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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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2-09]【七族幻想录】第二轮参评贴: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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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0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少年游

  [一]
  长笙张开眼的瞬间,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地,素白的床铺,淡青色窗帷,两幅轻淡的山水画悬于墙上,整个屋子清清爽爽,干净得简直没有烟火气息。
  却有一对小金铃悬于窗前,随着风过,奏出玲珑脆响。
  半晌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
  玉珏大陆有大妖作乱,天皇玉寰派了几位神将前去收服,作为迈锡尼神族年轻一辈最杰出的青年,长笙毫无疑问也在其中。
  那只妖怪不知是从哪个封印里跑出来的,在人类的地盘上张牙舞爪,却到底道行不深,挡不住他们的雷霆一击。不过,妖虽然死了,还有许多后事要收拾,譬如被它摧毁的田地庄稼。受妖气入侵的普通人类,长笙于是狠狠地忙了一阵。
  如此蹉跎,直到九月底。眼看着树梢上染上点点金黄,长笙终于能伸伸懒腰,收拾行囊准备踏上归途。
  本来一切颇为顺利,却到底遭到了意外。
  玉珏大陆南部那一大片广袤的森林里,竟突然升起巨大的灵气柱,他在半空中远远瞧见了,存了窥探的心思,落到了森林外围。
  森林里阳光很稀薄,繁密的枝叶挡住了它们,只有积着厚厚落叶的地面上间或晃出几个斑驳的光影。长笙放慢了脚步,听到枯叶时不时发出清脆的断响,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偶尔露出一个脑袋,又似乎被他的气势所迫,远远遁开。一切都像是一场长得不能醒来的梦境,光影摇晃,花朵盛放,像是云川之上,他遥望那个青衫女子的时候所想。
    然后他看见了无比美妙的场景。
  一团浓郁的绿光盘旋在林子中央旋转,速度并不快,他可以清楚看见绿光里裹了一个女孩儿,她似乎毫无知觉,闭眼仰躺,长长的金色头发几乎要垂到地面,周围还时不时冒出盈盈的流光,衬得她整个人似幻似真。
  整个娥曦的人都知道,天皇的小弟子长笙素来自诩见多识广,天上地下的事儿都能说上几桩逗侍女们开心,却偏偏在这个时刻,为一个不知是鬼魅还是精灵的女孩儿看痴了去。
  长笙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或者说,怎么打招呼。是说:“姑娘,真巧,竟在此地遇见你实乃三生修来的缘分请教姑娘高姓大名”,还是“这是哪家的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此处用不用哥哥陪你?”以往这些话都是信手拈来,绝不费他半点儿功夫,这时候却愣是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语言,好像任何庄重或轻佻,都是惊扰,都是唐突。
  他正沉吟,不料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到底是什么香味,已然晕了过去。
  这一晕再醒来,原来他已回了云川,却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长笙正在沉吟,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他微抬眼,果然看见一片淡青色裙角,不由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挑眉露出一抹微笑。
  门已半开,千雁却并不进来,只用手搭着门把,温声说道:“你可算醒来了。”声音一贯的清脆,如脆珠落玉盘。屋外的阳光从她与门楣的缝隙中照进来,落在红木地板上,打出一个一个的光圈,刺得长笙一阵炫目。
  因为逆光,长笙并不能看见千雁的表情,只觉那抹青色身影恍若隐在一团浓雾中,明明很近,他却拼命都够不着。
  千种心思绕过,最后也只讪讪一笑:“慕师兄呢?”
  “慕师兄在厅前,与母亲议事,约莫过会儿再来看你。”
  长笙淡笑:“如此,我已无碍,不如先去见过师兄。”
  千雁颔首:“也好。慕师兄很是担心你。”语罢也不多作停留,转身就走,青色的裙摆拂过门槛,带走了空气中暗自浮动的清香。
  长笙深吸一口气,慢慢咀嚼那声“慕师兄很是担心你”,心里一时酸一时甜,竟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二]
  云川位于娥曦最北的广袤平原上,说是川,其实是个小山谷,谷外有小溪潺潺流过,汇入云河,小溪东侧,一色碎石铺成小道,两径细花峥嵘,蜿蜒直入云川。
  云川之内,气候宜人,遍植各色花木,正是天皇玉寰爱女千雁的最爱。
  长笙走出房门的时候恰是午后,初秋的阳光依旧灼人,这条道上是种了大片牡丹的,开得正好,日光下有晴丝偶尔闪过,一眼望去几乎要灼烧他的视线。
  他拢了拢长袖,举步往大厅走去。
  慕伊举了卷书正坐在黄梨木椅子上,千雁斜倚在窗前凝视着他,长笙进来的时候,恰慕伊不知说起什么,千雁“扑哧”一笑,时光正好,半轮天色如泼墨,女子眉目如画笑靥如花。
  长笙的心里又惘惘地疼,像有一根细小的爪子挠着他的五脏六腑,力道不重,却搅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七年前,长笙远涉重山,一人一剑走上了云川,那时他的全部憧憬,不过是能近距离瞻仰玉寰,当然,若能碰巧被她指点几句,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是带着满腔热血来的,可是谷外的迷魂阵法很快浇灭了他的热情——他迷路了,并不是每一个虔诚的人都能有幸进入云川之内。
  整整七天七夜,他在阵法内徘徊,四周是一直变换的四时风光,他从酷暑炎炎走到冰雪满天,一路用小刀刻了印记,却都徒劳无功,在第一百二十七次绕过同一个树桩时候,他终于崩溃了。
  然后茫茫风雪中,款款走来一道淡青色影子,眉目如画,却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她站在那里俯视着倒地的他,问:“你是谁?”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却还是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像是攥住了生的希望。隐隐约约之间,听到另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但是他实在没有力气睁眼,就此彻彻底底没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到了云川之内。在旁人的议论中长笙才知道,他是被千雁与慕伊救上来的,那日二人出谷办事已多时,恰在归途撞上了长笙。
  很久很久以后,当千雁戏谑说起当日情景,直道长笙是他捡到的时候,早已学会佯装玩世不恭的隐忍少年也只但笑不语,眸中温柔神色一闪而过,快得几乎不能让人察觉。
  他遇见她的时候,已是晚了一步,那两个人,一个是玉寰的独女,一个是玉寰的弟子,真真是天作之合,云川的人无不这么说。
  他的眼神却莫名黯淡了下去。
  所以,他能给她最温柔的对待,不过是不让她知道,曾有少年捧着一整颗赤子之心,欲得她回首一顾,倾心垂怜。
  只有无人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屋顶, 俯瞰整个云川,偶尔还能看见淡青色的衣裙进了慕伊的房间,橘色的灯光亮起,窗纸上映出两个并头的身形。长笙咬紧了牙,任寒风刀子一般扑面而来,以此获得短暂的清醒与救赎。
  他来了多久,就爱慕了她多久。
  即便她从来不知道。

  [三]
  长笙很惆怅。
  诚然,将惆怅两个字换成“丢脸”,或许更贴切一些,虽然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一点。
  他一个法力高强仪表堂堂的有为青年,竟然晕倒在一个不知来历的多利亚族少女脚下,传出去绝对要贻笑大方。
  虽然,虽然那个自称思云的少女千里迢迢,将他背上了云川。
  从慕伊和千雁嘴里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长笙的脸色经历了一系列从发黑发青到发红的转变,尤其是当看见千雁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就想要找一个树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但是很显然那都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所以这个时刻,他还是不得不过来西院寻思云,表达他郑重其事的谢意。
  东院牡丹西院桃。
  时已黄昏,他沿了小道一路缓行,两侧桃花正盛,灼灼逼人,偶尔有风过,花瓣旋转落下,端的是一派好时节。
  长笙的心情于是好了许多。
  于是本应在大厅喝茶的思云从花丛底下钻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先是白袍的衣角,藏青色鞋面,她顺着白袍往上看,恰恰落入一双暗黑的眸子,双眉微挑,似笑非笑,却偏偏一身的清雅风流意味,白茫茫的阳光都做了他的背景,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蹦出那句“君子如玉”,素日里的鲜活都不见了,只想着自己这狼狈模样被他瞧了去,手里攥着的花瓣也簌簌落了一地,竟生生怔在原地。
  那是长笙第二次见到思云,绿纱裙的女子仰着脸眯了眼瞧他,眼底一片专注;思云眼里,却是他低着头看着手足无措的她,微微一笑,若朗月清风,灼灼的桃花都在他面前失了颜色。
  美好得宛若话本里才子佳人的初见。
  大约造化就是这样鬼斧神工,有些人进入心底,不过一眼,足抵万年。
  晚膳的时候思云还不怎么安分,虽然努力摆出一本正经心无旁骛的模样,滴溜溜转动的却眼神出卖了她,哦,还有背上那对正在不安分拍动的薄翼。
  千雁浅笑:“思云姑娘怎么了?可是食物不合口味?”
  “这位哥哥长得正好看,竟像是哪里见过似的。”思云托额浅笑,碧蓝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长笙。
  长笙哑然。这样的台词好生熟悉,似极了他平日里搭讪时说的话。
  千雁大笑,连慕伊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半晌才记起要维护自己大师兄的威严,轻咳出声,又伸手揉了揉千雁头顶的乌发:“别闹”。
  长笙注视着这一幕,呆了片刻,复又拾箸进食。
  他低头低得太快,所以没有看见慕伊的手稍稍凝滞了一秒,而思云的笑也停顿了一瞬,碧蓝色的瞳孔里,满是若有所思的了然,却又马上笑开了,明澈得如同三月桃花,不染尘埃。

  [四]
  不能不说,多了思云的云川,的的确确热闹了许多。
  她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譬如架个风筝要飞到天上去,譬如捣鼓了花瓣泡茶喝,虽然长笙很想告诉她,云川里的人,个个都有一身好术法,上天入地不在话下,而那过了水的花瓣,委实苦涩得紧。
  但是千雁宠着思云,所以他只好闭口不言,毫无选择地跟着她鞍前马后。
  长笙暗想,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毕竟,仙人五情淡漠,相处起来也多是礼貌中带着疏离,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可以牵着他的衣角娇娇俏俏撒娇,像个小妹妹一样,连瞪眼的姿态都一派无邪。
  偶尔被她闹烦了,长笙甩开她,她也只是涨红了眼圈缩在角落里,过一会儿再慢慢吞吞蹭到他身边,叫她美人哥哥,跟他说这一天发生的趣事和自己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偶尔还扑腾着翅膀跳舞逗他。
  长笙分明觉得心底有坚冰碎掉,某些东西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废墟之上,又有新的工程正在一点点拔地而起。
  大抵所谓缘分就是如此,在恰当或者不那么恰当的时机,遇到一个恰当的人,从此眉眼含笑手心温暖,哪怕最终有人先离开,也会用剩下的整个余生,对彼此念念不忘。
  很久很久以后,长笙还常常会想起思云到来后云川之内的日子,并不怎么波澜壮阔,甚至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但是分明有什么是不一样的,每一次日出日出都似乎洋溢扑面而来的欣喜。
  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他无暇去细想,在思云眼里,“美人哥哥”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应该总是有些特殊的,大约正如千雁眼中的慕伊一样。
总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人海重重,你都能一眼分辨,你们努力靠近,成全两个半圆的圆满。
  长笙几乎都快忘了以前那个只能看见千雁的自己。
  不可谓不幸福。
  某日月色正好,四人搬了小圆桌小板凳在屋外,几杯酒下肚,各人都有了醉意,不知怎的就说起了隐秘的心思。
  慕伊说自己其实是玉珏皇族送到云川的质子,他其实很想家,愿有一日,十里红毯盛大归巢万民俯首;
  千雁浅笑,眼里神色惘然,握了握慕伊的手,只道不求惊心动魄,只愿得一心人,浮世安稳;
  长笙思索半晌,才将心底的想法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他希望走遍天下美好河山,从戈壁大漠,到海域辽阔,脚踏四季,袖染风尘;
  思云却瞪圆了眼原地转了几圈,说自己是多利亚族最有灵气的弟子,将来是要做大事业的。可惜的是,她说这话的表情实在与气势不搭,于是几个人捂着脸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杯酒红豆风雪来贺,鲜衣青丝流光在怀。
  少年意气盛,终成往事,不可再来。

  [五]
  酒还未醒,第二日,就传来人间战乱的消息。
  玉珏的皇帝陛下在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力量后,再也不甘承受神族的掣肘,竟在妖皇侵犯娥曦的时候反出神族,玉珏大地上,飘起万里义旗,天上一日夜,人间已是血流成河。
  慕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贯平静的脸上终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他狠狠甩开了千雁欲拉住他的手,一个人徒手走到了军营,请求以自己为质,或可震慑玉珏族人。
  质子一朝便弃子,回不去故土,也找不到归处,唯有磊落军前死,才是归宿。
  不过一个昼夜的光景,前一日他们还在举杯同贺,天亮后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难堪的角色,走上分道扬镳的道路。
  长笙站在暮色里,隐隐听见联营的号角声,像极了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呜咽,连成一片,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只有思云,似是不解世间愁,又似是太过通透,一如以往扑着轻巧的翅膀跟着千雁,偶尔拿视线飞快地瞥长笙几眼又飞快地转回去。
  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当那支金色的羽箭从玉珏大营里射出,直奔慕伊胸前的时候,长笙猛然听到自己心跳如锣鼓的声响,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千雁,果然看见苍白如雪,连唇色都不带一点嫣红,他来不及恐慌,就已经看到思云对他笑了笑,冲向了慕伊。
  然后是碧色的流光笼罩了苍穹,像是那个午后,他闯入森林第一次看到的一样。
  慕伊胸前的血已渐渐止住,羽箭虽未拔出来,他已恢复了意识,只是眼底一片赤红。
  只有长笙,屏住了呼吸,慢慢走近那道小小的身影,碧光渐弱,思云的脸逐渐清晰,双目紧阖,欢快的翅膀紧紧贴着孱弱的脊背,再也飞不起来。
  长笙的眼眶忽然湿热,他蹲下身,紧紧拥住了思云跌落的小小身子。
  周围人声如潮,兵刃寒光,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了,全身的意识都集中于怀里逐渐冷却的身躯。
  一时恍若死去。

  [六]
  《太古秘事》上有记载:多里亚族,崛起于夏帝国末期,族人白肤金发,善控自然之力。皇族有神力,可驱木之灵,以自身血脉为引,可生死人肉白骨,而灵力耗尽之时,沉睡不醒。
  那一场战争终于是结束了,迈锡尼神族大胜,慕伊手刃了玉珏的皇帝陛下,也是欲置他于死地的同胞兄长,自己即位,改元云霆。
  千雁跪在玉寰床头三天三夜后,收拾包袱离开了云川,千里相随。
  长笙去送她,一路沉默无语。临到宫门,千雁才低低问道:“长笙,你会不会怪我们?”
  长笙侧头,日光下的女子青衫淡妆,与他记忆中无比美好得那个形象依稀重合,却分明不是一个人了。
  那一瞬间,他很有些难过又很是释然地明白了这个事实。
  于是只好笑:“怎么会,好歹也是师兄妹一场。”
  是的,不过师兄妹每一场,于是朝看花开暮望云卷的时日,他对她曾经那些缠绵的心思,都变成云烟一场。
  长笙想,云川内的那座屋顶若有知,会记得我曾在那里,以怎样的姿势,张望你每一次的背影,却在你回头的时候隐匿了形迹。
  但我永远不必告诉你。
  就像我永远来不及告诉她,其实美人哥哥眼里,思云也很美一样。
  宫门缓缓阖上,长笙仿佛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他忍不住驻足回头,千雁的身影早已隐匿其中,而方墙之外,已是苍山含碧,残阳如血。
  只是一顿,就转过头,汇入朱雀大街的车水马龙。
  时,云霆元年春。
  云霆,云川之云,思云之云。

  [七]
  长笙又做梦了。梦里是一片雪地,他筋疲力竭倒在地上,遇见他半生所系的女子,然后镜头一转,又到了浓密的森林,他看见少女纤细的脚尖,点在树梢,也点在了他的心上。
  他真不愿意醒来,因为一旦睁开眼,就会面对一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云霆新朝欣欣向荣,云川之内,又有了新的质子,这偌大的世界,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滞不前,光阴一步一个脚印,让曾经少年都垂垂老去,鬓发白沙。
  长笙想,似乎他已经将他这辈子的喜怒哀乐都尝遍,于是再也没有了意气风华,连知觉都要钝化。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千雁离开之前说的那些话,似乎七年之间,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说上那么多。若是以前,他肯定要兴奋地跳起来,然而时过境迁,他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心平气和地,与曾经爱慕的女子一起,说起另一个女子。
甚至说着说着就笑出声,然后掉下泪来。
  “思云总说,美人哥哥笑起来最好看了,可是她不敢跟你说。”
  嗯,其实她也很好看……她来云川不久就恰逢生日,他送了一支玉簪作为贺礼,簪子通体碧玉,浓得似湖心的水,在阳光底下便光华流淌。她端坐在窗前的梳妆镜前,当着他的面将长发细细挽起,用玉簪小心别好,回头对他轻轻一笑,问:“长笙,你说,好不好看?”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叫他美人哥哥。
  “她说,不用为她担心,她是天生的灵体,一旦睡着,身体会慢慢自我修复,虽然,这个时间可能有点长……”
  嗯,他不担心,那个傻瓜,以为自己救了慕伊他们就会感激么?她要是在跟前,他一定狠狠骂她一天一夜不喘气。
  “思云说,她的家乡在琉璃半岛上,每年有六个月的时间都是连着的白日,阳光很强烈,落下来照得整座岛就像一块通体澄碧的琉璃一样。白昼完了就是黑夜,所有的多利亚人都会陷入半年的沉睡,直到阳光再一次降临。有机会,一定要与你一起去看看。”
  听起来景色真不错,可是,她再不醒来,他就要一个人去看了,他只等她一年,不,还是两年吧……或者三年?
  “思云说,其实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有机会她会自己慢慢告诉你,关于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其实,也有好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甚至,连那个时候的自己,可能都还不清楚不明白吧?
  千雁告别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长笙一个字一个字拼凑起来,得出的答案让他几乎心碎。
  大抵有些人,总要失去才知道珍贵;有些事,总要来不及才懂后悔。
  但是他想,神族最大的好处,就是寿命无限漫长,足以看沧海成桑田,浮世变流年,如此,他总会等到他要的答案。

  [八]
  长笙回到云川的时候是个早春,谷外春草如碧,绿水轻漾,一切都一如当年。
  但是他分明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是一样的光景,却因为一个人的离去,天地万物都瞬间失色,可惜的是,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才悟到这个道理。
  西院之内,桃花正盛。那真是极好养的事物,给一方土地,也不用多照拂,逢了好时节便恰恰绽放,如火如荼。
  长笙举手折下一枝花,忽然想起那年春日,曾有一袭绿纱裙的年轻女子斜斜倚着树干,他递出去一枝桃花,绿衣女子飞快抬头瞥他一眼,接过那花别在鬓角,却到底两颊飞红,低了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也失了语言,只觉粉花绿裳,相得益彰。
  时间就此凝固,静谧中唯有二人的呼吸,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缠缠绕绕。
  倏忽有惊鹊扑腾飞起,扑落花瓣层层叠叠。
  彼时天青云白,水秀花明。
  然后是渐渐黯淡的碧色流光,以及那张阖了眼陷入沉睡的脸庞。
  长笙手一颤,手里的桃花轻飘飘落在地上,跌碎几瓣花瓣。
  他举手覆面,触手一片冰凉。
  身后,却有“吱呀”一声,门已半开,一袭碧色身影斜倚门楣,金发蓝瞳,眉目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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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1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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