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着鱼干向前走

拾柒

SU不漂亮，不敏捷，不聪明，简直一无是处。但她有个被我十分赏识的优点，安静。
她确实很安静。
比如此时，我喋喋不休地给她讲我即将动笔的新小说里的人物设定。她只是不断地吃着饼干。
“见鬼，为什么你要吃饼干？”
她依然用啮齿动物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把饼干啃成碎末，再吞进肚子里。中间并没有发出任何有关于语言的声音。不过我想我仍然需要解释，或者说，强调，饼干在此时此刻的作用。
“饼干会让我想起曾经写的半篇小说……此刻分心对新小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她听完，放下了手中的饼干袋，然后目光转向桌子上半瓶奶茶——天知道这到底是她的新目标，还是中场休息的信号。
于是，我决定停下来，等她吃饱喝足。
“然后？”SU没打算放过我。或者，这才是我真正追求的效果？
突然对自己的猥琐手段有一丝嫌恶。不过还好，思绪很快就又转到我要塑造的人物上去。
“然后，你认为，我应该给她安排一个怎样的男人？帅气的，有钱的，头脑灵光的，性格怪异的。”
“给她一具男尸好了。”
“男尸？为什么是男尸，要我写人鬼情未了吗？”
“干嘛要写她爱一个男人，恨一个男人也很好。”
“恨？难道要我写谋杀？破案？警匪？”
“或许她并不认识这个死掉的男人？”
“那故事很快就结束了。结局是她去报案，警方接手一切。”
“你还自称是个作家呢，为什么总要去写正常人的故事，你可不可以写不正常人的故事？”
“比如？”
“我怎么知道比如什么，是你写小说又不是我写小说。”说完，SU又开始吃下一块饼干。
这下可好，我完全没空阻止她吃饼干了，我必须集中精神继续构思人物。

因为SU的引导，之后无论我让女主角如何聪明活泼睿智动人，竟然都没有那个遇到一具死尸的女主角有魅力，所以我只好让女主角走上寻找男尸的旅途。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比较好呢？山沟？湖里？树林？”
“垃圾桶。”SU在咀嚼中含糊地说。
“垃圾桶……垃圾桶？！”
“对，麻烦把垃圾桶给我。”
我顿时语塞，瞪了SU一眼，把凳子下的垃圾桶踢到她面前。不过，她这句打岔真的十分绝妙，女主角在垃圾桶遇到一具男尸会怎么样呢？男尸也许早已不完整，被分成了好几块？几块比较好？显得完整又不足够血腥刺鼻到让人难以接受？好吧，这个回头再研究。
“遇到男尸以后，她把他搬回了家，给他把皮肤上的脏污擦洗干净。下一步呢？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冰箱和平底锅？天呐，上帝原谅，我甚至想到了烤箱！”
SU默默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残忍带有一种理解和鼓励。我在她的眼神中，似乎得到了告解般的安慰，瞬间感到思绪异常轻盈，决定大胆的想下去。
“她缓缓地用水果刀划开他的皮肤，那么脆薄的一片，被她一点一点剥离下来。她迎着光，把那片皮肤平铺在眼睛上。”
“那她该看不见了。”
“是啊，血淋淋的。或许，曾经有个男人让她盲目，她才这么做。”
“你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女主角遇人不淑，被抛弃后选择了哭着自杀。”
“这个女主角很坚强。让我想想，之后她该做什么。她挖出了他的心脏，把心脏紧紧捏在手里。”
“心脏该多么疼。”
“曾经她的心，这样或者那样的疼过。但是她爱的男人没有理会过。于是她这样做了。”
“你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女主角暗恋着某个人，最后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跟别人走了。”
“奇怪，为什么你老提起我曾经写的小说。让我接着想想，下一步再该做什么呢？！”此刻我十分地兴奋。
“做些美好的事情吧。”SU摇摇头，她一定觉得我过分热衷这种残酷了。
“或者，我可以安排女主角，去吻一吻男尸的嘴唇？”
“然后男尸睁开眼说：‘我爱你’。”

简直乱七八糟！我把WORD软件里整块黑色的字体删的一干二净。没有SU，没有男尸，也没有那个血腥的女主角。世界静悄悄的，只有我独自坐在电脑前。
但是我感觉空气里还残存着SU的影子，我甚至看到她对我笑了笑。
“在刚才的那一段写字时间里，你是否想到了爱的本质，生死，信仰，以及需要净化的灵魂？”
她那样得意，好像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似的。
我也笑了笑。
“没有，其实我只是过了个一事无成的下午而已。”
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要下雨了吧。

清浅

想念你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