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劫千轮回 . 8月天象:每天上半夜可看到金星,下半夜可看到木星,两星特别明亮犹如天神战车。 人类再不克服自身的贪婪性、暴力性而一直这样前行,新的劫数将不会这么温柔千轮,也许将是一次毁灭性的的惩罚。 ——题记 . 【楔子】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一个看来算是比较殷实的家庭,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但能看出,这孩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很有一点旺相。他正捧着一本《千字文》摇头晃脑地诵读。 爸爸在一边的躺椅上睡着了,一份《光明日报》覆盖在脸上,鼻腔发出一声声细微的鼾声。 小男孩发现了,得意地扮个鬼脸,身子往沙发上一倒,学着爸爸范儿,也将那本《千字文》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小嘴巴故意一张一合地发出“呼呼”声响。 . 一声炸雷,夹裹着闪电和炎风,掀翻小男孩脸上的《千字文》。 但见电闪雷鸣,风起云涌;似乎沧桑叠化,阴阳穿越。 小男孩面庞,睡眼渐暗;大男孩面庞,炬眼渐亮。 “沧桑一卷山中读,信手翻来五亿年。” 仿佛从天际传来…… 仿佛从太古传来……. .
【第一回】 . 八公山上,白鹗寺内。 韦誉手捧龟书《太古纪事》,似读非读…… 随着玉玦族第一个帝国的气数将尽,熊熊战火在熄灭了数百年之后,又一次在中州大地燃烧。 他心思所系已从迷离图法转向血腥战场,层愁不得以释。 韦誉手捧龟书《太古纪事》,似懂非懂…… 太古天界神将军黎煊为什么要取走这《太古纪事》其中四章,仅仅因为第四、第五、第八、第九这几章刻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迈锡尼人的历史吗?拥有包括刻有这四章纪事的十件法器,真能重新开启封印释放妖皇吗? 他心思所系又从血腥战场转向迷离图法 ,百思不得其解。 . “谁?” 衣袂破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韦誉喝问,声音低沉,极具穿透力。 随之一阵中原极少有的薰衣草香气袭来。 韦誉知道是谁来了。 “别躲了,阿彤,今天可没心思同你捉迷藏哦。” 被称作阿彤的姑娘身着藕荷色宽摆长裙,双手挥舞着如雪般花束,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韦誉面前,宛若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盈飞过。 “又看这破本本,难怪这般痴迷。” 阿彤一边将两束梨花塞进韦誉怀中,一边从韦誉手中拿下《太古纪事》。 她的宽摆长裙轻薄如蝉翼,清透如莲池,领口、袖边、下摆处间以小黑点或小黑条点缀,看不出是三分端庄、七分性感,还是三分性感、七分端庄。 “现在还有如此盛开的梨花?” 韦誉还没走出痴痴迷迷状态,他想起小时候学唱的歌谣。 “梨花梨花, 什么时候开? 姑娘姑娘, 什么时候来?” 阿彤姑娘灿烂阳光般笑着,唱着。 “梨花梨花, 想开你就开; 姑娘姑娘, 想来你就来……” 韦誉那一直神情严肃的刀削般轮廓,终于浮现浅浅的笑意,古神话中才有的坚定、刚毅和不可冒犯之神像,在这里,在他韦誉这里,似乎才被描绘的完美无缺。 久违的一笑,漫长的等待。阿彤姑娘怦然心动,两眼眶里涌起一泓泓清波,整个面颊泛起一阵阵红晕。 . “誉哥哥,你说过的,无论什么花,只要开在心里,可以不择地点,不分时节,因人而异,因境而别。” 韦誉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哼了一声。 “誉哥哥,别再看那太古的事情,操那太古的心了。今天,我要对你说个事儿。” 韦誉似有所悟,四不关五一挥手:“好!这就走,去见你王兄。” 阿彤急得连连摆手急急地说:“别别、别去,千万别再找我大哥了!” “如今,诸侯混战,生灵涂炭,岂容我等坐视不管!” “可是,可是……我大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不但不会再听你那太古老的一套,而且,而且……” “怎么了?” “我大哥说了,他要杀了所有阻止他启动灵力的人,尤其要杀了你,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的话。” 韦誉不以为然一声冷笑,将《太古纪事》收回放入怀中,说道:“大丈夫不能为家、为国、为民、为世立功建业,几与草木同腐乎!” 阿彤赶紧一把拉住韦誉,哀求着:“誉哥哥,你再听我一次吧,哪怕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阵风吹过,夏末的炎热被驱赶许多,二人没有一丁点感觉。 阿彤急急说道:“你不仅同巫扈族、龙梵族打得火热,还跑到这带头反夏的州来小国一住就快半年……”阿彤叹口气,又急急说下去:“人们都在说你,说你四处游说,欲联合反夏。还说你,说你被淮夷族妖女迷惑,正帮助州来国复仇咧。” “你信吗?” “我信也好,不信也好,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大哥是信了,他已经作了周密安排,正派人骗你回央城议事好杀了你。我、我今早早赶来就是给你报个信的。” 韦誉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想着什么。 阿彤继续哀求:“誉哥哥,赶紧想个办法躲些日子吧。” 韦誉笑笑:“既然如此,你说说,我能躲得了吗?”说着他已大步走出寺外,又大声丢给阿彤一句:“你再说说,我会躲的吗?” 阿彤万般无奈,恨恨声中樱唇一咬脚一跺,也紧跟着走出白鹗寺。 . 一阵风吹过,又一阵风吹过,一阵阵风吹过…… 漫山遍野的梨花和红尾翎、短柄草等高高低低植物,正借助夏末秋初这扑朔迷离不长久的阵风肆威。 听这阵阵风声,看这历历场景,想必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到,大片大片的草木丛和高高低低的乱石林,正潜伏着千军万马,他们会突然间杀到你的面前。 韦誉迎风而上,一袭墨色长发任其梳理,一袭玄色长袍任其鼓荡,一身浩然正气早把万千险相抛至身后。 . 【第二回】 . 看看天色生变,将有大雨,韦誉手中鞭一带,胯下双角貔貅更一声狂吼,撒开四蹄飞一般向夏国都邑央城奔去。 阿彤也不示弱,自然还有急上加急,奔月长裙犹如飞翼,乘风紧跟其后。 . 一声炸雷,夹裹着闪电和炎风,把半空中的阿彤震落地上,把韦誉及坐骑震退数丈。 未等闪电炎风过去,未等飞沙走石平息,换句话说,未等心中镇定,未等眼前分明,韦誉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阿彤也知道来人是谁。 薰衣草,香味就是这么奇特。 待心中十分镇定,侍眼前一切分明,来人果真是她 ——催命三娘淮夷崔代珊。 崔代珊领着一支人马齐刷刷堵住韦誉和阿彤的去路。 . 让阿彤讨厌的人虽然很多很多,让阿彤最讨厌的也只有一人,这人便是眼前的崔代珊。别看崔代珊她江湖浑号恶狠狠一个,其实是淮夷部族第一美女,甚至可以说是当今三界数一数二的美女。 崔代珊让阿彤讨厌的事虽然很多很多,让阿彤最讨厌的事也就一桩,这就是崔代珊身上散发的更为浓郁的薰衣草香味。阿彤总觉得自己配制的薰衣草香味最迎合韦誉,没想到崔代珊改进的薰衣草香型更让韦誉赞不绝口。 爱的天平,一边是伟大和纯洁,一边是自私和阴损。阿彤和三娘都深深爱着同一个人,正可谓一山不容二虎,阿彤和三娘也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情敌。 阿彤,姓玉名湘彤,是韦誉青梅竹马过家家的“老婆”,她岂肯别的女人也爱着她的誉哥哥。阿彤还是玉玦中州国君玉问筠唯一的亲妹妹,她打小就目中无人,怎把区区一小部族、一小诸侯国放在眼里,只是她在对香水情敌崔代珊的无数次挑衅争斗中,从没胜过一次。年初,玉湘彤的哥哥灭了崔代珊的父亲,玉湘彤真希望当时也把这讨厌的情敌崔代珊一道灭了。 崔代珊,号称催命三娘,更不是省油的灯。她同韦誉相识于风云会、江湖场,从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结果,更没有任何顾忌和任何目的,她就死心眼一个,死死地爱着她的誉哥韦誉。尽管她早就感觉到韦誉不爱她,她根本不在乎,她就那一死心眼儿,死死地认为,爱着本身就是理由,唯一的理由,只要有她爱着,有她的爱在,这足够了。崔代珊美艳似妖,聪慧若仙,文可同韦誉论琴品诗,武可同韦誉搳拳说剑。自从知晓韦誉特恋薰衣草香味,她经常亲赴天山北麓采撷极品薰衣草,精心研制特色香型,深得韦誉夸赞。崔代珊同样是金枝玉叶,乃淮夷州来国公主。年前,州来国君即崔代珊父亲因对夏帝国盘剥欺凌不满,联合其他诸侯国再次讨伐夏帝国,结果战败被俘,宁死不屈,惨遭脔割示众。于是,崔代珊愤而执掌国事,发誓替天行道、为父报仇。 . 冤家路窄,情敌事多。 跌落在地的大中州国公主玉湘彤爬起来就要指骂州来国新任女君主崔代珊。 本想半道截下韦誉的崔代珊这才发现玉湘彤居然也在她爱着人的身边,火气不打一处出,便抢先指骂开来。 “好大胆你这臭桶子!居然敢来到我家地盘撒野。”骂声中,崔代珊已策马奔至玉湘彤面前。“替天行道,为父报仇,就在今天!今天,休怪三娘我先用你这妹子的血来祭拜苍天、祭奠先父了。” 韦誉早就迎上来,隔在两位香水女人之间。 他首先向崔代珊抱拳问好,崔代珊带过马头避开韦誉,挥剑直取玉湘彤。 他再次阻挡,崔代珊只好勒住狂躁不安的雪山玉狐,哀求韦誉。 “誉哥,三娘重孝在身,难施全礼了。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只依我一次,也就这唯一的一次?父仇不报,三娘不能顶立天地!” . 有韦誉在身边,一向任性惯了的玉湘彤,心胆无比壮大。她趁崔代珊只顾着同韦誉说话,一声招呼也没有,只手轻扬,但见藕荷色水袖如冷艳奔蛇,一跃出水面就直扑崔代珊。 处在二人之间的韦誉见状,迅速跳离双角貔貅,腾空将玉湘彤水袖劲力四下发散,复又落至崔代珊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娘,你好好一想,令尊为国忘身,归天太早,实乃命不合时。倘若你执意恩怨相报,不惜代价大举国力,甚至不计后果拼搏灵力,这,就不是替天行道了,而是逆天作恶!你不会不知道的!” “你、你你……”一身素缟的崔代珊紧勒马缰不知说什么才好,雪山玉狐驮着她原地直打转转。 “呔!你这浑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识好歹。” 崔代珊队伍中飞出一青一白着装的两位道姑,其中年龄稍长着白装束者对崔代珊说: “三妹,时间紧迫,别忘了我等今天的目的,千万不能因为冒出这死丫头而坏了我们的大事。” . 天边,乌云越积越厚,狂风推拥着乌云正向这里赶来。 天色,越来越黑,一场暴雨将铺天盖地而来。 崔代珊恢复神志,赶紧问韦誉:“誉哥,今天这死丫头找你,是不是要骗你回去?” 韦誉在朋友面前从来不说假话:“三娘,你多心了。阿彤今天来找我,恰恰是为了告诉我,她那王兄要骗我回去。想必三娘也听到了什么?” “这么说,这死丫头算是私下通风报信了。竟有这等好事?鬼才信呢!这兄妹俩演的是哪一出戏呢?” “不管什么事,反正不关你的事。三娘,请回吧。” “什么什么……不管关还是不关谁的事,今天,在我这地方,就关我的事,我就得管。说真的,誉哥,我们探得夏国暴君要骗你回去且加害于你,所以急急赶来相救。好了,总算我们抢在夏国来人之前。现在我要问问,你们将去何处?” “央城。” “哦,明白了,这兄妹俩演的是联手戏,目的就一个,骗你回去。骗成功了!” 玉湘彤急忙辩解:“你尽胡说!誉哥哥,你最明白的,别听她的。” 崔代珊一声冷笑:“难道还听你的不成!” 爱,最邪门,也最无敌。说到刻骨铭心的爱,说到爱的关键所在,女人,只要是女人,哪怕是情敌,哪怕是政敌,哪怕是不共戴天仇敌,往往都能达成一致意见,往往还会结成联盟体。 “他也没听我的。唉,我求你了,崔姑娘,劝他别去央城,千万别去央城,哪怕就在你们州来国躲避,也行。” 傲慢的玉湘彤十分委屈地央求着情敌崔代珊。 她,落泪了。 老天,似乎也要陪着落泪。一场暴雨,终于来了。 . 【第三回】 . 央城,王宫,金銮殿。 中州暴君玉问筠还没听完骗韦一行惨败的汇报,就气得大骂这些人该死,大骂身边重臣该死,大骂没良心的韦誉该死,大骂亲妹子玉湘彤也该死,大骂妖女崔代珊更该死……气得要亲率重兵踏平州来,活捉韦誉。 玉问筠正恨恨骂骂中,又传新报:韦誉求见。 “这小子怎么来的?” “韦史是骑着他的双角貔貅独自一人来的。” “怎么?独自一人!” “未进城时有州来国崔代珊一行护送,进城时由彤彤公主陪同,现在就韦大人一人。” . “得了得了,什么也别说了。” 玉问筠终于将堆在肥脸上的微笑尽数卸去,贴着王位走了几个来来回回。猛然停步时,只见他那肥脸已满是凶相,胆小人见着了也会被吓死。玉问筠两眼直勾勾、恶狠狠看了好大一会韦誉,继续发问,语气大变。 “现在,本帝再一次问你,你为什么要投靠州来国?” “还是那句话,为了安抚崔代姗的丧父之痛,为了阻止淮夷族人的过激复仇之举。决无他意,根本谈不上投靠。” 韦誉起座,走到玉问筠面前,从怀中取出《太古纪事》。 “筠哥,你我从小在一起长大,乱葬岗又一起死里逃生拾得这本纪事,就看在这样的情分上,你应该相信我,应该相信这纪事。” “少来这一套!听着就烦。本帝还想问你,你凭什么敢辜负我大夏公主,去爱催命三娘那妖女?” “除了你们兄妹二人,我没有一个亲人,我与阿彤亦情同兄妹,怎有辜负一说。” 隔着屏风偷听玉问筠和韦誉说话的玉湘彤一阵悲戚,旋即紧咬衣袖,不让哭出声来。 “至于那个州来国的崔代姗,也仅仅是朋友关系,更谈不上爱与不爱。” “哦,照你这么说来,原来,你你、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的妹妹!”玉问筠暴跳如雷,放下一国之主的架子,伸手将韦誉领口紧紧封住,恶狠狠地骂道:“你这狗东西,今天看我怎么教训教训你!” “小弟实话实说。”韦誉坐在原处,没作任何反抗,“如果筠哥觉得打小弟一顿痛快,那就痛痛快快地打吧。” 玉问筠的粗壮拳头快抵到韦誉鼻梁上,突然收住。 . “阿彤,不管你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我之所说,肝血之诚,天地可鉴。” 异域薰衣草,出现在百花争艳的皇宫前殿后院,依然香味卓异。 韦誉知道玉湘彤就在殿内,索性将他三人间一直没能说开的问题进一步说了下去。这,既是对阿彤姑娘说的,也是对她哥哥夏王玉问筠说的。 “我们三人青梅竹马,情同手足,我一直把你看作我的亲妹妹,就像筠哥也把我看作他的亲弟弟一样。我们三人今生有缘,兄妹一场,这不很好吗。我很知足。如果、如果真要节外生枝又有了什么另外的关系,我倒觉得,这,是对我们缘分的一种终止,是对我们亲情的一种亵渎。” 屏风内响起一声声轻微的哭泣。 一向反复无常的玉问筠挥舞着硕大的拳头又嚷了起来:“好了,好了,全他妈一套套的絮絮叨叨,老子最烦的!”他走近韦誉,板着铁青脸责问:“是不是你早就有了心上人?” 韦誉苦笑笑,摇摇头:“早没了。” “哦哦……是不是你还一直想着她、爱着她?” “你忘了,你我有过约定的,不要再提起她。” “哈哈哈,难道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夏史官,又如此风流倜傥的一个大英雄,真他妈的不懂爱情,白痴一个?还是哪儿有什么问题,废物一个?” “随你怎么说吧,但,今天不说这个,说点别的,好吗?” “你想说什么!” “说说眼下的战争,筠哥,不能再这样折腾了。说说怎样治理国家,惠政于民,怎样才能长治久安。” 玉问筠已回到王位坐定,大笑不已:“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就是太古天界神将军黎煊,留在人世间专门监督本帝的。” 韦誉坦然应道:“我从来没以为我是谁,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是谁,或者说,如果是谁,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怎样。小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人世间,又为什么要来到这人世间。但是,自从我懂事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既然我来了,我就得做我该做的。” “哼!那你也是早就知道的,本帝要做的,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的。你真以为就凭你能够阻止本帝。” “事,无法要求完美,但至少要能做成,才算尽到己责;人,无法要求万能,但至少要有可能,方可堪受担当。我,必须做我该做的,我,尽我能力做我该做的,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 玉问筠正要大发作,韦誉摆手将其止住,笑道: “筠哥,岁月无情哟!时光从我们身上带走了许多许多,现在只给我们留下一些零星的回忆了。还记得小时候吗,对外,你总是保护我,就咱俩在一起时,你总是欺负我,终于有一次,我动了真格跟你玩命,哈哈哈,也许你是故意的让我,你输了。” 玉问筠一拍龙案:“好啊,你想威胁本帝!” . 这一次宫廷对,是有计划、有部署的。 埋伏四周的刀斧手听到夏王怒拍龙案声,瞬间冲了出来,围住韦誉就是一阵砍杀。 首先被震惊的是痴情公主玉湘彤。只听得她娇叱一声,两条藕荷色绸带犹如两道闪电,抢在刀斧手之前四处舞开,几近滴水不漏。 紧接着被震惊的是发出砍杀信号的反复无常大夏王玉问筠。当时他怒拍龙案是因为被韦誉那段儿时的回忆震怒了,一时忘了对刀斧手的约定。宫廷对时,如果听到拍桌子摔板凳,则格杀勿论;如果听到巴掌声,则擒拿活捉。此时的他并不想置韦誉于死地,真需要发出信号的话,至多是拍拍巴掌。 韦誉倒是不慌不忙,暗中运足内力,先以金刚不坏童子混元功护体。看到阿彤援手相救,又不慌不忙地念起一首诗: “风黑,兽逼。 天命?神力? 月下,无敌! 日下,不及。” . 【第四回】 . 城外乱葬岗。 遍处可见的萤火虫,碧绿碧绿,一闪一闪,更使得这里恐怖万分。 少儿韦誉跌坐一个坟坑里,大声哭喊着:“筠哥,筠哥,你在哪里?” 少儿玉问筠循着喊声一路紧跑,安慰韦誉:“小誉,哥知道你在哪里了,这就来了,别怕,别怕哟……” 小兄弟俩刚见面,一声怪叫从身后传来。二人回头一看,更是吓得屁滚尿流。 一只无法名状的怪兽已扑将过来,一口咬住了小韦誉半边身子。 小问筠刚迈出一腿跑开,听到小韦誉惨叫,转回身对着怪兽猛击一拳。 玉问筠生来力大无穷,此时正跟着高师学大力神功,这一拳不偏不斜打中怪兽左眼,怪兽丢开小韦誉,“嗷嗷”怪叫着又将小问筠扑到,锋利的大爪子凶残地撕扯着小问筠。 刚脱身的小韦誉看到小问筠痛苦地抵抗着,上衣已被撕扯的不成形,他也奋不顾身扑向怪兽,拳打脚踢加嘴咬。 渐渐地,小兄弟俩都精疲力竭。时辰虽然不长,性命却可能就此了结。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更不绝有路之人。 一声炸雷,夹裹着闪电和炎风,硬是把黑色夜幕扯裂一个长长的口子。 就着这一阵闪亮,垂死挣扎中的小问筠和小韦誉看到了,一位年龄相仿佛的小姑娘来到他们面前。 就着这一阵风来,两兄弟还闻到了,一味特别特别的香味伴随这位小姑娘的出现而散开。 黑夜中出现在乱葬岗的这位小姑娘,一身黑色装扮,黑衫,黑裙,黑披巾,白白净净小脸蛋托着一对乌黑乌黑大眼珠,加之奇异花香烈酷不可名,竟让人不由得内心激起一阵惊奇、一阵敬畏。 黑衣小姑娘轻扬右手,一条黑色丝带从黑色披巾掩处忽地荡出,夹着风声、雷声。 随之,天幕缝合,风雷销歇,眼前又是原先那般漆黑,乱坟一个接一个,萤火一闪又一闪…… 刚才如同一场噩梦,怪兽从未出现过,黑衣小姑娘从未出现过。 但是,两兄弟确确实实是满身创伤,两兄弟在以后很长很长时间里总是后怕不已。 . 两兄弟每每忆及乱葬岗惊秫一刻,后怕也就一阵阵而来,后怕中还有着十万分敬畏。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权势的加强,对于玉问筠来说,敬畏是越来越小,后怕几乎为零。对于韦誉来说,则恰恰相反。 当小兄弟俩回来以后向小妹妹阿彤公主讲述当时特险奇遇,特别讲到从黑衣小姑娘身上散发开的那一阵阵奇特香味,就无比神往。 两哥儿说来无心,小妹妹听着有意。阿彤就到处寻访各类花草香型,终于费尽千辛万苦寻得异域薰衣草,哥俩一致认定,黑衣小姑娘身上散发的香味,就是这一种。 从此以后,这小兄弟俩都喜欢上了薰衣草,也只喜欢薰衣草一种香味。 从此以后,这小妹妹也就喜欢上了薰衣草,也只喜欢薰衣草一种香味。 渐渐长大了的某一天,一个特别的与黑色有关的纪念日,玉问筠和韦誉不约而同地都换上一套黑色服装。玉问筠一直穿到黄袍加身才念念不舍地将其换下,素日练武、围猎却又将其换回;韦誉则一直穿着,形成一种独特的冷峻风格,直到他官拜至史,服装才改用黑里稍带微赤色的布料。 渐渐长大了的某一天,一个特别耿耿于怀的日子,韦誉和玉问筠在大醉一场后,互将最深层心思解密。于是,打那开始,他俩在一起再也不谈薰衣草和薰衣草香味,再也不谈乱葬岗和黑衣小姑娘,甚至再也不谈女人,就连小妹妹玉湘彤的话题也是极少谈及。 . 风黑,兽逼。 天命?神力? 月下,无敌! 日下,不及。 把武事、国事看作比什么都重的玉问筠,在乱葬岗事后不久竟然诗兴大发,感慨无比。他的这首小诗只对韦誉一人说过。 自从有了乱葬岗经历,黑衣小姑娘的形象在玉问筠心中再也抹不掉了,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位小小年纪的救命恩人。他的这番爱恋也只对韦誉一人说过。 面对刀斧手的砍杀,韦誉不慌不忙地念出玉问筠小时候写的这首诗,这首几乎被作者自己忘却的诗,对于这个血腥场面来说,好像不合时宜。 但,作为作者,作为暴君,作为情感专一但又性情无常的玉问筠,心里最清楚,这首小诗,正将他那内心的尘封一点点剥落。他感觉到,自己那强悍的意志极有可能在瞬间崩溃。 韦誉最懂得玉问筠的心思,也最懂得他的性格上的弱点,所以,他抓住时机,加紧攻心。 “筠哥,别再勉强了。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只要你放弃暴政,大夏还有救。否则,正如时人传唱:‘时日曷丧,吾及汝偕亡。’” 玉问筠颓唐如玉山之将崩,他没作任何回答,只是挥挥手,喝退早已畏缩四周不敢轻举妄动的那些刀斧手。 . 充满血腥味的紧张气氛一过去,那一特别的香味渐显渐现。 韦誉首先觉察到了,尽管迟了点。他立即丢开所有杂念,一门心思辨闻。可是,也就这瞬间,香味渐隐渐失,再也捕获不到。捕获到的,唯有一串串相思,一个个纠结。 玉湘彤也觉察到了,依她女人特有的敏感,她知道,这种特别的香味,有别于她的,也有别于崔代珊。会是谁的?看着韦誉那么倾情,那么神往,又那么沮丧,她料定,一定是传说中的她了!难道当年的黑衣小姑娘也来到戒备森严的皇城,来到大内高手如林的金銮殿?玉湘彤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她想仔仔细细地识闻一下,可是,唯有想想而已,心底,薰衣草花语在一遍遍叮咛。 时隔这么多年,玉问筠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香味。朝思暮想,现在就在面前,他无比激动。他竭力去寻找,结果还是如梦一般。反复无常的他,又开始暴躁起来。 . 【第五回】 . 乱葬岗事后,韦誉经常偷偷一人去城外乱葬岗。 白日去,每次都一无所获。深夜去,仍然是一无所获。就这样年年坚持着,一直坚持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年。 这一年,他在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中身负重伤,人事不省地躺在血泊中。战后的战场清理,他死不见尸,活不见人。从来不流泪的暴君玉问筠大哭一场。阿彤公主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又活着回到夏国的韦誉,在讲述如何获救的经历时,只有一个场面,只有一个细节,其它的他真的一无所知。 当时,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乱葬岗。你们知道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乱葬岗。 当时,我能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没有死去,那是因为闻到了薰衣草香味,特别特别的沁人心脾,持续不散。我拼命地嗅闻着这种香味,顽强地支撑着自己,一定要醒来,一定要活着。 韦誉在向玉问筠、玉湘彤讲述这段生死经历时,有一句话他没说。 一定要见着她! 尽管没说出这句话,想必玉家兄妹一定会想到这一点。 韦誉在向玉问筠、玉湘彤讲述这段生死经历时,有一种感受也没说。 当时,韦誉在死亡线上挣扎,感觉到这是一场死的体验。他还想到了少年时乱葬岗遭遇怪兽,那是第一次经历死的体验。似乎只有经历这样的死的体验,才能体悟人生的至情至性,才能神话般历练,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塑造一个全新的我。 . 经历了少年时代乱葬岗遭遇后,尤其是经历了这一次差点战死,韦誉觉得自己同过去相比,判若两人。现在,他真的神话般成熟了。 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人之生,本一劫。既然我来到这人世间,我就得做我该做的,而且要做好。 他更加自觉地进行文武双修,文才武学、算数韬略、医卜星象、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随着对《太古纪事》的深入研读,他越来越喜欢这本奇书,越来越觉得这是上天特意馈赐他的,为的是能让他读懂以后更好地去做该做的。 少年玉问筠对这本龟书不感兴趣,即位后却从韦誉处要来。尽管韦誉很不乐意,但碍于君臣之份和兄弟之情,他只好奉献。 万事万物皆有一定关系一定缘分。珍品、宝件、法器更是如此。 《太古纪事》在夏王玉问筠手中,就成了废物,一笔一划好比一个个小蝌蚪,满甲壳上乱爬着,他跟着满脑子发胀。找来一些专家研读,更是糟糕。熟识夏篆的不了解历史,了解历史的不熟识夏篆,往往他们的解读又是矛盾百出,啼笑皆非。玉问筠只好把《太古纪事》还给了韦誉。 . 对于这本死里逃生而意外获得的奇书,韦誉还想进一步发现着。 这几年,诸侯国之间除了劳动力和资源的掠夺越来越疯狂,领地的扩张和吞并愈演愈烈,还一个个怀着更大的野心,不惜一切代价,争着一统天下。 韦誉急了。 就目前他对《太古纪事》的研究而言,他只知道必须上顺天命、下尽人事,必须恪守同神族立下的誓约,绝不使用神授之灵力法术。除此以外,具体的又该怎样去做,他自己却很茫然。 急坏了的韦誉更三天两头地偷偷去那乱葬岗。 一天深夜,天幕如封似闭,就像儿时遭遇怪兽袭击和奇遇黑衣小姑娘相救那一晚,韦誉又来到了乱葬岗。 静坐,静思,说穿了是静候。 一个时辰过去,乱葬岗死一般寂静,静的让人窒息。 韦誉从腰间拔出匕首,猛然刺向自己的左胸。 他已经把黑衣小姑娘看作是自己的死友,只有在生死的关口,他俩才有机会相遇。 今晚,他想自己把自己推送生死关口,有意地创造一次死的体验。 “嗖!” 黑色丝带果然荡出,匕首飞离出去。这是韦誉意料之中的。 说时迟,那时快,成竹在胸手就快。韦誉旋即翻腕一把抓住黑丝带。这也是韦誉事先设计好的,估计把握八成。 山外山,人外人,一招更比一招狠。韦誉反抓在手的黑丝带好似泥鳅一般哧溜溜滑出。这倒是韦誉根本没考虑到的,他无比惊愕地望着正抽退而回的那根黑丝带。 . “且慢!” 韦誉很快回过神来,急急地招呼着。 “能否留步,容在下一问。”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却可以闻到那种特异的香味,只属于黑衣小姑娘的——现在该改口黑衣女的——薰衣草香味。 “请教姑娘芳名?” 没有回应。 “请教恩人,在下该怎样称呼?”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恩人不便说话?” 终于有了回应。 “生命,不过是一种约定,如春来秋往,如花开话落。相逢,无对,无错,也许更无期、永无望,皆看缘分,皆由天定,我等又有何求。请问,你想问的就是姓名称呼吗?” 仅此一句,柔声细语,如明月银辉缓缓地流泻,在山顶,在枝头,在水里,在心间,在一片光明中。 韦誉仿佛读懂薰衣草花语,仿佛看到她就像那薰衣草,独自的流着泪,在寂寞的黑夜中,在漫长的等待中。 仅此一句,三分爽朗,七分娇羞,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明。 韦誉明白了世间众生莫不各依善恶业因,辗转生死于六道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他,无以再问。 . 【第六回】 . 金銮殿内。 夏王玉问筠喝退刀斧手后,现在只有夏王兄妹同韦誉三人在场。 “哈哈啊……哈哈……”玉问筠首先打破沉默:“现在,没有外人了,咱兄弟俩说说知心话吧,好久没这么在一起了。” 韦誉点点头,未作声。 阿彤看看韦誉,再看看大哥,弱弱地说道:“那我走吧。” “你听听也好。只要你愿意。” 玉问筠留下妹妹,继续对韦誉说道: “自开天辟地,如今亦有十三万二千一百一十年,我等皆匆匆过客也。然大丈夫岂肯默默无闻而来去!惭愧的是,我先祖披荆斩棘创新世纪,到我手却每况愈下若日薄西山。我之心亏及心疼,你可知否?你们可知否?” 韦誉见玉问筠动了感情,不由得也激情一番,就根据《太古纪事》精神,提示: “筠兄既然认识所困,当不能再为此困之。正如年初商讨国是我之倡议,最紧急处即废除酷刑和苛政,然后得以缓之再废除奴隶买卖,少征伐,多耕作,以德治国,惠泽天下。现在看来,如此施政,为时不晚也。” 玉问筠叹口气:“可是,现在各诸侯国皆已做大做强,一个不听一个,个个都想称霸。周边邻国更虎视眈眈,我大夏帝国危在旦夕,我、我已力不从心了。” 韦誉一激灵,想到《转轮图》,《太古纪事》的附图。 . 《太古纪事》分两个部分刻录于龟甲,正文在腹壳,附图在背壳。 正文字体系夏篆,清晰明了,众人皆知晓。 附图就着龟纹设计成形,加之凸出易磨损,一般人很难看出这竟是一幅画图。 前些日子在州来国,韦誉遭到一些来路不明人的袭击,幸亏黑夜女及时出手相救才免于一死。 也就那一天那一时刻,韦誉顾不得攻防,只顾傻傻地着看她。他看清了,也看呆了,她不仅身手非凡,而且身段超绝,只可惜始终看不到黑纱巾蒙着的面容。 更令韦誉惊异的是,事过后的数天,他一直能感觉到黑夜女薰衣草的香味就在身边。他四下寻找,哪儿也没她的影子。怏怏不乐中取出《太古纪事》,终于发现,她的特有香味来自这一奇书。 韦誉复将刻录《太古纪事》的龟甲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终于看出名堂。 龟甲背壳上的纹路,显得湿漉漉的,比起以前清晰多了。韦誉小心剔取一点仔细观看,原来是殷红的血。 她那特有的薰衣草香味就来自这血。 乱葬岗黑夜中,他仿佛看到,她在暗中流泪。 这一次死里逃生后,他仿佛看到,她曾为他流血。 当他再凝视那留有她的鲜血、她的芳香的龟纹时,眼睛为之大亮,这竟然是一副构思极其精妙的轮回图。图如车轮,他给它取名《转轮图》。 通过对照纪事正文,他反反复复地推转着每一轮区,仔仔细细地计算着每一次增益和减益,终于有一天他推算出夏国行将灭亡。 在玉问筠一声长叹后,他很想把自己的推算告诉这位发小,这位有着雄才大略却又反复无常的暴君,但,最终想想还是没有。目前,他无力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正如他还推算出,他自己同黑夜女有着命中注定的一段前世姻缘,结果如何,依他目前的修为和灵力,还不足以推转出来,那就走着瞧好了。 . 玉问筠换个话题。“小誉,哥想玩个游戏。” 一心想当和事老的阿彤立即拍手称快:“好啊,好啊,带我一个!” 玉问筠十分疼爱地笑道:“肯定有你一个。” 韦誉知道,这不会是简单的游戏,便问:“怎么一个玩法呀?” “打赌。” “喝酒?” “不喝酒,定终身。” “定终身?愿听其详。” 玉问筠神情严肃起来:“你是知道的,为了挽救日薄西山的大夏帝国,我一定会动用灵力。过去,我太自信了,坚信无须动用灵力就可翦除异己,进而灭绝诸侯,最后一统娥曦。可事到如今,一言难尽!” 韦誉趁机劝说:“筠哥,你没有动用灵力是对的。你错是错在久握权力,再无约束,野心膨胀,荒淫无道,耗损国家元气,伤害百姓利益,以至于反夏四起。现在,小弟斗胆再次进言,今后无论发生什么,请筠哥千千万万不能动用灵力。” “好!那就此作赌。赌个我这被世人称作暴君、称作魔头的,到底会不会动用灵力来挽救我大夏帝国。” “啊……这如何赌来?” “就赌我若动用灵力该怎样怎样,若不动用灵力又该怎样怎样。” “赌注就这‘定终身’?何为‘定终身’?” “没错!兄弟,愿赌吗?” “一言为定!” “唰唰”两声,玉问筠拔出佩剑,划落两个宫灯:“愿赌服输!食言者,即落灯是也。” “请!”直到这时,韦誉才起立,上前一步:“开赌吧!” . 玉问筠斩钉截铁:“赌,赌我大夏帝国国君玉问筠,会不会动用神授之灵力。” 韦誉截铁斩钉:“赌,赌我大夏史官韦誉,坚信夏王无论何时何地,遭遇何种情况,绝不动用神授之灵力。” “倘若韦史输了……” “不,不,不能这样,筠哥!” “呵呵,看把你吓的。”玉问筠改口:“倘若韦史赢了,将赢得大夏公主玉湘彤为妻。” “啊……”尽管韦誉聪慧过人,此时也目瞪口呆:“还有这等赌注?” “愿赌服输!”玉问筠随手用剑挑起一个宫灯。 “哪有哥娶妹子为妻的。”韦誉偷偷扫一眼阿彤,不敢正眼相看。 羞得阿彤一溜烟逃离这奇特的赌场。 “别再瞒我了,是不是还想着她?” “……” “好,那我成全你俩。”玉问筠将剑上宫灯抛出:“倘若韦史输了,只要能活着,任其娶那黑衣女子。” “你说什么?” “我说你浑蛋!唉,这黑夜女叫什么名字?” 狂笑,一声声狂笑,玉问筠疯了一般狂笑,整个宫殿在狂笑声中颤抖着。 韦誉冲上前,一把扯住玉问筠,说道:“你为什么这般傲慢,这般固执?你能不能不再为难我,好吗?” 玉问筠猛将韦誉双手甩开,笑道:“你又为什么这般傲慢,这般固执!你能不能也为我考虑考虑,好吗?” “什么事我都可以退让,唯独感情不能有丝毫亵渎!我向你承认,我的的确确爱上了那个黑夜女,从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爱上了。你,难道你不也爱着她吗!至于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是不?但是,无论怎样,我会至死存有这份爱。尽管至今我还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 “没想到你比我还固执。好,让我们来世再做兄弟吧。” 玉问筠猛挥宝剑。 “报!”正在这时,一将官急急忙忙奔上大殿:“夏王,州来国妖女崔代珊率兵攻来!” 玉问筠更是一声声狂笑,猛将宝剑劈下,怒触不周山一般劈断龙案,声振寰宇,顿觉天柱折,地维绝。 . 刀斧手和王宫卫士蜂拥而入。 韦誉一边四面应战,一边大声呼喊:“筠哥,你听我说!” 围杀圈越来越小,韦誉大骂玉问筠:“你这魔头!你这暴君!韦誉就是死,也要阻止你动用灵力。如果你动用灵力,难道就不介意我也动用灵力?” 玉问筠止住狂笑,恶意更盛:“哼!就凭你的灵力,我会介意吗!” 韦誉摇摇头,叹口气,语气低下八度:“好好好,我问你,如果我依了你,你真的信守诺言?” 玉问筠也叹口气:“你呀你,你要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你真浑蛋!” 急急奔回宫殿的玉湘彤像一株寂寞的薰衣草,一阵阵哽咽,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流落一地。 等待,漫长的等待,阿彤从过家家时就真诚地等待着,今天,真的如愿以偿? 也就在这时,韦誉还闻到另一种薰衣草香味。 玉问筠也闻到了。 玉湘彤也闻到了。 整个大殿所有人都闻到了。 更浓郁,更鲜香,更隐蕴着一分孤寂、一分冷艳、一分清纯、一分执著…… 异域薰衣草香味中,一片片紫色的小花飘落…… . 【后记】 . 白塔寺。 千年台阶,一步千年……走过五亿五千万年。 沧桑。 一页一页翻过,有一页,抬头写着“七族幻想录”。 其后一行行,有一行写着“一劫千轮回”。 接着又一行,像副题,又像题记,写着:劫数一定,轮回千番。 下面有一片段,记载: 韦誉——男,太古天界神将军黎煊第N轮回化身。第一次三界大战结束后,黎奉命下凡,成了娥曦大地主人玉玦族的监察者。此番轮回中州大夏帝国,官拜至史,仅次于夏王一人。 慕伊——女,太古开阳神君彗翼之女第N轮回化身。封印之前疯狂爱念着神将军黎煊,封印之后天皇念其性善和德行,罚其轮回千次,追随和帮助黎煊化身监察玉玦,功德圆满,方能同黎煊结成神仙夫妻。此番轮回夏国,全家遭暴君斩尽杀绝,独自一人获救后便隐姓埋名,如黑夜一株孤寂的薰衣草,信守着承诺,等待着爱情,等待着光明的到来。时人仅知黑衣女。 玉问筠——男,玉玦族大夏帝国第n代君主玉鲧的乳名。 玉湘彤——女,玉问筠之妹,与韦誉青梅竹马,深爱着韦誉,亦如薰衣草一般静静地等待着相同(湘彤)的真爱。 崔代珊——女,玉玦族人,诸侯州来新任国王,也深爱着韦誉,也在默默地等待着红羊劫尽真爱到来。 . 爸爸在键盘上迅疾敲定以上文字,笑了。 儿子在一边问道:“爸爸,又有什么笑话了,讲给我听听,好吗?” “一个特有趣的故事,让世界充满爱的故事,我这就讲给你听。” 爸爸抚摸着儿子大大的头颅,一边说着,一边暗忖: 这,应该是第一千次轮回了吧? 一个好的故事,本不该有始,也不该有终,一如岁月。 抬眼望,金星高悬夜空,特别特别的刺目,就像天神的战车。 他又赶紧祈祷: 但望这是最后一次!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世界永远一片光明! 爸爸突然生发新的灵感:孩子,就看你的了,就看你们的了…… . 想到这里,爸爸又迅疾地敲上一行: 小男孩(另起名)——男,太古天界神将军黎煊第一千轮回化身。第一次三界大战结束至今已逾年头计…… .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