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蕊的试杀

嫣然一笑

不失眠，却多梦。这些年，一直挣扎在黑夜的异时空当中，不断地坠落，又不断地醒来。       这是奶奶去逝八年后我第一次梦见她。和生前一样，干瘪而慈祥，除此以外都很模糊，我甚至分辨不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觉得她在飘，我在往下沉，直到闹钟铃声掐断梦境的那一刻，身体嘎然落定，我才深深明白自己曾经那么那么接近死亡。       死亡，想象永远比靠近可怕。我依稀记得，奶奶弥留之际，按照风俗，必须沐浴更寿衣。那时我和妈妈两个人拖着她已接近瘫痪的身体，瘦骨嶙峋的她却沉得让人吃力，眼神焕散，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宣告着她尚未全部离去。我总感觉到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她的旧箱子里还放着当年的嫁衣裳，比如她不想受那烈火的焚烧，也许还有更多更多。       我最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不悲伤，死亡的安静将我整个人浸泡起来，而每一个动作又是那样掷地有声，比如我帮她扣纽扣，整理头发和衣襟。这些都就像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梦到过的。     也曾在某个慵懒的午后假装已经很老很老了，眯起眼睛沉溺在追忆中。时间的片段滑过脑海，带出一系列剪影。想到电影《滚滚红尘》中，十几岁的少女坐在旧阁楼里笑着割腕子；想到简祯《水问》一书中，为情殉水的女大学生；想到张爱玲孤独地客死在异国他乡；又想起三毛在白色病房里，用丝袜决然了结自己。一切都恍若隔世，却又似乎历历在目。     或许这世间最配聊及生死的是百岁老人和得道高僧。因频临而清淅，因频临而慈悲。仿佛真实的可怕，又仿佛可怕的无畏。如同那一个个白天沉睡，夜里醒来的梦，永远平行在日子的上方。     是否内心失真的人都异常敏感呢。我已经记不得第一次害怕黑夜是在什么时候，夹在爸妈的被窝里不肯离去，这样便可以不用在无尽的奔跑中找不到回家的路。长大后，孤独感和梦一样充盈在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轻轻一点便会迸发出无穷的悲伤。这些悲伤在梦里不断扩散，最后在接近死亡顶点的那一刻消失。     第二天清晨，梳理头发的时候，会发现，一些固执的发丝因纠缠而选择共同脱落。日子在眼前清淅，离去的人依旧不在，却成了永恒。我一直在这里，守着白天和黑夜，偶尔说起轮回，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