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朝四百年后,从东陆出现一人,行走了三千里,他说是为了找到我。 与我一番交谈之后,他从东陆突然消失,然后四年间,杳无音信。 我一直记得他离去时说过的话:听说,五年后,东陆会有仙降临,我希望你随我去。 苏瑾深,一个简单的名字,不过却让我记住了他。 而后,我苦苦寻找了他五年。 只因为,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顺着我走来的方向,横穿东陆三千里,那里会有仙。 我们在很多时候,总是执着于刹那的美好,然后追逐而去,并且永无止境。 苏瑾深消失后第四年,我离开了我的家乡,奔着当初苏瑾深来时的方向走下去。如他所说,再过一年,便是仙出现时候,我不知道当我到达那里之时,还能否遇到仙,不过我还是上路了。 陪伴我的是一匹年轻的马儿。 精棕,这是我给马儿起的名字。 苏瑾深来时的方向是东陆的西方,我需要沿着河流一直溯源而上,这样或许在一年的时间能够行走三千里。一匹年轻的马儿,一个弱小的我,从大陆的最东边,走向大陆的三千里之外。一个人独行,亦或是碰到很多人。 精棕是欢乐的,它永远都不知道苦难是什么,这是它生命中第一次踏上远行的旅途。出发时,我在精棕的耳边悄悄说道:如果你走累了,可以离开。 然后,它晃着硕大的脑袋喷了我一脸的口水,便神气盎然地出了家门。 我把这次寻觅当做是一次祭奠,去祭奠那尊传说中的仙,去祭奠那个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不知生死,音信皆无,留下一个希望,让我一直西行而去。 横贯东陆的这条大河,我印象中记得叫流千河。不过,当我和我的精棕走到河边之后,才知道,现在这条河叫觅仙河。河边的老人告诉我,这个名字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因为人们认为,循着它的方向,会见到仙,如果见到仙,那么我们便不会再受苦难,就会得到救赎。 虔诚如斯的不光有我,还有很多人。我看到很多人沿着河流的方向一路向西,他们有的欢笑肆意,有的唉声叹气,可是每个人脸上却都带着希望。这是最后,他们脸上剩下的唯一表情。 若有希望,可有来生,若有希望,席卷众生。 因为要穿过河流去对岸,所以河边渡口上的人很多,他们都是一批批地依次渡河,没有丝毫杂乱。精棕从出生之后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在渡河的时不停地在船头摆动身体。我呵斥了它几声,却换来它对我一阵得意的鸣叫,最后还是撑船的老翁用桨橹拍了它胯部一下,它才安静了下来。 老翁告诉我,对于马儿,就要下得去重手,这样它才能成为一匹良驹。 可是我固执的认为,精棕不是良驹,它就是一匹马儿。 离开船之后,这一路上的人要沿着河路向西直行。 这是一场礼赞,他们汇聚了一群又一群,相互结伴而行。因为这样不但不会寂寞,而且还能保障安全,从而不被零散的贼匪打劫。 可是如果遇到大股的劫匪时候,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能够抵抗么?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我身边的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你难道不知道东陆的大股劫匪从来不会打劫寻觅仙路的人们么。 我真的不知道。 据说这是三年前整个东陆的劫匪共同商议的结果。 而那个时候,我还在家中苦苦等待,希望苏瑾深能第二次到来。 我加入了一伙结伴的人群之中,这样便不会再寂寞,而且还能知道更多的关于寻觅仙路的事情。精棕的无拘无束让队伍中的人很厌烦,因为它时不时就会去偷吃别人身上带着的粮食,每次得嘴之后总是炫耀地在队伍的最外面转圈,这不光让同行的人们讨厌,而且连同行的其他马儿都不怎么理睬精棕。 中年人同船上的老翁一样告诉我:马儿要管,不然就废掉了。 我说:无妨,我喜欢它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我们这一行人之中能够真正寻到仙的话,那么一定是精棕这匹马,而不是他们,也不是我,亦或更不是苏瑾深。 有时候我们关注的一些事,其实正应该是我们丢掉的部分,这样,我们也许会更加轻松。 半年之后,我们同行的这个团体越来越大,在路途中不断地有人加入我们,这是一个巨大的雪球,会越滚越大,当他滚到足够大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有种预感,这样的团体将不会再长久,就像我能够明白,找到仙的除了精棕,也许,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 路程大约行走了又两千里,这里已经是东陆深处的草原,这片草原没人知道有多大,因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走出过这片草原,我们只有不断地往西而行,希望能够遇到仙。 这半年里,这个团体表现出了巨大的凝聚力,已经超过四千人的队伍,可是这四千人在草原之上却显得依旧渺小,让人无法重视。 第七个月的时候,叫嚣的厮杀声从草原深处传了出来,我们这个团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带着战刀的劫匪给包围了。 这些劫匪不闻不问向着我们杀来,团队的带路人还没有表明意图就已经被砍下了头颅,那些劫匪根本就不是来打劫的,我顺着劫匪身后看去,那里有一匹匹的战马,战马上面是手拿长弓的士兵,那些劫匪是在逃命,但是我们这个团体却阻碍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于是厮杀顿起,在混乱之间,我大声地对精棕说,你赶快跑,有多远跑多远。精棕完全没有灾难来临的恐惧,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它以为我和它开玩笑,于是快乐地向着远处跑去。 那次离去之后半年,我再也没有见过精棕,我们当时的队伍被劫匪凿穿,四周的人群四散分离,各自逃命,那些追击的士兵也没有关注我们,他们紧随着劫匪逃跑的方向杀了过去。 至于他们的结果怎样,我不知道。从那之后,我便成了一个人,混乱中没有人找得准方向,都是想方设法保全自己,我也不例外。我被人推倒在地,然后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看到精棕,周围只剩下我自己,于是我只能自己上路。 只因我要寻找到那传说中要降临的仙。 半年后我在翻越了一片草原之后,看到一座大城,那是在草原上筑成的大城,远远的望去,我看到一队士兵在城门待命。于是我看到了精棕,它在队伍的最前面,它变的不在无拘无束,精致的马鞍披在它身上,它变的不在慵懒,而是神气十足,它唯一不变的是一直未曾改变的得意神色。 我看到一个人骑在它的背上,那是苏瑾深,一个我等候了多年的人。 可曾有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