。” 李木鱼语调难得的轻松。
  孟小冬哈哈大笑,连连摇头,“你那是谋杀。”
  “你不是挺仗义?”
  “那也得分谁,齐薇可是我好姐妹,那感情一般人可比不了。”
  ……
  “若是少晏呢?”
  “嗯?!”孟小冬被他问的有点懵,愣愣望着他,神色复杂。
  “要是少晏要插你两刀,你会怎样?”
  ……
  
  沉默。
  再沉默。
  依旧沉默。
  
  “很难回答?”李木鱼走到沙发边坐下,遥遥望着她,语气不冷不热。
  孟小冬有些恍惚,清晨那被她刻意在脑海中避过的一幕幕飞快跳出,清晰的,好似眼前。
  
  一切,只因我们是兄妹……
  
  她不知李木鱼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她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只剩慌乱与不安。
  就这么僵着,僵着,直到房门打开。
  
  远远的,宽敞客厅的另一端,二哥走进来。
  孟小冬双手抱膝而坐,视线飘忽,定不住焦点。
  李木鱼的脸,二哥的脸,在眼前交替闪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远,时而近,好似窗外街景,虚幻的遥不可及。
  
  “木头,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孟小冬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房门打开,又关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她一人。李木鱼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某处刻意忽视的角落。其实他的问题不难回答,可不知为何,面对他炯炯逼人的目光,她竟不知该如何张口。心虚吗?毫无来由。
  
  走廊上,一门之隔,却是另一番光景。
  
  “木头,许远周你熟不熟?”
  “还可以,怎么?”
  “今天在酒店帮他张罗婚礼现场的,都是他公司的员工?”
  “差不多。”
  “你听没听过一个叫林西北的?”
  “林西北?”李木鱼想了想,“有点印象,许远周的得力助手,远洋集团的副总经理,婚礼现场应该是他负责。”
  孙少晏沉着脸,眼神儿极冷。
  “你打听他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李木鱼微微皱眉,没再追问。
  “小冬没事儿吧?展阳阳在车上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概互相看不惯。”
  孙少晏点点头,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进去吧,不要跟小冬提起我刚才问你的事儿。”
  “这件事儿跟小冬有关?”李木鱼站在原地,淡淡问。
  孙少晏步子缓了缓,背对他,摇摇头。
  李木鱼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道,“少晏,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很矛盾?这种矛盾,对你,对小冬,都不是好事儿。”
  ……
  
  
  房间里气氛不太和谐。
  二哥闭目养神,李木鱼看报纸。
  进门足足十分钟有余,谁也不说话。
  孟小冬有点郁闷,清清嗓子,打破沉默,“外面,出太阳了。”
  ……
  “这个话题起的不错。”李木鱼笑笑,盯着报纸头也不抬的说。
  那边儿终于也有了点反应,“小冬,等下新郎新娘敬酒,你就不用跟着一起了,跟我出去一趟。”
  孟小冬微微一愣,“不好吧,薇姐说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伴郎伴娘要负责在后面倒酒。”她记得以前参加同学婚礼时,程序好像也是这样儿。
  “我有事儿带你去办。”
  “什么事儿?”孟小冬扯扯裙角,走到沙发上坐下,“中途离场不礼貌。”
  “少晏,这不像你的作风。”
  嗯?孟小冬不解,李木鱼似乎话里有话。
  二哥看起来有点烦躁,抽出根儿烟,想了想,没点。
  她突然想起李木鱼有哮喘,闻到烟味儿肯定不舒服。
  
  气氛又僵了下来。
  孟小冬频频看表,热切期待指针赶快跳到十一。
  十年不遇的大吉日,喜气洋洋的日子,自己一点儿也没沾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个不停,漫长的安静,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二哥,要不你进屋睡会儿?等仪式完了我上来叫你,到时候再跟你去办事儿。”
  孙少晏揉揉额头,“我去洗个脸。”
  ……
  
  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
  孟小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刚才二哥神神秘秘叫你出去,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木鱼没有立刻回答,孟小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
  
  “林西北,你认识?”
  ……
  孟小冬脸色变了变,还算镇定,“你怎么知道他?”
  李木鱼望了眼洗手间紧闭的房门,不温不火的调调,“你认识他?”
  孟小冬点点头,强自压下心头慌乱,“他是我高中老师。”
  李木鱼支着扶手,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是今天这场婚礼的总策划,等下在婚礼现场,你会见到他。”
  孟小冬一下子明白二哥的反常。第一反应,还是跟二哥出去办事儿比较好。
  “上次跟少晏在医院起冲突的,也是他。”
  孟小冬咬着嘴唇,手紧紧攥着礼服的褶皱花边,“你想说什么?”
  “你看起来很紧张。”李木鱼直言不讳。
  孟小冬语塞,手攥的更紧。
  李木鱼微微皱眉,“再攥这件衣服就报废了。”
  孟小冬惊,下意识松手,思维完全乱了步调,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一下子快起来。
  “小冬,抬头。”
  李木鱼声音放轻,孟小冬扯扯嘴角,望着他,挤出丝儿勉强的笑意。
  “不管你跟他过去发生过什么,一会儿看到他,记得微笑,自然的微笑,不要像现在,很僵硬,很难看。”
  ……
  四目相对,沉默。
  大概因为眼窝很深的缘故,李木鱼的眼神儿总让人觉得格外深邃。以前,孟小冬总觉得这种深邃很难懂,看不透,让人却步。这一刻,不知怎的,看着他的眼睛,她却觉得心安。
  “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李木鱼语带戏谑。
  “其实没什么,一个朋友而已。”孟小冬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自然。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我自言自语。”
  “没错儿,这话本就应该说给你自己听。”
  “你……”
  “有机会,给我讲讲你跟他的事儿。”
  “你自己说的,我不需要向你解释这些事儿。”
  “我在帮李默收集素材,他最近不太更新那部菊花开的小说,改写浪漫爱情故事,作为家教,你有义务跟我一起帮他收集资料。”
  ……
  “浪漫爱情故事?!”小屁孩儿懂什么叫爱情?
  “没错儿,这方面我经验不足。”
  “你可真谦虚。”孟小冬嗤之以鼻。
  “如果从我身上找经验,那很可能写成一部花痴养成手册。”李木鱼说这话时,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孟小冬很无语,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其实也不错,让李默写出来警示后人,看人不能只看脸,内心纯洁最重要!二哥,你洗完脸了啊,真慢。”
  “聊什么呢?”孙少晏穿过客厅走到吧台边,坐在高脚椅上,远远的望着他俩。
  “给李默的小说找素材,李木鱼准备牺牲自己成全他儿子的写作事业,书名儿都想好了。”
  孙少晏笑笑,从酒柜里拿出一支细细长长的红酒,打开塞子,暗红色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很艳丽的颜色,有点儿刺眼。
  “二哥,你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吃饭天天喝酒过日子?”孟小冬“蹬蹬蹬”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高脚杯。
  “我很困。”
  “喝了就更困了。”
  “我越喝酒越精神。”
  “别跟我扯。”
  “书名儿叫什么?”
  “嗯?”
  “木头准备牺牲自己成全李默的那本儿书。”
  孟小冬“扑哧”一笑,“花痴养成手册!”
  “用词儿挺时髦。”
  “时间差不多了。”李木鱼的声音。
  孟小冬看看表,差五分十一点,“嗯,那我去齐贝那儿了,二哥你不许再喝酒。”
  孙少晏随手帮她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梢儿,“去吧,记得,微笑。”
  ……
  “二哥你听见了?”孟小冬顿住脚,扭过头,声音压的很低。
  孙少晏不置可否,只是说,“记住木头的话。”
  
  门“咔嚓”一声合上,孟小冬离开。
  孙少晏端起高脚杯,对着吧台的灯影轻轻晃动。
  苍白的脸,暗红的酒,似雪与火的较量,雪未融,火已熄。
  “你告诉小冬了?”
  “有备而战远胜于措手不及。”
  孙少晏笑笑,沉默。
  “师生恋?”
  “过去的事儿,不必再提。”
  “林西北跟他老婆分居半年多了。”
  孙少晏脸色变了变,“你要是把这件事儿告诉小冬,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
  ……
  
  沉默。
  李木鱼起身,走过去,坐在吧台边,倒酒。
  两个人面对面,举杯,相碰,却谁也没喝。
  
  “少晏,小冬没有你想象的脆弱,过度保护只会带给她更多困扰。”
  “木头,如果你对小冬有好感,最好积极点儿,不要等她主动迈出第一步,那不可能。”
  “小冬确实是个好女人,我很欣赏她的善良开朗。”
  “最重要的一点儿你忘了。”
  “没错儿,她跟李默也相处的不错。”
  “你记住,我把小冬介绍给你,出发点不是为了让她去给人当后妈。”
  “这点儿我却必须考虑。”
  “我怀疑你的动机。”
  “小冬的幸福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干涉只会让她走更多弯路。”
  “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很清楚。”
  “林西北为什么跟她老婆分居?”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他老婆似乎不能生育。”
  ……
  酒瓶空空如也。
  
  两个人走进宴会厅时,仪式已经开始了。
  
  庆典台上,司仪声情并茂。
  仪式很简单,进行的很快,没有想象中闹腾。
  除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程序外,伴郎伴娘在台上就是个摆设。
  
  孟小冬和展阳阳站的很近,半步之隔,谁也不搭理谁。台下,没有林西北的影子。孟小冬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偷偷祈祷,最好不要碰到。于尴尬的情形下保持自然无瑕的微笑,是个高难度的挑战。身边,展阳阳始终面无表情。这点她倒是能理解,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面无表情大概是头痛的缘故,他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场合故意耍酷。刚才到齐贝那儿时,展阳阳不在,齐贝说他在另外的房间休息。跟齐贝闲聊了会儿,她无意间了解到一件事儿。她记得当时叶南也在,齐贝对二哥设计的婚纱极满意,拉着叶南难掩欣喜道,等你结婚时,也让孙少为你量身打造一套。叶南当时的表情很难形容,那种染着寂寞的柔和笑意,她印象深刻。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司仪洪亮的声音召回了孟小冬神游在外的思绪。
  上前一步,站在齐贝身侧,打开手里早已准备好的精巧首饰盒。
  
  映着灯光,钻石灼灼闪耀。
  很大颗,不知能有几克拉。
  
  新郎新娘亲手为对方戴上象征恒久爱情的钻戒。
  台下掌声如雷,展阳阳不可抑制的皱起眉。
  齐贝注意到,关切的望着他。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仪式继续。
  奏结婚进行曲,全场举杯,共祝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激昂的声音,震得孟小冬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侧头,先入眼的,是展阳阳毫无血色的双唇。
  “你没事儿吧?”她忍不住问。
  这时候,钢琴声响起,气氛炒到最高点。
  有人走上台,端着四杯酒一一递给他们。
  伴随着现场弹奏的结婚进行曲,数百人齐齐举杯贺新人。
  
  孟小冬仰头正要喝,手腕儿倏然一紧,被人握住,很凉。
  侧头,耳边响起展阳阳的声音,“借你的胳膊用一下,不要动。”
  说完,他靠过来,半步的距离变成零,胳膊上渐渐感觉到他的重量。
  
  钢琴曲很欢快。
  新郎新娘在台上喝交杯酒,很幸福。
  伴郎伴娘在台上手拉手,够暧昧,外人看来。
  
  仪式结束。
  新郎新娘准备下去敬酒。
  齐贝低声跟许远周嘀咕了几句,他听完,点点头。
  趁着准备酒水的功夫,齐贝转身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小冬,你们不用跟着下去了,你跟阳阳绕过台子就能直接出宴会厅,阳阳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先带他上楼休息,我哥招呼完爸妈的老朋友就过去。
  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孟小冬能做的,只剩同意。
  
  手腕儿快断了,展阳阳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也好,免得一会儿不小心碰到他,笑的又僵硬,又难看。
  
  离开大厅前,视线随意一瞥,孟小冬震撼发现,刚才现场钢琴弹奏结婚进行曲的人,很熟,正靠在钢琴边儿冲她笑,笑的有点毛骨悚然的意思。
  
  谁?
  李木鱼。
  
  惊悚未褪,展阳阳的声音游魂儿似的飘进耳中:
  钢琴弹的不错,很可惜,高潮部分,吵得我头最疼的时候,他竟然失手,弹错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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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孟小冬和展阳阳回到房间。
  
  展阳阳拿起茶几上的药瓶,倒了两粒儿直接丢进嘴里,然后,闭目养神。
  孟小冬摇摇头,倒了杯水递给他,“胶囊很容易粘住嗓子。”
  展阳阳闻言,睁开眼睛,倒是挺配合,接过,“咕咚咕咚”喝个底儿朝天。
  
  没什么共同语言。
  两个人各忙各的。
  
  展阳阳躺在沙发上休息。
  孟小冬掏出手机给齐薇发短信:伴娘工作顺利完成,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齐薇回复:正往回走呢,老太太今天在寺里帮我问姻缘,甭提了,下下签儿,念叨我一路儿了!
  孟小冬笑,回复:没事儿,你气场强大,不信那些。
  齐薇回复:小样儿,这话我爱听,阳阳怎么样?穿西装是不是很帅?!
  孟小冬抬头,他似乎睡着了,眉头有点皱,呼吸还算平稳,于是回复:在你眼里他就算披着麻袋片儿都比别人帅,还用问我。他不大舒服,头疼的厉害。
  齐薇很快回复:怎么回事儿?!又头疼了?!
  看来展阳阳是有点问题,叶南和齐薇对他头疼的事儿似乎都颇有经验,回复:不清楚,等你回来自己打电话问吧。
  短信刚发出去,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很悠扬的小提琴曲。
  这曲子孟小冬知道,神秘园演奏的《田园》,她收藏着这张CD。
  
  展阳阳眯着眼睛,很不耐烦的接起。孟小冬撇撇嘴,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有品味,瞧那日常装束,林肯公园之流的似乎跟他更搭。电话应该是薇姐打来的,她对这小子真够上心。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男人的通病。
  
  没聊几句,展阳阳便草草挂断,关了手机丢在一边儿,继续睡。躺了没几分钟,突然冷不丁儿的坐起来,把孟小冬吓了一跳,以为诈尸。
  
  服服帖帖的卷发睡的一团乱,西装外套躺在地上,衬衫下摆随意散着,看起来比较像她印象中那个拽人了。
  
  “孟小冬,麻烦你,倒杯水。”硬邦邦的语气,让人听着非常不爽。
  孟小冬没搭理他,翻开本儿杂志专心致志的研究。
  “麻烦你了。”这次态度好了点儿,就是声音有点抖。
  孟小冬想了想,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把水递给他时,又是“咕咚咕咚”一气儿喝完。
  “还要不要?”
  “不要,谢谢。”
  出息了。知道礼貌二字儿了。
  “孟小冬,你是老师?”
  “嗯,中学老师。”
  “我一直想不通你跟齐薇怎么会成为好朋友。”
  “我也一直想不通你跟薇姐怎么会成为男女朋友。”
  ……
  听了这话,展阳阳竟没翻脸,眼神儿变得挺深沉,跟平时有点不同。
  沉默了会儿,他说,“齐薇是个好女人。”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好好珍惜!”
  ……
  “很多事儿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这话没错儿。不过,掌握不了的事儿,最好自己放在心里痛苦,不要把无辜的人也拉进火坑。”
  展阳阳听完,依然没翻脸,嘴角扯出抹淡淡的笑,看起来挺落寞。孟小冬非常怀疑他头疼把脑子给疼短路了。
  “你谈过恋爱吗?”他问。
  “没有。”
  “不可能。”
  “不要这么武断的下结论。”
  “没谈过恋爱的女人不会害怕爱情。”
  ……
  孟小冬愣了会儿,摸不透他这话里的意思。
  “我姐夫说,李木鱼最近认识了个不错的女人,是你吗?”
  ……
  “你姐夫?”
  “齐贝的哥哥。”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孟小冬没接话。
  “李木鱼对你有好感,这倒不奇怪。”
  孟小冬被他直来直去的话语折腾的有点懵,“不知道的事情不要枉自猜测,我只是他儿子的暑期家教。”
  展阳阳挑挑眉,那股张狂的嚣张劲儿又现形了,“是吗?那李木鱼为什么要带你来参加齐贝的婚礼?不带儿子,带儿子的家教?”
  孟小冬立马接口,“我是替薇姐来当伴娘的。”
  “在此之前,李木鱼不是已经请你跟他一起来参加婚礼了?”
  ……
  孟小冬语塞,展阳阳笑的好不得意,灿烂的样子跟他苍白的脸色实在是不搭调。
  “说起弹钢琴,李木鱼是高手,这种曲子他不可能会出错儿的。”
  “你有这闲心,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儿吧,被人爱是很幸福的,不要糟蹋了薇姐对你的情谊。”
  “我是不是该替齐薇高兴她有你这么仗义的朋友?不过,既然你觉得我跟齐薇不合适,干嘛还要这么不遗余力的劝说,朋友的情谊吗?要是这样儿,你应该努力让齐薇把我蹬了才对,你心里不是坚定不移的认为我不能给齐薇幸福吗?齐薇的幸福重要,还是投她所好的劝说重要,嗯?孟小冬!”
  ……
  “你不是头疼吗?那就闭上嘴好好休息!”孟小冬有点怒,他的直接,他的毫不掩饰,让她难以招架。
  展阳阳揉揉额头,声音有点郁闷,“我刚才已经忘了头疼的事儿,你为什么要提!这下子更疼了!水,谢谢。”
  ……
  孟小冬哭笑不得。
  起身倒水的功夫,门铃儿响了。
  
  “小北走不开,让我……小冬?”
  
  门里门外,两个人相视而立。
  林西北。
  
  微笑,自然的微笑!
  脸上肌肉扯的有点酸,没有镜子,不知效果如何。
  
  “小冬,你怎么在这儿?”林西北声音温和入耳,“不要笑了,见到我这么痛苦?”
  看来失败了,看来依然是很僵硬,很难看。孟小冬有些泄气,打开门让他进来。
  “小北让我上来看看阳阳怎么样了,”林西北冲他微笑点头,接着视线又转向她,“小冬,今天很漂亮。”
  孟小冬扯着脸皮使劲儿的笑,磨磨蹭蹭的走到沙发边儿,把水递给展阳阳。
  林西北走到她身旁,望着展阳阳,关切询问,“小北问你要不要先走,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展阳阳喝尽杯中水,抬头看看他,“不用。”
  “小北应酬完客人就上来,应该快了,小冬,你跟我出来一下。”
  ……
  孟小冬有些无措,下意识扯着裙角,心跳乱七八糟。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这么半天,也没酝酿出李木鱼说的那种笑容。
  
  没有恋爱过的女人,不会害怕爱情。脑子里,突然蹦出展阳阳刚才说过的话。
  
  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米色布艺沙发,田园风的壁画,软软的地毯,柔和的阳光。
  
  两人面对面坐着。
  
  林西北神色很宁静,似是老友重逢,在这方安静的角落,共享午后悠闲的时光。孟小冬神色,也很宁静,或者说僵硬更合适。虽然知道他在这里,虽然知道难免会碰到,可真正面对面时,她却悲哀的发现,那些遗忘过后的潇洒面对,都是谎言。飘忽不定的视线总会不小心掠过他从容微笑的面孔,她有些气馁,那段拼命想忘记的过去,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承担。
  
  “小冬,”林西北终于打破沉默,“看到你刚才在台上的样子,知道我想起了什么?”
  孟小冬木然摇头。
  “高二那年的新年晚会,你们班出的舞台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大巨人的故事。”
  ……
  
  没错儿,她跟班里七个体格最壮硕的男生合演的暴笑剧。
  台上,她长发微卷,身上的白色及膝小礼服,也似今天这般。
  颠覆性的表演,博得台下如雷的掌声。
  当时,他坐在最前排,始终微笑着,温暖的眼神儿里,满是鼓励。
  若是时间定格在那时的暗恋,没有踏出大学校门后的再次相遇,今天的重逢,必将充满喜悦。
  
  “手术后身体恢复元气了吗?”
  “还好,早就没事儿了。”
  “那就好,什么时候有空儿,出来一起吃个饭。”
  “我最近很忙。”
  林西北笑,“想拒绝也不用这么干脆。”
  孟小冬也笑,没说话。
  不远处,电梯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合上。
  
  短暂沉默。
  
  林西北神色认真的望着她,缓缓道,“小冬,有些事儿,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
  “林西北,我什么都没想,过去就是过去,不必再提!今天见到你很高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话未说完,步子已迈开,孟小冬落荒而逃。
  
  咚的一声。
  脑门儿很疼,鼻子很酸,身体往后倒,跑的太急,撞到人了。
  她认命的等待着后脑勺儿跟地板的亲密接触,下意识扯住裙角,摔就摔了,不能走光。
  
  “又干什么坏事儿了,需要狂奔到这种速度?”
  嗯?腰被人结结实实揽住,身子停在半空,后脑勺儿得救了。
  “李木鱼,婚礼结束了?你这英雄救美可太及时了!”听到他的声音,孟小冬顿时松了口气。
  李木鱼扶起她,“英雄救美?还挺自恋,硬把自己往美人堆儿里挤。”
  孟小冬拉下他胳膊,理理裙子,刚才的慌乱,皆皆埋入心底。
  
  接着,就见李木鱼视线越过她肩膀,淡声道,“你好。”
  孟小冬条件反射般转过头,林西北正面带微笑的站在她身后。
  李木鱼从她身边擦过,走到林西北面前,两人礼貌的握了握手,套路化的寒暄。
  孟小冬抬起脚,准备跑路,可惜,胳膊被人紧紧拉住。
  再度转头,李木鱼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微微用力,她已被拉到他身旁。
  ……
  “听说你以前是小冬的高中老师?”李木鱼握着她的手,随意道。
  林西北不温不火的点头,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过,“说起来,那都是很多年前了。小冬大学毕业后,我们再次碰到,那时候我已经在远周的公司,当我还在遗憾离开讲台的时候,小冬竟然成了老师,世上的事儿,有时候真是说不清。”
  李木鱼静静听着,余光扫过,孟小冬脸色煞白一片。他几不可见的皱皱眉,松开手,揽着她肩膀,视线在林西北脸上停了几秒,不疾不徐道,“小冬,有空儿请你高中老师到家一块儿吃个饭。”
  ……
  ……
  孟小冬只觉眼前一道闪电划过,惊雷劈上脑门儿,黑烟袅袅不散。
  
  慈悲的老天爷啊,您老人家难道真想玩儿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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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婚礼已过去一周。
  
  孙少晏去了香港,出差半月。刘晓琴搬进公司宿舍,正式报道上班。孟小冬的生活似乎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白天做家教,晚上在家看看碟上上网,日子过得还算顺畅。李木鱼白天仍然不太在家,那天的惊世之语多半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有后续,这让她轻松不少。齐薇最近比较忙,联系不多,偶尔来电话,听得出情绪不是很高,似乎有心事儿。前两天三姨血压高,住院打了几天点滴,二哥不在,每晚都是她过去陪床。日子晃晃悠悠的过,林西北的事儿慢慢的,又沉入心底。只要不想起,只要不相遇,她就可以把自己伪装的很好。其间,林西北给她来过几次电话,她都没接。她告诉自己,绝不能一错再错。暂时的痛苦,只不过黎明前的黑暗。她始终相信,遗忘,需要的只是时间。
  
  又是周末,可惜,她不放假,一大早坐着地铁准时上班儿。
  
  按动门铃儿,开门的是李木鱼,难得,他竟然在家。
  李默还在睡觉,李木鱼说他昨晚小说写到太晚,今天允许他睡到自然醒。
  孟小冬笑着点头,这才对,当爹的偶尔也要展露点温情,不能总那么严厉。
  
  天气不错。
  
  九点半,李默还没起床,李木鱼说要去超市买东西,让孟小冬跟他一起。孟小冬没意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出门。开车绕着环城高速溜达了半个多小时,孟小冬发现李木鱼其实是个外表斯文内心狂野型选手。一路上,她的心跳随着他的车速呼呼往上飚。李木鱼跟孙少晏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很喜欢穿衬衫,各种款式的衬衫,不过他看起来比较偏爱极端的色调,非黑即白。孟小冬私底下觉得,李木鱼还是穿黑衬衫更适合,纯洁的白色,实在不匹配他满腹的狡猾。混血似的脸蛋儿,衬着黑色,更能彰显出浓厚的男人味儿。最近,孟小冬发现自己说话时,用词很文艺。这不能怪她,李默跟她交流的重点从菊花开一下子转到玫瑰红,天天开口闭口向她搜集所谓成年人的恋爱经历,时不时抒发一阵感慨,文采飞扬,酸麻入骨。若是革命战争年代,李木鱼和李默这对儿父子搭档,绝对是从事地下情报工作的完美组合。一明一暗,死命的往外套。她的同学朋友亲戚等等等的爱情罗曼史几乎被他统统搜集个遍。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孟小冬的亲身经历。好几次,孟小冬都有种冲动,想给他讲讲被自己埋在心底腐败烂掉的那段不堪往事,倾诉,是良药。每每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车缓缓拐下高速,开上辅路。
  李木鱼关掉空调打开天窗,暖洋洋的风吹进车里,带着阳光的味道。
  
  “天气真好。”孟小冬由衷感叹,晒晒这样的阳光,心底的霉气都随之散尽。
  “会不会打网球?”李木鱼突然问。
  “网球?不会,”孟小冬实话实说,“我比较喜欢打羽毛球。”
  “羽毛球也可以。”
  “怎么了?”
  “去俱乐部运动运动,难道你没发现自己最近变胖了?”
  ……
  “有吗?”孟小冬很郁闷,偷偷捏捏腰间的肉,还算结实,没有游泳圈。
  “生命在于运动。”余光瞄到她的小动作,李木鱼笑的很开怀。
  “你觉得咱俩这身儿衣服适合去打球吗?”
  “打球的衣服在后备箱。”
  “我没带啊,穿裙子打球会走光。”孟小冬很严肃。
  “你的衣服也在后备箱。”
  “啊?”孟小冬呆住。
  “上周李默去逛专卖店,买一送一,所以他顺便帮你也买了一套,要是穿着合适,记得谢谢他。”
  ……
  “干脆你把李默过继给我得了。”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李木鱼笑笑,没说话。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孟小冬问。
  “九月中。”
  “真幸福。”
  “说起来,你是名校中文系毕业,怎么想起去当老师。”李木鱼似漫不经心道。
  ……
  “不是你想的那样!”提到这个话题,孟小冬总是很敏感。
  “我想的是哪样儿的?”李木鱼不紧不慢反问。
  “兴趣而已,中文系的学生,不外乎那几条出路,我觉得学校是个相对纯洁的地方。”
  “纯洁吗?我倒不觉得。”
  孟小冬叹气,“成绩直接决定奖金和提升,所以,不纯洁的事儿还是挺多的。”
  “听说你大学的时候也写过书?”
  “啊,李默把我出卖了!”她再三叮嘱,那小屁孩儿还是叛变了。
  “李默很喜欢你,他说跟你没代沟。”
  孟小冬嘿嘿一笑,“那是,我教过的学生都差不多他这种年纪,他们的心理,我还是比较能掌握的。”
  “我倒觉得这跟职业无关。现在的初中老师能陪自己学生看动画片儿的不多,比自己的学生看的还津津有味的,那就更少了。”
  ……
  
  周末,健身俱乐部里很热闹。
  李木鱼是这里的会员,跟不少人相熟。
  
  女宾更衣室内,孟小冬换上李默帮她买的运动装,非常合适,就是有点暴露。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始终觉得别扭。短裤倒还好,这运动背心儿实在是太省料了,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乳沟。这小子长大,铁定也是个勾引芳心无数的情种。
  
  走出更衣室,李木鱼正坐在不远处跟一个朋友闲聊。看她出来,摆摆手,示意她过去。孟小冬郁闷的发现,这两套运动装无论款式色调,很明显就是,情侣装。李默这小屁孩儿一定是故意的。
  
  互相介绍,寒暄了一阵子,李木鱼跟朋友道别,带着孟小冬走进室外的塑胶场地。
  
  场地很大,东面是网球场西面是羽毛球场,不少人在打。
  两个人在场边热身,远远的,有人向他们走过来,看不清脸。
  
  “李木鱼,又是你朋友?”孟小冬端起客套的笑容,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应酬。
  李木鱼未置可否,褪下手上护腕递给她,“李默忘买了,你先用我的。”
  “不用,我戴不戴都行。”
  “你最近非常缺乏运动,安全第一。”
  ……
  孟小冬接过,套在手腕儿上,大小可以调,紧紧扣住,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这次是你朋友。”李木鱼望着渐渐走进的身影,笑言道。
  嗯?!孟小冬诧异,她的同事不太可能具备来这里消费的水平。
  
  “冬子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儿?”清脆之音入耳,孟小冬脸色立马放松,“是啊,老板给我放假。”
  齐薇跟李木鱼打过招呼,神神秘秘的把她拉到旁边儿,“冬子你可以啊!我看你这老板完全有发展成老公的潜力。”
  ……
  孟小冬顿时大窘,连忙示意她小点声儿。
  齐薇笑的很灿烂,大力拍拍她肩膀,眼神儿饱含鼓励,“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姐姐我支持你!现成的儿子都有了,多省心!”
  “去去去,别跟我贫,你跟谁来的?”
  “我跟阳阳在那边儿打网球,要不我叫他过来,咱来个羽毛球混合双打?”
  孟小冬犹豫,还没犹豫出结果,齐薇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回去。
  “李木鱼,薇姐说叫她男朋友过来一起玩儿双打。”
  “没问题,把你的球拍给我。”
  孟小冬递给他,他拿起一卷黑色胶带在手柄上圈圈缠绕。
  弄完后还给她,孟小冬一试,握拍的手感果然好了许多。
  天气很不错,心情很不错,一切都很不错。
  孟小冬笑眯眯的望着他,“李木鱼,我发现你其实挺细心的。”
  李木鱼拿球拍拍拍她脑袋,“嗯,我发现你的神经其实比我想象的还要迟钝一点儿。”
  ……
  孟小冬鼓鼓嘴,“李默天天生活在你的毒牙之下,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我真同情他。”
  阳光直射,李木鱼眯眯眼儿,“崩溃?看来你是没有注意到他卧室床头挂着的墨宝。”
  “什么?”
  “他的得意之作,自己独创的草书体:与小爸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其乐无穷。”
  ……
  孟小冬彻底无语。
  这时齐薇和展阳阳走过来,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又送上一幅球拍。
  
  “冬子,热完身了吗?准备好了就开始。”齐薇神采飞扬,看起来精神不错,不似前几日在电话里的萎靡。
  孟小冬点点头,几个人一起走进场地。
  
  大汗淋漓的感觉真爽。
  说起来,羽毛球算是孟小冬比较拿的出手的运动项目。
  
  中场休息。
  战果是喜人的,李木鱼是强悍的,齐薇是郁闷的,展阳阳是无所谓的。
  
  坐在遮阳伞下,几个人大口大口的灌水。
  喝完水,李木鱼去洗手间,展阳阳悠闲的靠在椅子上晒太阳。
  
  “冬子,不错啊,终于找到个比较靠谱儿的发展对象。”
  孟小冬趴在桌子上,摆摆手,“薇姐,我的事儿您老就甭操心了,再这么下去你可就直追我妈了。”
  齐薇哈哈大笑,伸手捏捏她红扑扑的腮帮子,“刘晓琴最近没去折腾你吧。”
  “没。对了,她在你手底下干的怎么样?”齐薇一说孟小冬才想起,最近表妹好像销声匿迹,好几天没听见她的动静儿。
  “工作不错,比我想象中强,站在她上司的立场,我对她的评价是,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能力还行野心过大,不懂韬光养晦,很难在职场上有所作为。”
  “这么严重?”孟小冬手支下巴,郁郁道。
  “冬子,你这个表妹在男女问题上可比你强悍多了。”
  “怎么了?你别告诉我她刚进公司就找上男朋友了!”
  “答对了。”
  “啊!”孟小冬瞪着眼珠子诧异非常,前阵子她不还热火朝天的张罗着要跟二哥好?
  “关键是,她实在挑错了对象,非常的不妙。”
  “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孟小冬有点紧张,表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如何跟大舅交待!
  “孙美人肯定跟你说了Martine回来接任亚洲大区总裁的事儿吧,”见孟小冬点头,齐薇继续,“Martine有多花你也了解吧,”孟小冬又点头,齐薇继续,“我听秘书说,刘晓琴最近跟Martine打的火热,很有可能已经睡了。”
  
  ……
  ……
  
  “不至于吧。”孟小冬说的很没底气,她了解自己表妹,她也了解Martine。说起来,这两人碰一块儿,基本上就是干柴与烈火的组合。
  “Martine对女人的新鲜劲儿很难超过一个月,要是你觉得有必要,就跟你表妹介绍介绍我们这位英俊潇洒的总裁在法国的风流情史,当然,我完全不认为刘晓琴能听得进去。”
  “二哥也不管管?”花蝴蝶Martine,表妹可真会挑。
  “香港那边儿的产品发布会已经够他忙了,我看孙美人对你这个表妹似乎很冷淡,再说他自己的事儿估计还没折腾明白呢,哪有空管刘晓琴。”
  “二哥出什么事儿了?”孟小冬一听,顿时精神起来。
  “傻样儿,自己猜去,我要说了孙美人肯定得找我拼命,你也知道,那厮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身上那点儿少的可怜的温柔,大概都贡献给你了。”
  ……
  孟小冬不说话,齐薇也没再往下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可惜偏偏有人不识趣。
  展阳阳同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都是妹妹,这待遇差别可够悬殊的,孟小冬,莫非你哥哥爱上你了?”
  
  此言一出,齐薇顿时傻眼,伸手在桌子底下使劲儿捏他,示意他不要再说。展阳阳盯着孟小冬,似是恍然未觉齐薇的暗示,“孟小冬,惦记着不该惦记的,被不该惦记的惦记着,你这日子过的挺充实啊。”
  “阳阳!”齐薇有点儿生气,直接出声阻止。
  展阳阳撇撇嘴,无所谓的别过头,架着墨镜,继续晒太阳。
  
  小心翼翼呵护的那层窗户纸,陡然间被人捅破,鸵鸟的土堆被风吹走了,无处可躲。孟小冬揉揉脸,拿起桌上的矿泉水,一口气全干掉,天气太热,水气迅速变成汗液,蒸发,心里火烧火燎的,越来越燥。又拿起一瓶,刚打开盖子,便被齐薇抢走。孟小冬冲她笑笑,神色颇镇定,没有想象中的慌乱。齐薇叹了口气,不远处,李木鱼缓缓走来。
  
  “冬子,阳阳说话就这样儿,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儿,我理解,天才的视角大概都异于常人。”
  
  微笑,自然的微笑。这次,孟小冬觉得自己大概是做到了,因为她发现,齐薇的神色,明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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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通常,孟小冬只有在心情极度兴奋或者极度郁闷的情况下才会写日记。今天,她的心情明显属于后者。翻开落尘的日记本,上一篇日记,距今已半年多。快速翻过,不想去回忆那同样充满郁闷的夜晚。
  
  端端正正的写下今天的日期,天气,明媚。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掉。
  有些事情,不是看不透,而是不想看透。
  
  我知道,这是鸵鸟的处事哲学。当我们无力去改变时,除了找个土堆把自己埋起来,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面对吗?任谁都会讲的道理,多积极,多潇洒。可惜,我只是普通人,若面对带来的是我无法承受的冲击,那我宁愿选择沉默。有些事儿,说破了,就把自己,把对方,都逼上了绝境。置之死地而后生吗?有几个人能做到。二哥在一个婚姻破裂的家庭中长大,寄养在我家的那段时间,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早出晚归,我想我们彼此,都把对方当成了依靠。两小无猜的日子,清澈的让人每次忆起,都会生出股发自内心的笑意。我不想失去这种清澈,二哥也不想。我有些心疼二哥,冯琳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其实二哥应该幸福的,只是他不肯放过自己。他习惯用强悍伪装自己,可每次看到他酒醉后,那些不加掩饰的自嘲和忧伤,我都觉得很心疼。
  
  想想这些年,我努力的工作,努力的存钱,努力的供房,努力的生活,为的就是不再让自己留下遗憾。我不是个悲观的人,过去无法改变,我只能努力的活好现在,让将来不再后悔。做女人,其实不容易。那层象征纯洁的膜,是烙印,是标志。浓情蜜意中,男人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相依相守后,有多少男人还可以笑着面对自己妻子那些不够纯洁的过往。三姨和三姨夫的离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他们那个年代,新婚之夜发现自己的老婆不是处女,对一个男人的震撼,是毁灭性的。他们苦苦维持了五年的婚姻,因为这根毒刺,彼此把对方折磨得身心俱疲,离婚,对他们,是个解脱。尽管这个年代,男女问题上,大家都看开了许多,可真正的好男人,还是会介意这些吧。好男人,值得完美无暇的女人。李木鱼是个好男人,可我呢。李木鱼有儿子,可哪个男人都是希望能用自己的骨血孕育出属于自己的生命结晶吧。李默说,如果小爸将来能找到喜欢的女人结婚,他一定会肩负起教育小弟弟的重担!他说这话时,我眼前很清晰的浮现出那一幕温馨的画面,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我能吗?我不能。若是我能,我想我会主动争取,毕竟每个女人,都渴望幸福。
  
  这么多年,三姨一直独身。三姨是个坚强的女人,可那段失败的婚姻,对她伤害太深。我记得,三姨曾经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女人,应该有个完整的家,她也想。老来的寂寞,只有身临其中方能体会。姐妹的情,儿子的孝,都抚慰不了她心底的寂寞。三姨说,女人最大的幸福,是在白发苍苍时,还能跟老伴儿手牵手的在夕阳下散步。
  
  薇姐说,表妹跟Martine好上了,晚上给她打电话,她正在跟Martine约会。我想现在我说什么,她大概都听不进。其实女人都是一样,当初二哥对我说的那些话,一样被我当作耳边风。女人陷入恋爱的甜蜜时,都是一样的无所畏惧,总是相信,爱情的力量可以感天动地,无往不利。没有恋爱过的女人,不会害怕爱情,说的真好。其实我很想问问展阳阳,在天才的视角里,害怕爱情的女人该如何走出心底的阴霾。不过我看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找不到答案,他自己还不是一样,对着一个女人的影子,苦苦挣扎。说到底,大家在纠结的,其实都是一段走不出的过去。有些过去,很容易忘记,因为它对现在的生活毫无影响,充其量算做一段回忆。可有些过去,却如影随形,拌住追寻的脚步,苦苦止步原地,为曾经的错误无休无止的赎罪。真正可怕的不是过去发生过什么,可怕的,是那些过去,留下的伤痕。身体上的,心灵上的,即便愈合,伤疤仍在。丑陋的伤疤,暴露于阳光下,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我没有勇气,最起码现在,没有。一次次相亲,碰到的多半都是好男人,可跟他们走在一起,我总是很惶恐,惶恐使人却步,所以一次次,均以失败告终。每次大家潇洒分别,笑着说以后还能是朋友时,我心里,更多的是解脱。
  
  希望下次再翻开,记录的,是我中采彡票的大喜心情。
  明天,是个新的开始。
  
  合上日记本。
  孟小冬心里烦躁依旧。
  走到阳台上,今晚月色很好,凉风习习。
  吹了会儿风,心里敞亮了些,情情爱爱的事儿抛在脑后,日子还得照过。
  回到屋里,看看表,十点多。犹豫了会儿,她走到电话边,拨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这个时间,二哥应该还没睡。
  
  “喂,小冬,还没睡?”
  “睡了,梦游呢。”
  孙少晏笑笑,“我来香港快一个礼拜了你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你忙啊,怕打扰你。”
  “傻样儿,又惦记着让我请你吃饭呢。”
  “嘿嘿,说起来是有点儿。”
  “又在家玩饥饿疗法?”
  “没呢,你这几天有没有给三姨打电话?”三姨住院的事儿,家里没告诉他。
  “昨天打了,我妈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虚,你有空儿帮我过去看看她是不是不舒服。”
  “放心,不用你交待,薇姐说你挺忙的,家里的事儿你甭惦记。”
  “行,不枉费我这么疼你。”
  “切!我那叫孝顺!”
  “最近跟木头进展的怎么样儿?”
  ……
  “怎么谁见了我都问这话?”孟小冬很郁闷。
  “替你着急。”孙少晏语气淡淡的,叮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
  “还有不到两礼拜我的家教工作就光荣完成了,到时候你们谁都甭惦记了。”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带你出去犒劳犒劳,你早点睡,我挂了。”
  “等等……”
  “还有事儿?”
  孟小冬顿了顿,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二哥说说话,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吞吞吐吐的,发生什么事儿了?”孙少晏声音沉了沉,不似刚才的随意。
  “哪有什么事儿,就是晚上睡不着想跟你聊聊天儿。”
  “那你等会儿,我去洗个脸换个衣服,给你打回去,甭浪费你电话费了。”
  “你刚忙完?”
  “嗯,刚到酒店,先挂了。”
  
  五分钟后,电话响起。
  孟小冬抱着毛巾被惬意的靠在床头,接起卧室分机。
  “来,说吧。”孙少晏开门见山。
  孟小冬乐呵呵的接话儿,“别弄的跟知心大哥访谈会是的。”
  “我听Martine说他最近跟刘晓琴搞上了。”
  “啊,你也听说了?!今天薇姐也跟我说来着,晚上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在约会。”
  “嗯,你不用替她操心,你情我愿,分手费的数额足以弥补刘晓琴受伤的心灵。”
  孟小冬无语。
  “小冬,木头的家教结束后你是不是还有几天空闲期?”
  “嗯,还有差不多一礼拜吧,怎么了?”
  “明天把你的护照给齐薇,等家教结束后我带你出去玩玩儿。”
  若换作以前,孟小冬铁定会兴奋得尖叫,可不知怎的,这一刻,她有点犹豫,总觉得,不该答应。
  “怎么了?”孙少晏问。
  “没,开学前学校事儿挺多的,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开。”
  孙少晏沉默了会儿,孟小冬心里好似无数只蚂蚁在爬,痒痒的,很难受。
  “先把护照给齐薇,填好表格让她帮你申请签证,去不去到时候再说。”
  “嗯,”孟小冬小声应着,“二哥……”
  “嗯?有事儿就说,我知道你有心事儿,酝酿这么半天了,说吧,我保证不骂你。”
  “真的?!”
  孙少晏轻笑,“那么害怕我发火儿?”
  “嗯,”孟小冬重重点头,“遇上美人发威,老虎都得变病猫。”
  孙少晏哈哈大笑,“小白眼儿狼,我冲你发火儿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说重点。”
  孟小冬犹豫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讷讷道,“二哥,婚礼后,他给我来过几次电话。”
  孙少晏“嗯”了声,示意她继续。
  孟小冬突然觉得有点口渴,“二哥你等下,我去拿点喝的。”
  说罢,放下电话“噔噔噔”跑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泡好的酸梅汤,一杯下肚,冰爽无极限。
  
  “回来了。”回到卧室爬上床,嘴唇还是冰冰的,说话有点不利索。
  “你接了没?”孙少晏淡淡问。
  “嗯?什么?”
  “林西北的电话。”
  ……
  “没。”孟小冬抱着电话拱进被窝里,蜷成一团。
  “你想跟我说什么?”
  孟小冬扭着身子,内心颇忐忑,听二哥的声音就知道,暴风云来临前的宁静,唉。
  “二哥,那天在齐贝的婚礼上,我碰到他,他说,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嗯?”
  “你看,你刚才还保证不发火的!”孟小冬偷偷咂舌,后悔了,不该跟二哥说的。
  孙少晏笑笑,“要不要打开电话视频给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非常和蔼,继续。”
  “切!不说了。”孟小冬心里那刚刚冒头的勇气无情的阵亡在二哥的淫威下。
  “说,要是不说,我恐怕就不能实现刚才的保证了。”
  “你……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嗯,没错儿。”
  孟小冬从毛巾被里爬出来,打开空调,有点热。
  “他跟我说有些事儿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儿……”横竖也是死,说了!
  电话那头儿,半天没动静儿。孟小冬悄悄猜测,二哥现在脑门儿上搞不好正在冒青烟。
  竖着耳朵等啊等,还是没动静儿,完了完了完了。
  “二哥……”孟小冬小心翼翼的呼唤。
  “在。”孙少晏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又不说话。”孟小冬抖着胆子抗议。
  “在思考。”孙少晏似是在笑。
  “思考什么?”孟小冬更胆儿突了。
  “思考有什么办法能把你拎到我面前来暴打一顿!”
  ……
  孟小冬欲哭无泪。
  “小冬,过去那些事儿究竟是怎样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告诉你林西北在齐贝的婚礼过后不断给你打电话的目的。”
  “你又知道?我洗耳恭听中。”
  “许远周是他的老板,齐贝是许远周的老婆,齐薇是齐贝的堂妹,你是齐薇最好的朋友,而且齐贝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功利成性的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打入这个圈子,所以突然频繁的找你,就变的很容易理解。”
  “很容易吗?”
  “你有装傻的权利,我有点醒你的义务。”
  孟小冬哼哼了声儿,没说话。
  “我让齐薇帮我打听了,林西北身居公司高级主管的位子,看起来风光无限,可事实上,他们公司的内部斗争非常激烈,他需要点有力的裙带关系,帮他稳固自己在公司的位置,理解了吗,傻丫头。”
  ……
  “他有老婆,我压根儿就没想怎样。”
  “我知道,你要是敢想那些不着调的,我现在就飞回去收拾的你彻底死心为止。”孙少晏冷哼,听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孟小冬扯扯毛巾被,蜷的更紧。
  “他再给你打电话,你就接,约好时间地点告诉我,我替你去了解了解他想告诉你的事实真相。”
  “不接不接不接,二哥,你赶快回来吧,我很怀念你请我吃的那些饭。”
  “小冬,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让我看到林西北出现在你方圆五公里之内,你就洗好脖子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吧。当然,这绝对不是威胁。”
  孟小冬抖了抖肩膀儿,冷气有点太强,鸡皮疙瘩阵阵,“二哥,你早点睡吧,我挂了。”
  “傻样儿,我让齐薇明天上班儿前拐到你家拿护照。”
  “遵旨。”
  
  放下电话,孟小冬心里乱七八糟的翻腾。
  二哥还是二哥,真好。
  戳破的洞,再糊起来,冷风照样吹不进。
  屋子里,温暖依旧。
  
  这一觉,孟小冬睡的不太安稳。
  一大早,被齐薇的电话吵醒,迷糊着眼打开门,对上她一脸的郁闷。
  “薇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间歇性情绪低潮。孙美人让我来拿你的护照。”齐薇的声音很蔫儿,跟昨天一起打球时判若两人。
  “跟展阳阳吵架了?”
  “别提了,想起来就烦。”齐薇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兴致。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化悲痛为饭量,是个好办法。
  “行啊,吃完饭咱俩喝酒去。”
  “借酒消愁我不擅长。”
  “就当陪姐姐消,抗议无效。”
  孟小冬呵呵一笑,点头答应,找出护照递给她。
  “冬子,姐姐有点顶不住了。”齐薇把孟小冬拉到身边儿坐下,靠在她肩上,看起来没了往日的精干。
  “怎么了?”孟小冬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
  “跟阳阳,有点累,心累。”
  孟小冬暗声叹气,俗话说劝和不劝离,可她实在不觉得齐薇再这么下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
  齐薇嘴角挂着抹自嘲的笑意,“我问我堂姐了,阳阳心里果然有人。我约叶南出来聊了一个下午,我本来应该讨厌她的,可聊完了,我对她竟然有点欣赏,你说郁闷不郁闷。”
  “薇姐,其实你何必非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我觉得,他真的不适合你。”
  “不光你觉得,谁都这么觉得,可没办法,我就栽他手里了,要不你打我一顿,看看能把我打醒不。”
  孟小冬笑,“别郁闷了,冷静冷静再做决定,你现在正在气头儿上,理不出头绪的。”
  齐薇点点头,突然坐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孟小冬的脸,把她吓了一跳。
  “冬子,一会儿你下楼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嗯?”孟小冬一头雾水。
  “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你家楼下的停车场里,我好像看见林西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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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齐薇走后,孟小冬磨磨蹭蹭换好衣服。走进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拿起粉底本想画点妆,扑了两下,想了想,又悻悻放下,拧开水龙头重新洗了把脸,草草擦干后拎起包素颜下楼。
  
  电梯上,孟小冬一直在想,若是见到林西北,她该说些什么。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看他的自若,过去的事儿在他心底多半早已成灰。既然他可以如此潇洒应对,她为什么不能?傻,太傻,孟小冬暗骂自己没出息。躲避不是办法,既然他已在楼下,她躲也躲不掉。林西北骨子里,远远不似他外表那般温和。他希望给她一个解释,就算她今天躲过,明天仍旧会重演。
  
  仔细想想,孟小冬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既然过去的伤害已成事实,她又何必每次都那般的仓惶无措,如此做法,只会徒增自己的软弱。等下若真在楼下见到他,她一定会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微笑着拒绝他的邀约,微笑着拒绝他的解释,既然过去,再解释,于事无补。不管他的动机是不是真如二哥所言,他对她,已毫无意义。
  
  往日总觉得电梯下落似龟速,不知为何,今天竟如此迅疾,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加强对自己的心理建设,叮咚,一楼到了。
  
  门缓缓滑开,孟小冬定定神儿,稳步迈出电梯。走出楼门,直视前方,直奔大门,也许薇姐看错了,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小冬……”和煦声音入耳,无情粉碎了她心底尚存的最后一丝侥幸。酝酿好笑容,孟小冬慢慢转过身,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早上好。”孟小冬觉得自己很镇定,不管心里慌乱与否,最起码表现出的,是镇定。
  “去上班?”林西北神色柔和,深褐色的瞳仁映着清晨的阳光,看起来有些透明。
  孟小冬点头,看看表,“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林西北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视,孟小冬下意识垂头,视线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突然觉得血气翻涌,骨子里,有些沉寂已久的东西,轰然觉醒。佛家曰:顿悟。她突然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害怕站在对面的这个男人,那些不堪的过往,有他一半儿的功劳。她从来没有想让他去弥补些什么。她错过一次,可她没有一错再错,最起码在他面前,她该直起腰杆儿。对他,她毫无愧疚。既无愧疚又何须逃避!孟小冬,醒醒吧!耳边,隐约响起庄严的木鱼声。咚咚咚,一下下,直击脑门儿。
  “小冬?”见她久久不语,林西北轻声询问。
  孟小冬“刷”的仰起头,神色清明,眼睛里,多了些光彩,嘴角扬起抹自然的弧度,“林西北,你最近频频给我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儿?”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了惯性的虚软,那一刻,林西北明显愣住,仔细端详着她,半晌,未语。
  两人四目相望,孟小冬嘴角笑意愈浓。她早该明白,不管她曾经伤害了谁,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该是理直气壮的。她从不避讳自己犯下的错误,她也为此受到了上苍最严酷的惩罚,她不怨也不恨。以前,每每见到林西北,总是落荒而逃。此刻,她突然想通透,这个世界上,林西北,是她最该挺起胸膛面对的人。不管他怎样看待那段过去,对他,她无愧于心。她无需他的补偿,她却也不再害怕面对他的笑脸。不管这张笑脸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思,怎样的动机,一切,皆与她无关。
  “林西北,时间来不及了,我还赶着上班儿,有事儿过后再说吧。”说完,孟小冬稳稳踩着步子与他擦身而过。
  刚走出没几步,胳膊倏然被他拉住,“小冬,逃避不是办法。” 林西北声音依旧温和,仔细听来,里面却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孟小冬顿住脚,缓缓转头,脸色很明亮,映着清晨的阳光,素颜朝天的面孔显得朝气勃勃,“逃避吗?你错了,面对你,我何须逃避。”
  林西北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会儿,松开手,嘴角儿多了几许轻松的笑意,“小冬,你能这麽想,我就放心了。”
  孟小冬抚平微皱的衣袖,淡声道,“你早该放心,走出那段过去,需要的仅仅是时间,时间到了,一切陡然间变成过眼云烟。你想告诉我的事儿,我没兴趣听,不管你口中的真相如何,对现状的改善毫无意义。过去发生的事儿,计较是非对错毫无意义。我不怪你,更加不需要你。我自己收拾这些伤痕,只要没有你的介入,一切都会变的很好。相信我,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早已过去,活在过去中的人,不会幸福。我渴望幸福,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尽了这些年心中的压抑和苦楚,想想真傻,其实迈出这一步,远没有想象中的艰难。说出来,她做到了。放下,指日可待。
  “小冬,这番话,让我很意外,很欣慰。”林西北声音很轻,隐约的,透着些许释然。说完,拍拍她肩膀,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
  
  孟小冬站在原地,有些发懵,半天没回过神儿,直到手机响起。
  
  “小冬,出门了吗?”李木鱼的声音。
  “刚走到楼下。”孟小冬随口道。
  “我妈那边有点事儿,我带李默回一趟S市,你这两天不用过来了,等我回来给你打电话。”
  “嗯,知道了。”林西北的车从不远处开过,孟小冬没有刻意避开视线,思绪飘忽,声音很淡,似低语。
  “出什么事儿了?”李木鱼似乎注意到她声音的反常。
  孟小冬愣了下,一激灵,“啊?没啊,好的很好的很。”
  “这几天你要有时间,就去我那儿查查信,信箱密码是3257。我交代保安了,你尽管放心去拿,要是有CMS公司的信件,你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你妈没事儿吧 。”林西北的车缓缓开出大门,孟小冬收回视线,脑子正常开始正常运转。
  “心脏病犯了,老人身体不太好。”
  “那你赶紧去吧,我每天早上去你家帮你看信。”
  “麻烦了。”
  “客气。”
  “孟老师……”
  嗯?!电话里,冷不丁儿传出李默的声音,只听他扯着尾音腔调古怪。
  “什么事儿?”孟小冬笑问。
  “说起来,作为一个敬业的家教工作者,你应该跟我们一块儿去S市!”
  “此话怎讲?”孟小冬不解。
  “切!百善孝为先!作为我的家教,这种时候你应该亲临现场,手把手的指导我该如何更好的孝敬奶奶!”李默说的理直气壮。
  ……
  随着李木鱼的声音入耳,电话又被他接过,“不要听李默乱说,先挂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嗯,你开车小心点儿,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李木鱼说了声儿“谢谢”后,挂断电话。
  
  孟小冬孤零零的站在公寓大院儿里,一下子闲下来。琢磨了会儿,决定回家睡个回笼觉。
  
  昨晚明明睡的不好,可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愣是酝酿不出丝毫睡意。
  穿着睡衣晃进客厅,打开笔记本儿电脑,登陆QQ,半个多月没上,留言很多。
  QQ好友多半是大学同学和学校同事,一条条打开,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熟女也疯狂。
  
  高级Q群,学校一帮子年轻女老师建的。因为放假,在线人颇多,一群人正聊的热络,看她上线,一堆问候招呼过来。头像闪动,有人找她私聊。
  
  抓狂的沫沫:冬冬,最近隐居了?咋也老不上线,打麻将没你给我当托儿,分输惨了!
  呵呵:最近忙啊,等有空儿帮你赢回来。
  呵呵是孟小冬的网名儿,抓狂的沫沫是三班班主任,年纪比她小一点儿,活泼开朗,喜欢扎个马尾辫儿,看起来就像青涩的大学生,很招人喜欢。
  抓狂的沫沫:昨天我去学校取资料,探听到一个情报。
  呵呵:跟组织汇报一下。
  抓狂的沫沫:嘿嘿,咱们学校教导主任换人了,兵马俑头大婶光荣滚蛋了!
  呵呵:这倒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兵马俑头大婶为人极其彪悍,因常年用黑网将其本就不多的发丝裹成一团包在脑后,故得此名。四十几岁的老处女,对她们这些年轻的女老师,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顺,穿小鞋下绊子的事儿多如牛毛,她走了,福音啊福音!孟小冬心情大爽,奖金被扣的几率极大降低!
  抓狂的沫沫:听说新来的教导主任今年三十刚出头儿,女强人类型,口碑不错,属于体恤下属型。我还特意打听来着,人家结婚了,估计不会再看咱们不顺眼!
  呵呵:那太好了,有大婶这壶垫底儿,我估摸着谁来咱都能觉得不错。
  抓狂的沫沫:冬冬,我跟男朋友黄了。
  呵呵:啊,你俩不都准备结婚了?
  抓狂的沫沫:甭提了,丫的在外面有女人。
  呵呵:……
  抓狂的沫沫:我最近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发现以前我他妈就是太贤良了,人善被人欺啊!血的教训!昨天我把头发烫了,买了全套的兰蔻彩妆,我得改变形象!
  呵呵:你疯了?日子不过了?为了个男人至于吗?他有眼无珠跟别人好,你何苦要拿自己开涮?!知道啥叫亲者痛仇者快不!
  抓狂的沫沫:不管了,人不癫狂枉少年!
  呵呵:二十五岁的少年?暑假动画片儿看多了?
  抓狂的沫沫:嘿嘿,发泄发泄。对了,冬冬你是不是三中毕业的?
  呵呵:嗯。
  抓狂的沫沫:大婶的接班人就是从三中调过来的,说不定你还认识呢,听说她大学毕业就在三中当老师,好像叫赵倩。
  呵呵:……
  孟小冬呆在电脑前。赵倩,三中的老师,林西北的,老婆。
  抓狂的沫沫:呼叫呼叫,冬冬,你认识不?!
  呵呵:听过,不认识,她去三中的时候我已经快毕业了。我还有事儿,得出门儿了,回头再联系。
  抓狂的沫沫:亲个再走,拜拜。
  
  关掉QQ,孟小冬心里五味杂陈。不久前,刚刚鼓起勇气面对林西北说出那些早就该说的话。不久后,赵倩,林西北的老婆,将成为她的同事,她的上级。生活的滋味儿啊,果真就像被强奸。一天的好心情全飞了。
  
  临近中午,孟小冬出门,坐着地铁去了爸妈那儿。
  
  妈妈不在家,去看三姨。跟爸爸一起吃完午饭,父女俩乐呵呵的坐在小院儿的葡萄架下,挥着蒲扇聊天。尚未到葡萄成熟季节,饱满的果粒泛着青青的颜色,看起来很诱人。孟小冬伸手揪了一颗,爸爸笑眯眯的说不能吃不能吃,又酸又涩。孟小冬想了想,放进嘴里,用力嚼开,腮帮子顿时麻木。爸爸大笑,傻孩子,快吐出来。孟小冬顽强摇头,拼着小命儿咽下去,爽!
  
  聊了会儿,爸爸要去午睡,孟小冬起身准备走。出门前儿,手机上来了一通电话,不太熟悉的号码,好像是二哥的助理小丁。
  
  狐疑的接起,“喂?”
  “是小冬吗?”
  “对,小丁啊,你好。”
  “你好你好,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有事儿找我?”他不是跟二哥去香港了?
  “那个,孙哥出了点儿意外。”
  “啊!二哥怎么了?!”不是吧!今天这事儿一波接一波的还没完了啊!
  “今天布置秀场的时候儿出了点状况,有个灯架没固定牢,从天花板上砸下来了,当时孙哥正指挥着几个模特儿在走位,亏他反应快,把她们都推开了,不过他自己就,就……”
  “就什麽啊!你倒是快点说啊!”声音有点儿大,惊了屋子里正准备休息的老爷子,隔着门一劲儿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孟小冬随便敷衍几句,快步走到院门外。
  “别紧张别紧张,”电话那头儿小丁连忙安抚,“幸亏灯架不大,砸在孙哥腿上了,他现在在医院,拍了片子还不知道情况究竟怎样。”
  “从天花板上直接砸下来的?!二哥当时还能走吗?”
  “砸到右腿,大概,大概得骨折。”
  “……”
  “小冬,孙哥不让告诉你们,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要是你能过来一趟就最好了,他在医院需要人陪。他又不让我们在那儿,刚才拍片子的时候儿就把我们全哄走了,这场秀孙哥花了很多心血,还有三天,很多事儿还没就绪,也难怪他着急。”
  “我知道了,我没有入港证。”
  “这个不是问题,你去派出所指定的照相馆照三张一寸照片儿,下午去公司连同身份证户口本儿一块儿交给王秘书,我让香港分公司想办法,肯定很快,你放心。”
  “谢谢,一定要快,我给二哥打电话,先挂了,有事儿你随时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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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孟小冬跟孙少晏通了电话。
  
  他说香港这边的事儿出了点问题,大概要推迟一段时间回去。
  他说旅行大概来不及,春节补上好了。
  他说让她好好吃饭,别闹腾饥饿疗法。
  他说正在忙,晚点再给她打回来。
  他说……
  孟小冬静静听着,不住“嗯”着,什么都没问。
  
  下午照了相,打车去公司把需要的资料都给了王秘书。
  
  电梯里,碰到刘晓琴。孟小冬差点儿没认出来,只见她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眼角眉梢飞扬着得意。刘晓琴看到她,倒是挺热情,非要拉着她去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坐坐。
  
  孟小冬没什么心情,大多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滔滔不绝谈论恋爱的甜蜜。Martine长Martine短,听的她耳朵直发痒。
  
  刘晓琴说Martine为人极其温柔体贴,在她身上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孟小冬笑笑:出手大方是花花公子的基本素质。
  刘晓琴没搭理她的话,自顾自跟她描述这些天Martine带她去过的餐厅,带她睡过的酒店。
  孟小冬听得烦躁,几次打断她准备离开,皆未果。
  三杯咖啡下肚,刘晓琴终于说累了,孟小冬如释重负。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住,神秘兮兮道:表姐,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冯丹吗?
  孟小冬点头,刘晓琴嘿嘿一笑:前几天公司招模特儿,Martine负责面试,我在他办公桌上看到了冯丹的资料。
  ……
  孟小冬有点愣,连忙问:Martine那儿她过关了吗?
  刘晓琴眉飞色舞,不住点头:那是,我跟Martine说她是我好朋友,Martine自然放她过关。本来他嫌冯丹腿不够修长,想淘汰掉,我给冯丹打电话,她可乐坏了。
  孟小冬抑制住想暴打她一顿的冲动,问她冯丹以前在不在D市。
  刘晓琴摇头:她跟我差不多时间来,要不就说我俩有缘呢。大学毕业后就没见过面,前几天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可把她兴奋的不行。听说前两年她一直四处漂着,兼职的平面模特儿,后来觉得给那些小家子气的杂志拍照没什么前途,才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该她好运,我跟她竟然在这儿碰上了。
  孟小冬强忍着心头冒起的火儿,招呼服务生结账。刘晓琴按住她的手:表姐,我有卡,百八十块钱的咖啡,我请,你甭破费了。
  孟小冬收起钱包儿,一点也不准备跟她客气,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人。
  
  坐上地铁,孟小冬心里还在暗骂,刘晓琴这厮八成是脑子被门挤歪了,把冯丹折腾进公司,还嫌二哥不够闹心?!此刻,她突然有种冲动,做坏人的冲动。说起来,她跟Martine也算熟,她实在很想给Martine打个电话,让他立马把冯丹的资料给毙了!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家已经快五点,孟小冬想起晚上约了齐薇吃饭。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安慰她,自己这边儿的事儿也一团乱,准备告诉她改天。结果打电话去她办公室,秘书接的,说她下午不在公司。打她手机,关机。孟小冬心里不禁有点犯嘀咕,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在语音信箱里留了言,让她听到后立刻回电。无所事事,干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心里总惦记着二哥,忍不住又拨下他的号码。世界真奇妙啊真奇妙,二哥的手机也关机。犹豫了会儿,实在不放心,只能找小丁。还好还好,小丁的电话是通的,通信卫星看来没有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
  
  电话里,小丁一听是她,立马主动交代情况:现在我正在医院,偷偷来的,孙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那个……
  孟小冬心里那叫一个急,平时看这小丁挺能干一人,怎么总到关键时刻就卡壳儿?!
  连番追问,小丁才讷讷开口: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医生说是小腿腓骨骨折,右脚踝还有错位现象,需要手术。孙哥刚刚被送进手术室。
  ……
  “小冬?”
  “入港证的事儿麻烦你了,一定越快越好!”
  “一定,今晚我在医院陪着,你不用担心。”
  
  一小时后,孙少晏的手机,关机。
  两小时后,孙少晏的手机,依然关机。
  三小时候,孙少晏的手机,还是关机。
  
  还好,在孟小冬恨不得生出对儿翅膀飞去香港的时候,小丁那边传来消息:手术结束,一切顺利。麻药效力未过,孙哥还没醒。有事儿我随时联系你。
  
  紧绷的心陡然松下,孟小冬只觉浑身无力,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身上汗淋淋的,虚脱一般。抬头看看表,原来快九点了。抹去额头汗珠儿,才想起一直没有齐薇的消息。若非有特殊情况,她绝不会这样毫无交代的爽约。可孟小冬现在已经没有心思顾及这些,转身跑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入港证一下,立马拎包儿走人。
  
  忙忙碌碌折腾到半夜,就是不想闲下来。
  
  小小的行李袋儿早已收拾妥当,里里外外地板擦的锃亮,浴缸刷的光可鉴人,脏衣服也全部洗完晾在阳台,还有什么活儿可以干?!
  
  叉着腰气喘吁吁的站在卧室中央,孟小冬四下张望,决定把床调个位置!最近太衰,转转运气!
  
  风水之说不知是否真的灵验,第二天下午,王秘书亲自登门,把入港证和机票交到她手上。飞机三小时后起飞,孟小冬立马行动起来。洗脸,提行李,换鞋,出门,历时一分十八秒,效率之高连王秘书这般干练的职场女性都不禁为之咂舌。
  
  一条龙服务,王秘书开车送她去机场。
  
  孟小冬坐在车后座,心里砰砰直跳。一大早跟小丁通过电话,二哥昨天半夜就醒了,之后就一直没睡着,疼的。医生说腓骨骨折康复期相对较长,加上脚踝的伤,必须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小丁问她要不要跟二哥说两句,他说二哥还不知道她要来的事儿。孟小冬说不用,让他好好休息,多弄点骨头汤之类的给他喝。小丁安慰她,说手术很顺利,剩下的就是修养。他说二哥这些年很拼,应该停下来休息休息,就当是放长假。孟小冬心很疼,这些年二哥身心俱疲,总算能休息,却是以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
  
  走到半路,孟小冬突然想起李木鱼交代她的事儿,忙昏头了,险些忘记。出了这种状况,她实在没办法天天去他家查信件。手机利用频率太高,翻开盖子,昨晚刚充好的电只剩三格,不知道是不是水货。
  
  电话是李默接的,他说小爸正在病房里帮奶奶擦身。孟小冬问情况怎么样。李默有点郁闷,说不太好。孟小冬安慰他几句,自己也有点心不在焉。说到不能去收信的事儿,李默突然变的不高兴,口气很冲的质问她为什么。孟小冬无奈,翻翻眼皮儿,告诉他自己这边也出了点儿状况,要外出一趟。李默很不忿儿,在电话里冲她喊起来:孟老师你太不仗义了!小爸从不把信箱密码告诉别人!小爸的好朋友齐叔叔跟我们住同一层,小爸其实可以拜托他帮忙收信的!小爸让你帮忙,说明他更信任你!你太辜负小爸对你的信任了!一顿控诉,孟小冬只觉耳朵嗡嗡作响:李默,别激动,医院不让大声喧哗。还有,李默,咱能不能不要这么上纲上线?我家里确实有事儿。李默半天没说话,孟小冬轻叹一声:照顾好奶奶,等你小爸有空儿让他给我来个电话。李默“嗯”了声儿,很萎靡,没了刚才的气势。孟小冬刚想挂断,却听他似自语般低喃:孟老师,奶奶不会有事儿的,对不对。孟小冬有点愣,下意识问:怎么这么说?李默声音发哑,很惹人疼,只听他道:奶奶这次病的很重,住在加护病房,小爸心情很差,昨天整晚没睡,也没说话,坐在奶奶床前,一个人愣神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李默的话,搅的孟小冬心里一抽一抽的,泛着酸涩。想想也是,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尚未成熟的孩子,实在不应该面对太多的离别。孟小冬安慰他,说人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些毛病,不要担心,不会有事儿。李默说,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小爸难过,他知道小爸一个人照顾全家,很累。电话里,李默第一次提到他的亲生父母,他说:爸爸妈妈去世后,原本很健朗的爷爷身体一下子垮了,中风后一直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要靠奶奶和保姆照顾。现在,连坚强的奶奶也倒下了。他说:隔着玻璃,奶奶静静躺在那儿,身上插着好多好多管子,看起来很吓人。他问孟小冬:奶奶要是有事儿,爷爷该怎么办,小爸该怎么办。孟小冬很震撼,她一直知道李默是个早熟的孩子,却没想到,他懂事到如此令人心疼。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挂断前,李默突然提高声音:孟老师,有空儿多给小爸打打电话,他现在很需要支持,你要是能陪他聊聊天儿,我想他会开心点儿的。
  
  ……
  
  上飞机前,王秘书交给孟小冬一张信用卡。
  孟小冬诧异的望着她,王秘书笑笑,“总裁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去香港尽情刷,刷掉的钱到时候跟孙总监慢慢算,你不用担心。香港那边都联系好了,丁助理会在机场等你。”
  孟小冬听罢,哭笑不得,看来Martine也知道二哥出事儿了,希望他不要精虫灌脑,顺嘴告诉刘晓琴。
  接过卡,孟小冬挥别王秘书,快步走进安检通道。
  
  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平稳降落。台风刚过,香港天气很好。
  提着行李走出通道,人群中搜索了几秒,很快就发现小丁的身影,视线对上,小丁也发现了她。
  
  两人简单寒暄,坐着电梯下到停车场。小丁看起来有点憔悴,胡子拉茬的,昨晚一宿没睡,很消耗体力。
  
  没空浏览东方明珠的繁华街景,孟小冬只巴望着下一分钟医院就出现在眼前。小丁也很想开快,无奈,交通不尽如人意,三步一停,塞车塞的人心里直冒火儿。
  
  “二哥怎么样了?”第N次停在红灯前,孟小冬无奈问。
  “午饭过后医生过来查房,手术没有问题,但是伤的部位比较脆弱,所以现在不好说需要多长时间能恢复。”
  孟小冬点点头,昨晚上网搜集了一大堆关于骨折病人食疗的方子,得好好替二哥调理调理。
  “你说的没错儿,二哥这些年太累了,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也不错。”事情已经发生,就得努力往好的方向想,否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小丁不自然的笑笑,“这个,后天就是时装发表会,孙哥现在暂时还没法儿进入休息状态。”
  孟小冬一愣,“什么意思?!”
  “呵呵,你去医院就知道了。”
  ……
  
  单人病房。
  小丁送下孟小冬后马不停蹄的赶去秀场。
  孟小冬站在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终于明白小丁话里的意思。
  原本清爽宽敞的病房里,塞了足有十几号儿人!
  
  二哥半卧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垫起。双眉紧皱,脸色苍白,靠着一堆软枕,吃力的撑着身子。原本应该静养的人,此刻手里正拿着一叠设计图,指挥着助手在模特儿穿着的衣服上缝缝改改。屋子里乌乌压压乱成一团。
  
  走廊里,护士经过,都会好奇的瞥上两眼。房门上,端正的挂着一块儿小牌子:请勿打扰。
  
  ……
  
  孟小冬把行李放在脚边,抑制住冲进去把他们通通轰走的冲动,躲在门外,静静望着二哥的一举一动。
  
  助手劝他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被他冷脸瞪回。模特儿问他要不要喝水,他却把模特儿拎到床边儿,亲自拿起针线修改礼服上总是令人感到不满的腰部线条儿。一阵飞针过后,礼服的感觉果然跟刚才截然不同,二哥自己却软下身子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
  
  身后,传来响动。给二哥送药的护士。孟小冬连忙躲到墙边,护士狐疑的瞧了她几眼,推门而入。孟小冬很希望白衣天使发威,把这些闲杂人等全部赶走。可惜,只见她笑容明媚的走到二哥床前,俯身轻声细语的对二哥说:孙先生,医生说最多只能到晚上八点钟哟,到时候你必须休息。
  
  二哥点点头,没说什么,把其中一个助手叫到身边儿,对着图纸指指点点,继续忙碌。
  
  护士心满意足的退出病房,见孟小冬还在,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来探病?不知道我有什麽能帮到你?”
  孟小冬连忙摆手,“谢谢,不用。”
  护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端着托盘儿转身离去。
  孟小冬悄悄蹭回门边儿,正准备继续观望,却发现病房里突然静悄悄的,视线齐刷刷投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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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被十几个人盯着看的感觉真不爽。
  孟小冬突然觉得其实当明星也不容易。
  正琢磨着要不要推门而入,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这下子,更赤裸裸了。
  
  二哥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孟小冬有点郁闷,他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难道还有理了?!
  正准备开口,却见二哥勾起唇角,笑了,笑的很舒展,一下子,她心里的火儿全灭了。
  接着,就听他说:你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小冬,进来。
  
  孟小冬站在门口儿,没动地方儿。
  十几号儿人鱼贯而出,从她身边经过时,莫不投来好奇的一瞥。
  多嘴的人最不可爱,可惜,不可爱的人处处都有。
  
  助手甲走到门口儿时,在她身边停了停,转身问孙少晏:总监,这位是?
  言语之暧昧,令人听了直想撞墙。
  二哥放下手中设计图,脸上笑意未褪:我家人,少罗嗦,去秀场继续排练。
  助手甲笑嘻嘻的伸出手,跟孟小冬握了握。
  临走前,不忘丢下重型炸弹一枚:没想到总监的女朋友是这种清秀可人的类型儿,藏的可够隐蔽的,这下子,不知道要摔碎多少芳心咯。
  滚。孙少晏笑骂。
  
  世界清净了。
  孟小冬提起行李袋,走进病房,随手关上门。
  “咚”的一声儿,“请勿打扰”的小牌子在门外晃悠了好一阵才停下。
  
  孙少晏靠在床头,静静望着她。
  孟小冬站在病房中央,淡淡的消毒水味儿飘进鼻端,不太舒服。
  
  “什么时候知道的?”话里带笑,孙少晏打破沉默。
  “昨天中午。”孟小冬口气很冲,视线却紧张的在他身上仔细打量。
  “小丁的情报挺及时。”孙少晏揉揉酸疼的肩膀,眼角眉梢那熨帖的笑意,跟脸色极为不搭。
  “你还好意思说,骗子。”看着他僵硬的右腿,毫无血色的嘴唇,昨天电话里的谈笑风生,伪装的一定很辛苦。
  孙少晏心情极好,所有烦躁在看到偷偷猫在门口儿的那道身影儿后,皆皆一扫而光,“小样儿,眼圈儿黑的跟熊猫是的,昨晚没睡好?过来。”
  孟小冬瞪他一眼,不搭理,把行李丢在沙发上,转身走进洗手间。
  
  拧开龙头,哗哗的凉水浇在脸上,脑子清醒了些。亲眼看到二哥,还能工作,还能对她笑,虚悬了一路儿的心,倏然落下。调高水温,取下架子上的毛巾在温热的水流下浸湿,微微拧干,仔细折好,对着镜子发了会儿愣,推开门走回病房。
  
  “小冬,坐过来,我有事儿问你。”孙少晏眉头轻皱,吃力的挪了挪身子,笑容依旧,脸色却变的更差。
  “不要乱动!”孟小冬三两步跑到床边,抽出背后软枕,小心翼翼扶他躺下,轻轻擦去他额头不断涌出的汗珠儿。
  “还挺贤惠。”孙少晏半闭着眼睛,任她继续帮自己擦身,湿漉漉的汗粘在病服上,早就黏腻难耐。
  孟小冬哼了声儿,不说话。掀开被子,解衣扣时,手微微发抖。虽然男女有别,不过二哥是亲人,另当别论,另当别论!自我催眠中,五颗扣子终于顺利解开。
  “傻丫头,不用紧张。”孙少晏捏捏她的脸,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极惬意。
  “安静。”孟小冬沉着脸,强作镇定状。
  “坐飞机过来的?入港证谁帮你办的?”看她慢慢悠悠的挣扎着,孙少晏索性自己掀开衣服,胸膛裸露在外,密密麻麻的汗珠整齐排列。
  孟小冬脸一热,“切!不用你管,我偷渡来的。”
  孙少晏笑出声儿,“香港回归了,就算你直接游泳过来,也不算偷渡。”边说边撑着胳膊想坐起,孟小冬毫不犹豫的按住他肩膀。
  孙少晏无奈,“我想坐会儿,腰躺的很酸。”
  “你刚才不是一直很神勇的坐在那儿?多威风啊,断了一条腿还不忘把一堆人指挥的团团乱转!看着架势,地球儿要是离了你,是不是就不转了?!”终于还是没忍住,孟小冬噼里啪啦脱口而出。
  “傻样儿,心疼我就直说。”孙少晏大笑,抬起胳膊勾住她脖子,用意很明显。
  孟小冬无奈,让他借力坐起,把刚才抽走的软枕重新塞回他身下。
  “小丁畏罪潜逃了?”
  孟小冬没接话,埋头帮他擦拭身上的汗,沉默了会儿,才说,“二哥,以后别这样儿。”声音很闷,低低的,似自语。
  “嗯?哪样儿?”孙少晏随手把她垂落的发丝塞到耳后,淡声问。
  “你有家人,别把自己当救世主,什么事儿都自己抗着。动都不能动的躺在床上,这个样子,我不喜欢,以后别再这么折腾自己。”孟小冬嗓子有点儿哑,眼角湿湿的,几滴水珠儿吧嗒吧嗒砸在手背上,疼。晕开,湿成一片。
  孙少晏笑了笑,轻轻抬起她下巴,伸手抹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意外而已,哭什么,傻丫头。”声音柔和,丝丝缕缕飘进耳中,让人心里暖暖的,很安稳。那一瞬间,孟小冬竟觉得,只要有二哥在身边,就够了,足够了,什么都不再需要。
  
  美好的气氛持续了约莫半分钟。
  护士小姐再度推门而入,上次是送药,这次是挂针。
  看着床边两人暧昧的姿势,她脚步登时顿在原地,神色颇尴尬。
  孟小冬脸似火烧,利落的帮二哥拉好被子,逃难是的从床边退开。
  
  “孙先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护士视线在他二人身上轮番扫过,眸子里一片了然。
  孙少晏若有所思的望着指尖儿上闪闪发亮的水渍,似乎没有注意到护士的存在。
  孟小冬定定神儿,示意护士帮他扎针。
  
  从昨天入院,孙少晏几乎水米未进。
  青白的手背上,几个刺眼的针孔不均匀分布。
  护士在他手上轻轻拍打几下,血管未见丝毫痕迹。
  橡胶带紧紧勒住手腕儿,折腾半天,两针下去,细软的塑胶管里终于涌出鲜红的液体。
  护士舒了口气,调慢点滴下落的速度,嘱咐他刚刚做完手术,千万不能挪动那条受伤的腿。
  见他心思压根儿不在自己身上,护士摇摇头,转而把注意事项一一交代给孟小冬。
  孟小冬不断点头,仔细记下。
  临走前,护士突然问她,“小姐,要不要让住院部在病房里加多一张床?”
  孟小冬道了声儿“谢谢”,说不用。
  护士了然的点点头,眼神儿从孙少晏身上飘过,“我们的单人病房还蛮人性化的,病床设计的比一般单人床要大。”
  ……
  孙少晏笑,孟小冬窘,急忙解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晚上睡沙发就好。”
  护士神色古怪的望着她,“我了解,不用解释,如果有需要就告诉我,二位晚安。”
  孟小冬直楞楞的盯着缓缓合上的房门,心里暗骂自己:对啊,何必解释,解释什么,越描越黑!
  
  护士走后,孙少晏跟小丁通电话,让他送晚餐过来。
  孟小冬坐在床边儿,打了个哈欠,有点儿困。
  孙少晏让她从柜子里拿出被子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
  孟小冬摇摇头,支着腮帮子盯着缓缓下落的点滴出神儿。
  孙少晏默默打量着她的侧脸,不施脂粉的面孔,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不少。
  妹妹吗?妹妹。
  
  滴了会儿,孙少晏觉得手背直发胀,下意识活动。
  孟小冬一惊,连忙问怎麽了,哪儿难受?!
  孙少晏展颜而笑,突然抬手覆上她手背,凉凉的手心儿一下子有了温度。
  孟小冬愣了愣,没把手抽回。二哥的手心儿很冰,她要用自己手背的温度融化掉这令人心慌的寒意。
  
  “小冬……”
  “嗯,怎麽了?”
  “跟我妈怎么说的?”
  “善意的谎言。”
  “呵呵,你撒谎我放心。”
  “切!别把我说的跟惯犯是的,哪次撒谎不是因为你!”
  “木头那边儿呢?”
  “他家里也出了点事儿,带着李默回S 市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
  “等你回去的时候儿。”
  “傻样儿,你学校还有二十天就开学了,那时候我回不去。”
  “那我就请假。”
  孙少晏没说话,笑容淡淡的,视线从她身上别开。
  “你要不想耽误我上班儿就快点儿好!”
  “小冬,林西北后来有没有再找你?”
  ……
  这话题转的!孟小冬被口水呛了下,咳嗽半天未止。
  孙少晏冷哼,“看你这反应,他肯定是又找你了。”说着,端起床边儿的水杯递给她,侧过身子轻轻拍打她后背。
  几口水下肚,呼吸正常,“二哥你看你,凶神恶煞这样儿,我最怕你翻脸。”
  孙少晏抬手弹弹她脑门儿,“你给我争气点儿,知道不?”
  孟小冬鼓鼓嘴,抗议他的暴力行径,“二哥,你别说,这次我真挺争气,真的!不过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德性,还是甭操那些没用的闲心了。”
  孙少晏挑眉,若有所思道,“说来听听,都是怎么个争气法儿?”
  孟小冬无精打采的趴在床边儿,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把该说的都说了。”
  “这么争气?”
  “嗯,其实说出来,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艰难。”
  “这么大岁数儿了,脑袋总算开点儿窍。”
  “二哥,我决定了!”
  “嗯?”
  “等回去,就让我妈和三姨行动一起来,给我介绍对象儿。”
  ……
  “相亲的时候,我就跟对方说明白,我差点成了第三者,我不能生孩子,如果对方听了没被吓跑,那我就跟他认真的谈恋爱。”
  ……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难得我这么坦白。”
  ……
  “二哥?你没事儿吧?你要准备打我一顿就来吧,看在你是病人的份儿上,我绝不还手。”
  ……
  “二哥?”
  完了。孟小冬偷偷瞧着孙少晏的脸,只见他丝毫表情没有,不冷不热的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这绝对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这里的傍晚静悄悄。
  
  沉默。
  
  孟小冬咬着嘴唇,避开二哥的视线。
  笑着说出这番话,心底,不知经过多少挣扎。
  笑着揭开自己的伤口,疼吗?很疼。
  她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既然迈出了第一步,绝不能再退缩。
  
  “小冬……”终于,孙少晏有了反应。
  “嗯?”孟小冬转过脸,心里七上八下咚咚直跳,不知二哥准备怎么收拾她。
  “寻找新的恋情?”
  “嗯。”孟小冬轻轻点头。
  “木头呢?他不行?”
  “不,他太行了,是我不行!”
  “他有儿子,就算你不能生育,也不是问题,三口之家,照样完整。”
  “我知道。”
  “时机成熟时,你可以把这些事儿告诉他,如果他介意,我不会把他介绍给你。”
  “也许吧。不过,二哥,就算李木鱼不在乎,可我在乎,面对他,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找个平凡点儿的男人,如果他能接受我的过去,我的缺陷,那我一定会努力的去爱他,回报他对我的宽容。李木鱼是个好人,可他太好了,站在他身边儿,他的完美会时时刻刻的提醒我,提醒我想起自己的污点。二哥,有这种压力,你觉得我会幸福吗?”
  孙少晏眉心紧攒,想了想,缓缓道,“你觉得以回报为出发点的爱情,结局就会是幸福?”
  “总要试过才知道。”
  “拿自己的幸福去赌,输了,你怎么办?”
  “努力过了,没什么后悔。三姨一个人,也活的很好。人生总会有些遗憾,只要不后悔,就能活的很好。”
  ……
  “傻丫头!”孙少晏摇摇头,一把揽过她,紧紧搂在怀中。挂着血珠儿的针头,孤零零悬在半空。
  “二哥,你的手……”
  “不要乱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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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二哥睡了。
  凌晨三点多,终于睡着。
  孟小冬悄悄掀开被子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边。
  抽出纸巾轻轻帮他擦掉额头的汗珠儿。
  二哥是个矛盾的人。
  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美人面孔,骨子里那股韧劲儿却是无人能及。
  床单很皱,大概是疼的时候被他下意识撕扯的。
  
  小丁送来的晚餐很丰盛,二哥吃的很少。
  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人,很难有太好的胃口。
  孟小冬有点后悔,不该跟二哥说那些话。
  二哥在担心她,这种时候,她不该让二哥再替她操心。
  
  晚上陪二哥聊天儿聊到一点多,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二哥不太爱说话,对家里的大人也都是彬彬有礼,总让人觉得不够亲近。
  姥姥对后辈都很疼爱,唯独二哥总是跟她不对盘。
  其实二哥很孝顺,他只是不会表达。
  那时的他跟现在的玲珑八面完全判若两人。
  
  有一年暑假,她跟二哥回乡下看姥姥。
  姥爷跟舅舅进城办事儿,家里就剩他们祖孙三人。
  姥姥在炕头拉着她的手说故事,二哥坐在小院儿里画画。
  隔壁的大婶来串门,让姥姥去她家帮她看看新裁的衣服图样儿。
  出门时,姥姥突然想起灶台上还烧着水。
  匆匆转身想回去关火儿,脚被门槛儿一绊,整个人直直摔到地上。
  后脑勺儿着地,当时就不能动了。
  大婶跟她都吓坏了,手足无措。
  二哥丢下画板,跑过来,检查了下姥姥的胳膊腿儿,没有明显伤痕。
  她拉着二哥的手,急的直想哭。
  大婶说去地里叫人来,抬着送去医务所。
  二哥探了探姥姥的鼻息,想了想,让她帮忙,把姥姥架到他背上。
  就这样,二哥背着姥姥一路小跑,二里多地,一直背到医务所。
  孟小冬跟在二哥身后,扶着姥姥的身子,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医生检查了下,果断的把姥姥转去县医院。
  姥姥醒了,姥爷跟她说:要不是小少送的及时,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
  二哥牵着她的手,静静站在病房外。
  那时候,她就觉得,二哥虽然没有大表哥那般粗犷的长相,可二哥长大后,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姥姥出院后,虽然跟二哥仍不大亲近,可看他的目光,却比以前慈爱的多。
  聊起这段往事,二哥总是一笑置之。
  说起来,李默的反叛,比起二哥小时候,实在不算什么。
  二哥功课很好,画画也很好,还有一项“过人”的特长,打架。
  那时候三姨没时间管他,二哥经常住在她家。
  三五不时学校通知要见家长,多半是老妈代劳。
  老妈很疼二哥,每次从学校回来,总会把二哥叫到她房间耐心的开解。
  老妈私底下经常跟她说,大人婚姻的破裂,受伤害最深的,其实是孩子。
  于是孟小冬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二哥的小跟屁虫。
  上学放学总是跟着他,不让他翘课,不让他打架。
  次数多了,大概二哥也被她跟烦了,出勤渐渐正常了,脸上身上的伤痕淤青也越来越少见。
  后来,二哥从良了,他们也不在一个学校了,她渐渐也就不跟了。
  可他们还是会一起上学放学,因为换二哥跟她了。
  放学时,总能看到二哥靠在单车边等她放学的身影儿。
  初中那会儿,班里的女生没少给她塞情书,托她转交给二哥的。
  再后来,二哥离开D市,上大学了。
  一个人上学放学,她适应了好一阵子才习惯。
  电话里,她经常会好奇的问二哥有没有谱写点儿校园恋曲。
  二哥总是用一句“傻丫头,少操心”打发她,弄的她郁闷不已。
  
  “怎么还没睡?”
  嗯?!孟小冬一惊。
  “想什么呢,那么投入?”孙少晏揉揉眼睛,伸手把她拉到床边儿。
  “没,忆往昔呢。”
  “还挺文艺。”
  “怎么醒了?腿又疼了?”
  “没,太热。”
  孟小冬叹气,拿起床头的杂志帮他扇风,“忍忍吧,你现在不能吹太多冷气。”
  “别扇了,帮我揉揉肩膀。”
  “肩膀也疼?”孟小冬丢下杂志紧张道。
  “职业病,右边儿。”
  孟小冬绕到另一侧,偎在床头,轻轻帮他按摩。
  “小冬,等发布会结束,小丁在医院陪我,你回去。”
  “不回。”
  “你在这儿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不就是上厕所的问题,我又不是没照顾过病人。你现在都这德性了,甭跟我穷讲究。”
  孙少晏无奈的笑笑,“开学前学校不是事儿挺多?”
  “学校离了我照样正常运转,你现在这样儿离了我就寸步难行了。”
  “现在是不是觉得特爽,终于有机会骑在我脑袋上作威作福了,嗯?”
  “爽个屁,你快点儿好吧,我还是比较习惯你骑在我脑袋上作威作福。”
  孙少晏笑意浓浓,“这么有觉悟?”
  “被你压迫惯了呗。”揉完肩膀,孟小冬抬起他胳膊轻轻活动,总维持一个姿势躺着,很累。
  “小冬,问你个问题。”
  “嗯。”
  “以后你找了男朋友,如果家里人都反对,你会怎么办?”
  “这个啊,如果家里觉得我实在不适合那男的,我也不能怎么办。”
  “是吗?如果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呢?”
  “二哥,你现在还有空儿想这种问题?”孟小冬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
  “闲着也是闲着。”
  “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儿,估计我会争取一下。”
  “估计?”
  “是啊,那些没影儿的事儿我哪能给你个肯定的答案。”
  “小冬,木头的事儿,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这么急着下结论。”
  孟小冬没说话,起身掀开被子帮他按摩放松腿上的肌肉。
  “行了,睡觉去吧,很晚了。”
  “我不困,倒是你赶紧给我闭眼!一早不是还得继续工作,维持地球儿平稳转动。”
  “傻样儿,最后一天了,甭跟我怄气,赶紧去睡觉。”
  正说话间,病房里突然响起阵清脆的“滴滴”声,手机短信?
  “这麽晚,谁找你?”
  “不知道,我看看。”
  
  站在沙发旁,孟小冬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未读短信:
  
  孟老师,你要是看到短信,那一定是被我吵醒了。我道歉,不过能不能麻烦你给小爸来个电话,他从到医院后就没合过眼,再这么下去,我看他可以直接跟奶奶住一个病房了!孟老师,我觉得你太不仗义了,小爸对你那么好,你却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玩儿失踪!你难道不知道越是成熟的男人,心底越脆弱!在此,我代表小爸,向你表示最崇高的,抗议!
  
  ……
  
  孟小冬哭笑不得,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孙少晏问。
  “没什么,”孟小冬收起手机,走回床边儿,“二哥你赶紧睡吧,等你睡了着了我就去睡。”
  “要打电话用我的手机,长途漫游,接到下月账单你估计又该开始饥饿疗法儿了。”说着,孙少晏拿起床头的手机塞到她手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孟小冬默默坐着,二哥呼吸渐渐平稳,睫毛颤动的极微,终于倦极而眠。
  
  走廊上。
  孟小冬没有过多犹豫,翻开二哥的手机,按下李木鱼的号码。
  
  “喂,少晏?”很低很沙哑的声音。
  ……
  “是我。”孟小冬有点儿后悔用二哥的手机,暴露行踪。
  “小冬?”李木鱼颇讶异,声音高了少许。
  “嗯,你在睡觉吗?不好意思吵醒你。”
  “没事儿,还没睡。”
  “阿姨情况怎么样?”
  “还在观察期。”
  “你声音听起来很累,陪病人,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电话那头儿,李木鱼笑了,虽然很轻,却很放松,“怎么想起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李默说你外出了,跟少晏在一起?”
  “嗯。”
  “信的事儿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不好意思。”
  “还有事儿吗?”
  ……
  孟小冬很郁闷,想劝劝他,又觉得不知从何开口。
  “小冬?”
  “在呢,我听李默说你这两天都没睡觉,别把自己当铁人。”
  “李默?他让你给我打电话的?”李木鱼声音顿沉。
  “不是不是。”孟小冬慌了神,匆匆辩解。
  李木鱼沉默了会儿,“我没事儿,你也早点睡,挂了。”
  然后,就挂了,真干脆。
  
  孟小冬悻悻收起电话,心里堵的慌,最近事儿太多,脑子不大灵光。
  郁郁走回病房,蹑手蹑脚蹭到床边儿,坐了会儿,眼皮儿开始发沉。
  不记得怎么睡过去的,反正再一睁眼,天已蒙蒙亮,趴在床沿上睡了一宿,脖子快断了。
  
  八点钟。
  医生查房。
  没什么问题,术后一切正常。
  孟小冬很紧张的跟医生说,他的腿昨晚疼的睡不着。
  医生检查了下,说这是术后几天内的正常反应。
  孟小冬拉着医生再三确认,医生被她问的几欲抓狂,若非修养良好,定会当场暴走。
  
  孙少晏笑着拉过她,塞给她一个苹果。
  医生见状,立马如释重负般离去。
  孟小冬看了看,把苹果放回桌上,“我不想吃。”
  孙少晏抬起手拍拍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傻样儿,我想吃,你削皮儿。”
  ……
  
  苹果刚削了一半儿,昨天的原班人马就杀了过来。
  仔细瞧瞧,人数好像又壮大了些,病房一下子满满当当,小丁也来了。
  各种招呼问候齐齐丢过,水果鲜花在墙边排成一溜儿。
  孟小冬有点局促,孙少晏接过她手中的苹果,把小丁叫到床边儿。
  
  “上午你带小冬出去逛逛。”
  小丁点头,冲孟小冬嘿嘿一笑,身后数道探寻的目光,刺的她浑身不自在。
  “小冬,我的卡给你,喜欢什么就买,顺便帮我几本儿杂志回来。”
  “不用,我也没什么要买的,你要看什么杂志?”
  “随便,只要不是《知音》《家庭》那种妇女读物就行。”
  小丁偷笑,身后的八卦人群开始起哄:
  
  “哇塞,总监,原来你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总监,给我们介绍介绍啊,小丁那厮嘴也忒严了,半点儿内幕都不透露。”
  ……
  
  孟小冬哭笑不得的盯着孙少晏,“你干嘛误导他们。”
  孙少晏拉过她,附耳低语,“有你做我的挡箭牌,我的风流债就可以少欠点儿,你不是一向反对我滥交?既然反对,你就得做出点儿牺牲。”
  ……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实在暧昧至极。
  
  香港确实繁华,可孟小冬没心情欣赏。
  帮二哥买了些日常必需品,外加几本儿时尚杂志。
  小丁很郁闷,一上午腿儿都逛细了,就收获了这点儿东西?
  十一点多,孟小冬惦记着回医院。
  小丁说:总监那边儿还没完,临走前他交代午饭让咱俩在外面吃。
  孟小冬想了想,没反对。
  二哥是个工作狂,努力了这么久,就让他尽情完成最后的工作好了。
  
  生活的精彩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等着你的,究竟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还是地上踩到的狗屎。
  
  坐在餐厅里,孟小冬正准备甩开腮帮子狂吃一顿,李默的短信姗姗而至,简单几字:
  
  奶奶病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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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时装发表会的结果令人超乎寻常的满意。
  尽管身为设计师的孙少晏并未亲临现场,不过萦绕在他脑袋上的光环,无疑又多了几许。
  接到小丁的电话,孟小冬如释重负,这下子二哥终于可以休息。
  小丁在电话里说,很多人想去医院探望,孙少晏听了,通通拒绝。
  
  下午,例行查房过后,孙少晏开始睡觉,睡的很香很沉。睁开眼时,外面天已黑透。病房里没开灯,适应了会儿,他才看清屋子里影影绰绰的摆设,四下打量,独独没有孟小冬的身影儿。
  
  动了动胳膊,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疼。打开台灯,按下手边按钮,床头缓缓抬起三十度。半坐着,脑袋有点儿晕,喉咙干渴难耐。端起水杯,温热的触感传入掌心。他眼底染着淡淡笑意,心情颇佳。
  
  喝完水,看看表,十点多。孙少晏有点担心,这个时间小冬会去哪?手机不在身边儿,大概被她拿走,想按护士台叫人,无意中瞥见她的手机放在不远处的窗台上。大概一米多的距离,可惜,胳膊不够长,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身子扭着,腰快断了。无奈,他最终还是按下了床头的红色按钮。很快,护士推门而入,亲切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孙少晏问她知不知道陪床的女孩儿去了哪。护士想想,说下午见到她好几次,大概半小时前,好像还看她坐着电梯下楼。孙少晏问她是不是一个人,护士点头。孙少晏皱皱眉,让护士帮他取过窗台上的手机。
  
  护士走后,孙少晏翻开盖子,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三条儿未读短信。他琢磨了会儿,随手点开。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她有点儿心神不宁,总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发愣,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她肯定有心事儿,这心事儿多半跟这些短信有关。
  
  一条条点开……
  
  孟老师,医院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奶奶很坚强,我知道她熬的很辛苦,每次短暂的清醒,奶奶总是紧紧握着我和小爸的手,氧气面罩下的样子,很慈祥,笑的很安慰,可我看到小爸的眼角儿是湿的。爷爷躺在家里,保姆一天无数次电话来询问奶奶的情况,小爸总是笑着说,没事儿,很快就能出院。孟老师,那种笑,你一定没见过。今天下午,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小爸走出病房,靠在墙边儿,愣愣的,像尊雕像,很久很久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你一定想不到!字数超了,下一条……
  
  小爸说:学校快开学了,下个礼拜你自己先回去,我已经帮你办好了转校手续,转去一中,孟老师的班里。孟老师,你一定不知道,那天你给小爸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儿,小爸听出是你,很开心,可你实在是……实在是……善意的谎言你们这些大人不都很擅长吗?你为什么要让小爸猜出电话是我让你打的!就像小爸哄骗爷爷,难道你不能稍微撒个小谎哄哄小爸开心吗?因为你,小爸把我的手机没收了!字数好像又超了,继续……
  
  我借护士手机发的短信,只是想问你个问题。孟老师,你难道真的对小爸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你也像其他人那样儿,觉得我的存在是个障碍?!如果你不给小爸回电话,以上两点我就当你默认了!那我坚决不去一中,不去你班里上课!!
  
  ……
  
  孙少晏靠在床头,盯着屏幕上的字迹,手心儿冰凉一片。
  小冬的魂不守舍,原来如此。
  李默的短信,透出太多信息。
  腿上冷不丁儿传来的抽痛让他的心紧紧揪成一团,不断收缩。
  手微微发抖,合上手机,闭起眼睛,头很疼,浑身上下都很疼。
  汗很快湿透全身,他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苍白的唇扬起,散出抹莫名的笑意。
  疼的好,浑身上下都疼,该疼的地方儿,反而感觉不到了。
  
  门口传来轻轻响动。
  
  “二哥你醒了?”
  孙少晏淡淡的“嗯”了声儿,他担心的人终于回来了。
  “原来这床可以升起来啊,那你干嘛每次都揽着我脖子让我扶你起来,直接这样多省事儿。”孟小冬走到床边儿,手里拿着刚从护士台取来的药。
  “刚才去哪儿了?”孙少晏睁开眼睛,笑了笑,把她的手机放在桌上。
  “给薇姐打电话,好几天都没她消息。”孟小冬抹了抹额头的汗,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往肚里灌。
  “打通了?”孙少晏抽出张纸巾,帮她擦掉嘴角儿沾着的水渍。
  “嗯,她说她跟展阳阳分手了,展阳阳最近要去美国,大概待半年,薇姐说她不会就这么放弃,大家分开冷静下也好。”
  “像是她的作风。”孙少晏漫不经心道。
  “二哥,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猪骨汤。”
  “你自己出去买的?”
  “我跟护士打听的,反正不远,走两个街口儿就到了。”
  “怎么不让小丁来送?”
  “你让他送来的饭菜确实很好吃,不过都不适合你。”
  孙少晏笑笑,“我不饿,你先去洗个澡。”
  “不着急,我先帮你把衣服换了,都湿透了,腿又疼了?”
  “没事儿。”
  “对了,我刚才还跟三姨通了个电话,继续帮你圆谎。”
  “你办事儿我放心。”
  “二哥,你没事儿吧?”
  “嗯?怎么了?”
  “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小样儿,睡了这么久,脑子还没清醒。”
  孟小冬不大相信,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去帮你把汤热了,你喝完再换衣服,要不又得一身汗。”
  “嗯。”
  
  美好的早晨。
  
  孟小冬洗完澡,清爽无比。二哥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她正准备出去买早餐,小丁飘然而至。
  拎着白粥小菜,外加,机票一张。
  ……
  
  “什么意思?!”孟小冬攥着小丁递给她的机票,冲到床前,有点儿火大。
  “中午的飞机,收拾收拾东西,吃过饭小丁送你去机场。”孙少晏笑眯眯的望着她,不疾不徐道。
  “我说了等你能动了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这里不用你,家里很多事儿需要你照应。”孙少晏不理会她的高声质问,声音还是淡淡的。
  “小丁,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孟小冬强抑怒火,冲他歉意的笑笑。
  “当然当然,我去给车加个油,你们慢慢聊!”说完,挂着一脸贼兮兮的笑,轻轻退出病房。
  “看这架势,你是准备跟我单挑?”
  “嗯,很想!二哥,为什么突然赶我走,肯定有原因。”孟小冬不理会他的戏谑,坐在床边儿气哼哼的问。
  “我说了,你在这儿不方便。”
  “那是借口,我在这儿好几天了,一切都很方便。”
  “你要请假,下个月工资奖金被扣,拿什么供房?”
  “你借我钱就行了。”
  ……
  “还有什么理由,嗯?”孟小冬气归气,手里倒是没闲着,轻轻帮他按摩肩膀儿。
  “没什么理由了,吃饭,吃完饭收拾东西去机场。”
  “你!”
  
  四目相对,冷战。
  眼神儿会说话,火花噼里啪啦:
  
  “回去。”
  “不回!”
  “回去。”
  “不回!”
  “回去!”
  “不回!!”
  
  眼珠子快瞪掉了。
  孟小冬率先败下阵来,哭笑不得的揉揉酸涩的眼球儿,语气放软:“二哥,回去了我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不放心。”
  孙少晏似是轻叹了声,捏捏她腮帮子,“傻丫头,我需要的只是休养,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哥,你就算把我弄回去了我自己照样儿会来!”
  “让你来不了香港的办法儿多的是。”
  “你……”
  孙少晏脸上浮着浅浅的笑,笑的孟小冬心里直抽,莫名的难过。
  “别跟我拧了,听话,回去,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孟小冬垂着头,不说话。
  孙少晏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用力,汲取着,不属于他的温度。
  “二哥……”喃喃似低语般的声音,“你看了我手机里的短信是不是。”
  孙少晏没有太多惊讶,点点头,下意识松开她的手。
  “这就是你赶我走的原因?”
  孙少晏轻轻理顺她垂在脑后的发丝,声音自若,“傻丫头,当然不是。”
  “骗人。”
  “我让小丁给你买的机票,是飞回D市的,究竟要不要去S市,你自己决定,我让你走,跟这件事儿无关。”
  “二哥你再这样儿我可真翻脸了!”
  “出息了,跟我翻脸,嗯?”不冷不热的调调,激的孟小冬浑身泛寒。
  “反正就是一句话,我不走,你自己看着办吧。”
  ……
  
  长时间的沉默。
  孙少晏把床头又升高了些,跟她面对面坐着。
  病房里气氛很沉闷,混着消毒水味儿的沉闷,呼吸倍感不畅。
  小丁在门外探了探头,再次消失,这次不知又去干嘛,也许是洗车。
  
  “小冬,我累了。”
  ……
  “石膏拆了,我自然就回去,你不用担心。”
  ……
  “木头的事儿,你自己想清楚,我不干涉。”
  ……
  “我给你妈打过电话,她告诉我前阵子我妈住院了,我不放心,你回去也有个照应。”
  ……
  “吃饭,别再气我了。”
  ……
  “小冬,说话。”
  ……
  
  孟小冬双唇紧闭,就是不出声儿。
  孙少晏无奈的笑笑,揽过她肩膀,轻轻拥她入怀。
  孟小冬没挣扎,任二哥抱住他,脑子很乱,却什么都不愿想。
  沐浴乳的清香冲淡了医院的味道,孙少晏垂首埋在她肩颈间,双臂紧紧收拢。
  孟小冬伸出手,环在他腰际。隔着衣服,掌心却被潮潮的汗液沾湿。
  时间是这世上最无情之物,目睹着这温暖的相拥,却从未想过为之驻足。
  定格这一幕的,也许只有回忆。
  
  “二哥,记得开手机。”
  “嗯。”
  “我每天给你打电话。”
  “嗯。”
  “好好吃饭。”
  “嗯。”
  “三姨我会照顾好。”
  “嗯。”
  “我去学开车。”
  “嗯。”
  “你腿好以前,出门儿我送你。”
  “嗯。”
  “别替我操心,你说的那些事儿我会想清楚。”
  “嗯。”
  “快点儿好起来。”
  “嗯。”
  “继续嗯。”
  “嗯。”
  ……
  
  病房里,终于响起笑声。
  释然吗?开心吗?
  没有人知道。
  
  飞机缓缓起飞。
  孟小冬拉下遮光板,埋头睡去。
  
  临行前,小丁一再说,他定会照顾好二哥,让她不用担心。
  除了谢谢,孟小冬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二哥其实很倔强,他决定的事儿,她从来没有余地反抗。
  李默的短信,她看了,心里五味杂陈。
  她理解,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想找个人依赖,心理上的安慰,胜过一切。
  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活在世上,大多时候,人,还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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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回到家,冷冷清清的感觉。
  孟小冬放下行李,草草洗了把脸,给二哥打电话。
  小丁接的,说他正在睡觉。
  孟小冬心里很憋屈,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悻悻挂断,给家里打电话,刚好三姨也在。
  家长里短的聊了会儿,老妈让她晚上回家吃饭,说三姨也想她了。
  
  客厅里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烦。
  孟小冬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漫无目的的换台。
  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直销频道,眼皮儿发沉,又困又乏。
  想睡,却总是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心浮气躁,浑身不爽。
  半梦半醒间煎熬,怎么躺都不自在。
  正郁闷着,电视里响起一阵哀婉悠扬的音乐。
  
  她缓缓抬起眼皮儿,推销电动拖把的美女直销员不见了。屏幕上,一对儿男女沐着漫天飞雪深情相拥,看起来像是前阵子各大频道强力宣传的某台湾偶像剧。她对这类电视剧向来不感兴趣:真空的童话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无视一切只为爱而生的男男女女。十六岁时,她觉得这就是浪漫。二十六岁时,这一切在她眼中,已然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搞笑。当看到男主角疯狂摇晃着女主角的肩膀,第八次悲痛欲绝的嘶吼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用你的爱来伤害我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果断的按下OFF键。
  
  翻开台历,开学日期一天天逼近,教案还没准备好。
  坐在写字台前,盯着备课本发了半天的呆,一个字儿也没写出来。
  状态有问题!
  洗个澡也许会清醒点儿。
  
  刚脱掉衣服,客厅的电话响了。
  孟小冬飞速冲出卧室,以为是二哥良心发现。
  
  “喂,表姐啊……”
  唉。一听这声儿,顿时兴致全无。
  “嗯,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啊。”
  “……”
  “下午陪我逛街吧,过几天我准备回家一趟儿,给家里买点东西。”
  “还挺有孝心,不过我下午有事儿。”
  “别啊,你最了解我爸心意,你帮我参谋参谋呗。”
  孟小冬犹豫了会儿,“几点?”
  “半小时后,我开车到你家楼下。”
  “嗯?开车?你开谁的车?”
  “Martine把他的宝马给我开啊,敞篷的,到时候我带你爽爽。”
  孟小冬翻眼儿望着天花板,很无语。
  “行了,等我到你家楼下给你打电话,打扮漂亮点儿啊,到时候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朋友?谁……”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挂断。
  
  一失足成千古恨!
  站在车边儿,孟小冬悔的肠子都青了。
  刘晓琴所谓的朋友,竟是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新近加盟公司的年轻设计师,前途无量的四有新人。
  
  “苏笑,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我表姐孟小冬。怎么样,是不是符合你的一切要求,温柔贤惠清秀高挑肤色白皙黑发飘飘,最关键的,她二十六岁,你二十三岁,连你要求女大三抱金砖的条件都具备了,你说,你怎么谢我!”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那个叫做苏笑的男孩儿笑嘻嘻的伸出手,丝毫不显局促。
  “你好。”孟小冬随便跟他握了下,礼节性的问候。
  “刘晓琴,你跟小冬真的是表姐妹?”苏笑突然问。
  “没错儿,怎么了?”刘晓琴不解。
  “不像,你俩气质可真不像。”苏笑抚着下巴,视线在她二人身上来回扫过,啧啧道。
  “那你说谁的气质好?”刘晓琴笑的颇自得。孟小冬觉得,像刘晓琴这么芙蓉的活着,其实也挺好。
  “这个啊,我说真话吧,你肯定得翻脸,和谐社会,我就啥也不说了。”
  “你!”刘晓琴瞪她一眼,不搭理,拉开车门招呼孟小冬小车。
  
  双门跑车,后排座位非常窄。苏笑很有绅士风度,主动让出副驾驶位,手长脚长的蜷在后面,看起来很滑稽。孟小冬把座椅往前调了调,尽量让后面的空间显的不那么局促。苏笑从后面探过头,很开心的跟她说谢谢。孟小冬没说什么,系上安全带盯着窗外出神儿。苏笑这个名字她听二哥提过,前不久刚进公司,很有才华的新人。比他的才华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家世,二哥平时对他颇多照顾,这是直接来自董事长的指示。她本来对这个人印象一般,不过又是个有钱的二世祖。见到真人,倒有些意外。很阳光很帅气的面孔,眼神儿很干净,纵然有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却看得出,他在刻意收敛。这种钻石金龟,属于刘晓琴的最爱,她实在没有理由把他介绍给自己。
  
  一路上,苏笑拉着孟小冬问了很多孙少晏的事儿,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孟小冬对他印象不坏,挺真性情的大男孩儿。
  
  本来说去逛街,可刘晓琴却把车拐进了花园道上的名典咖啡厅。
  
  “下车,Martine交给我的任务顺利完成,剩下的是你俩的事儿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孟小冬困惑不解,这事儿怎么扯上Martine了?
  “表姐,我就是负责牵线儿,具体怎么回事儿你问苏笑,让他给你解释,我还赶着约会呢!”
  “……”
  “小冬,走啦,进去喝杯咖啡,我绝对有问必答!”苏笑乐呵呵的探过身子,解开她的安全带。
  
  优雅的钢琴曲,浪漫的午后时光,很适合约会的地方儿。
  这种气氛,明显不适合孟小冬。
  苏笑问她喝什么,她说冰水。苏笑说冰水是免费的,她说那不更好。苏笑琢磨了会儿,点了一杯蓝山一杯薰衣草茶。
  
  服务生走后,俩人面对面坐着,孟小冬开门见山:“刘晓琴是我表妹,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无聊到帮我介绍对象儿的地步,这件事儿跟Martine有什么关系?”
  “不要急不要急,听我慢慢道来。”苏笑双手托着腮帮子撑在桌上,语调颇夸张。
  孟小冬笑笑,做洗耳恭听状。
  苏笑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儿,徐徐道来,“这事儿是这样的,最近我爸突然发现我都二十三了,是时候谈恋爱了,于是指示我妈帮我物色对象。我一听就急了啊,我跟我妈说,您老那眼光还停留在梳着俩大辫子穿军装唱样板儿戏的年代,我是学设计的,眼光前卫着呢,您老满意的对象,在我眼里那不得直追古董级别了,所以我的个人问题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我妈听了吧,倒也没为难我,就跟我立了几个规矩:人要善良厚道,家世要干净清白,职业要严肃正经,气质要温雅端庄,不要浓妆艳抹的,不要头发染成假洋鬼子的,不要香水味儿二里地外就能闻到的,不要说话嗲声嗲气的,不要眼儿里只有自己的,不要花钱如流水的,不要好吃懒做的,不要水性杨花的,不要年纪比你小的,不要……总之就是一堆的不要,我琢磨了下,要是严格按照我妈这标准吧,符合她要求的儿媳妇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儿就是医院妇产科的婴儿房,我去那儿直接订一个,自己着手照着她老人家的标准培养……”
  听到这儿,孟小冬“扑哧”一笑,被逗乐,这孩子挺有意思,够能侃,“说了半天,我也没听你说到重点啊。”
  “你看,别急啊,我得先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介绍清楚才方便你理解,刚才我说到哪了?”苏笑挠挠头,服务生刚好送上喝的,他就手接过,把薰衣草茶放在孟小冬面前。
  “说到媳妇儿从娃娃抓起。”孟小冬被他这么一搅和,心情倒是松缓了些。
  “对对对,然后呢,我琢磨着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就没真当回事儿。说起来,你可别说我自恋,在学校里喜欢我的女孩儿多着呢,可我觉得在她们身上楞是找不到恋爱的感觉,结果大学四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真是惭愧啊!”说着,不忘长叹一声,以示唏嘘。
  孟小冬哈哈大笑,“这么纯洁?像你这样的小帅哥儿在大学不谈恋爱的可挺罕见。”
  苏笑不好意思的撇撇嘴,眼睛眨巴眨巴的,映着窗外的眼光,亮的刺眼,“嘿嘿,小冬,其实吧,本来我也对自己的长相挺有自信。说起来,这事儿可得感谢孙哥,见到他本尊,那长相,那气质,让我顿时明白了一件事儿:一山还有一山高啊!孙哥那脸,长的可真够倾国倾城的,从那往后,在公司听见有人夸我帅,我都觉得那是讽刺,哎……”
  “没事儿,你还没长熟呢,充其量算男孩儿,甭跟男人拼气质。”
  “小冬,你可真好,这安慰的话听起来实在,咱接着说,说到哪来着,话题一叉,我又忘了。”
  “……”孟小冬喝了口茶,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够能耍宝,“说到你在大学守身如玉。”
  “对对对,你听的真认真,我就喜欢认真的人,咱继续。其实我对爱情还是挺有追求的,宁缺毋滥,不喜欢人家不能玩弄感情害人家是吧。前几天跟Martine哥吃饭,我就顺嘴把我妈找媳妇儿的标准当笑话讲给他听,他当时也没说什么。谁知今天中午他突然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下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儿,我当时一听就傻眼了。你也认识Martine哥吧,他那人,别看风流成性流连花丛,心里奸诈呢。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吧,就是拒绝,琢磨着他肯定是在耍我玩儿呢。谁知道他神色贼严肃,跟我说,我给你介绍的这人,绝对符合你妈的一切标准。听了这话,我更懵了,连忙问他女方多大,出满月了没?随后,就听他说,对方是孙哥的妹妹,我一听,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刘晓琴的影子,那也太不合适了,她身上的每一条儿,都跟我妈的要求截然相反。还没等我拒绝呢,就听他说:这个妹妹跟刘晓琴完全不一样,是个当老师的,我是冒着被少晏砍了的风险介绍给你的。这下子,我来兴趣了……”说到这儿,苏笑顿了顿,“喝点儿水先。”
  孟小冬听的挺专注,示意他喝完水继续。
  “然后呢,他跟我说:这个妹妹是少晏的宝贝,你下午去见见,不满意就算了,满意就得正经认真的谈。否则,少晏要是把你剁了,你可别怪我。嘿嘿,听完这话,我立马嗅到点儿八卦的味道,跟他打探内情。说起来,Martine哥可难得这么严肃的说话,他跟我说:少晏是我的半个学生,也是我最欣赏的设计师,更是公司的顶梁柱儿,所以我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儿把自己毁了。我没太听明白,他继续说:这么跟你讲吧,我不希望他把自己搅和进乱伦的漩涡里……”
  听到这儿,孟小冬顿时僵住,垂下头,默默喝茶。
  “小冬,Martine哥说孙哥喜欢你,可孙哥知道他不能喜欢你,世俗的压力一般人都顶不住,这样的幸福代价太大。当然孙哥这些想法儿都是Martine哥自己推测的。然后呢,他又跟我说小冬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任何人娶了她都会幸福,还说把你介绍给我有点舍不得呢,要不是鉴于不想为了一朵花儿放弃整座花园的心理,他都想自己出手……”
  “别听他胡扯!还有,我二哥是个正常男人,对乱伦没兴趣,告诉Martine,不要把我们的感情理解的那么淫秽。”孟小冬强作镇定,冷脸道。
  “玩笑玩笑,这些咱先不说,然后他就让我来跟你相亲了。说实话吧,来以前我就是抱着好奇的心理,想看看孙哥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儿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孟小冬毫不客气的瞪着他,苏笑立马改口,“不不不,我就是想看看孙哥的妹妹是什么样儿的。谁知见到你之后,嘿嘿……”
  “傻笑什么,有话就说。”孟小冬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这么说吧,小冬,要不咱俩谈谈试试吧,说不定真能行呢!我以我的处男之身发誓,我从不玩弄女人的感情!”
  “……”孟小冬低头喝茶,喝的太猛,快见底儿了。
  “咋了?吓到你了吧。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说话太直接,其实我是想说,我对你印象挺不错的,就我目前能了解到的这些事儿来说,你没有一项不符合我妈她老人家的标准,扫清了前路最大的障碍,爱情说不定呼啦一下子就来了呢!”
  “……”孟小冬继续喝茶,事实上,杯子已经空了。
  “别不说话啊,你看这样儿搞的我多被动。”
  “你……”孟小冬实在忍不住,终于失声而笑,“别逗了,告诉Martine甭琢磨那些不着调的,我的事儿,二哥的事儿,都不用他操心。”
  “现在在说咱俩的事儿呢,扯他们干嘛!”
  “……”
  苏笑收起脸上的嬉笑,很认真的望着她,“小冬,其实我挺相信缘分的,今天在你家楼下,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特有感觉。我看人挺准的,你就是那种特别适合娶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你身上没有年轻女孩儿的浮躁和张狂,让人觉得很舒服,真的。你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我这张脸长的有点不可靠,可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绝对是那种对感情从一而终的人!这年头儿,二十三的处男可不好找,你说是吧。”
  ……
  “苏笑,谢谢,你这些话我听了挺高兴的,不玩弄感情的人,肯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可你的幸福,我给不了,我也不想给。”
  苏笑楞在那儿,半天没说话。神色暗了些,不复刚才的飞扬。
  孟小冬歉意的笑笑,起身准备离开。
  “小冬,有时候,人应该多给自己一点儿机会,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苏笑,想要和得到之间,有时候隔着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谢谢你的茶,我先走了,再见。”
  
  走出咖啡厅,苏笑追上来。
  
  “小冬,能碰上个对眼儿的人不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苏笑,你还年轻,男人三十一朵花儿,好女人大把,你可以慢慢对眼儿。”
  “我送你吧,你要去哪?”
  “你送我?用什么送?”
  苏笑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忘了,今天没开车,那我陪你坐地铁。”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就此别过吧。”
  “别啊,你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后会无期的意思。”
  “聪明孩子,我就是这意思。”
  苏笑不理会她的话,兀自四处张望,“地铁站入口在哪儿?”
  孟小冬无奈的摇头,“苏笑,我有自己的理由,也有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咱俩根本不适合,而且我对姐弟恋丝毫没兴趣。”
  苏笑垮下脸,沉默了会儿,闷声道,“小冬,你别再拒绝我了,你越拒绝我,我对你越有感觉,你说这事儿闹的,我郁闷了。”
  孟小冬拍拍他肩膀儿,“别郁闷了,缘分未到,强求不来,我走了,拜拜。”
  
  地铁上,一条儿短信。
  孟小冬看罢,回家匆匆收拾东西,直奔长途汽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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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人生中,总会遭遇些措手不及的离别。
  
  孟小冬在S市住了四天,李木鱼忙着处理丧葬事宜,每天大约只有吃饭时能见到他。这样也好,也许忙一点儿,能冲淡心底的悲伤。李默变的很沉默,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总是一个人坐在堂屋的凉椅上,盯着墙上的遗像发呆。家里中风瘫痪在床的老人,惊闻老伴儿已去的噩耗时,愣愣的,紧紧抓住李木鱼的手,嘴唇上下哆嗦着,老泪纵横,哽咽中,失魂落魄的反复念叨:我拖累了她,我拖累了她,是我拖累了她,是我拖累了她啊……
  
  孟小冬别过视线,不忍再看。
  
  李木鱼坐在床边儿,擦去老父满面的泪水,声音沉稳如山:爸,我妈她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她有些话让我告诉你,最后的遗言。说罢,他俯下身子,凑到老父耳边儿,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我妈说,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给我主持婚礼,给我的孩子取名儿,她看不到这些了,你得帮她看着,还得好好记着,百年后,她在那边儿等着你,你得仔仔细细的,说给她听。她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结婚生子,爸,你一定得帮她老人家圆了这个念想儿,好好的,等着我把媳妇儿给你娶进门,等着我把孙子抱到你面前,你亲耳听他叫爷爷,替我妈好好听着,好好听着……
  
  母亲骤然离世,父亲瘫痪在床,儿子尚且年少,这样的一个家,全都担在他日渐削瘦的肩膀儿上,这时候,就算他再累,再痛苦,再悲伤,也绝不能倒下。孟小冬很担心,担心他这样压抑自己,早晚会出问题,伤心,伤神,伤身。
  
  还记得那天她赶到医院时,迎面而来的,是缓缓退出病房的医生,平静中透着哀戚的神色,她见过。姥姥去世时,宣告抢救无效的医生,脸上透着的,也是这样的表情。隔着玻璃,她看到李默哭的很伤心。很久很久后,李木鱼轻轻拉开他,仔细抚平白布上的褶皱,转身,把李默搂在怀里,搂的很紧,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祖孙三人,离的那麽近,呼吸,却再也无法在空气中交融。
  
  那是唯一的一次,她看到李木鱼脸上漫溢着悲伤。这几天,他一直在忙,母亲的身后事儿,他不许任何人插手。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家里帮着保姆照顾老人,帮着他开解李默。期间,她给二哥打过很多电话,十有八九是小丁的声音,偶尔二哥接起,对她也总是那些习惯性的敷衍:很好,吃的好睡的好康复的好一切都很好,不用惦记,照顾好自己,挂了。让她倍感无奈的,是苏笑那小子,打电话她不接,没关系,改发短信。短信不回,没关系,他自娱自乐,继续发。三五不时的问候,偶尔透着孩子气的抱怨,尽管天天不断,倒也不惹人烦,可惜,她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
  
  四天的忙碌,简单的葬礼,一切尘埃落定。
  
  这晚,老的少的因为连日的悲伤困倦,早早就睡了。家里静悄悄的,孟小冬洗完澡,准备回客房睡觉,却见小院儿里亮着灯光,走到门口儿,看清院子的藤椅上,李木鱼静静坐在那儿,叼着根儿烟盯着不远处的石榴树出神儿。孟小冬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儿,轻轻坐下。李木鱼侧头看看她,嘴角浅浅扬起,散出抹倦怠至极的笑意,笑碎了满天星光。
  “别抽了,你不能抽烟。”
  “小冬,这几天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
  “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你这边儿暂时也走不开。”
  李木鱼丢掉手中的烟,沉默了会儿,缓缓道,“这颗石榴树是李默出生那天我父母亲手栽的,旁边儿的空地,原准备留给他们第二个孙子,本以为这天不会太远,可惜,一直拖着,我哥走了,我妈走了,这块儿地却仍然空空如也。”
  ……
  “李木鱼,阿姨的身后事儿已经处理完了,现在深更半夜也没人,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就别憋着了,不管你怎么发泄,我都当没看见,真的,别太为难自己。”
  “你觉得我适合选择什么方式发泄?是搂着你大哭一场,还是拎起你暴打一顿,还是找把刀直接抹脖子了事儿?”
  “如果只有这三个选择的话,我看还是第一种吧,比较文明。”
  二人相视而笑,只是这样的笑意,却丝毫未能舒缓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重荷。
  
  “小冬,如果李默不给你发那些短信,你会不会来?”
  “嗯?”孟小冬愣了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同情会令很多感情变质,尤其像你这么一根筋的思维方式,非常容易被同情左右自己的判断。”
  ……
  “小冬,除了同情还有没有其他?”
  ……
  “有没有?”
  ……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
  李木鱼望着她,灯光很暗,眼睛遮在树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李木鱼,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说的我都懂,没有人愿意当乌龟,只不过很多事儿不是说出来就可以解决。”
  “没错儿,不过,你要是不说出来就更不可能解决。”
  “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你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
  “缩头乌龟,总会激起别人把它脑袋拎出来瞧瞧的欲望。”
  “这种事儿一点也不好笑。”
  “你不说出来,没有人知道那究竟好不好笑。”
  ……
  “李木鱼,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儿睡吧,晚安!”孟小冬“腾”的起身,转身就走。
  “孟小冬,你站住。”李木鱼坐着未动,声音也不高,可不知怎的,她就站住了。
  
  安静。
  夜色迷人。
  气氛诡异。
  二人僵持。
  一触即发。
  
 
  耐力的比拼,孟小冬投降。
  “还有什么事儿?”她问。
  “小冬,过来坐,聊聊。”
  “聊什么?”
  “聊活人该聊的事儿。”
  ……
  “李木鱼,我觉得你有时候儿理智的让人觉得害怕,违背自然规律的隐忍和克制,结果只有两种:崩溃,变态。”
  “说的好,前半句我接受,后半句送给你。”
  孟小冬重新坐到他身边儿,藤椅不长,两人挨的很近,隔着衣服,隐约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沉默了会儿,月亮被云层遮住,小院儿里,只剩几许微弱昏黄的灯光。良久后,李木鱼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小冬,随便说点儿什么,今晚,我讨厌安静。”
  孟小冬心里一紧,捕捉到他言语间一闪而逝的脆弱,侧头望他,那张完美的面具上,终于现出裂痕。只见他眼皮儿微微垂着,神色落寞。想了想,她低声道,“其实,有些事儿,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只会徒增大家的困扰。等过阵子,你家里的事情平复些,找个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林西北的事儿?李木鱼笑了笑,很淡。
  “嗯。”孟小冬点点头,手心儿隐隐冒汗。
  “说来听听。”李木鱼侧了侧身,支在扶手上静静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分散注意力吗,对我有点儿不公平。”
  “小冬,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觉得呢?”
  李木鱼挑挑眉,“喜欢,就想靠近,靠近后就想得到,得到后就想幸福,你跟林西北,失败在这最后一步?”
  “……”
  “我相信这不是你的错儿,以你的心机,不可能在感情上战胜他。”
  “……”
  “小冬,你忘不了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给你留下的伤,嗯?”
  闻言,孟小冬惶然,仓促避开视线,心紧紧缩成一团儿,灯光下,脸色分外惨淡。
  李木鱼坐直身子,轻轻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想忘记痛苦,没有太多的办法儿,像你这种别扭较真儿的木瓜脑袋,最可行的,也是唯一的途径,莫过于发挥阿Q精神,越挫越勇的寻找幸福。缩在龟壳里,流干了眼泪,换来的,也不过是下个百年的寂寞轮回。他伤害了你,你要学会反击,法制社会,不能杀人,你唯一的武器,就是找到他不能给你的幸福。”
  ……
  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孟小冬抬起头,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嘴角挂着释然的笑意,心里,却弥漫着淡淡的悲凉。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残余的体温,很快散去。
  “李木鱼,你有没有爱上过一个人?”
  “以前吗?没有。”
  “现在呢?”
  “很多事儿,我可以一手掌握,可惜爱情不属于一个人可以掌握的范畴。”
  “李木鱼,你活的太通透,靠近你,站在你身边儿,除了吸引,更多的是压力。”
  “从你嘴里说出这番话,在我听来更像是借口。我没有成功到需要被仰望的地步,爱情面前,你也不需要去仰望任何人。”
  孟小冬扯扯嘴,很干涩,笑不出,“其实每个人都渴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丈夫,妻子,儿女,其乐融融的家。”
  李木鱼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老人离世前,念念不忘的,也是这些。”
  李木鱼脸色淡了淡,眉眼间染着几许怅然,沉默了会儿,缓缓开口,“在医院的那几天,我妈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偶尔的清醒,总是拉着我的手,隔着氧气面罩儿静静望着我,那种眼神儿我了解,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李默的存在,影响了我的婚姻。所以,在李默跟她提起你时,我没阻止。甚至不久前,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要不要让她见见你。可我觉得这样做,对你不公平,我不想利用你的善良,然而看到仪器上起伏的波纹变成一道直线的那个瞬间,我第一次,觉得后悔。她走的很安详,睡梦中,毫无痛苦。措手不及的离去,除了那个眼神儿,一个字儿都没有留下。小冬,看你赶到医院,看你帮我照顾老人,看你搂着李默的肩膀儿告诉他要坚强,看刚才你站在门边儿担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觉得,觉得什么,李木鱼没有继续说。
  
  久久的沉默,夜风起,拂面而过,带来些许凉爽,却吹不散心中的阴霾。孟小冬缩了缩身子,心里很乱,习惯性的想逃,屁股离开藤椅的刹那,声音却再度响起:
  “坐下,下面的话,你一定要听。逃跑不是个好习惯,要改掉。”
  “……”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收养了李默,婚姻就被我排除在人生必须完成的几件事儿之外。”
  孟小冬点点头,坐姿僵硬。
  “我对婚姻一直没有期待,我培养李默,他能成才,就是对家里所有人最大的安慰。我一直认为,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太感性,大多女人都脱不掉对家庭的依赖。可就在刚才,我坐在这里,看见你站在门边儿,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很累,真的很累,原来李默说的没错儿,只要是人,都会需要休息,都会渴望依赖。”
  ……
  李木鱼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面色虽憔悴,却柔和,“小冬,说这些话,是让你明白我心中所想。我不想错过,但我也不会强求,你自己想清楚,什么时候解开心里的结儿,什么时候来找我。对婚姻,原本我就没有期待,所以,我很有耐心。不早了,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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