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归宗着皂色长衣闲剪着手,东瞅瞅西望望,背后的小从背着搭子,一边跟着一边斜眼看路边走过的大姑娘小媳妇。远远的,一列发丧队伍走来,领队司仪撒着纸钱,高声喊着:“各道神仙领路,送庄老太太回归西天。”陶归宗楞了一下,问路边摆凉茶摊的小二:“前面发丧的可是庄应梁庄家?”小二在给客人倒茶,头也不回应道:“正是。庄家老太太驾鹤西游了。”陶归宗面色凝重,时见队伍越来越近,陶归宗一招手,茶摊小二立刻跟到近前,他从搭子里拿了些散碎银两和一叠银票,顺手拿了几钱碎银扔在茶桌上,说到:“小二哥,借条长凳。”小二惊的掉了下巴,心想,就是卖一个月也赚不得这块碎银吧。但见陶归宗提起长凳,前行几步,横在了街心,一撩长衣跪了下去,待队伍将近,长喊道:“河间府陶归宗拦祭庄老太太。”前面领队总管忽的一惊,一抬手,队伍停了下来,总管退后几步,来到了孝子庄应梁身前,庄应梁没说话,缓缓过身去,看着后面孝子贤孙,见各人各自都摇了摇头,年近八十的庄应梁一晗首,总管靠近前去,庄应梁吩咐道:“若是真祭,必有道理,若是滋事,乱棍趋出。”总管点头表示明白,一路小跑到了陶归宗身前,恭身问到:“先生可是要拦祭?”陶归宗起身,抬手拂了下长衣,拱手道:“麻烦总管,正是拦祭。”总管续而问道:“这拦祭的规矩…….?”陶归宗拱手揖身:“小子省的。”随手把刚叠起的银票递了过去,又把一块银元宝递上:“还得麻烦总管打点上下。”总管接过银票元宝,一看数目吸了口凉气:“先生哪里人士?”“你就说河间陶归宗就可。”总管一转身,长喝一声:“河间陶归宗陶先生封礼纹银千两,备——祭——。”顿时,街面开始热闹起来,大名府虽然热闹,就拦祭这一说,也是百年少有的罕见,顷刻间把周围的水泄不通。
那边队伍前,一阵有条不紊的忙乱,祭桌、祭礼、祭席摆好,孝子贤孙桌前两队跪立,吹鼓手分列一旁,总管再次来到陶归宗身前,低声道:“先生可准备了,这就开祭。”陶归宗点头,起身走到吹鼓手前,递上一个十两元宝,低声道:“麻烦各位乡亲,多担待。”吹鼓手接过银两,精神一振,长喝一声:“河间陶先生赏银十两,老少爷们打起精神,准备了。”陶归宗做好准备,退后站在一旁,总管一声长吆:“开——祭——。”
众孝子俯身而倒,放声大哭,陶归宗听吆,一个转身,来到席前五步远的地方,庄应梁虽然趴着,斜眼睨见陶归宗离拜席五步,持子孙晚辈之礼,心中暗惊,同时也有些疑惑。说话间,只见陶归宗左手一抬去撩长衣,那边锣鼓手见陶归宗手一抬,“咣——”起手锣响,陶归宗踩着锣鼓点,左脚斜跨,四平八稳一步落地,那边锣鼓队一阵急梆,随后,“咣——次——呔”这就算是开始了,各位看官,你这就明白为什么要赏锣鼓手了吧,拦祭的规矩自古就有,但真正拦祭的非常少,拦祭多是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因误了丧期不得已而为,凡拦祭者必二十四拜,一拜代表一孝,称为二十四孝,起正步,这正步可不是现在的部队正步,而是古代的官场正步,你看京剧时候,开场锣一响,老生一步一摇,一步一稳,就是那种步。说话间,但见陶归宗神清气完,五步来到了拜席席前正中,围观众人见陶归宗五步走完,中规中矩,加上他神采奕奕,顿时一阵喝彩。陶归宗随最后一个鼓点落稳住身形,耳边厢听的一声唢呐,稍作修整,双手一理长衣,那边的笙笛齐鸣,然后一声鼓起,陶归宗身形稍俯,左腿横跨,来到了拜席左下,先作了一个标准长揖,跪左腿扶右臂,单手扣膝,跪右腿,双手扣地,随音乐磕了四个长头,一声锣响,音乐嘎然一止,四头正好磕完,周围顿时一阵喝彩。音乐再起,陶归宗起左腿,双手扣左膝,起右腿,又是一个长揖,抬脚跟,趋脚尖,小碎步踩鼓点急行五步,来到拜席右上角,围观人中有人暗数,一二三四五,不由又喊出一声“好!”顿时又是一个满堂彩。而后,陶归宗又是四拜,随音乐横跨一大步来到拜席左上,再拜完,退五步来到拜席左下,已经是十六拜拜完。跨小步再来到拜席正中,陶归宗已经是面部见汗。锣鼓密集一敲,陶归宗又是四拜,然后前趋五步,来到祭案之前,案前助祭递过一香,陶归宗接过,司仪高喊“一敬香,再敬香,三敬香”,然后是酒,三祭酒过,陶归宗又是四拜,各位,这二十四拜可就结束了,然后陶归宗放声大哭:“我的——那——奶奶——啊。”他这一哭,庄老爷子有点沉不住气,但丧没发完,只好是一肚子狐疑。待陶归宗哭过三声,司仪一拍陶归宗肩膀,顺手一拉,陶归宗止住哭声,借力起身,司仪高喊:“孝——子——还——礼——。”庄应梁侧身,磕了一头,陶归宗则是双膝跪地,拜了一拜,那位说了,这不成二十五拜了?这是晚辈对孝子还礼的还礼,表示当不起孝子之礼。随后,音乐又起,陶归宗双手哆嗦着边揖边退,所谓二十四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就是说的这个连环揖,是对各个孝子贤孙的还礼。人群中见陶归宗每个丝丝入扣,干净利落,无不发出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