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九州•屠龙破关

[参]乱世之狮

九州·屠龙破关

一、

武帝北离十七年五月，瀚州彤云山跑马隘，出云骑兵营地。

晋北的出云骑兵以骑射之术扬名天下，“箭岚”之威，更是令敌人不寒而栗。为了机动性与速度，出云骑兵抛弃了皮甲，只着布甲，束发无盔。这支白衣白马的骑兵在后世被誉为最美的军队。他们像风一样在战场上来去，白色的影子仿佛不染尘埃。试图追逐他们的人最终只能吃到马蹄扬起的尘土，以及迎面而来的利箭。

五十多年后，殇阳关勤王之战，出云骑兵在晋北第一名将古月衣的统帅下阻击离国公嬴无翳，由于不善近战，被离国的雷骑兵击败。这恐怕是这支骑兵史上最大的一次失败。

而此时的出云骑兵还在瀚州的草原上为被后世称为风炎皇帝的胤武帝白清羽征战，作为先锋中的先锋第一个到达跑马隘。

越过这里，就是北都。

唐湘领出云骑兵在姬扬的风虎骑兵前边开道，身后是三十万风炎铁旅。

当他将风炎蔷薇战旗插在跑马隘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们明天就会越过彤云山，直扑北都城，将蛮族彻底征服，结束这场伟大的战争。

“哥哥，天色不早了，该睡了吧？”白凌望着坐在案边的哥哥。

营帐里的灯忽闪忽闪的一明一暗，照在白冷脸上，原本沉思的模样，更显得深沉。

听到白凌的话，白冷抬起头看了看，开口道：“小凌，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语气很是严肃。

白凌愣了愣，疑惑的坐到了白冷傍边。

白冷沉吟了片刻，道：“小凌，你觉得我们目前的形势如何？”

白凌眨了眨眼，思考了下，由于白冷经常会考他一些军事题目，所以也没用多久，他就有了自己的答案：“我们前锋军今天到了跑马隘，蛮人不擅守城，明天我们就能翻过彤云山，再往前一马平川，可直达北都城。胜利不远了，我们快能回家了。”言语间透露出兴奋。

白冷点了点头，这些话虽然简单，但是很对，似乎这一切都是必然的。

但是，他又开口道：“小凌，我感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们不会那么顺利的。”语气很沉重。

“为什么？”白凌不解的问。

白冷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但就是感觉。也许是我多想了。”

白冷是稷宫国士府的学生，向来沉稳冷静，头脑灵活，所以十九岁便做了出云骑兵的百夫长。少年得意本该是意气飞扬的时刻，不应如此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但是，他心里就是觉得有一股危险在接近，这不是一个统兵的百夫长该有的想法。但这是武士对危险来临的直觉。

    白冷是出云骑兵为数不多的近战好手，远射近战都算高手，是一名标准的武士。

白冷望着在那里怔怔不说话的白凌道：“蔷薇皇帝的血液还在我们身体里流淌，我们要奋力向前，重建蔷薇战旗昔日的荣光……可是，如果我回不去了，你要担起家里的重担。”

白凌一愣，开口道：“哥哥，你怎么会回不去呢，母亲还在家等着我们，我们都能回去。那时，我们是风炎铁旅的武士，是征服北陆的英雄。到那时，我们就把北都城讲给母亲听……”

白冷看着弟弟在那里滔滔不绝，一时也遥想凯旋的光景，就把刚才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白冷是白氏的远支，远到流落在晋北秋叶城里给晋侯卖命。但毕竟是白氏，所以自小优秀的白冷得以入选稷宫国士府学习。使蔷薇皇帝的荣耀再现，是所有白氏子弟的梦想。但是，于秋叶白氏而言需要在这一个梦想的前边再加一个梦——复兴家族。

二、

五月的北陆，清晨还带着一丝凉意，凉风裹着漫天的青草芬芳扑面而来，令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白冷一睁眼，就被传令兵通知集合队伍执行任务。

跑马隘一夜之间耸立起十丈雄关。

这一不可思议的消息被斥候传了回来，姬扬亲自带队查看。白冷带百人队随从。

跑马隘崛起一座雄关，远远望去，熠熠生辉，城头剑戟林立，似乎有数不尽的守军。这是一座冰关，底下有数百根原木，然后撑起一座寒冰筑成的雄关。

关隘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美轮美奂。五月的春末，冰雪仍然凝结不化，以致有如此现象，不由令人惊奇不已。这是上天赐予北陆草原的奇景。

“蛮族有星辰诸神相助。”士兵们开始惶恐不安。

姬扬脸色肃然，轻轻吐出两个字：“辰月！”声音很轻，只有身边几个人听到。

白冷心中一凛，果然，危险真的来了。

这座关隘并非星辰诸神的神迹，而是出自他们的信徒——辰月教的手笔。这个教派的使者们奉着“星辰与月”的旗帜，他们信奉墟的力量，在漫长的历史中，总是以挑起战争为目标，他们认为世界只有处于不断的战乱中，才不至于重归于混沌。这与以“守护安宁”为宗旨的天驱恰恰相反，所以二者结为死敌已经数千年。

这次战争，大教宗认为胤军的实力过于强大，因此派遣了大量的秘术师协助蛮族修建了这座名为印明关的关隘。数十名秘术师通力协作，在跑马隘构筑出一个产生奇寒的巨大秘仪之阵，蛮族士兵们在隘口竖立起数百根巨大的原木为基座，并以此为基础不断地将滚烫的沸水浇在原木之上，沸水在奇寒之下迅速凝结，将原木联结成庞大的寒冰城墙。

姬扬调来前锋军，下令攻关。

前锋营都是骑兵，本不善攻城。但是姬扬明白，辰月就是要阻他们于此，然后实施更加庞大的计划。虽然还不知道计划具体是什么，但是姬扬本能的知道，计划一旦实施，一定会对胤军造成灭顶之灾。

双方在此僵持不下，天色渐暗，姬扬只得鸣金收兵。

也许是第一次令东陆第一锋将姬扬无功而返的兴奋冲昏了蛮人的头脑，竟然有一支百人队骑兵冲出了印明关，试图掩杀上去。

白冷带着出云骑兵迎了上去。

“冲锋！”全军开始加速。

出云骑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动作整齐划一。

“玄颐。”

“盈月。”

“破虏。”

白冷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三段射结束，威震九州的“箭岚”形成。

漫天的箭雨扑向蛮族骑兵，虽只百人齐射，威力也是势不可挡。

不断有蛮族骑兵中箭跌下马来。

双方冲的近了，白冷一声呼哨，出云骑兵分成两队，避开了蛮骑的冲锋。出云骑兵不擅近战，从不与敌硬碰。

迎着蛮骑冲过去的是风虎骑兵。淳国的风虎骑兵，仰仗着淳国高超的冶炼技术，配备着轻薄而又不失坚韧的骑兵铠甲和锋利的马刀长枪，自开战以来就是蛮族的噩梦。

这次带队冲锋的是姬扬，他提着猛虎啸牙枪，乌金的长枪透出逼人的寒意。

两军相逢，姬扬一枪刺了出去，迅猛如雷。

迎上来的蛮族百夫长倒飞而出，撞翻了身后两个蛮骑。

那个百夫长左胸中枪，伤口有碗口粗。足见这一枪之猛烈。

当年白清羽曾问姬扬，你的枪为什么没有人可以挡住。姬扬回答说，因为我刺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的目标是哪里。

驰骋北陆至今，仍没有人能挡下姬扬一枪。

北陆蛮人向来以武勇著称，见此猛烈的枪法，也是惊诧不已。

姬扬带着风虎冲过去，穿阵而过。回转马头去看残存的蛮骑。

剩下的十几骑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姬扬用枪指了指他们道：“我乃大胤皇帝麾下、淳国公座下三军都指挥使姬扬，你们回去吧，我不杀你们。”语气冷的足以胜过印明关的寒气。

只有白冷明白姬扬为什么放他们离开。

自印明关筑起的那一刻，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东陆与北陆的战争，而变成了天驱与辰月之间的战争。

三、

北陆的夜晚总是那么明亮，星辰投下光辉，映射着九州千年历史的流转。

夜风吹拂着茫茫草原，远处的彤云山巍峨雄伟，犹如一头巨兽，俯瞰着来自东陆的不速之客。

白冷神色严肃，往腰间挂了一把刀，提上长弓跟箭囊，正与弟弟诀别。

“小凌，我可能回不来了，你记得活下去，回到晋北，照顾母亲。”

“哥哥，你们要去干什么？带上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白冷自怀中掏出一枚扳指，这是套在右手拇指上帮助开弓引弦的扳指，宽阔厚重，可以覆盖大半个拇指，形状更像是一枚加阔加粗的顶针，呈现出青灰金属色，正面铭着鹰徽。整个扳指显得古朴而庄重。

“这天驱指环，是父亲传给我的，它赋予我的使命，我今晚要去完成。可能会死，但是我不得不去。”白冷说这话时语气缓慢而平静，似乎并不是在说自己的生死。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驱武士的象征？”白凌怔怔的望着那枚散发着独特魅力的指环。

“这是我们的使命。以后家里就靠你了，记住，你身上流淌着蔷薇皇帝的血液。”临别之际，白冷似乎不知道该交代一些什么，或许是因为面对这个打小依赖自己性格有些怯弱的弟弟，需要交代的话太多了，一时无从说起。

白凌望着哥哥，开口道：“我要跟你一起去，然后跟你一起回到晋北去。”语气中透出坚决。

白冷皱了皱眉道：“这是我的使命，你不要胡闹。”这是每次弟弟不听话时，他常用的口吻。

白凌突然喊道：“哥哥，你以为你走了，我一个人能回到晋北吗？”声音似乎带上了哭腔。

白冷呆住了，他没有想过，他走后，战争还要继续，那么以弟弟的能力是不是能活到攻破北都，凯旋东陆？或许当初就不该让他来参军？

白冷带上白凌出发了，把他带在身边，会更安全一点，哪怕去的地方更加危险。

姬扬神色冷峻的望着眼前的三百名武士，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衣甲，映着北陆的星光，熠熠生辉。

姬扬开口道：“我们是武神的使者，是北辰指引下的武士，我们因尊严而荣耀，因勇敢而自豪，我们坚定的信仰一如森然铁甲，守护着脆弱人世，守护着无数善良而柔弱的魂灵，我们的血从不白流，我们的奉献无始无休！”这一段话，他说的庄严而神圣。

突然他把右手放在胸前，四指握拳，拇指翘起，上边带着天驱指环——青君之鹰。

他大喊：“铁甲依然在！”

三百名天驱武士做出同样的动作，轰然应答：“依然在！”震天的吼声，响彻苍穹。

三百余名通过各种关系加入胤军的天驱从风炎铁旅的本阵甚至后军离开，穿越荒凉的蛮舞原，进入彤云大山。有人骑马，有人步行，也有人就在渡过雪嵩河时倒在了寒冷的河水中。最终在三天后抵达印明关前的，只有三百零四人。

此刻他们将去决战千年的死敌，决出九州历史的方向。

姬扬注意到了白凌，走过去，冷声道：“你不是天驱。”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天驱武士属于秘密团体，如今却有人混了进来。

白冷挡在了白凌面前，开口道：“宗主，他是我弟弟。”

白凌在哥哥身后，怯声道：“我是天驱。”

在所有人的疑惑眼光中，白凌高声道：“因为我的父亲是一名天驱，我的哥哥也是天驱，那么我也是天驱。天驱武士的后代怎么会不是天驱？”

姬扬看着这个少年，开口道：“你怕不怕死？”

“不怕！”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是强鼓起勇气说的。

姬扬哈哈大笑，道：“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在稷宫里与人斗殴，而你却已经征战北陆，我不如你。”

白凌望着这位神武的将军，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姬扬又问：“你叫什么？”

“白凌，我叫白冷。”白冷替不知所措的弟弟答道。

“白氏？”

“是的，秋叶白氏。”

姬扬闻言叹道：“若白氏子弟皆若此，九州遍插蔷薇旗矣。”

四、

印明关筑起的第二个夜晚，一个蛮族十户长突然进入姬扬的营帐，行以天驱之礼，告之辰月真正的目的是引发彤云山山崩，将东陆大军全体埋葬，并告知有一条小路可抵达辰月秘术阵法之处。姬扬大惊，要详细询问，那蛮族天驱却慨然叹道：“吾为天下坏辰月计，而视汝军涂炭北陆，恨矣。”拔刀自尽。

蛮族天驱从一条秘密的小道为姬扬带来了消息，从这条小道同样可以到达印明关侧翼的一座雪山。虽然已经是五月，但由于秘术阵法的存在，山上依然积雪皑皑，而辰月的秘术师就在这个山顶布置了密仪阵法。他们利用印池、填盍和谷玄的结合，寻找到了彤云山最脆弱的枢纽，将在风炎铁旅中军进入山区后引发雪崩甚至山崩，将数十万大军至少埋葬一半以上。

姬扬令人打出鹰旗，高呼“铁甲依然在”，带领武士们向山顶进发。

自印明关处传来喊杀声，那是校尉唐湘在领着前锋军攻关，来掩护姬扬的行动。

天驱们很快消失在山间，踏着那条小道。

彤云山高大巍峨，山势陡峭，本就不易攀爬，如今还覆着皑皑白雪。那条小道虽被称为一条道，也仅仅是勉强可供人爬行的山坡。即使精锐如天驱武士，也有人失足掉下山崖。

白凌紧紧跟在白冷身后，把弓背在身后，手脚并用，不敢丝毫懈怠。就在刚才，他身旁的一个天驱失足掉了下去。可是他竟然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喊声。整座彤云山都已经成为辰月布置的陷阱，任何动静，都可能打草惊蛇。

白凌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义无反顾与狂热，他望着前边为他开道的哥哥，第一次觉得陌生而肃然起敬。

接近密仪大阵，辰月的斥候越来越多。

翼天瞻仗着羽族特有的身法与箭术，每一次都在斥候出现的第一瞬间，一箭穿喉，斥候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示警。

翼天瞻·古莫·斯达克，天驱宗主——沧溟之鹰，被后世称为“天武者”的绝世强者。

此时的翼天瞻还是一个年轻的武士，但是已经展现出高超的武技与箭术。那种在羽族中都属绝顶的箭术让东陆的射手们难望项背。

再靠近密阵核心，出现了蛮族的鬼弓武士，他们仗着熟悉地形，隐身于白雪与密林之中，射出必杀的一箭，不时有天驱武士倒下去。

但是不等鬼弓武士有机会发出第二箭，天驱武士的长矛与硬弓就会将他们格杀。

白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弟弟，手中的弯刀不时挥出，格开暗处飞来的冷箭。

白凌将箭搭在弦上，左手推弓，不时射出反击之箭，已经有三名鬼弓毙命于他箭下。

出云骑兵的弓是复合弓，这种硬度使得右手引弦难于将弓张开，所以只能左手推弓。东陆只有晋国的出云骑兵与休国的紫荆长射使用这种独特的开弓手法。

战斗短促而激烈，一会儿的时间便有近百名天驱武士倒下去。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终于到达密阵的核心。

五、

风雪呼啸的彤云山顶，有十二名秘术师组成的大阵，周围是守卫他们的秘术师以及秘术师操控的死士。

战斗由姬扬的一声大吼“铁甲依然在”拉开序幕。武士们大声喊着“铁甲依然在”扑了上去。

姬扬依然勇猛无匹，一枪刺出，一名死士直接倒飞出去，整个胸口都血肉模糊，即使是被辰月秘术催发身体潜能操控，也无法再站起来战斗。

翼天瞻手端着长弓，在场上来回奔驰，一箭箭射出，箭箭直射秘术师。

被两位宗主的武勇所激发，天驱们奋不顾身的冲锋，整个山巅响彻着武士们的吼声与厮杀声，连远在印明关的士兵们都能听到。

白凌张弓射箭，正中一名死士的左眼。那名死士身子晃了晃，仍然冲着他扑了过来。

死士是靠秘术师们的秘术操控来行动的，本身不知疼痛，只要身体机能没有被彻底破坏就不会倒下。修为高深的秘术师甚至能操控死尸去战斗。

死士直直冲了过来，白凌又射出两箭，仍然没能阻止，正待返身去逃，脚下被积雪一滑，跌了一跤。眼看着死士的长刀劈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拿弓去挡。但是他明白这把弓再硬，也架不住那柄长刀。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噗的一声，一股滚烫的热血喷在了他的脸上。他睁眼去看。

白冷拿着刀站在他身边，死士已经倒下，头颅滚在一旁。

白冷说了一句“射秘术师”，就提刀返身去战斗。

白凌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鲜血沾满了手掌，握弓的时候擦满了长弓。

天驱们仗着人数优势与悍不惧死，渐渐占到了上风。

突然狂风大作，十几位天驱武士被吹落山崖。

翼天瞻一跃而起发出连珠三箭，射杀了最后三名秘术师，而他自己也脱力倒下。

狂风并没有停止，反而渐渐高涨。密阵中心的风雪更急，已经完全不能视物。

姬扬此时身上也受了伤，拄着长枪想把翼天瞻扶起，一股风雪凝聚的气劲自密阵中心发出向他袭去，随之而起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

姬扬此时左手握枪撑在地上，右手拉着翼天瞻，根本来不及躲闪或者格挡，气劲直冲胸口而去。

忽的，白冷一跃而起，挡下了这一股气劲。

强大的劲道撞的白冷与姬扬摔了出去。姬扬自地上爬起，双手扶起压在身上的白冷。白冷口中淌着鲜血，已经奄奄一息。姬扬盯着风雪中心一字一顿的道：“辰月之龙。”传说中辰月教最强的力量。

白凌大哭着跑了过来，抱住白冷，吓得说不出话。

白冷张开眼，看了一眼白凌，用最后一丝力气摘下天驱指环，伸到白凌面前，开口道：“小凌…我…我回不去了，记得…照顾…母亲…。”

突然他激动的喊道：“铁甲…铁甲…依…依…然……”终于一口气没喘上来，带着他的理想与信念离开了人世。天驱指环从他手中滑落，掉在雪地上，青灰金属色与白皑皑的雪地交映成辉。

白凌哇得哭出声来，声音令见惯生死的天驱也感恻然。

此时的姬扬已经握住了猛虎啸牙枪，赤裸了上身，头发在暴风雪中飞舞，乌金的长枪倒映着地上的白雪，刺眼的令人心头发颤。

忽的，姬扬一声大吼，如虎啸般响彻山巅，连人带枪冲进了风雪的中心。

没有人能看清风雪的中央，只能听到其中不时传来的虎啸与龙吟，震耳欲聋，远在几十里外的风炎大军都能听到。

大家无从知晓风雪中的战斗具体是怎样的情形，姬扬与辰月之龙到底是怎样决出胜负的。但是，后世的话本中是这样描述的——“姬扬唤出了猛虎啸牙枪中的精魄，与辰月之龙对抗”，最终猛虎战胜了恶龙。更有甚者，说“姬扬一枪刺中辰月之龙，将辰月之龙的精魄吸进了猛虎啸牙枪。”

身在现场的天驱们甚至都没有人可以很明确的说出辰月之龙到底是一条真正的龙还是一个强大的秘术师，由此可见说书人依据后世的演义话本信誓旦旦描述的战斗情形的可信度有多低。

当风雪散去，天驱们看到的只是依然站立的姬扬以及寒光四射的猛虎啸牙枪。

姬扬作为“屠龙者”在九州武士们的心中留下了永远的身影。

秘仪大阵的毁灭，使印明关遭到反噬，倒塌的比一般速度还快，转瞬间肉眼可见的裂隙开始在墙头出现，并迅速蔓延在整个关隘，印明关就在大军眼前崩塌为雪水和原木，蛮族两千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白凌抱着哥哥，愣愣的看着一切，恍然如梦。

他不能理解这一群武士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凭着一句不知所云的”铁甲依然在”就能如此奋不顾身义无反顾？

《大胤纪事本末》中记载道：“（白）冷少果毅，慨然有豪气……及长，学稷宫，仕晋北，……十七年从帝北征，殁于跑马隘，年十九……”

奇怪的是，这本大胤史书里没有并提及白凌，甚至连白氏的家史《蔷薇诸代纪》中也只有白冷而没有白凌。有一种说法是，因为白凌继承了天驱指环，成为了一名天驱武士，在后来帝朝针对天驱的暗杀中被杀死了，他被白氏除名，而史书也对他略过不提。他继承了天驱的信仰，却被历史抛弃。

而对于死在北陆的白冷，白氏显示了宽容，毕竟他已经是一名烈士。《蔷薇诸代纪》中这样写：“（白）冷从帝北伐有功，追百户，金三百……秋叶白氏之显，乃自冷始……”

而在野史与演义话本中，《三百天驱屠龙破关》的故事则广为流传，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被说书人描绘成武技高超的勇士，他们凭着心中的信念而悍不畏死，热血与豪勇激励着一代代年轻的武士，他们的名字一直被传诵到九州消亡的那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