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州末日
天地创立之初,据说是由荒之神不断凝聚,而墟之神持续破坏,于是有了大地与海洋的此消彼长,山峦与盆地的起伏叠嶂。可突然有一天,墟之神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循环,他决定在与荒之神争夺不休的大地之上,投下一枚种子…… ——摘自《龙渊阁记之蛟人列传》
一 中古之世,中州的华族刚建立起大贲王朝,正尝试着播种黍米,收获粮食。北陆的蛮族还未掌握畜牧的正确方法,仅过着集体狩猎茹毛饮血的生活。起源于宁州高原却最终选择逐海而居的羽族,已开始尝试从杉右、宁远这两座港口出发,向东探索浩瀚海。而在浩瀚海以东,吸引着古代羽族一次次扬帆向东的,乃是一块被称作蛟州的繁华之地。
正月初三,蛟州无角龙城内。 这一夜,下了一场不大的雪,城内城外披上了一层莹莹白色,这被视为祥瑞之兆。蛟州王乌古论雅尔齐的两个女人,几乎是在同时,为她们的君王产下了两位王子。公卿贵族们,第二日清晨,纷纷前来祝贺。 王后的娩室,就设在西宫的偏殿,殿内的炉火烧的正旺,暖气腾腾,一点都不像是在冬季。和煦的阳光照在刚出生几个时辰的婴儿脸上。小家伙躺在柔软的棉被里,正安静地睡着。 但夫人会兰的娩室却被移到了皇宫西向的一个宫女的房间内。这长廊最里面的屋子,恐怕只有在夕阳西下时,才能迎来一丝明亮。阴暗湿冷的房间内,侍女阿迭不得不俯去身吹锅底的炭火。 “听说王后也生了,是个男孩。陛下与众大臣忙着替那位殿下取名,西宫那儿也聚满了人。” 会兰并不说话,她透过支起的窗板,看着屋外在阳光下显得煞白的积雪,偶尔发出轻微的叹息。 “钦天监主事大人对陛下说,王后的那位殿下正好生于辰年辰月辰日辰时,是整个蛟族里面,六十年一遇的真龙化身。听了这话,陛下咧着嘴笑了好久,并立即传旨要立那位殿下为太子,只因还未给那位殿下取好名字,这事才暂时作罢。可若说……”说到这里,阿迭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会兰夫人,“若说辰年辰月辰日辰时,主子的王子不也是那个时辰出生的?谁是真正的龙尊化身,还不一定呢!” 蛟人一直认为自己是龙族的后裔,但龙血已经沉寂了。蛟人常假设族人之中或有人能返祖,带着龙血降世,则这个人必将给全族带来繁荣与昌盛。 会兰心里猛地一阵悲哀:我的儿啊,你是急赶慢赶地来投胎,为何偏偏挑了这个时辰呢?你这是抢着来作陪衬,还是赶着来争王位? 两位王子,一位是王后所生的嫡子,一位是侧室夫人所生的庶子;一个刚出生就被立为了储君,并受到全天下人的祝贺,一个出生到现在仍无人问津。会兰又是一阵委屈,当她听说王后就要生了的时候,自己也感到腹内一阵疼痛。当她领教了分娩所带来的煎熬,并隐约听稳婆说是个男孩的时候,一种苦尽甘来的欣喜涌上心头,她在微笑中沉沉地睡去。 可等她醒来,得知王后也生了个王子…… 那份喜悦骤然间烟消云散了。 王后为什么不生一个公主呢? 悲哀的事,总接二连三。不久,宫人侍女之间就传出了谣言: “王子殿下出生的时候,浣洗局的一个侍女也生了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 “真的吗?大概是为了侍奉王子殿下而一同降世的龙尊的仆人吧?” 当这些话传到会兰夫人的耳里,她气得浑身颤抖卧床不起。 “这也太过分了!” 会兰原本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成为嫡王子的陪衬,至少还未想到会成为储君的仆人。她为这件事高烧了两日,迷糊之中,甚至忽略了别人将自己误传为浣洗局侍女的事。 但两日过去了,阿迭肯定已将自己产后不适的情况向陛下做了禀报。然而,陛下既没有亲自来探望,也没有派人来问候。会兰越想越气,她告诉自己必须重新审视一下当前的形势了。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虽然自己出身卑微,但陛下对自己还是好的,只要能忍得住一时,等有了陛下的子嗣,将来还是能有好日子的。可现在她明白了,这就是嫡庶之别。不仅王后高高在上,连王后的子嗣也凌驾于自己孩子之上…… “夫人,药好了,”阿迭将退烧的汤药端到会兰的面前。 “我现在还不想喝。” “可是……主子您要是不喝……” “我说了,不想喝!” 小侍女为难地端着滚烫的药碗,她在屋里走了一圈,楞是找不着可以将碗放一放的地方。她刚才俯身吹炭盆,沾在脸上的黑灰也没法腾出手去擦一擦,夫人刚刚喝了她一句,这眼泪便和着炭灰一起,默默地往下淌。 会兰夫人见状,心里更是一阵酸:我凶她有什么用?我这跟前可就只有阿迭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被子里的会兰蜷成了一团,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时,透光的窗户纸黯淡了一阵。不知何时,屋外传来一串踏雪的脚步声。 大概只是路过这里的宫人。这个时辰,浣洗局附近的这间屋子,总能听到宫人来回挑水的笨重脚步声。 过了一阵,会兰从被子里探出了头,她觉着脚步声是朝这间屋子来的。会是谁呢? “噢,就是这里了,让我一阵好找啊。” 会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声音竟是自己父亲会兰固尔玛浑的。 固尔玛浑年轻时,做过蛟州王雅尔齐的伴读,他性格豁达学识渊博,这一点,在无角龙城远近皆知。刚继承王位时的雅尔齐,终日忙于政务,身体欠佳,故一直未有子嗣。固尔玛浑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蛟州王做了侧室。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尽心服侍雅尔齐,并为王室开枝散叶。 当时,如果会兰的母亲还在世,她一定会坚决反对。因为固尔玛浑是一个毫无城府的学者,为了远离俗事的叨扰,他甚至去长门寺出家修行。这样一位在朝中无权无势的父亲,他的女儿在后宫中又能有什么地位? 会兰今日的所受的委屈,何尝不是这位父亲对人情世故的淡漠所致。 “是阿爸吗?” 会兰赶紧擦去了眼泪。 固尔玛浑没有立即进来,他在门外徘徊了一会,最后平和地说:“我这样的长门僧人本该舍弃俗缘,终日云游四方,与山水为伴。但我修为不够,便只好以父亲的身份来此探望女儿。” 说着,他推开了房门。屋子很小,多了个人,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听说你身体不适,嗯,面色确实很差。”固尔玛浑身上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他很快将目光转到了阿迭身上,“汤药已经熬好了吗?辛苦了。让我来吧。” 阿迭本以为固尔玛浑会责骂自己没有照顾好主子。但实际上,固尔玛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架子的人。他甚至会对一个婢女说辛苦了,使阿迭感动不已。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固尔玛浑端着药碗,态度和蔼地说着会兰。 会兰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定是嫌药太苦不肯喝,把伺候你的人都急哭了。” 阿迭不由吃了一惊,她刚才一直端着药碗,没来得及擦眼泪。这可不是故意留着泪痕向主子示威的。她急忙伸手去擦脸上的眼泪,可这一抹,把刚才脸上的炭灰也抹开了,偏她用的还是手背,那食指中指无名指的三个指关节在脸蛋上一拉,正好一边三道灰杠杠。 就像是在脸上画了一对猫胡子。 固尔玛浑看了哈哈大笑:“哎呀,你看,都哭成猫脸了。” 会兰原本是强忍着不哭,但被固尔玛浑这么一逗,竟也噗嗤一声笑了。 “好好,笑一笑,就什么都过去了,喝药吧,女儿,”固尔玛浑一边说一边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会兰的嘴边,“你要赶紧好起来,这样才能为陛下生育更多的子嗣。” 这句话似乎提醒会兰,她顿时有了精神:对啊,只要我能为陛下生育更多的子嗣,将来兄弟齐心,便有望胜过王后的孩子。 想到这里,会兰咽下了嘴边的汤药。 固尔玛浑一勺接一勺地舀与她喝,直到喝完之后,他才继续说:“只要我女儿能为陛下生育更多的子嗣,那么真龙化身的嫡王子,就会拥有更多忠心耿耿的手足兄弟。” 被父亲看破了心思,又或是父亲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会兰不悦地将脸转开。
那么,考虑到评委十分繁忙,看帖很辛苦,所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名次和评分,给最低就可以了。为了证明本故事与背景是挂钩的,我们直奔结局。
公山虚捧着捧着那颗墟之神赐予他的魅珠,呆呆地看着蛟州大陆一点一点地崩坏、坍塌,他感到自己被骗了,这完全是一个阴谋。他奋力地大喊,可是没有人能回应他,所有人,都在瞬间化作了血水,祭坛中心,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公山虚闭上了眼睛,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会兰夫人,想到了带自己入长门寺修行的外祖父,想到了那个相信自己能给他带来不死身躯的兄长……一切都将被毁灭,根本没有什么真龙不死之术,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蛟州,从那一日起,沉入了浩瀚海的海底。而那些曾经自诩为龙族后裔的蛟州人,也只留在了古代羽族的传说之中。
“喂,小子!你在偷懒吗?”
“小子!你睡着了?”
“你也太不靠谱了吧,居然在这种地方打瞌睡?”
少年睁开了他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你现在在中州大陆。” “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出处,但他周围分明没有什么人。 这时,他怀中的那颗珍珠发出了一阵颤抖,它正挣扎着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与这股力量连接在一起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种子种子,你怎么忘记了,你说过要帮我的,对吧,公山虚!” 那颗珠子,竟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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