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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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如风

[都市言情] 《花落燕归来》作者:无心完美(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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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争吵
  就这样,黎志东走进了我的生命里。人生真的很奇妙,这个曾经被我一再否定的男人居然成了我的男友。不过他真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明明是很高兴地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但偏偏又要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一脸我是老大我做主的表情但在私下里他又象个孩子似地依恋着我,尽管有时候我会对他这种奇怪的反差觉得莫名其妙,但在大部分与相处的时间里我总是沉醉他对我的宠溺和温柔之中。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经常要出差到临近的城市去检查安装进度,绝大多数情况下他总自己开车去,当天去当天回,我担心他开快车出什么事情,经常会劝他如果太晚了就不要赶回来,但他不听,总是要赶回来与我见面。有时候恨不得已经十一二点了,他仍然会到我家找我,我怕打扰爸爸,总是悄悄地跑到楼下与他在车上相会。
  这个时候的黎志东是缠绵而热情的,他会把车子停到小区后面的停车场里,然后和我一起坐在后座。其实恋人之间的话题并不是很多,不外乎他跟我讲一讲这一天他都做了些什么,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而我呢,多半会跟他汇报一下秦依的婚礼准备情况,但无论是什么话题都会在对方那里得到响应,所以即使再无聊的话题在恋人的嘴里也都是津津有味的。有的时候,黎志东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拥着我,把头靠在我身上,我也会温顺地依着他,和他一起享受着那种只有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甜蜜和静谧。
  让我微微有不安的是,有时候黎志东抱着我,微闭着眼睛似乎正享受着和我在一起的时光,但神情却有些忧郁而压抑,似乎陷了沉思,而那样的沉思却是我不知了解的,那种感觉让我有些害怕,但到底害怕什么,我却说不清楚。曾经有一次我故意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心里面还有旧情未了,他笑我想得太多,然后说了一句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很少去想过去的事,因为没什么值得想的……我只是害怕未来……”,他说。
  “未来有什么可害怕的?”我问,事业上,他的公司基本上已进入正轨,在感情上,我们互相依恋,我想不出有什么好忧虑的。对于我这样的诘问,黎志东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很多时候他回应我的是火热的吻或者深情的拥抱。
  秦依的婚礼准备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有许多人见证了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受邀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喜宴的准备工作显得宏大而繁重。其中最不凑巧的一件事情就是婚宴酒店的确定,她选定的日期绝对是个良辰吉日,因为那天C城的大小酒店几乎被都被提前预定了,最后秦依是逼着罗毅去他上司那里连求带哄的才总算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结婚确实是一件累人累己的事情,而秦依又一再坚持要把婚礼举办得隆重而又特别,这简直就是一件挑战极限的事情,临到婚礼前的一周她不得不完全放下“申译”的工作,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来。罗毅不是C城人,他是家中独子,他的婚姻大事被父母及亲戚视为头等大事,许多亲戚也因此提前来到了C城,食宿安排成了一件繁琐但又必不可少的事情,秦依和罗毅生怕照顾不周弄出什么乱子来,整天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几天下来,不要说新郎新娘了,连我这个临时助理都觉得头大无比。
  黎志东的工作也很忙,但每天仍会在紧巴巴的安排里挤出时间来找我,我隐隐觉得他好象对我有一种奇特的依恋,我一方面觉得甜蜜,一方面又觉得他似乎对这份感情显得有些忧心匆匆。每天上完班之后他就开车到秦依新房楼下巴巴地等着我早点收工,而我又不得不在那里整理这个安排那个,常常是等我下楼的时候,他总是拉长个脸在那里盼着我,还有好几次我下来得实在有些晚了,他居然在车里面睡着了。
  有一次我又晚了,他的臭脾气上来了,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结婚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我拍拍他的脸,“再忍耐三天,三天之后秦依就嫁作他人妇了,我天天陪着你……”。他开始发动车子,之前就好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然后他送我回家。
  我不知道是我太敏感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黎志东似乎很排斥结婚这件事,虽然我和他从来没有讨论过结婚这件事,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在秦依结婚这件事情上,他一直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似乎觉得这两个人正在干着天下最愚蠢的事情一样,对此我心里微微有些不满,但我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
  他已经在市中心的一家生意红火的饭店订好位置,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点了,我和他都有点饿了,很快点了菜。
  吃饭的时候,我跟他讲起了秦依今天试穿婚纱的情景,在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下,秦依的身材已恢复了不少,那件露背式的婚纱把她的曲线勾勒得婀娜多姿,秦依甚是得意,不过在罗毅那里却并不讨喜,罗毅皱着眉头说露得太多他都觉得头上冒绿光了。大概在男人心里,看别的女人生怕不够暴露,但如果是自己的女人就只能留给自己看,万万不能给别人占到半分便宜。讲到这里,我笑了起来。
  “我以后也要学一下秦依,试婚纱也要那种暴露一点的……”,我说。
  不出我所料,黎志东立刻脸黑黑地瞪我:“你趁早给我打消那个念头!你只能露给我看……”,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
  我白了他一眼,闲闲地回了一句:“你急什么急?!我又没说要跟你结婚!”
  “见鬼,你不跟我跟谁——”,他的话忽然嘎然而止,然后话锋一转:“结婚有什么好?你看别人结婚你都累死了个半死,到自己结婚那不死定了?!”
  我的心微微一滞,他的话说得是没错,可为什么我听了会觉得难过呢?我在心里默默地想。但我不想跟他讨论这件事,或者秦依结婚的事刺激了我,或者随着青春将逝我的心确实是恨嫁的,但我还没有沦落到必须跟与你谈恋爱的人据理力争地去讨论男人和女人相恋之后应该结婚生子的地步。
  “呵,是啊,结婚是挺累人的……”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抬头看他,心却在下沉。他的脸色明显一缓,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却让我更加难受,我忽然间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庸俗,那所谓的一纸婚书原来对我仍有莫大的吸引力,我在心里暗暗地鄙视自己。
  对于结婚这两个字,一向粗线条的黎志东似乎特别敏感的,他总是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话题,但非常不凑巧的是,秦依的婚礼是个活生生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尤其是在知道和我黎志东的关系之后,她更是经常问我何时把自己终结掉,甚至突发奇想地产生了要和我同一天结婚的念头,对于她的提议我一笑而过,但在心里面多少仍有些触动。我已经二十八岁的,有一颗恨嫁的人并不奇怪。而此时此刻,黎志东的反应话让我心里的更加不痛快起来。
  “不过,好象……我并没有逼你和我结婚,志东,”我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我的话让他明显地紧张了起来,“你该不会还在考虑姓陆的那个小子吧?!”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心里忽然又是难过又是委屈,或者他是考虑到我以前和乔树曾经的那一段才会对我如此没有信心,但平心而论我还未够格算得上是朝三暮四的女人,如果不能全意全意地对他我又何苦跟他在一起,他居然连这个都不能体会吗?无名的怒火在我心里燃起。
  “哈!你未娶,我未嫁,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他半天没说话,我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吃菜。过了一会儿,他掏出烟点燃了一支默默地抽了起来,我知道他一般只在压力大或者心情烦闷的时候才会抽闷烟,我的话一定让他非常地不痛快。
  “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系?”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似乎在强压怒气。
  “也没有什么联系……不过他偶而会给我打电话……”,我实话实说,总不能做了你的女人就和全天下的男人断交吧?!我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哈!他对你还真是不死心!”黎志东的声音高了起来。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已经濒临爆发的临界点了,除了在结婚这件事上我和他有分歧之外,陆云曦和乔树也是我和他的禁地。对于乔树,我和他会潜意识地回避这个名字,而陆云曦,在那次我跟他挑明态度之后,他偶而也会跟我通电话,但话题绝对是仅限于朋友的,这些我从未对黎志东隐瞒过。如果我够冷静的话,我现在应该立刻结束这个话题,可惜我没能做到。
  “不死心又怎么样?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别人的事我管不了!”我针锋相对。
  我的话一出口,他立刻变得脸色铁青,“你是不是准备在我和他中间选一个?”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出了一句让我忍无可忍的话。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女人不会一意一心地跟我!”
  我赫地站了起来,浑身发抖地看着他。
  “我是怎么样的女人了?我这样的女人怎么样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这样的女人,又何必来招惹我?黎志东,你自己弄清楚,当初我并没有求着要来跟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要冲出眼眶,我哽咽得说不下去,心里面悲愤交加,我这是怎么了,明明说的是别人结婚的事情,怎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没有一心一意地跟他?!这个世上谁都可以说我没有一心一意,唯独他不行……我抓起椅子上的手袋冲了出去,包厢的门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急急地冲出饭店大门,忽略掉别人诧异的目光,眼泪仍然哗哗地流着,我用手背擦掉它,拼命地命令它快点停止,可它们完全不听指挥……我转入大街左边的一个小公园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黑夜里行走,其中有许多或抱或搂的情侣。我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在一个石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开始还以为他会追出来,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心里的失望越来越多,或者这就是爱情的自然规律,总有一天浓情会转淡,曾经的热情宽容终将淡去直至完全消失,而我的,不过是这浓情转淡的一天来得稍快了一些而已……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傻傻地想着,直到手机的铃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黎志东的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终于想起我来了,我摁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小影?”他的声音很焦急。
  我没有出声,过了几秒钟,我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把手机放回包里。
  他的声音只会勾出我的眼泪勾起我的伤心,我宁愿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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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婚礼(一)
  我又在那个小花园里坐了一会儿才决定回家,站起来的时候腿脚都有些发麻,女人在伤心的时候都会有自虐的倾向,至少我是这样的。从那个小花园到我家差不多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我却宁愿走着回去,我心里恨的是黎志东,可受惩罚的却是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快十一点的时候我才疲惫不堪地走到我家楼下,在包里掏大门的钥匙,一个人影出现在我身旁,我惊了一下,是黎志东!
  他看着我不说话,表情焦虑而阴郁,一身的烟味。我不看他,转头继续在包里掏钥匙,直到手被他抓住。
  “小影,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刚刚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很艰难地跟我道歉,似乎是被别人强迫而来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姓陆那小子的没那个意思…… 只是太心急了才会那么说!”,他含含糊糊地解释。
  “他叫陆云曦,人家有名有姓的……干嘛要这么称呼人家?”我纠正他。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下才又说:“好了好了,反正我刚才没有说你三心两意的意思……”。
  都说爱情的心里揉不进半粒沙子,我想也是的,他宁事息人的态度并不能让我满意。“我是不是三心两意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所说的我这样的女人,我倒是很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我问他。
  对于我的质问他显然没有准备,愣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答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黎志东在这方面是没有辩才的,但他的回答显得敷衍且毫无诚意,让我很难咽下心中的郁气,而另一方面我觉得确实有必要和他正面讨论一下关于结婚的事情。
  “志东,你和我交往,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结婚的打算?”我很直接地问,我心里甚至有一个更敏感的问题,或者他认为我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女人?在内心深处我想我是自卑而缺乏信心的。
  他立刻沉默了下来,我看着他,心一点一点地冰凉了下来,他的沉默其实就是一种默认,原来这一次狭路相逢的爱情也不过是一场演出,落幕之后一切都会消烟云散。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地说了一句:“我现在还不想结婚……”,这个回答不出我料,但也足够让我灰心绝望,我笑了一下,不想再去追问其中的原因。我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转头看他。
  “我很高兴你没有说什么谎话来骗我,但很抱歉,我对这样的关系没有信心,我想……我们都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这样的关系,……你……你走吧!”说完我不再看他向楼梯走去。
  他忽然拉住了我:“小影,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结婚……那一张纸……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压抑,我的心微微一软,但自认是个传统的女人,我无意于自欺欺人。
  “是……很重要!”我低低地说,心里莫名地生出些许期盼来,但他的手一颤接着便把我的手松开,我心里一酸急忙转过头去。
  “再见!”我跟他告别,不再看他,转身上了楼。
  所谓再见,有时候也是再也不见。可是再也不见,这对于正在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想劝服自己让自己能够理解甚至接受黎志东所谓的只谈恋爱不结婚的想法,可最终我做不到。骨子里我仍是一个极其传统的女人,虽然我并不急着结婚,但要如此洒脱地去面对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我做不到,而且我已经丧失了那种为之等待为之奋斗的能力,曾经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来等待另外一个男人早日结束他所谓的不幸婚姻与我终成正果,但最后的结果只证明了我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现在抽身或者还不算太晚,我不断地安慰自己,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做得很失败,爱上他不算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但要忘记他则是一件更为困难的事情。
  那天晚上半夜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短短一行字: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不想结婚。我想这样对我所说的那句重新考虑两人关系的回应,我没有回复,也没有办法回复。
  之后,我们便断了联系,他不来找我,也不给我打电话,连一个短信也没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就是我的黎志东的爱情写真。
  可心里的痛苦与思念却是另外一回事。别人都说恋受中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于我,没有了他的讯息,每一天都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思念他的笑容他的霸道,他温热的唇热情的拥抱,从别人身上偶而传来的烟味也可让我陷入痛苦而疯狂的思念中。秦依的婚期马上就要来到了,我仍旧去她那里帮忙。而且按照之前的约定,我还要充当一个重要的职责——伴娘,秦依让我去婚纱店里试了一套伴娘服,是一件设计简洁的浅米色礼服,既要衬托着新娘的亮丽又不能夺了新娘的风采,在试衣间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如果有一天我也象秦依那样穿着美丽高贵的婚纱步入结婚礼堂,如果身边的男人不是黎志东,我还能笑得出来吗?我还会觉得幸福吗?眼泪忽地流了下来……
  秦依发现了我的变化,问我怎么了,还说为什么没见黎志东来等我了。我强打精神跟她打着哈哈蒙混过去了,说他这几天正好出差去了外地,秦依相信了我的话。
  两天之后,秦依的婚礼如期在**酒店举行,而我的心也趋于崩溃边缘,身体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喉咙开始隐隐作痛,这是感冒的前兆。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至少应该坚强地挺过今晚,一定要让秦依的婚礼完美无暇,我不断地告诫自己。
  五点半开始,秦依和罗毅、伴郎、我就开始在酒店门口站着了。伴郎叫周向南,之前在秦依的新房里跟他见过几次面,是个能说会道的小伙子,据说他酒量奇好,从来没有醉过,我开始还不相信,后来是眼见为实了。
  六点钟之后受邀赴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罗毅和秦依不断地致谢上烟,我的主要工作则是收红包,当然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微笑致谢。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的腿有些发酸了,秦依还穿着双一寸高的红色高跟鞋,没人来的时候她就赶紧靠在罗毅身上歇歇,周向南倒是没事人儿似的跟我们有说有笑。过了一会儿,周向南的女友也来了,我与她是第一次见面,她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冲周向南眉开眼笑地开玩笑:“伴娘长得不错嘛,你小子站在这里太不般配了……”,周向南不以为忤回了一句:“马马虎虎,凑合过了今晚吧……”,他的话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女友立即跟我解释:“你别见怪啊,我跟向南开玩笑开惯了!”,随后又瞪了周向南一眼,暧昧地说了一句:“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两个人随即便有了眉目传情的味道,我和秦依、罗毅全都笑了起来。
  但随即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黎志东出现在我们面前。五月的天气,他穿了一件薄棉衬衣和休闲西裤,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相对于我内心的落魄和凄惶而言,他应该算得上淡定自如从容不惊了,我想。我回避他投向我的目光,因为害怕从他眼里看出不在意或者谈漠,更不想让他从我眼里看出难舍与痛苦。
  “志东,晚上我就把常影还给你,你再坚持几个小时……”,秦依一边从他手里接过红包,一边跟他开玩笑,还转头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抽了抽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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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婚礼(二)
  “好的,一言为定!”,他答道,眼神却看着我,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向里面的大堂走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拍我,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似乎是对我说的,但我却猜不透原因。但无论如何,因为这个,我变得心神不定起来。秦依和罗毅的亲戚朋友真的是很多,我不停地接收红包机械地微笑,结婚确实是非常非常累人的,但这样的辛苦对于秦依而言或许是值得的,因为从头到尾她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容,甚至在面对一个绝对不适合今晚这个场合出现的女人时。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华丽得近乎妖娆的衣服出现在我们面前,她面朝秦依,眼神却斜斜地瞟着罗毅,罗新的神情显得很紧张。
  “毅,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通知我呢……”,她对着罗毅吃吃地笑着,然后向秦依伸出手来,“你好,新娘子,我叫冯小美,在澳大利亚我和罗毅是室友……”,她故意拖长了最后两个字,神色之间的暧昧之意简直是昭然若揭。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年头的男男女女真是太复杂了。
  罗毅紧张地叫了一声:“小美,你……”,我看他额头微微地冒汗,心下也急了起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摆明了是来者不善,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向南,希望他能来点急智把这个女人弄走。
  秦依却笑意吟吟地伸出手来与她握手:“啊?原来你就是小美啊,我常听罗毅提起你……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她的话不仅出乎我和罗毅的预料,那个冯小美大概也是吃了一惊,半天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冯小姐,您请往这边走……”,周向南赶紧引着那个女人往里面走,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向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我松了一口气,再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乔树。
  我叹了一口气,秦依真是会选日子,罗毅和我的前情旧事都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被摆上了台面。不过,乔树是一个人前来的,对于他来说,这个场面还不算复杂。罗毅很熟络地跟他打招呼,乔树看了看站在秦依身边的我,我也平静地看他。他的鬓角有了几丝白发,似乎老了一点,恍然想起他今年已经三十八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微微有些感叹。
  “两位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他向秦依和罗毅祝贺,两位新人给他回礼敬烟,他点燃了吸了一口,转头看我,向我伸出了手:“你好,常影,好久不见了!”,这让我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他会象上次一样装作不认识我呢。
  我伸出手与他回握,“你好,乔先生,好久不见!”,我只能这样,客套对客套,我的眼神与他的相遇,他的目光依旧深邃而专注,可我已经无动于衷了。他向我们微微颌首,转身向大堂里面走去。秦依和罗毅跟我解释,说之所以能够订下这家酒店主要是拜乔树所赐,这个我相信,创世现在已是C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乔树的人面自然极广,但我不习惯秦依和罗毅对我小心翼翼跟我解释地模样。
  “不用这么小心地跟我解释……我跟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我笑着说。
  接下来,在《结婚进行曲》的音乐中,秦依和罗毅款款地进入大厅,证婚人开始发言,我和周向南站在旁边静静地观望着。这是一场中西合璧的婚礼,其中有一个环节还专门参照了西方人结婚的习俗。
  “罗毅先生,你是否愿意娶秦依小姐为妻,与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秦依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罗毅先生,与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他们彼此肯定地承诺,秦依的眼睛里泪光闪动,我的心也感动无比。我相信秦依一定会象她刚才所答应的那样忠于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而罗毅,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相信他在此刻也一定是怀着一颗感动感恩的心在回应着秦依,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的眼角微微有些润湿。
  秦依和罗毅只草草地吃了两口就去换衣服去了,接下来便要进入了婚礼中最繁锁最辛苦但又必不可少的一个过程就是敬酒,C城人的习惯,这个敬酒必须是每桌必须敬到敬好,直到一桌的人全部满意才能轮到下一桌,在这个过程中新郎新娘被灌酒或者被恶作剧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伴娘和伴郎的最大作用就是帮新郎和新娘挡酒或者协助新人成功地获得每桌宾客的满意。
  周向南的好酒量现在发挥了最大用途,他大包大揽地帮罗毅喝下了不少酒,其中更有把白酒红酒啤酒混在一起调成了的“鸡尾酒”,到后面我也不幸地成为恶整目标,尤其是那些年盛好事的男性,我和秦依简直是躲都躲不过去,考虑到秦依还要应付晚上客人闹洞房的场面,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一杯杯的红酒白酒啤酒喝了下去,周正南估计是当伴郎的经验比较丰富,不时递给我纸巾让我把酒吐到纸巾上,但即使是这样,对于不胜酒力的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八点半的时候,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话别离开,其中一部分人开始往罗毅与秦依的新房赶去,秦依和罗毅也准备从酒店回新房了。我和周向南的使命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送秦依和罗毅上车的时候,我的胃开始难受起来,但我不想让秦依看出来,拍拍她的肩膀,“新房那边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好好应付吧!”,这是我之前就和她说定了的,秦依点点头。我忽然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依依,一定要过得幸福!”,秦依使劲地点点头,和罗毅上了车。
  我转头跟周向南道别,问我还行不行,我点点头说自己没事,他挥着手跑向正在旁边等她的女友。
  胃里越来越难受,翻江倒海似的,我赶紧往卫生间跑去,在里面吐了个七荦八素,吐完了,胃停止了翻腾可又开始绞痛了起来,我坐在马桶盖上蜷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上,想起已成路人的乔树,想起今晚黎志东在我面前的淡然从容,忽然间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多少恋情回想时只剩结局和起头
  喝一口温柔却跌进灭顶的狂流
  会以为除了彼此再没有别的拯救
  想必是没经历过爱里躲着的不自由
  想当然那些日子人别无所求
  爱意深的深的恨不得互为血肉
  更怕有人说你为爱昏了头
  给了所有还问对方说够不够
  他是你唯一的乐趣唯一引诱
  他是你唯一担忧什么事你先低头
  失去他你怎么会轻易罢休
  爱从不逗留来去都不给理由
  他只给结果它来时对谁都是予取予求
  爱从不逗留只由人堕落或是成熟
  若是它真的要走不会理会你是不是一无所有
  这是一首曾经让我感动与感悟过的歌。是的,爱从不逗留,来去都不给理由,你只能选择堕落或者成熟。可于我而言,堕落或者成熟,到底有什么差异?身上的痛加上心里的痛,让我无法呼吸……我想起了妈妈,孩子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自私的,我快乐的时候想不起他们,只有痛苦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想到这里,我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衣服,把身上的礼服换了下来,然后对着水龙头用凉水拼命地洗脸,如果泪水可带走悲伤,大哭一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过了好久,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因为哭泣我的眼睛看起来仍是红红的,可我还得要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不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九点半了,一片狼籍的婚宴大厅已被酒店的服务员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我向大门外走去,“常影!”忽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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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委屈
  我怔了一下转过身,乔树出现在我面前,看样子他似乎已等了很久,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曾经这样热切的目光多少次在落在我身上让我心动不已,而如今它却显得那么遥远陌生。
  “有事,乔先生?”我说。
  他有些意外,或者他以为我会欣喜若狂扑向他才对?“影,你没事儿吧,我看你今晚喝了不少酒?”,他有些讷讷地。
  “我很好,谢谢乔先生的关心,”我仍然用生疏的口气跟他客套。
  “影……你别这样,好吗?”,他向我靠近了一步,试图来拉我的手,口气也变得温柔无比,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乔先生,请您自重!”
  他仍不死心,继续向我逼近,“影……我知道……以前的事对你很不公平……但我……一直忘不了你……”他用伤感的口气叹道。
  他的话并不让我反感,甚至也让我生出几分感伤,毕竟我最美丽的青春年华都耗上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可他叫我的名字却让我反感到了极点。
  “乔先生,请您叫我‘常影’,单叫我一个‘影’我都不知道您在叫谁……难道您对目前的婚姻又不满意了,还需要我来帮你再开辟一条新路?”我尖刻地讽刺他,我终究还是一个小心眼的小女人,心里仍是很难平复他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这件事。
  我的话刺痛了他,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既狼狈又挫败,“常影,我知道你心里仍在恨我……对不起……”,我看着他,这个比我年长十岁的男人,我曾经象崇拜神一样崇拜过的男人,现在他在跟我道歉,我的呼吸顿了一下,是的,他是欠我一声对不起,可一声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我的妈妈终于还是离我而去,我的青春仍是在指缝间溜走了。事已至此,无论我多么纠结于往事,发生的已然发生,说再多激愤的话也无济于事。
  “乔树,你和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事情何必再提,你现在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也希望你能如此!”我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他笑了笑,说:“我明白了,唉,我只想碰碰运气……”。我看出他眼里闪过一道迷茫,心里微微一哂,有的男人可以成功地打拼事业,但在感情上永远弄不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想明白只想不断地追求新奇的感受,我不知道乔树到底属于哪一种,但于我,只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这个男人让我痛切肌肤,也让我蜕变成熟。
  而现在,我很感激他,因他没有与我过多地纠缠,在某种意义上这证明他至少是尊重曾经的那段感情的,不致让我更加鄙视我自己。在酒店大门口我与神色黯然的乔树道别,曾经过去的那一段谈不上完美的爱情终于被我们划上了一个句号,从此他将彻底地走出我的生命。但是,命运还给我安排了什么呢?我把这个男人放下了,然后又轻易地让另一个男人又走进了我心里,这一次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我开始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五月的夜晚仍有些许的凉意,我把衣服收紧双手抱着放在胸前,胃仍然难受得要命,我开始冒冷汗,真希望这条路能够缩短一些。耳边忽然听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我微微有些诧异,下意识地转头看,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我身边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是黎志东的车!
  “上车!”他打开副驾驶位的门对我说。
  他那副算准了我会上车的样子让我微微有些不满,但从他车旁边开过去的自行车上的人开始频频用不满意的眼光打量我,而且不远处有个交警也在往这个方向看,但他仍然一副满不在乎与我不无关的样子在那里等着我,我有些恼火,但接下来我看见那个交警开始往我们这里走过来,我咬咬牙,坐进了车里,车子随即便飞驰而去。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这让我更加恼火起来:“黎志东,你是不是觉得吃定了我?”
  “没有——”,他否定,过了一下他转过头看我:“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他嘴角似乎仍挂着该死的笑意,说着故意踩了一脚油门,我的身体立刻被一股莫大的力压在座位靠背上。
  我又气又怒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按捺不住地叫了起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仍旧是沉默是金,我微微有些不安,这个家伙一向不按牌理出牌,天知道他想做什么?!
  车子驶入一条陌生的街道,我有些紧张,“现在要去哪里?”我想问,但随即我就闭嘴了,因为在转角处我看见他居住的那幢大楼。车子进入地下的停车场,熄火之后他取下钥匙,看见我仍是一动未动地坐在那里,我确实生气,不过现在我没有力气跟他怄气,胃疼得厉害,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下车。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沁出来,我想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你怎么啦?”黎志东总算是发现我的不对劲,他伸过手来探了一下我的额头,接着又帮我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拢到了耳后,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他做得自然而随意,提示着我和他曾经的亲密,也牵动了我心里的那份酸涩和委屈,眼泪忽然就出来了,我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但他的手一用力就把我的下巴定住了。
  “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差?”我的样子大概把他吓了一跳,他的神情和声音明显地紧张了起来,我的眼泪也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胃痛……”,我吸着气小声地说。
  他随即下了车,绕到我这边把车门打开,然后把我从座位上抱了起来,大步向另一边的电梯口走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他不理我,径直往前走着。还好,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了,电梯里并没有人。他的手臂有力而舒展,身上传来淡淡的烟味,既让我心安又让我产生了一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幸福之于我,大概也是如此吧,我想。
  黎志东的家在十二楼,在七楼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接着进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那女人用怪异的目光看了我和黎志东一眼之后便立刻目不斜视地看着头顶的楼层显示屏,我尴尬万分,看了看黎志东,想让他把我放下来,不用走路靠着站着,想我还是做得到的,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反而在手上加了一分力气。
  “妈妈,我也要抱!”小男孩突然说话,清脆的童音打破了电梯间的平静,我原本就有些尴尬的心情立即呈几何倍数飞涨,我羞愧万分地看了黎志东一眼。
  “抱什么抱,你已经长大了!”女人断然拒绝了小家伙的要求。
  “我不嘛——,阿姨都可以抱……我为什么不可以?”,小家伙的逻辑推理还真不是一般地强,我这个成年人绝对没有起到良好的表率示范作用,无地自容……
  “阿姨生病了,小孩子不要乱吵!”黎志东忽然一本正经对小孩子说,我估计他生气的样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足够恐怖了,因为下一秒里电梯里立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正在这时,十二楼到了,黎志东抱着我大踏步地走出电梯,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胃却越来越不争气地痛起来。进门的时候,他终于把我放了下来,在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总算把钥匙找了出来,开门之后他扶着我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帮我脱掉鞋子,我也自动自觉地蜷缩成一团。
  他找了一条毛毯给我盖上,又拿了一个抱枕给我枕着头,接着便问我晚上吃了什么,我想了想答不上来,他又问我是不是吐了,我点头。他拧了一下我的脸,半是生气半是无奈。
  “看来以后得给你下条禁酒令了……你这个女人,喝了酒不是跟别人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他如是总结我的饮酒表现。然后,便站起来拿起钥匙往外面走去。
  “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你乖乖地给我躺好!”临出门的时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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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情
  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毛毯盖在身上,我不再觉得冷得难受,胃似乎也略微地好转了一些,我猜想因为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空腹饮酒,吐了之后胃里就空了而且又吹冷风,胃才会这么痛。毛毯和枕头上都有黎志东的味道,闻起来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因为这个的味道,一时间里心中有千百个念头转过,可千转百回之后,仍是理不出一丝头绪,不知道是疼痛让我的思维失灵,还是他忽然间表现出来的让我百感交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回来了,手上还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他一边问我好一点了没有,一边往厨房走,过了一阵子我闻到一股肉粥的香味,接他端着一只小碗出来了。
  他在我头后又枕了一个枕头,大概是想喂我喝粥,我撑起来想自力更生,但他大手一推把我摁回到沙发上,然后真的一口一口地喂我。但是很显然,他非常不擅长于这个,刚才举重若轻地把我从地下停车场抱上楼的男人现在喂起稀饭来却是笨手笨脚毫无章法可言。第一口太烫,我被烫得呲牙咧嘴,第二口太满,粥顺着我的嘴角直往下淌,他用勺子在我嘴角手忙脚乱地刮了好几下但仍旧于事无补,一大半碗粥下肚,我脸上鼻子以下的部位全都是粥印了,他也有了满头大汗的迹象。
  “我吃不下了……”我说,他怔了一下,还想坚持,我立刻说:“吃太多了,胃也会不舒服的!”,我的话收到了立杆见影的作用,他有些讪讪收起了碗,想了想,他把剩下的小半碗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晚上我也没吃饱……”,他跟我解释,不知为什么,这个样子的黎志东透出一股可爱的傻劲儿,曾经想过千百遍的下次再见他一定要如何如何地不留情面地打击他的念头忽然间烟消云散。我用奇异的眼神看他,细细地品味着他眼里透露出来的忧虑,看着他额头微微沁出的汗珠,女人很容易被细节感动,我承认自己也不能免俗,此情此景,说一万遍我爱你也抵不上他的笨拙地关怀和担忧,我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毫无悬念地爱我。
  黎志东被我打量得有些不自在了,他站起来又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递给我,又从刚刚拿进来的塑料袋里取出一瓶药,拧开瓶盖拿出几粒出来放到我嘴边,我温顺地吃了药。他又从卫生间里拿出一条热毛巾帮我擦了擦脸,动作仍是笨拙,但笨拙里透着让我感动的轻柔。
  “我好多了……”,我跟他说,热粥加上药物,再加上黎志东难得一见的温柔,我的精神好了许多,他不说话,把我的头抬起来,自己坐在沙发上,然后把我的头放在他身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大概是止痛药开始发挥药效,又或者是他大手带给我的温暖和柔情,我有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我便沉入了梦乡。
  等我从大汗淋沥中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黎志东睡在我身边,一只手围着我,头靠着我,隐约中传来洗发水的清新,我的睡意渐消,我居然枕着他的手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是一夜!这个发现让我惊了一下,脖子隐隐有些酸痛,我下意识地扭了扭,他也醒了过来。我看了看床边的钟,已是凌晨四点钟了。
  “我得回家了,我都没跟我爸说……”,我有些懊恼地嘟哝。
  “我已经跟你爸打了电话了,说你晚上不回去了!”黎志东说,一脸的轻描淡写。他的话让我睡意全无,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你……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他耸耸肩,“说你晚上胃不舒服,晚上就住在我这里……”,我的脸立马心虚地红了起来,但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上次,他也知道你在我这里……”,他坐起来靠近我捉狭地低语。
  我没好气地转着怒视他,却对上他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我立刻没词儿了。止痛药让我出一身的汗,粘粘腻腻地极不舒服,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回家好象太早了。
  “我想洗个澡……”,我摸了一下额头,头发也被汗浸湿,胃已经不疼了,但是全身粘乎乎的感觉让我难受极了。
  黎志东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衬衣和短裤给我。“我没有睡衣……”他说,然后凑近我,“我喜欢裸睡……”,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我立刻送了一个大白眼给他。
  四十分钟之后,我穿着黎志东的衬衣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这是迄今我和黎志东唯一的共同点——我们俩都极其钟爱棉质衣物,但他的衬衣于我确实太大太长了,那条短裤穿上去之后被衬衣盖住了一大半,腰围也不合适,我看上去就象个偷穿爸爸衣服的小男孩,我想了想,索性没有穿短裤就把他的衬衣当裙子穿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这种贪图方便的穿法是极其不负责的,而且后果也极其严重。
  我顶着一头湿辘辘的头发走进卧室,想问他有没有电吹风,我的样子让黎志东明显怔了一下,他从床上下来从我身边往客厅走去,身上居然真的只着了一条内裤,他平时看起来有些偏瘦,但赤裸的时候却是一身精瘦强健的肌肉,虽然曾经和他有过亲密接触,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男性的躯体,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烧起来,头也低了下来。
  忽然,一阵隆隆的响声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他已把电吹风插上电并且开始帮我吹起头发来。
  “我自己吹……”,我不敢转头看他。
  “别动,我帮你……”他在我身后低低地说,声音有些沙哑。
  我只好僵着身子任他摆弄我的头发,房间只有哄隆隆的电吹风声,但空气里却流动着一种莫名的躁动。他的身体在我身后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我,我的呼吸下意识地重了起来,空气里洋溢着暧昧而压抑的味道……
  “你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吗?”我鼓足勇气问他。
  他不回答我,把电吹风对我后背被头发打湿的衣领口吹了起来,大手也随之在我背上轻轻地抚着,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电吹风停了下来,他的身子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可以从后背感觉到他的热量。“那你不知道……你这样穿——简直比没穿还容易让人犯罪……”,他哑着噪子对我耳语,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他的话,身子忽地一轻,他从后面猛地抱起了我,然后压着我和我一起倒在了床上,他的大手也随之从衬衣的下摆覆上了我的肌肤。
  “记得以后不要在清晨挑逗男人……”他咬着我的耳朵低低地吼了一句,说罢便用唇封住了我的惊呼声,穿在我身上的衬衣在其主人的进攻之下形同虚设……
  “你想好了结婚这件事吗?”终于,我逮着机会大煞风景地说了一句话。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哑着噪子在我耳边说,手上和身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的理智慢慢地离我远去,欲望被他一点一点地挑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应着他不断升级的热情和侵袭,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让我就范的,我在模模糊糊中有些气馁地想,但下一秒钟他的动作却让我几乎呻吟起来。
  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脑袋里仍有些模模糊糊,我揉了揉眼睛,身上隐隐传来的酸痛提示了之前的疯狂,我转头看他,激情之后他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悄悄地拿开他放在我身上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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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逼迫
  记得有人说过,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他们总是把爱和性分得很开;可女人却相反,一旦把身体给了一个男人,女人就会下意识地把心交出去。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这样的女人,但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对于黎志东,我的心我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如果没有爱,我不会温顺地跟他回家,如果没有爱,我的身体不会如此愉悦。这个想法既让我快乐又让我忧伤,我爱上了他却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他也如我一般爱我,女人天生就是缺乏安全感的生物,我尤其是。
  我看着兀自睡得香沉的黎志东,心里面涌动的是既幸福又伤感的情怀。不知这样的幸福可以维持多久,也许我应该多学学现在的新新人类,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今朝拥有。我从卫生间里找出自己的衣服换上,悄悄地离开了黎志东的家。
  我回到家后,爸爸并不在家,估计在学校上课。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住了一会儿,心里面似乎有千万个念头转过,但始终不能理出个头绪。秦依的婚礼过后我就得正式到申译上班了,我得整理一下手头的工作。
  我把那些曾经被我束之高阁的办公文具从储物柜的角落里清理出来,居然在一个笔筒的底部发现一张小小的照片,是我和乔树的,照片上我笑颜如花,乔树的眉目间也尽是笑意,后面的背景却是江南风景,忽然想起那年他带我去无锡出差,在工作结束之余我们一起去无锡的街市逛街,这一张是创世销售部小邱起哄让我和乔树照的,那时我和乔树虽然私底下亲密无间但在外面却仍旧是上下属关系。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细心的人稍加留意便可发现端倪,那样的笑容只会在心爱的人身边才露得出来。心里忽然微微一痛,曾经的浓情蜜意,如今只剩下一丝惆怅。何处才是我归途,我的感情到底会在哪里停靠?说来道去,我终是无法逃避心里面最最世俗的期望,结婚生子,做一个最最庸俗的女人。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是一件顶难的事,可于我却是如此艰难,乔树留给我的是一个伤疤,黎志东留给我的会是什么?我不知道。
  忽然想起一首歌词的两句话:你说你爱我到老,现在我还忘不掉,什么天荒地老,不到最后不能知道。呵呵,真的,所谓的天荒地老,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知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志东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影,真的很爱你,结婚……我会考虑,但我需要时间……”。我拿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想关于结婚这两个字,从此以后我不会在他面前再提起,我已卑微至底了。
  六月一日,我开始正式到申译上班了,重新开始的朝九晚五生活并不比我原先想的更难,唯一有些不习惯的是我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散漫而且没有时间观念。上班迟到似乎成了我的通病,而且几乎每次都和黎志东脱不开关系。秦依从来没有说过我一个字,只要我能保质保量准时地完成她交待的工作,她对我的纪律问题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看到公司里其它员工每天都是按时上下班,Teamwork这个词的含义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时间一长,我不免生出了几分羞愧。
  “我看我还是回家自己单干得了,给你腾个岗位出来?”我向秦依提议。
  秦依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好象没长骨头似的,结婚之后,她身上少了许多女强人的气息反倒增了几分少奶奶的模样。
  “放你走?你做梦吧!你现在是申译的头牌……进门容易出门难,懂么?”秦依一副资本家的嘴脸,说话用词全无领导的风范。
  “呵,我不过是因为天天上班迟到怕坏了公司的规矩……我是为你着想呢,大老板!”,我说。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不吱声,谁敢跳出来讲什么?!”秦依柳眉一扬,大大咧咧地来了一句。
  “那随便你吧,反正我是指不定哪天就会迟到的……”我耸耸肩,既然老板开明至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秦依忽然把身子从靠背上坐起,一扫之前的傭懒,“我知道黎志东把你看得紧得很,为你迟到这个事儿他可是跟我打了预防针的……说,他是不是天天都跟你……”她的语气忽地变得十分的暧昧。
  秦依偶而也会跟我说起她和罗毅之间的事情,但甚少与性有关,所以听她这么一问,我的脸立马红了起来,啐了她一口。
  “小样儿……还跟我装,黎志东可不象你这样含蓄,那天我问他怎么常影老迟到?你猜他怎么回答的?”她故意卖关子,我红着脸站起来作势要打她,这个女人,自从结婚之后突然间变得色情起来。
  “哈哈,他可是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说什么再不懂就叫我去问罗毅……”,秦依一边冲我挤眉弄眼地说,一边又笑得花枝乱颤,全无上司的形象可言。
  “你再讲——”,我跳了起来,伸出手去胳肢她,她越加地笑得暧昧。
  “如果黎志东肯为你支付一笔昂贵的赎身费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你卖给他……”,我匆匆地逃离秦依的办公室,那个色情女人还在我身后大声地喊了一句。
  下班的时候,黎志东在申译楼下等我。秦依和我一起下楼,一看见黎志东的车她就乐呵呵地奔了过去。
  “黎大帅哥,你的女人想逃出我的魔爪呢……你们俩该不会是好事已近了吧?!”秦依毫无正形地打听八卦新闻。
  秦依的话让黎志东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我的心蓦地一沉,赶紧把秦依拉开。“快回家快回家,你的男人在家望眼欲穿了!”,我不想面对这个尴尬的话题,即使秦依是我的好友加闺密。
  秦依对我的心思毫无察觉,继续没心没肺地跟黎志东开玩笑,“我可是发话了,只要你肯付赎身费,我保证立马放人!”。
  “你省省吧,八小时以内是你的,八小时以外是我的……”,黎志东笑着说,我有些不高兴地皱了一下眉头,色情女人加上无赖男人的最后结果就是我变成两个人的玩物。
  “所以你请赶紧闪人吧,我今天可不打算接待你这个超级大电灯泡!”黎志东一脸坏笑。
  “是的是的,俺的明白,春宵一刻值千金嘛!”秦依一边走一边跟我抛媚眼,我的脸有些发烫,坐进车里,忍不住抛了一个白眼给黎志东。他不以为忤,探过身子为我绑好安全带,又顺势在我脸颊上啄了一口。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申译所在的办公大楼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出来,黎志东的车明目张胆地停在门口,他的动作也引来了不少注视。
  “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能收敛一点……”,我推了他一把。
  他轻笑,一边启动车子,“有什么好收敛的?我亲自己的女人又不违法!”,这个男人有极强的霸占欲,对我的称呼常常就是他的女人。
  “再说了……天知道你们这幢大楼里会不会有男人打你主意呢……”他自言自语地说。
  “哈!承蒙黎大帅哥的夸奖……你都这样了谁还会打我的主意?!”我讥讽他,但他居然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我有点恼羞成怒。
  “不过——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你仅限于是我的男友,而我,也只是你的女友而已还算不上是你的女人……”,我故意打击他的男权主义。
  “你什么意思?你的男友难道不算是你的男人?”他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总是很敏感。
  “这个——很难说的……,从广义上来讲,男友男友,即是男性朋友,我认识的男性朋友肯定不止你一个,这个你肯定明白的;从狭义上来讲,男友即是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的男女朋友,这个——咱俩也不是,你更加明白……再说了,今日哪知明日事,一切皆有可能,对不对?”,我洋洋洒洒地跟他分析了一大通,他脸上一阵红了一阵白,狼狈之色替代了之前的洋洋得意。
  “你别逼我——”,他脸色有些黯淡。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这话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并没有冲口而出。我无言地冲他笑了笑,自动自觉地收起了我的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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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骤变
  “晚上去哪里吃饭?”我问。
  “老方一哥们儿刚开了一家饭店,他说了好几回了,干脆咱们今晚就去,怎么样?”他提议,这事儿我听他说过了,方奇维确实有个朋友在C城西区的闹市里开了一家川菜馆,我对川菜说不上特别喜欢,但也谈不上抗拒,于是答应了他的提议。我以为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但事实上,那顿饭带给我和黎志东的却远远不止。
  他开着车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这家新开的饭店,对于我们的到来,显然大大地出乎了方奇维的预料,也许是我太过于敏感了,我总觉得他表现出来的欣喜过于夸张,不象我记忆中那个敦厚温和的老方,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不住地看黎志东,大概想通过目光与黎志东交流某种信息,而这种信息是不能被我所知的,我有些迷惑,也有些好奇。
  黎志东拉着我的手走进了饭店,他开始并没有注意老方的神情,反而一直在问方奇维饭店厨师的水平如何,但在进包厢的时候,方奇维捅了捅他,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黎志东和我落座后没几分钟,他说要出去跟熟人打个招呼,我点点头。
  我一个人拿着菜单,照着平时我俩的胃口各点了几个菜,我估计到时候老方也会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所以专门多点了两个菜。我嘱咐点单的小姐等人到齐之后再上菜,但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旧不见踪影。我忽然想起之前老方的怪异,心里的好奇不免稍有增加。百无聊奈之中,我拿起手机翻弄起来……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布菜的小姐频频进来看客人是否到齐,并问我是否上菜,我摇摇头,说再等等。我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想去一趟卫生间。人在等待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我也不能例外,所以我尽量地放慢了一切动作的速度,我希望等我再次走进包厢的时候能看见黎志东坐在里面。
  在走出卫生间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卫生间通向外面走廊的通道上光线很暗,大概是为了营造一种浪漫而舒缓的氛围。男卫生间与女卫生间一左一右,我站在右边的门口里,在另一边模模糊糊地站着两个人。
  “东,你不能这么对我……呜呜呜……我真的很爱你,一直都忘不了你……”,一个女人泫然欲泣的声音。
  “你别这样——小慧,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男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但我听来却无异于惊雷,因为这个声音于我来说极其熟悉,是黎志东!
  我微微眯起眼睛,向他们看去,两个人正站在卫生间旁边的一个窗口旁边,两个人应该挨得很近,因为看上去似乎只有一个人!
  “我有什么不好?我哪点不如她了?那天我才知道她不就是以前对不起你的那个男人的情妇吗?你干嘛要去找这种女人哪?!……呜呜呜……老方刚刚还说你们俩现在好得如胶似漆,还叫我不要去破坏你们……你说……那时候咱俩不也是好好的吗……”,女的声音开始含混不清,我看见她的把头向他靠近,两个似乎扭在一起,身体呈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男的好象在抱她又象是在用力推开她,两个人的身体缠绕在一起,接着女人发出了含混而模糊的呻吟声……
  “小慧,你别这样——”
  “东,你以前不是好喜欢我的吗?你以前不是说我特别诱人的吗?东,东……”女人的声音低了下来,间或传来的喘息声让周围的光线变得更加混浊而暧昧。
  我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强烈,到后面,我不得不下意识地退回到卫生间里面,因为我害怕自己的心跳声惊动了别人。我的思维也似乎停滞了下来,我以为自己会难受,但事实上并没有,除了异常的心跳声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很平静。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发出一声巨响,象是什么重物跌在地上。我惊了一下,差点跳了起来。但我不敢出去,外面的场面一定很混乱,我的出现,大概只能是乱上添乱。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方奇维的声音,接着似乎又来了几个人,几分钟过去了,外面终于恢复了宁静。
  “你去哪里了?菜都上来半天了……”,我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黎志东问我。
  “去外面接了个电话……房间里信号不太好……”,我胡乱编个理由,他的眼睛看起来平静清澈,呵,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会演戏,近墨者黑,我的演技也应该有所提高才对。
  我开始平静而专注地吃饭吃菜,对于晚餐而言,这个时间确实有些晚了,我饿得食指大动也不足为奇,方奇维还好心地送了一瓶红酒进来,我也照饮不误,潜意识里我也需要用酒精来麻痹一下受过刺激的神经。黎志东显得有些心不正焉,呵呵,这也难怪,一个男人和两个与自己关系非比寻常的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这绝对不是件有营养的事,我想他此时大概希望尽早脱身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想笑。
  事实上我也笑了,而且笑得风情万种,“看来今晚的菜很对你的胃口,心情不错嘛……”,他靠近我跟我调侃。我点头,伸出指头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哈哈,心情当然很好……至少比你现在要好……”,黎志东的眼神明显一怔。
  “谁说我的心情不比你好?呵呵,你是不是喝醉了……”,他笑。
  “我就是知道啊——”我拖长声音,在他黑漆漆的眼珠里我看到自己笑得象个女巫,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大概觉得我现在正在蛊惑他吧,他的身体离我很近,呼出的气息让我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温度,我索性把手靠在他胸前,手指往上移,在他嘴唇的位置上停了下来,指腹在在上面轻轻的摩擦。
  “你在引诱我……”,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哑,这个我很熟悉,在情动的时候他大抵会如此。
  我的手指触碰着这两片刚刚被别的女人碰过的嘴唇,心里面忽然间又是感动又是忧伤。他原本搭在我肩上的手开始用力,我的身体贴着他的,女人的身体对于男人来说也许都是相同的,如果他的身体有记忆的话,或许应该还可以记得起几十分钟前刚刚与另外一个女人亲密接触过,包厢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浪漫而暧昧的气息,但接下来的情景却骤转急变。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撞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我身边,我下意识地坐正了靠在黎志东身上的身子。
  “你就是那个什么鬼……当翻译的女人,对不对?”,呵,果真是冤家路窄,是刚刚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带着愤怒,我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看来她比我喝得多得多,但她的话多少让我有些发懵。
  “小慧,你跑到这里做什么?!”黎志东站起来,皱着眉头喝道。紧跟着又有一个人快速地冲进了包厢,是满头大汗的方奇维。
  “哈哈哈……”,那个女人忽然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斜着眼睛看我。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在超市里打东哥的那个女人……哈哈,你不是给那个乔老板做情妇了么,怎么又跑来这里我和抢男人?!”她忽地伸出手想抓住我胸口的衣服,跟着又打了一个酒嗝,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我反感地推开了她的手,是的,我想我也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去年在超市时和黎志东在一起的女人,也是刚刚在卫生间外面与黎志东纠缠不清的女人。我沉默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如炬,我也毫不示弱地看她。
  “小慧,别在这里闹了,咱们去外面吧……”方奇维过来把她拖开,她有些歇斯底里地推开他然后往我身上扑,黎志东赶紧把我往怀里一拉,似乎是生怕我和这个女人纠打起来。方奇维拖着那个女人往外走,一边走跟我们道歉:“不好意思,她喝醉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就在老方和那个女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发力一把推开他,然后冲到我们面前,一手拂开我径自倒在黎志东怀里大哭了起来。
  “东哥,我哪里不好?你怎么不要我了?你说要分手,可为什么后来我去找你,你又……”,她用双手绕着黎志东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动容。我呆呆地看着黎志东,他的表情有些尴尬,还有一种让我心凉的怜悯。我想,在我和他分开的那段日子里或者还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小慧,你别这样……”,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半天,最终落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但我仍是敏感地听出了其中的安抚和歉疚。
  “东哥,我就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呀?我哪一点比不上她……老方说你还要跟她结婚,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绝对不会结婚的吗?我都跟我妈说了我这辈子只谈恋爱不结婚……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那个女人捶打着他的胸口声泪据下,黎志东的脸上似乎也是一片黯然。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哈哈,当男人背叛女人的时候,女人大抵会这么愤怒而悲伤地质问男人……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台词,我曾经在无数的八卦电影电视剧里看过,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而且更高于生活!是不是每次到了最后我都得和别的女人一起去争夺一个男人?是不是老天每次给我安排的剧本都只有这一个版本?想到这里,我忽然想笑。我笑着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黎志东拉住了我的手,“你做什么?!”他有些愠怒。
  我停下来,歪着头看他,“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我笑着说,我用力地想甩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很大。
  “常影,你别走——”,我的话多少让他有些难堪,他用力地想推开那个小慧,但她仍旧哭得梨花带泪地贴着他,他皱了皱眉,方奇维冲了过来,用力地拉开小慧,她的哭声变得凄厉了起来,黎志东立即把我拉了过来,然后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等会我给你解释!”。
  我的胃忽然间觉得恶心,似乎刚刚吃过的食物正在里面翻腾。“你放开我!”我有些烦乱地叫了一声,但他仍旧没有放开,我的耐心被逼至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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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分手
  “怎么?你想让我在这里配合你看你如何坐享齐人之福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的话刺到了他的痛处,他有些狼狈地看着我,但手上仍是不松开。那边方奇维拉着那个小慧想把她拖出房间,但她完全不配合,仍旧拼了命似的要往黎志东身上扑过来。她的痴缠以及黎志东的犹豫尽收我眼底,我的神经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我忽然笑了起来,主动把身子靠向他。
  “莫非……你想当着小慧妹妹的面向我求婚不成?”我的身子贴近他,吐气如兰,我的声音又软又腻,一如那个曾经在他怀里娇喘吁吁的常影,他的身子一僵,半分钟之后,如愿以偿地,黎志东放开了我的手,我看到他眼中的愤怒与尴尬,还有方奇维的惊讶。我匆匆地离开那个包厢,用力地关上门。
  黎志东,对不起,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
  生活的发展总是与人的思维有着千丝万缕既莫名其妙但又精准无比的联系。或者在潜意识里,我太需要一个了断,这种无望而纠缠的现状不是我所能接受的,不管它是痛还是伤。
  我关上了那扇门,心里也打定主意要从此切断与黎志东的所有联系。分手亦是朋友?如果我不是爱得太痛分得太痛,或许我还能做得到,而且基于我对黎志东的了解,如果我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死打烂缠地让我就范,但对于一个注定不能给你圆满的男人,这条路终究是DEAD END。我给他打电话,说一切到底为此,相见不如怀念,如果他注定不能给我圆满,那就即时打住吧,让彼此为彼此留一个永远的念想。
  对于我的反应,黎志东显然始料未及,他以为我只是因为那一晚的事情吃醋,以为我闹一闹情绪就会告一段落。他仍旧天天给我打电话,隔三岔五到申译楼下等我下班,我淡淡地跟他打招呼,冷冷地拒绝他的一切邀请和提议,黎志东现在的脾气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但仍然常常被我激怒,不过他也拿我的敬而远之没有办法。
  连秦依也对我的行为不以为然,不知黎志东在她面前说过什么话,她笃定地以为我不会离开黎志东。
  直到某一天,在申译楼下,在黎志东和秦依的双双注视之下,我施施然坐上了陆云曦的摩托车,然后向他们微笑,挥手告别,忽略掉黎志东气得铁青的脸以及秦依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请陆云曦吃饭。
  “你摆明了是利用我……”,陆云曦拉长了声音,一脸的忿忿不平。
  我微笑,“之前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再说了,你可以拒绝的——”,我看出了他眼里的笑意。
  他笑了出来,“啊——原来你吃定我了!”,我也笑,但有些勉强。
  “小姐,拜托你不要这么笑了,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他向我求饶,然后又把头一抬,开始耍宝,“也只有我这种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男人才能胜任这样的任务,你BF的眼珠子刚才差点喷火了……”,陆云曦对自己的表现看来甚是满意。
  “少了一个定语,是Ex-Boyfriend——”,我纠正他。
  “哦……对对,前男友,他叫什么来着?”他兴趣满满的样子。
  “叫黎志东,”我下意识地回答他,然后才警觉起来,“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我白他一眼。
  “说真心话,那个男人其实不错,长得挺有男人味,他那车也不错……你确定真的要跟他分手吗?”,我第一次听见男人这么露骨地夸奖另一个男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现在大学校园里允许老师断背么?”我故意刺激他。
  “断什么背?”,他顺口接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大叫起来,“你……你……你居然说我对他……”,他急得结巴起来,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怔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常影,你应该多笑笑……你不知道你笑的时候我才觉得——”他的话嘎然而止,眼睛凝视着我。
  半晌,我避开他的对视,顾左而言他,“哈哈,笑一笑,十年少,谁都应该多笑笑!”,我说。
  陆云曦一直强调我和他很有缘,确实如此。
  那个以游戏世界里昵称为“唐伯虎点蚊香”及“黑色郁金香”的玩家居然就是坐在我面前谈笑风生的大学教授陆云曦,这个巧合让我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很小,但是,相对这个网络昵称的巧合,开着ZXR-6摩托车的大学教师这个称谓更加让我刮目相看。
  可是,缘深又如何,奈何情浅。
  陆云曦谈吐不凡幽默多才,论外形也相当不错,可终究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知道他想逗我开心,我也希望自己能早日走出阴霾,但事实上却很难做到,不管他跟我说了多少笑话,我的心仍旧是空落落的,或者我的心早已丢失,现在不知在何处流浪。
  我知道陆云曦对我仍有期待,正如我曾经对黎志东那样,天真地以为无望的等待之后会是春天,爱上他我做不到,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做得到。我跟他讲褚亮的故事,平声静气地描述褚亮生病之后的样子。
  “所以呀——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去爱不值得爱的人,既伤自己又伤家人……最后还什么也没得到!”,我如是总结褚亮的经历。
  陆云曦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小师妹,你在教我怎么保护自己吗?”,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后来一直叫我小师妹,他的笑声爽朗干净,但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这样已足亦,我想他已明白我的意思。
  回来的时候,陆云曦执意要送我回家,声称要把自己的任务坚持到最后,我拗不过他,只好应允了。他从后架的箱子里拿出摩托车头盔给我戴上,很认真地把我扣上绑绳。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摩托车开得风驰电掣,我不敢伸手去抱他的腰,只能用力地握紧座位后面的架子,耳朵边有风声快速地刮过,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在车子快要转进我家小区前面的街道时,摩托车突然一下急刹,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贴在他背后,我正要问他怎么回事,车子却突然加速,我下意识地用手围住他的腰,心里面隐隐约约地生出几分害怕。陆云曦从来没在我面前发过一丝火,或者今天是个例外?
  “知道这叫什么吗?”他转过头来大声地问我,推开头盔上的玻璃罩子,夜色里他的眼睛熠熠发亮。
  “什么?”我有些不明所以。
  “这叫幸福刹……刹车的时候你就会靠近我!”他说。
  我愣了一下,摩托车转到了我家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我下了车,想把头盔取下来,但怎么也解不开绑带,我弄得满头大汗仍是不得要领,于是陆云曦把车停靠好,脱下自己的头盔,帮我解那个该死的绑带扣。很快地我就觉得有些难受起来,大概由于我之前太过用力,那个绑带卡得很死,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陆云曦非常认真地帮我弄那个扣,但他似乎太过于认真,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似乎这个世界他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绑带解开,他俯下身子仔细地看我脖子下面的扣子所以他的脸离我的很近很近,我几乎可以闻到他呼出的气息,这个姿势委实令人尴尬!而事实上,还有更让我难受而尴尬的事情,在陆云曦身后的不远处有个人正双手抱胸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黎志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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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谈判
  我屏住呼吸,身子也有些僵硬。从他的角度来看,我不确定他会以为我们在干什么,但我确信他绝不会认为我和陆云曦毫无瓜葛,这原本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为什么却觉得无比的难受和痛苦呢?!陆云曦终于解开搭扣,同时也发现了我的异样,顺着我的眼神他往回看,然后看到了黎志东。
  “要我送你上楼吗?”他轻轻地问我。
  我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再见!”,现在这个局面已足够混乱了。
  “那我走了,Bye-Bye!”,陆云曦笑笑,拿起头盔准备戴上,但在之前他做了一个让我又惊又怒的动作,他飞快地在我的唇上啄了一口,“这个——算是今天的报酬!”,他在我耳边轻佻地说,然后骑上摩托在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从在方奇维的饭店里遇到那个小慧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其间我不止一次地跟黎志东明确地表示过分手,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所看到的是,这一次黎志东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宽容,或者他是因为小慧的事而有愧于我,又或者他认定我迟早会向寂寞投降并重归于他的怀抱。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所表现出来的宽容和耐心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投向别人的男人,在我的认知里,黎志东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我定在那里站了很久,心里面乱糟糟的,黎志东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身体也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这个场面看起来就象是出轨的妻子被丈夫抓了个现形,他似乎正等着我过去给他解释什么。不管陆云曦对我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都不能在我心里惊起一波一澜,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来由地觉得心虚。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朝他的方向走过去,因为他就在通往我家楼下的必经之路上,在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面思绪万千错综复杂,既希望他能就此放过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但又盼望着他能再对我说点什么,其实心里也明白,有些事情早已注定,再说不过徒增烦恼。
  从他站的地方到我家楼下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至始至终我没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他也没有拦住我,或者他也心死了吧……看到我和陆云曦之前的情景,他应该明白我之前所提的分手并不是意气用事。他终于肯对我放手了,我应该如释重负的高兴才对,可心为什么那么痛?我的眼睛发酸,心里面也堵得慌,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钥匙想打开大门。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我被一股强大的力拉开,然后看见黎志东没有表情的脸,我的手被他握得很紧很痛,我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但他并没有放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往小区后面走去,一直走到停车场,他打开车门把我狠狠地扔到车子里,跟着自己也上了车,马达发出愤怒的低吼,车子飞快地驶出小区。
  我揉了揉被他抓得生疼的手腕,苦笑起来,这才是黎志东的风格!他对我的宽容和耐心总是一时的,男人大抵都是如此吧,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左搂右抱,却容不得自己的女人稍有外向。陆云曦的那个吻已绝对碰触了他的底线,即使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说分手!我不知道他今天会怎么样惩罚我,事实上我也毫不在意这一点,我爱他,他也爱我,不过我的爱是唯一的排它的,他的却不是,而且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选择放弃,我放弃即使我还爱着他,这样的爱这样的人生足以媲美十八层地狱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以为他会把我带到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把我暴打一顿或者乱骂一通,但他没有,车子他在家楼下的停车场停下来,他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我知道他心情很恶劣,因为在点烟的时候他的手是发抖的,他试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燃。但我不打算同情他,也不打算跟他主动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车子的前方。他也不说话,只是狠狠地抽着烟,过了好久,他终于把那支烟抽完,然后说了一句话。
  “常影,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你!”
  这话说得真是好,我打心眼地同意。
  “是,我也这么认为!”我说。
  他听了我的话立即转头看我,我也看他。他的眼神是灼热而愤怒的,我的呢,我想我的眼神是空洞而无力的,爱又如何,恨又如何,只怪你遇到一个太过现实的女人,我需要一个安稳的怀抱和一份安稳的生活,这些你都给不起,对不起,我的爱,陪不起也赌不起。
  “你跟我回去!”他忽然说,我想他指的是他的家。
  “回去做什么?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心没肺地说,还冲他笑了笑,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个笑容多么的无力。
  他怔了一下,“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你扛上去!”,他发狠地说。
  我想我们确实需要好好地谈一下,分手这件事不能我一个人这么傻干,我得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我乖乖地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有不少人,他拉着我的手让我站在他身边,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依然让我怦然心动,我想起第一次和他认识时的抵触,想起我在超市里给他的那个耳光,想起那个心慌意乱的强吻,想起他诉说往事流露的忧伤,想起除夕之夜的烟花,想起他在缠绵时的温柔和激情,一切的一切似乎恍如眼前,但又如前世一般离我那么远。我静静地依在他身边,在别人看起来我们就象是打算返家的情侣,可只有我知道我们是没有明天的情侣,情断意绝之后我们将重归于尘世里永不相交的两条直线上。
  电梯停下来的时候,我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黎志东搂着我的腰走了出去,我甚至可以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艳羡的目光,秦依不止一次夸奖我和黎志东,说我们是从里到外最登对的情侣组合,可登对又如何,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没能幸运地成为那十之一二。
  进门之后,黎志东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女式棉拖鞋,难道他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我立即让自己打消这个念头,我不再是他的谁,这个问题轮不到我去猜想。
  “别乱想,给你买的!”黎志东淡淡地说,这会儿他倒是能读懂我的心思。
  我把脚穿进去,尺码刚刚好。之前我偶而也会在他这里留宿,本来我在这里放了一双拖鞋的,后来坏了我就穿他的,习惯之后就一直没再去买。
  他在沙发上坐下,也让我坐下。我迟疑了一下,走到侧旁边的沙发坐下,他有些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我把它当透明处理。
  说实在的,现在这个情景有点奇怪,之前在电梯里我们还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现在我们就象是两个坐在谈判桌上的进行正式谈判的代表。
  “想喝点什么没有?不过——我这里只有酒……”他眯着眼睛看我,有点不怀好意,我想他在讽刺我曾经因为醉酒做过的傻事,我摇头说不用了,脸微微有些发烫。
  他不说话,我也没找到开头语,房间里弥漫着怪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这一次我仍旧发现他的手在发颤,看起来他并不象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自若。
  “真的想分手?”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分手这两个字,终于,他如我所愿地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心却隐隐作痛。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都说女人心口不一,我承认自己也不能例外,我真的想分手吗?呵呵,我是多么想与他一生一世啊,可惜他给不了。
  “是……”,我点头,他面色一滞,这应该是他意料中的答案,他不应该如此的。
  “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他继续问。
  多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问,难道他只有二十岁?好,我成全你,一次性给你充足的理由!
  “不,你对我挺好……不过,你对别的女人也很好,这个……我很难接受,还有,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当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这些话曾经在我脑海里练习了许久,但说起来仍是觉得艰难。
  “哈哈,你还真是学文的,还跟我这儿打官腔……,”黎志东冷笑,“我对别的女人也很好?呵……就凭那天晚上那个小慧你就断定我对别的女人都很好?”,他居然理直气壮地质问我。
  “呵……那还不够么?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学着他的口气回敬他。
  我的强硬让他有些颓然,我以为他用晚上陆云曦亲我的事来反击我,但事实上他没有,“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想到会弄成那个样子,小慧她以前对我……真的很好……但我认识你以后真的跟她再没有其它的事情,那次你不理我,她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就跑到我这里来……但我发誓言我没有碰她!”,他有些艰难地跟我解释。
  我听着,什么也不想说。
  “你想要的东西……不就是想要结婚吗?结婚……结婚……我真他妈的弄不明白,结婚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地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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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结
  大概我的坦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拿烟的手抖了一下,哈哈,或者他还以为我会矫情地顾左而言他,我自嘲地想。
  “我说过了,我需要时间……”,他说得很艰难,男人有时候可比女人矫情多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仍不愿直面这个问题。
  我笑,“黎志东,请你弄清楚,你不想结婚或者你不想跟我结婚,这都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权利,无论你作哪种选择我都会尊重,但请你不要用这种需要时间的借口来打发我,如果是在十年前,或者我还会说看看情形再说,但现在我做不到,而且现在——我不是在向你求婚,我只求你放过我,我们好合好散吧!”我一口气把话说完。
  很显然,我的话激怒了他,我看见他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是……我不想结婚!”他终于走投无路地承认了这个现实,在这句话之前或许我尚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还天真地以为我的反抗和冷淡可以让他心软和让步,但现在,他的一句话让我无比清醒地确定了一个事实。曾经被我无数次打压在心底的悲伤忽然卷席袭来,原来爱这么伤这么痛,如果我不是心存希翼,如果我不是总不死心,这一刻我不会有粉身碎骨的感觉。
  “那……就请你……请你……放过我吧……”,我突然间哽咽不能成语。
  他默默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的神色复杂,眼神绝望而痛苦,似乎还夹杂着郁结。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从沙发上起身,然后在我面前蹲下,展臂紧紧地拥着我,他的脸贴着我的胸口,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情动作却让我泪如雨下心如刀割。我明白,这个拥抱,不是挽留,而是最后的温柔,我下意识地也抱住了他,低下头去碰触他的发丝,有一种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我知道,那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属于黎志东的味道,今晚之后,他将不再属于我……
  这世上有无数劳燕分飞的情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相爱却不能相守,但我和黎志东不能相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无力再去追问,我们都不再年轻,不再有那种无所畏惧的冲动,不再有为了爱情破除万难的勇气,相爱不需要理由,所以分开也不需要理由。众生之苦与生俱来,岂能度尽?或许我们前世债重孽深,所以今世注定要互相折磨。乐观一点看,也许今晚就是痛苦的结束……
  我在心里恍惚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黎志东正在吻我,我也在本能地回应他……
  爱情永远是虚幻的,做爱却是真实的。
  他热切得近乎粗暴地吻遍我的全身,狂乱地撕裂我的衣服,最后锐利地刺入我的身体,我疼痛得几乎晕过去,但我觉得那正是我需要的,爱是一件虚无飘渺的事情,来时不留痕迹去时徒留唏嘘,唯有痛苦才是真实的可以追溯的,今晚之痛将永远铭刻我心,如果某天我将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带着这晚痛的记忆微笑上路。
  他把我抱到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要我,彼此的肢体都尽最大可能地缠绕着对方,恨不得将彼此嵌入自己的身体,有湿热的液体从我们的脸上划落,汗水或者泪水,他的或者我的,这些都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停了下来,我躺在他怀里,他的一个手枕在我头下,另一只手搭在我腰上,头紧紧地靠着我。
  “你会结婚吗?”他闭着眼睛问。
  “会”,我说。
  “跟他?”
  “嗯……”,或许吧,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跟谁结婚已不再重要。
  “你……爱他吗?”,他问,仍旧闭着眼睛。
  “唔……不知道……”,我想说其实我只爱你的,但我说不出口。
  “你不爱他……我看得出来,他昨天亲你——我看见了……可我也看得出来你不爱他!”,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无比地肯定。
  我有些奇怪,转头想看他,他却不领情,一只手固定住我的头并把自己的头埋到我的颈窝里,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他的怀抱真的很舒服,让我贪恋,但天亮之后我将不得不离开,想到这里,我微微地曲了一下腰,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入他的怀抱,他也很配合地把我搂紧。如果这是世界末日,那么我们应该是世上唯一觉得幸福的两个人了。
  我们这么静静地拥抱着,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从指缝间溜走。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发奇想地提议:“我帮你洗澡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赤裸着跳下床来,往卫生间走去,我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和遒劲的男性曲线,这一次我不再觉得面红耳赤,我希望自己的眼睛象分辨率极高的照相机记录下他的身姿,希望自己的大脑象电脑一样永永远远地把他刻录在我的硬盘里。
  过了一会儿,他从卫生间出来,向我走来,赤裸的身体一览无余。背后偷窥是一回事,但这么直接地面对还是让我有些心跳,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他很温柔地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往卫生间走去,我闭着眼睛,心里面又是伤感又是甜蜜。在身体被浸入温暖的热水时,我的手仍旧搂着他的脖子,舍不得放开。
  他轻轻地拿开我的手,扶着我的背让我在浴缸里半躺着,然后跪在旁边用沐浴棉把我的头发打湿,温柔地为我涂洗发香波和沐浴露,没过多久,我的头上身上就全都是泡沫了,他的手指不时地从我的发丝间穿过,动作轻柔而认真,仿佛我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我痴痴地看着他,他也痴痴地看着我,卫生间里现在全是水汽,桔黄色的光充满了模糊而狭小的空间,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我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和忧伤,还有那种我大概永远都读不明白的郁结,正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结婚一样,他的郁结我永远不懂。不过天亮以后,我也毋需再懂了!
  为什么爱情被我们演绎得如此绝望?没有理由没有原因,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天亮以后就分手,这件事让我无比的难受无比的心慌,我不敢想下去,于是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半跪着身体,把他拉向我,主动吻住他,我挺起胸紧紧地贴向他,两只手也不安份地在他赤裸的背上滑走,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你在调逗我……”,他喃喃地说。
  我继续吻着他,舌头探进他嘴里,故意用身体去摩擦他的敏感之处,在呼吸的空隙,“我想要你……!”我急切地说,身体的重心已经全部放在他身上,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温度和硬度的增加。他低吼了一声,随即也进到浴缸里,依旧抱着我,让我坐在他身上。这一次,他的进入旖旎而温柔,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在尽最大可能地刺激他满足他,他亦是如此……
  最后,我们在眩晕中睡去,不久之后又在渐渐冷却的水中醒来。
  天亮了,我们从此分手。
  “以后看见我要拐弯走,知道么?”
  “好!”
  “不能拐弯也要装作不认识我,知道么?”
  “好!”
  我跟黎志东提了两个要求,他答应了。
  他也跟我提了两个要求,我也答应了。
  “你结婚的时候不要发请柬给我,发了我也不会去!”
  “好,结婚也不让你知道!”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伤害自己,知道么?”
  “嗯。”
  我们没有互相祝福,因为我们都不太确定祝福的真实性和有效性。
  眼泪?不,我已经没有眼泪了,经过了那么疯狂的一夜,我身上的液体几乎枯竭,所有我没有眼泪。
  那一天,天气晴朗,云淡风轻,我的爱情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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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矛盾
  秦依也终于接受了我和黎志东分手的事实,说来好笑,在她心里,我这个十几年的好友+闺蜜+同事在她面前的赌咒发誓远不如黎志东轻轻巧巧地几句话来得奏效,这也间接地证明了一件事,在我和黎志东的故事里,除非他愿意,否则我永远不可能让他就范。
  我依旧在申译上着朝九晚五的班,依旧是那个时不时迟到的不良员工,我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它到底是痛苦的还是麻木的,我无心自问。秦依常常说我现在性情大变,也许有一点吧,除了还能马马虎虎地应对办公桌上的译稿之外,对于其它的事情我都打不起精神。爸爸问我怎么啦,我说没什么,他又问我黎志东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们分手了,”我很平静地说,看着爸爸脸上震惊的表情。
  我依旧常常去妈妈的墓地,自言自语地跟她说一番话,说完了却想不起自己到底说过什么。爸爸看着我的样子又开始着急起来,接着又会接到陆云曦的电话,约我出去吃饭什么的,我一一回绝了。
  慢慢地,我开始认可人类是一种矛盾而多变的动物这一事实。我之所以跟黎志东分手,因为他不想结婚,不想给我一个安稳。可没了黎志东,我又该跟谁结婚?陆云曦应该是喜欢我的,如果我提出要跟他结婚,可能他不会拒绝,可我却做不到,褚亮的事情仍是我心里的一个解不开的结,骨子里我认为他们的深情是需要回报的,而那恰恰是我无法给予的东西。不爱我的男人除非脑袋进水否则也不会跟我结婚,我到哪里去这么一个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而且还脑袋进了水又愿意跟我结婚的男人?如果我不能结婚,那我跟黎志东分手还有什么意义呢??我陷入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怪圈之中。
  黎志东,黎志东,黎志东,每次想起这个名字我的心就痛一次,他已经把我放下了,我却还在这里又痴又傻地想着他,我一次次地嘲笑自己。
  忘记你,我做不到。可现代人类还有一项本领,那就是硬撑,是的,我要撑下去,撑到提起你的名字再也惊不起半点波澜的那一天。
  那天分别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秦依偶而跟我提起过他,说他在外地接了一个大项目,辉扬的大部分人马也跟着他到了外地。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换作是我,大概也会这么一走了之吧,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说不定还可顺便换个女人,以他的行情来看,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小影,你这个傻孩子,你不知道自己放走了一个多好的男人!”秦依一副慈母样地为我叹惜。
  我苦笑,不置可否。
  偶而方奇维会到申译来找秦依,大概是因为业务上的事情,每次他看到我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我的心已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早死早投胎,黎志东,就当他是前世的一个梦吧。我把自己武装成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他大概也揣摸出我的推托之意,最后只好作罢,叹口气离开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爬过去,我之所以用爬这个词,是因为它过得太慢,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于我都是煎熬。舒舒还是和她的那个小男友分手了,她倒是显得很快乐。“我觉得他不适合我,我也不够爱他!”,她在电话那头满不在乎地说。
  年轻真好,你有很多机会去犯错,因为,即使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混混噩噩地盼着忘记黎志东的日子早点到来,麻木地面对爸爸忧虑的目光和秦依恨铁不成钢的絮叨,某一天清晨从梦中醒来,脑海里仍然残留着梦里面黎志东的温存和深情,我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又是一个难捱的周末,爸爸象往常那样和同事去花鸟市场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昨晚我专门从公司里带了一些要翻译的文件回家,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加班的,但除了这个我好象找不到其它的事好做。
  快中午的时候,有人在敲门,我有些奇怪,我家少有访客,爸爸出门前也说了中午不回来了。
  我打开门却没看见人,再低头时才发现站在我脚边的小不点儿,是楼上的凯文,他仰着脸望着我,一双大眼睛仍然灵动可爱,可小脸好象小了一点,下巴尖尖的,我笑了一下,俯身把他抱了起来,他也很乖巧地搂着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象个被主人冷落了的小宠物那般惹人怜爱,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怎么啦,小凯文,又想到我家来蹭饭啊?”我问他。
  他仍旧伏在我的肩膀上,闷闷地嗯了一声,那个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爸爸加班了,家里面来了个姐姐,爸爸让我听她的话……可是……可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我……把她气走了……”,他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跟我说明原由。
  我把他抱到沙发上坐好,自己也坐他旁边,打开电视,调到少儿频道,正在播放他喜欢的动画片,他的情绪慢慢地高涨起来,开始还端端正正地坐着,然后是趴着,最后就是站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跟着动画片里面的人物比划着,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在门前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有些好笑。
  动画片放完了,凯文也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Shadow姐姐,我饿了!”,小屁孩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二十了,冰箱里好象也没什么菜了,现在再准备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凯文,姐姐带你去外面吃好不好?”我提议。
  “耶——好!好!好!”小凯文欢呼了一声便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一蹦扑到我身上,“我要吃肯德基!”
  唉,言出必行,我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失信,虽然我不喜欢吃肯德基。
  周末的肯德基只能用人山人海这四个字来形容,当然其中有四成以上都是象凯文这样的小朋友。我遵照他的要求要了一个全家筒外加一个圣代,正当我在为找位置发愁的时候,凯文已经熟门熟路地领着我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两个位置,我立即对他刮目相看了,但凯文已经顾不上我对他的夸奖了,一门心思地啃着鸡翅喝着可乐。
  柜台旁边的空间被特意地设计成了一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四周围着彩色的栅栏不少的孩子正在里面忙进忙出地折腾着,尖叫声夹杂着欢呼声,好一副热闹的景象,外面的地上码着大大小小颜色样式各异的鞋童,有不少孩子的父母都围着栏杆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看凯文吃得差不多了,就问他去不去游乐场里玩一下,他小脸上的光辉淡了下来,闷闷地说不想去,我有些奇怪,以他的年龄和他在我家的折腾劲儿他应该迫不急待地冲过去才对,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我大吃一惊。
  “Shadow姐姐,你说……离婚……是什么?”,凯文问,小手拨弄着可乐杯上的吸管。
  “小小年纪,问这个做什么?”我皱了一下眉。
  凯文吸了一口可乐,乌黑的眼珠看着我,“我爸爸说,离婚了就是两个人不在一起了……爸爸说他和妈妈离婚了……”,凯文停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愣住了,看着面前的五岁小人儿,我半天说不出话来。难怪不得,其实之前我也多少看得出凯文家里有些不对劲,以前总是看得到三个人进进出出,后来便只看见凯文的爸爸带着凯文,他的妈妈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到了,我寻思着她大概是出差了,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我爸爸说,他们离婚了,我妈妈还是我妈妈,爸爸也还是我爸爸……”他象是在安慰我又象是在安慰自己,说着低下了头,把脸躲在了可乐杯后面,我伸手拍他的肩膀,“凯文,你爸爸说得没错,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安慰没有力度,但我确实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话了。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他们能住在一起,我想我爸爸妈妈在一起……”,稚气的童音夹杂着努力克制的抽泣声,我侧了侧身,尽管他把努力地想把小脸躲在可乐杯后面,我还是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掉下来了。
  回来的路上,我牵着凯文的小手,他似乎忘记了刚才的话题,手里面紧紧地握着肯德基派送的小玩具,一蹦一跳地走在我身边,我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Shadow姐姐,上次那个叔叔去哪里了?”他忽然转头问我。
  我愣了一下,“哪个叔叔?”我问。
  凯文歪着脑袋望我,“就是上次那个……那个……捏我脸的那个家伙!”,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想他说的是黎志东,小孩子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印象中他好象只见过黎志东一次,现在居然还记得。
  “他……他……我不知道,我们不在一起了……”,看起来我很难跟他解释清楚。
  “你们也离婚了吗?”小家伙的脑袋瓜子倒是转得很快。
  我失笑,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摇摇头。不结婚,就永远不会有离婚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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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怀孕
  我把凯文带回家,任由他继续在客厅里大闹天宫般地折腾,最后他终于把自己累坏了,抱着我的胳膊枕着我的腿在沙发睡着了,我生怕惊醒了他,规规矩矩地坐得腿都发酸了才悄悄起身,拿了一个抱枕放在他头下,又从房间里拿来一床毯子给他盖上。
  我看着沉睡中的小凯文,心里面感慨万千。
  人在相爱的时候总以为彼此可以相望相守一生一世,于是选择结婚,可并非所有幸福的开始都会有幸福的结局,如果这个不幸的结局里面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的话,那么这个不幸结局所带来的伤害将成几何倍数增长。我默默地看着身边的小凯文,现在他还不明白离婚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这一点可以肯定。之所以不想去游乐场里玩,大概是看到别的小孩都有父母陪同,而我只是住在他家的邻居,一个没有父母陪同的童年,幸福的可能性总是有限的。也许黎志东是正确的,不幸福的婚姻里受害最深的可能就是孩子,黎志东的郁结也许来自于他的家庭,所以他选择不结婚,没有孩子也就无所谓对孩子的伤害了。
  凯文翻了一个身,含含糊糊地喊着妈妈,嘴角还有一丝笑意,大概正梦到妈妈吧,我心里有些酸楚,可怜的小人儿!我想不通为什么凯文的妈妈要放弃凯文的抚养权,她曾经为凯文订下那么多宏伟的计划了,可到最后连和孩子天天在一起的机会也放弃了,人真是善变,或者说是女人易变,黎志东对我,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疑惑?
  STOP!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这个问题。
  晚上,凯文的爸爸回来了,凯文怯怯地缩在我身后,大概是害怕爸爸因为白天气走那个姐姐的缘故责怪他,我把情况跟他大致地讲了一下,凯文的爸爸显得有些狼狈,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不得不临时去请了一个保姆来照看凯文,想不到会弄巧成拙,他搓着大手跟我道谢,然后又把凯文拉到身边来,小家伙扭扭捏捏地耷拉着脑袋,一只小手还扯着我的衣角。
  “凯文,回家去吧,爸爸不会批评你了……”,我柔声说,眼睛却看着他爸爸,他很快明白我的意思,“是的,凯文,今天的事儿不是你的错,爸爸不怪你……”,凯文总算放下心来,冲我笑起来。
  “BYE-BYE,Shadow姐姐!”他奶声奶气地跟我告别。
  每天晚上临睡之前,我会在日历上划一个黑色的叉,表明距离忘记黎志东的那一天又近了一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凯文的爸爸和妈妈分开了,我和黎志东也分开了,一切都很正常,我们的宴席只不过比别人结束得早了一点。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独自倚在窗前看着夜空,秦依说他到了G城,不知那里的夜空是否也和我眼前的一样,他是否也会在这样的夜晚想起我?想起那晚忧伤的缠绵,想起他的疯狂他的呢喃,曾经的柔情蜜意如在眼前,但我和他却象那曾经相交的直线从此将越走越远。越爱越痛,越痛越爱,我下意识地去翻抽屉,最后却惆然停下,想起曾经答应过他的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数了数日历上的叉,已经有五十几个了……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于我却是度日如年般的漫长。爱那么容易,忘记却如此之难。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差点惊跳起来。
  距离我的上次月事已经有四十几天了……虽然它一向不是很准,但从来没有推迟过这么长的时间,回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我和他都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我紧张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两个小时之后,我坐立不安地坐在医院检测室对面的候诊大厅里,等待检查结果。我的手心里全是汗,一方面我希望早点拿到检验结果,早死早超生,这不是我一贯的态度吗?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永远不要知道检验结果才好……半个小时以后,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的心一惊,站了起来,该来的总是要来。
  我从检验师手里接过红色的检验单,上面除了加加减减的符号就是英文字母,我的心乱得要命,什么都看不明白。“这个……是什么意思?”,我结结巴巴地问那个检验员,她白了我一眼,甩给我四个字:“去问医生!”。
  我惴惴不安地把手上的检验单交到医生手上,等待她的判决。医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医生,她飞快地浏览了检验单,然后在我的病历本上写下两个大大的汉字。
  早孕!
  这两个字象两把巨大的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它粉碎了我最后的一丝侥幸。“结婚了吗?”医生继续在病历本上流利地写着什么一边问我。
  我摇摇头。
  她抬头看我,大概我惨白的脸色让她心生同情,她的态度显得和蔼了许多。
  “你年纪不小了,也到了做妈妈的年龄……”,这番话我想是针对门外那些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少女们所说的,可她们至少还有个小男友陪同,我在心里面苦笑。她又拿起检验单看起来,那是检验师与医生进行交流的密码,我们只负责交费。
  “孩子的爸爸是什么血型?”她问。
  我想了想,才机械地答道:“A型”,这个是黎志东告诉我的,不知为什么医生的脸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血型是O型,Rh阴性,孩子父亲的血型是A型,胎儿会有融血的可能性……”医生开始用各种各样的医学术语轰炸我,又问我以前是否怀孕过,是否接受过输血,做什么工作……
  我拿着检验单和病历本走出医院大门,机械地挪动着我的双脚,医生的话仍在我耳边响着。
  “你最好生下这个孩子,因为按照你和孩子父亲的血型,如果第一胎不要的话,第二胎会很容易出现融血,这对孩子很危险……”
  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这是秦依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最坏的事情已然摆在我眼前,可我该怎么样去尽最大努力?黎志东,黎志东,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着,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可惜我的意念太单薄,黎志东并没有神奇地出现在我面前。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即使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能拿着诊断书逼着他跟我结婚逼着他做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吗?一个连婚都不想结的男人,会愿意当爸爸吗??
  我在这个城市里晃荡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每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对我来说都有一张陌生的脸,因为他们都不是黎志东。我突然间发现,没有了他,这个世界让我太孤单。
  最后,我走累了,停了下来,我在街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四顾茫然。最后,我终于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居然是在黎志东家那幢大楼的对面,我在瞬间顿悟到自己的天真和软弱,虽然我决绝地要求分手,但在潜意识里我仍然觉得他不会放弃我,所以我不能接受医生所说的以后和他不能再有孩子之类的话,所以我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呵呵,我居然天真地以为他还会在这里等着我,还会象从前那样守着我们的爱情,或者,即使不能回到从前,他也可以给我肚子的骨肉一个明确的了断,原来我已经软弱到了无法自己做决定的地步。
  我傻傻地看着对面大楼的大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自始至终没有黎志东的身影,甚至连一个与他相像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秦依早就告诉过我了,他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不在,不在……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骗自己,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得到,哈哈,他怎么可能做不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永不接界。后面的事,只是我一个人的劫难,我是该勇敢地背负起它,还是该狠心地把它斩断?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接着就开始飘起细雨,秋日细雨里似乎还隐隐夹杂冬日的寒冷,我把衣服抱紧,开始往公交车站台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我洗了一个热水澡,一天的疲惫加上心里的寒冷让我迫切地需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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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决定
  等我把饭做好的时候,爸爸从学校回来了。
  自从爸爸从我口中得知我与黎志东分手的事情之后,我和爸爸又重新回到从前那种冷淡而尴尬的局面,我和黎志东从相爱到分开,我和爸爸很少在这件事上有过交流,这个多少让爸爸有些难受,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示过半分的不痛快,但我明白自己这样的做法其实非常地伤害他。妈妈离开了这个家,我和爸爸应该是最亲密的亲人,原本我们应该互相慰藉互相依靠才对,可在很多时候我们却象陌生人一样彬彬有礼并且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对于妈妈的去世,也许爸爸比我更加自责,所以他一直包容着我,不管我对他的有多冷淡和疏离。与黎志东的分手,我只对他说了结果,没有说原因,他也没有追问我,然后便是有意无意地撮合我和陆云曦,可我已经无心,也无力再去面对别的男人。
  吃饭的时候,我把电视机打开,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打破了餐桌的沉寂,我们默默地吃着饭,爸爸不时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了,小影,我听方老师说小陆最近好象交了一个女朋友……”,他对我说。他大概是想用这件事来刺激我,让我重新考虑陆云曦这个人,可惜我现在有更棘手的问题要考虑。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吃饭。
  我的冷淡反应让爸爸有些失望,他放下碗,“你真的不考虑他了,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啊,……对你又上心……”爸爸说。
  “他是挺好……”我一边吃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说实话,我真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
  “小影——”,爸爸有些微怒地看着我,“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老这么没着没落地拖着,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安心?”
  我不再说话,低着下默默地拨弄着碗里饭粒。爸爸对我一定失望透了,从小到大都是让父母省心的孩子,想不到越长大越不争气,如果妈妈还活着,也肯定会被我现在的样子气得半死的。
  我的沉默和疏离大概太让爸爸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听见他长长的叹息。
  晚上,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进入经常去的游戏界面,陆云曦也在线。
  “你好,铜板!”他跟我打招呼。
  “你好,蚊香!”我回礼。
  接着他又天马乱坠跟给我海聊,无外乎都是游戏世界里最近又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谁又和谁结盟了,谁又和谁PK了,谁又谁在网上结婚了……他打字飞快,英语夹杂着新新人类的网络用语,我只能应接不暇地看着。
  “对了,最近还好吗?”最后他总算问了一个正常水平的问题。
  “嗯,还好,活着……”,我回了五个字,加上一串省略号。
  “你的Ex-Boyfriend呢?你真的把他打入冷宫了?”,他很三八地问。
  我苦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是的,托您的福……”。
  “你在指责我那天亲你吗?哈哈……那是情之所致的自然行为……”,他倒是不避讳,大大咧咧地跟我说那天的事,完全一幅西洋作风。也许少了面对面的尴尬,他的作风比现实中更加犀利。
  “那为什么不召见我……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他用了三个感叹号来证明我的不智。
  我的手停了下来,这个问题我能选择不回答吗?我的不回应并没有让他退缩,“你还爱他吗?你的前男友?”他又问。
  “是。”我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承认了,网络是虚拟的,但有时候会让人说真话。
  “那他呢?他也爱你吗?”陆云曦是个好奇宝宝。
  “以前……是吧,现在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不去找他?还让我陪你演戏骗他?啧啧啧……你真是个矫情而奇怪的女人!”陆云曦不留余地地讽刺我。
  我的心烦乱起来,这个时候被人质问这样的问题真是一件不爽的事,我不打算继续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听说……你有新女友了?”我转换话题。
  他发过来一个笑脸,“你错了,是刚认识的女友,不是新女友……除非你承认你是我的前女友!”,教授果然是教授,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反正就是GF,恭喜你了!祝你幸福!”我说。
  他立马发过一张瘪嘴的苦脸,“你这么高兴地祝福我,说明你对我一点情义也没有……Anyway,看在我曾经卖力地帮过你的份上,你也该装出一副酸溜溜的样子来安抚我这颗曾经受伤的心!”他说得哀婉动听,但我可以想象屏幕前面的那张笑脸。
  “Anyway, Wish is real……”我讲不过他,只想早点收兵。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还是给打电话讲吧,OK?”他说。
  “OK”,我答应了,下线。
  十分钟后,陆云曦的电话就来了。是一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
  那个介绍我与陆云曦相识的方老师,她的丈夫在五年前因车祸去世,两个孩子毕业以后都留在外地工作,所以学校里的同事一直在撮合她和我爸的事,听陆云曦说起来,方老师和我爸也算是情投意合,但老爸碍于我的现状一直没有给方老师一个明确的态度。
  陆云曦挂下电话的时候,我仍然拿着手机发愣。怎么这两天就没有一件能让我顺畅呼吸的事情呢?
  妈妈去世三年多了,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与我和黎志东从相识到分开还不到两年的时间来说,再过一年黎志东也许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再遇见或者还能云淡风清跟我问好,三年的时间应该很长了。可对于爸爸和妈妈的婚姻呢,三年的时间又是多长?
  “常影,你要体谅你父亲,总有一天你要结婚要离开他,难道你忍心让他这么一辈子孤单地生活下去?难得他和方老师有缘,彼此条件也合适,等到他年纪再大些,就是再去找也未必能找得到……”,陆云曦的话犹在耳边响着。
  我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受,但可能肯定的——震惊多于喜悦。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私而狭隘的,如果妈妈是含笑离去的,我也许会平静地祝福爸爸找到第二春,可惜妈妈是带着创伤一颗创伤的心撒手人寰的。我的立场,可能更多的是基于女人,而不是他的女儿,作为曾经深深地爱着他又被他深深地伤害过的女人的女儿,我很难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事情。
  原来这就叫水生火热。一方面,我的父亲,那个曾经与我母亲幸福深情的男人最终要放下她与别的女人相伴一生;另一方面,我的肚子正孕育着一个命运未卜的小生命,而且,按照医生的说法他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下意识地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个生命只属于我和黎志东,它神奇地把我和这个男人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忽然间有了幸福的感动。当年妈妈知道爸爸出轨的事情之后,之所以会选择隐忍,除了因为还爱着爸爸,也许更多的是想保护我吧……
  我也要像妈妈一样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个念头象闪电一样闯进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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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预感
  一个星期之后,我又去了一趟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医生对我说一切情况良好,让我加强营养,又给我列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做这个决定我只花了一秒钟时间,但这个决定所代表的意义,我可能需要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诠释。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跟爸爸解释,不知道该怎么去向秦依解释,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我采取了最没有技术含量、最不负责任但也是最现实的方法——拖。
  我想得很清楚,也非常简单。如果我现实就把怀孕的事情公诸于众,会有无数个善意或者恶意的人来劝我把孩子打掉,而我也迟早会疲于应付甚至投降。我身材稍稍偏瘦,以目前的情形发展下去,等到周围的人发现我怀孕的时候,孩子应该已大到不得不把他/她生下来的地步。别人的态度不会对我产生太多的影响,做个驼鸟是我的强项,秦依可能会骂我,但不会抛弃我,我可以继续在申译做她的“头牌”,按我眼下的收入,要扶养一个孩子,从经济上来说应该不会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至于以后的事,我还要不要结婚,还会不会有男人爱我,黎志东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想怎么做……我无心再想,也无力再去考虑。
  唯一让我担忧和歉疚的是爸爸,这些年来我在感情上兜兜转转却最终不能修成正果,这对他来说已是不小的打击,现在还要接受自己的女儿是未婚妈妈的现实,这对他无疑是雪上加霜。或者,这件事也会影响他和方老师的事情……可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我甚至卑劣地想,如果爸爸执意反对我生下孩子,我就执意反对他与方老师的事……对不起,爸爸。
  我知道,这是一个足以影响我一生的决定。我想到了凯文,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跟他一样来问我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在一起,我该怎么回答,他是不是会怨恨我……
  我打起精神,认真上班,尽量不迟到不早退,一日三餐定时定量,平时多吃水果蔬菜,天天晚上一杯牛奶。从公司到家我需要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我常常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稚嫩的生命在我体内成长。有时候,我会若有所悟地下意识回头,也许他就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我,我幻想着,如果能在这个城市里与黎志东来个偶然的邂逅,我一定要帮肚子里的宝宝多看他两眼。
  可惜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视线里,不管我多少次的回头。
  秦依对我的变化大感奇怪,一口咬定我的韬光养晦后面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但笑不语。她说对了一半,至少目前来看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一个周五的下午,她又跑到我办公室来摸鱼。对我这段落时间的表现大发厥词,我照旧以不变应万变。
  最后,秦依被我打败了,“你笑得这么……这么……平静,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用夸张的口气说。
  我停下手里的笔,看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继续手上的事情。
  “小样儿,快说,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秦依盯着我。
  “去去去,你的眼神才让我发毛呢!”我不敢多看她,赶紧转移话题。
  秦依仍旧不放过我,她把脸凑近我,恨不得把眼珠子放在我脸上进行扫描透视,“啧啧啧,你现在皮肤好光滑哦……噫——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特别有母性光彩呢?”,秦依用手捏着我的脸庞,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的心一跳,这个家伙平时看起来大而化之的,细心起来还真让人刮目相看,难道我平时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我的脑袋在飞快地转着。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原因。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的心跳得特别地快,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站满了人,汽车的喇叭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司机的呵斥声以及周围人们的说话声无处不在,我却能在嘈杂中听到自己心脏频率怪异的跳动声,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我的眼皮一直不停地跳着,难道我的宝宝要离开我?我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肚子,距离那个疯狂的夜晚已经快两个多月了,但按医生的算法,他/她却有三个月大了。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住地为自己打气,同时也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明天应该去一趟医院,我想。
  后来的事情证明,我的预感是准确的,不过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宝宝。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很少这个时候会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有些奇怪,不知为什么,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刹那,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喂?”我小心地问。
  “喂——常小姐吗?我是方奇维!”这个名字让我的思维停顿了一下,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魂飞魄散!
  “东哥出事了!!刚刚他在高速路上跟一辆货车追尾……伤势……很严重……他是回来见你的……”手机“啪”的一声从我手上跌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十分钟之后,我脸色惨白地坐在方奇维的车上,车子飞快地向医院驶去,夜色沉沉,路灯发出惨淡而刺目的光,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象魔鬼一样吞噬着我的思维。
  “其实东哥一直没有忘记你……他回来看过你好多次,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好几次喝醉了都在喊你的名字……我劝过他让他来找你,但他说怕拖累你,说给不了你想要的……”,方奇维语无伦次地跟我说了很多,我只是呆呆地听着。
  “常小姐,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你别吓我……”,方奇维紧张地摇我的肩膀。
  “他呢?他在哪里?”,我闭着眼睛说。
  车轮飞快地转动着,速度在冲击我的视觉,我的身体好象被钝化进入另外一个空间,周围的一切似乎被屏蔽到另外一个空间,道路旁边的建筑和人,我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我之于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一丝风一粒尘埃皆可以穿越过我的身体,我把头靠在座位靠背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的路,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在医院看到黎志东。
  车子在医院大门口停下,方奇维打开车门,我抬腿想下车,却扑通一声从车上摔了下来,他赶紧把我扶起来,这时我发现他的手和我一样颤抖不已,这个发现让我不寒而栗,我打了个寒战。
  医院里,白色的墙和白色的灯光让我眩晕,我不得不紧紧地抓着方奇维的胳膊,我看见自己手指上的关节发白,方奇维的脸色也是白色的,每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也穿着白色的衣服,还有那个郭涛,他的脸也是惨白惨白的,我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切都是白色的?等我看到黎志东的时候,我就不奇怪了,他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微闭着双眼,身上脸上全都是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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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恐惧
  有好几个人围在他身边,似乎在跟他说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志东……”,我完全凭借本能地轻唤他的名字。
  他原本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眼珠转了好几下才落到我身上,然后动了动嘴角似乎想对我笑,手也抬了起来努力地想摸我的脸,我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把自己的脸放在他手心里,眼泪已经完全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想哭,但仿佛有什么卡住了我的喉咙怎么也哭不出来。
  “影……你来啦……”,他的声音显得很虚弱,放在我脸上的手也抖个不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分手的那个早上,他平静地躺在床上,呼吸沉稳平静,我记忆里的黎志东是强劲有力的,为什么现在会这么虚弱地躺在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常影,我太着急想去看你了……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就是个混蛋,明明那么……那么……喜欢你……明明知道你想结婚……”,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接着便急促地呼吸着,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目光也有些涣散。
  “对不起,影……我让你这么伤心,我现在……现在恨不得就让你嫁给我……可惜老天不给我机会……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变牛变马也会找到你,让你跟我结婚……”,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每一个字都象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最后那一句则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原本卡在我喉咙里的东西,我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黎志东,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混蛋!我不要你的下辈子,我不希罕你的下辈子,你不要死……我不许你死……我以前就跟你说了叫你不要来招惹我,你偏不听,现在你把我惹了你又不想管了……你这个混蛋……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我拿起他的手用力地打在我脸上,泪水象河一样无法停止。
  他看着我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想笑,可到最后也只是眉眼略微地弯了一下,“你……就是……就是这个样子……我才喜欢你的……”,他说。
  我哭得更加厉害,眼泪混着鼻涕全流到他手上,“黎志东,你这个王八蛋,我有了你的孩子了……你要当爸爸了,你这个王八蛋……你……你……你要是敢死,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看见他的眼神蓦地一亮,透出又惊又喜的光,但没过几秒钟他的目光又变得涣散起来,似乎有千言万语卡在我喉咙里,可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的世界里只有眼泪,只有嘶哑的哭泣……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思维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的恐惧感所笼罩,如果没有了黎志东我该怎么独活?这个念头象睛空里的霹雳一样撞击着我的心脏,不不不,什么我都可以承受,除了这个!!!!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见鬼的医生总算来了,我扑了上去,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一边恶狠狠地冲他喊起来:“我不许他死!我不许他死!!你快点把他给救活过来……不然你就死定了!!!”,我一边尖叫一边去掐他的脖子。
  那医生大概被我的气势给震住了,尴尬万分地拉开我的手,秦依和方奇维也上来劝住了我,是的,我突然想起来,我不能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医生,不然他怎么会好好救活我爱的人呢,想到这里,我努力地想站起来好好地跟医生再说点什么,等我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时候却突然间觉得房间的天花板飞速地转旋起来,我的身子变得很轻很轻,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恍恍惚惚中听见有人在我身边讲话。
  “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女人……说话还这么粗鲁……长得还挺文静挺漂亮的……啧啧啧……”,是在说我么?我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可努力了半天,眼皮还是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呵呵,杜医生,她这是心急乱说话,您别跟她计较!”是方奇维的声音。“就是,杜医生,她一急起来就口不择言……”,这个是秦依的声音。
  黎志东呢?我心里突然着急起来,全身的神经绷得跟即将离弦的箭一样,我张开嘴想喊,但努力了半天,发出的声音却细若游丝,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我心里面又急又慌,头又开始发晕,最后只来得及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我便又昏了过去。
  我看见自己一个人正在无边无际的荒野里行走,因为太黑我甚至无法看清自己的手。我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最后我不得不蹲下来四处摸索。可我到底在找什么呢?我开始为这个问题着急起来,我看见自己累得满头大汗却帮不上一丁点的忙。于是我告诉自己,这是在梦里,一切都不是真的……快点醒来,快点醒来!我不住地催促自己。
  后来,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缓慢而吃力地睁开眼睛。
  “常影,常影,你醒了吗?常影,怎么样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秦依的声音似乎就在我耳边。
  “我……我睁不开眼睛……”,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能发出蚊子一样细微的声音。
  “你身体太虚弱了,你怀孕了……你不知道么?”,秦依有此些嗔怪地问我。
  “我知道……”我喘了一口气,又问:“黎志东呢??”
  “他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不过……已基本过了危险期了……”,秦依说,我心里一宽,刚刚绷起神经蓦地一放松,接着便又陷入无边无际的昏睡中。
  等我再次醒过了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这一次我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而且感觉也好了许多,我不再觉得目晕头眩,转过头,我发现爸爸坐在我旁边。
  “爸——”我喊了一声。
  爸爸又惊又喜地看着我,“小影,你可醒过来了!”。我看见爸爸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丝,我心里一酸,眼泪又夺眶而出。
  “爸爸,对不起,我老让您操心……”我哽咽着说。
  爸爸拍拍我的脑袋,“傻孩子,别哭了,有哪个父母不为儿女操心的?”
  他这么一哭,我心里更加难过,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别哭了,别哭了,傻孩子,都要当妈妈了还这么爱哭!”爸爸拿纸巾给我擦眼泪。
  看来爸爸也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瘪着嘟囔了一句:“谁说我要当妈了,我……我还没想好呢!”
  “你还没想好?呵呵,有人可是正儿八百地跟我提出来了,要给你肚里的孩子当爹呢!”爸爸笑着说。
  我的脸刷地红了起来。我想忍住不问的,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他还好吗?”我小声地问。
  “还能好去哪儿……”爸爸慢吞吞地说,我的心又提了起来,爸爸赶紧宽慰我,“刚刚过了危险期,不过还能勉强说两句话,还知道管我叫爸爸……”。
  我的脸红了起来。我昏倒之后,医生对我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怀孕的事情也被公诸于众。医生说我有点营养不良和贫血,要求我卧床住院一个星期。在爸爸和秦依的双重监管之下,我不得不寝食难安地躺在床上,一门心思地想去看黎志东。
  其间方奇维和郭涛也来看过我。我这才知道,黎志东在G市这段时间一直在透支体力,经常通宵达旦地加班,人也沉默得要命。而且他经常趁着周末的时间回C城来悄悄地看我,远远地看我下班,跟着我坐的公交车看我回家,偶而也发现我去妈妈的墓地。
  原来在我煎熬度日的日子里,他也不比我好过,我心里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越发地想去看他。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爸爸和秦依终于答应让我坐着轮椅去看黎志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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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探病
  在重症监护病房门口,我们被坚持原则的护士姐姐拦住了,说病人已经睡着了,而且已经过了规定的时间,我只好扶着门把站起来,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黎志东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四周都摆放着仪器,大大小小的管线从他身上连接到仪器,头上密密实实地缠着纱布,眼睛闭着,眉头微蹙,但纱布裹得太密实,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我睁大眼睛把脸贴近玻璃,生怕漏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
  “杜医生,您也来了!”我听见秦依在我后面响起。
  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我看了看他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我把目光往下移,看见他挂在胸前的牌子:外三科,副主任医师,杜一鹏。怀孕让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我想。
  “小影,这是黎志东的主管医生!”秦依见我还在发愣,赶紧跟我介绍。
  “杜医生,您好!”我向他伸出手问好,我的声音仍显得有些虚弱。
  他握了握我的手,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您好,常小姐,你现在看起来理智多了……呵呵”,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揶揄。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秦依,却看她一个劲地冲我眨眼睛,大概是让我稍安勿躁。我又看了看那个医生,仍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个,我指了指黎志东的病房,“我想去进去看他——”,虽然我精神不济,但提要求的时候却显得理直气壮。
  那个医生又是一阵让我莫名其妙的笑,仍是一脸的揶揄,然后冲旁边的护士点点头,说:“让她进去看看吧!”
  秦依扶着我在黎志东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那个杜医生也进来了,我傻傻地看着沉睡中的黎志东,因为失血的皆有他显得脸色苍白,床头的监视器上有平稳而规律的曲线,我猜那是他的心跳,这意味着他现在是平安的。
  “杜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我问正在看的病程记录的杜医生。
  “嗯,还不错,他算是福大命大,这么重的伤还能挺过来……不容易哦!”,他一边拿着本子在写着什么,一边摇着头感叹着。
  “真的那么严重么?”我有些担心地问。
  他大概觉得我在质疑他的业务判断能力,一脸严肃地说:“那是,肋骨断了两根,差点插到心脏,头骨有两处骨裂,膑骨骨折,而且失血严重……”,他一口气跟我说了好多专业名词,我的脸都被吓白了。
  他似乎对我的表情很满意,随即又笑了笑,又说:“不过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现在看来嘛,一切情况良好,而且他体质不错,预后乐观……”我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了,杜医生!您真的是医术高明……”我由衷地向他致谢。
  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抱拳道:“不敢不敢,常小姐那天是下了死命令的,杜某哪敢抗旨啊!!”我真的是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转头向秦依求救,秦依看看我,又看看咧嘴大笑的杜医生,然后赏了我一个大白眼。
  “小影,你那天差点把杜医生掐死了……还说如果不把黎志东救好就他死定了!”,她摊开双手公布谜底。
  我“啊”了一声,那天的情形一下子跳进脑海。我记得在晕倒之前好象是见过一个医生,我还跟他说了点什么,可我真的有那么粗暴吗?我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杜医生,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白。
  “对不起……杜医生!”,我又羞又窘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喜欢年轻人有点真性情,哈哈——”,杜医生笑着施施然离开了病房,并嘱咐我们在十分钟内也离开。
  第四天早上我又去到重症监护室,我的精神好了许多,这一次我没让秦依陪着我,她已经为了我的事担搁了好多工作,爸爸也到学校去办请假的事情,我是央求小护士推我去的。那个被我“施暴”的杜医生居然是这家大医院的副院长,我那天的壮举已成为外科大楼广为流传的“佳话”,医护人员们经常用钦佩的目光打量我。基于这个强大的原因,在我央求小护士时,她几乎是二话没说便爽快地答应了我。
  在门外的时候,我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我愣了一下,手还是本能地推开了房门,黎志东的床边站着三个人,我的出现惊动了他们,他们齐齐地转过身来看我。
  居然是褚亮的父母,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就是很久以前我在复兴医院门口看见的那一个。我愣在那里。
  黎志东也看见了我,他的头仍是不能转动,我捕捉到他眼睛里闪过的热切,眼泪忽地冲了出来。
  “二叔,二婶,佳佳,这是常影——我的女朋友”,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有些虚弱。
  很显然,褚亮的父母对我的出现以及黎志东对我介绍很意外,还有那个佳佳,正饶有兴趣地打量我。原来黎志东的叔叔就是褚亮的父亲,如此说来,黎志东就是褚亮的表哥,那个佳佳应该就是褚亮的妹妹,这个世界真是小呢!想到褚亮的事,我有些尴尬,窘迫地愣在那里。
  “褚伯伯,褚伯母,您们好,佳佳你好!”我很局促地跟他们打招呼。
  褚亮的父母神情复杂而震惊,尤其是褚亮的母亲,她的表情几乎带着愤怒,红颜祸水,我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这个词,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好在他们只是草草地与我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他们估计也是如此吧。
  小护士很乖巧地把轮椅推到黎志东的跟前,便笑眯眯地离开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时间静静地流走,病房里除了监视仪器发出的规律声音外全是静谧。与刚刚得知他出车祸时的恐怖相比,现在的静谧带给我的就是幸福,能够这么看着他,守着他,两个人可以这么好好地在一起,就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事情。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很灵验的检验标准,要判断自己是否爱一个人,只要想一想如果这个人有一天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会有多难过就知道了。我不能失去黎志东,这场要命的车祸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来想抚摸我的脸,但扯动了正在打点滴的手,他皱了一下眉,我赶紧俯下身乖顺地把头靠在他胸口,手轻轻抚着他在重重纱布包裹下露出的脸。
  “没有关系,不结婚也没有关系,不结婚我也会在你身边,志东……”,我喃喃地说,真的,那晚的情形仍让我心有余悸,我的心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惊吓了,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和他健健康康地在一起,那就是幸福。
  他一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放在他脸上的手有些湿润,抬头一看,却看见他眼睛里脸上全是泪水。我慌了起来,难道我压到他的伤口了?还是我又说了什么让他难受的话?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惴惴不安地问他。
  他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地想把眼泪收起,可看起来作用不大,我慌慌张张地推动轮椅想到外面去喊护士。
  “我没事……”,他扯了扯我的手,小小声地说。
  我认真地看了看他,黎志东被我盯得脸红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把视线转移到旁边,但因为脖子不能转动,他只能稍稍地转动视线,我歪着头故意与他的目光相对,他又是恼怒又是窘迫……哈哈,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一向彪悍强势一向霸道无赖的黎志东居然被我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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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要
  我被自己的发现逗笑了。
  “你哭什么哭,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你达成心愿了,你不娶我我也会赖着你的!”,我轻轻地摇着他的手逗他。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苦于全身不能动弹,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目光了。
  “不……好!”,他闷闷地说。
  我愣了一下,不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三妻四妾左搂右抱不成?我正想回击,他却说了四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字。
  “我—要—结—婚—”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吓了一跳,他是不是脑袋被撞傻了,医生不是说只是头骨骨裂没有伤到脑神经吗?为了不结婚,他可是什么都放得下什么都抛得开的呀?难道医生弄错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缠着纱布的脑袋。
  我的反应让他有些崩溃,他用恨不能吃了我的目光盯着我,接着便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脑袋没有进水……”。
  啊?!这算什么,我终于答应他不结婚也要和他在一起了,他却跟我说要结婚了。这个思维是不是转变得太快了?!可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我幸福得差点儿晕了过去……
  那个小护士很不择时地进来了,她把食指竖在嘴唇边,向我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医生来了,快闪!”她推起我坐着的轮椅象风一样冲出了黎志东的病房。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黎志东又羞又窘的表情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天天穿梭在妇产科与外三科之间。黎志东的伤势恢复很快,当然这是基于他最初的严重伤势而言,按照医生的说法,他至少得在医院躺上两个半月的时间,黎志东对这个结果叫苦不迭连连呼惨,对此我深表同情。试想一下,让一只野惯了的猴子老老实实地床上躺上两个多月,即使用脚趾头去想也可明白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明天我带凯文去儿童乐园玩!”,我一边削苹果,一边宣布这个消息。
  “我也要去!”他立刻响应。
  我把水果刀停下来,看他,然后目光从他的头一直滑到他的腿,他已领悟到我的意思。
  “那——你也不要去,而且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我怎么会同意你跟别的男人单独外出?!”他振振有词。
  爸爸和方阿姨经常来医院看他,有时候会带着楼上的小凯文。基于都不能完全自主地拥有自由活动权力这个强大的理由,黎志东和小凯文成了忘年交,有一次他开玩笑对凯文说要成为拜把子的兄弟,求知若渴且不耻下问的小凯文只用了几个问题就让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子是什么?是不是便便的儿子?”
  “怎么拜这个‘把子’?”
  “拜了‘把子’是不是有冰其凌吃?”
  拜把子的事情就此过去,但他开始把自己当病人或者小朋友看待了,说话越来越蛮横不讲道理了。
  “宝宝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不用那么小心了,而且医生也说了,适当的活动有利于胎儿发育,再说了,我爸和方阿姨也去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凯文玩……”,我反击他的无理取闹。
  “哼,那也不行……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没意思啊!”,他悻悻地。
  我把削好的苹果削成薄片,一片一片地喂他,他很心安理得享受我的服务。最后,苹果吃完了,“好吧,那你们去吧……早点回来!”,他可怜巴巴地说。
  我拧了一下他的脸,“OK!”,我冲他甜甜地笑。
  “嗯,我还有个要求!”,他又说。
  “什么要求?”我问,难道他又要反悔?
  “你过来一点!”他说,一脸的不安份。
  我靠近他,他说再过来一点,我又他靠近了一些,把耳朵放到他嘴边。
  他的手忽地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箍住我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我错了,我居然忘记他的手臂只有轻微的擦伤!我的惊呼被他及时的扼杀于萌芽,我看见他意乱情迷的双眸,而我也很快被传染,我忘记了挣扎,任他在我的唇上辗转吮吸。自从他受伤之后,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他的唇依然热烈纠缠,激情中带着蛊惑,我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心脏。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我的唇,手却仍然搂着我的腰,我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动弹,乖乖地把头放在他胸口。他抚着我的脸,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想要你……”,他用喑哑的声音说。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了,我赶紧推开他站好,进来的是方奇维和郭涛,两个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表情,大概刚刚他们都看到了,我的脸红得快烧起来了,忍不住嗔怪地看了黎志东一眼。他不以为忤,脸上还有若有若无的笑。
  “我要去公司了,你们聊吧!”我红着脸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关门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里面的对话。
  “东哥,你也恁性急了吧?!”这是郭涛的声音。
  “操,王八蛋,你来这里躺俩月试试?”这是黎志东的声音。
  晕,男人们的对话,我还是不要听了,我赶紧闪人。
  这一个多月以来,郭涛和方奇维经常到医院来看他,三个男人好象在策划着什么事情,因为每次黎志东都会编着理由把我打发开。我也懒得理他们,我估摸着是公司里的事情,因为他在G城的那个项目快要收尾了,现在正在验收,黎志东肯定是有些着急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充当他的私人助理,帮他接待了不少电话和许多来探望他的人,辉扬上上下下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男人,还有一些他生意上的朋友,大部分都是男性,说话办事都以直率见称,黎志东毫不含糊地向他们介绍说我是他老婆,活活地把我吓了一大跳。
  除此之外,前来探望黎志东较多的就是那些他曾经有过的莺莺燕燕前情旧爱了,她们一个个鸟语花香般地出现在病房里,其中就包括那个曾经和黎志东在餐厅里勾肩搭背的某公司高级助理,连那个彪悍的小慧也来了,我一脸好戏地看着他,黎志东也不含糊,仍然声称我是他老婆,让她们管我叫我嫂子。
  “东哥,你真的要结婚?”这是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很奇怪,自从这场车祸之后,结婚这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话题,黎志东向每个前来探视他的人发布这个消息。
  “嗯,我突然想通了,人生苦短嘛!”黎志东文绉绉地回了一句,我差点喷饭。
  “跟她?”终于把我扯入了话题。
  “是,我被她洗脑了,要与她从一而终,”黎志东看了我一眼,半真半假地说,换来我一记白眼。
  最后,芳心大伤的姐姐妹妹们饮恨离去,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豁达的人在,比如那个高级助理,临走时跟我握手言欢,但也颇为尖酸地夸我有手段居然能把黎志东这么难搞的人搞掂,我微笑,把她的话当赞美接受。
  后来我说黎志东太绝情,他大笑,说我既矫情又虚伪。最后又说,这个世界不是谁都可以象我这么傻里傻气地想生下分了手的男友的孩子,他的话让我犯傻,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好象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他来了,我就让他留下,我想得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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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求婚(大结局)
  最让我奇怪的是,黎志东这个一直反对结婚的人,居然毫不抵触地接受了自己就要当爹的这一现实。这个转变如此之大,以致于我常常怀疑他头部的伤是不是伤到了脑神经而未被医生发现,尤其是在他若有所思地抚摸我的肚子时,我心里的那种怀疑就更加明显,我的表情往往让他很崩溃。
  “我脑袋很正常,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向我抗议。
  “你很奇怪——不是一般的怪!”我慢吞吞地说。
  他生气地瞪我,“这不是怪,这是正常思维,我要是让自己的孩子去认别人当爸爸的话,那才是脑袋有毛病……”,他很理直气壮地说明原因。
  原来这个家伙一脑袋的封建思想,我鄙夷地看他。
  他问我为什么要在分手之后仍决定要孩子留下来,我笑笑,说医生说的,这个孩子只能留下。
  因为我还想保留最后一点和你有关的记忆,因为我不能接受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从此不能和你再有孩子的现实,因为我不能承受这个世界没有你的日子,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笑我傻,说我只想着生下孩子不去考虑以后的事情,比如孩子的户口孩子的教育……而后又抱着我喃喃地说,幸好你够傻。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因为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这场横来的车祸让我认清了一个事实,我可以不结婚,但我不能失去他。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他。我在医院进进出出的这段时间里,我经常遇到了一个人——他的母亲,她总是怯怯地在住院部楼下等着我,结结巴巴地问我黎志东的情况,苍老的脸上全是焦虑和担忧,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牵挂和愧疚。对于过去的事,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责问她,她和我关心着同一个人,基于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不反感她。或许是因为快要做妈妈了,我的心变得柔软而宽容,我很细心地告诉她黎志东的近况,承诺会好好照顾他,请她不要过多地担心。
  我把自己怀孕的事情也告诉她了,她又惊又喜,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叫我注意身体。后来她再来医院的时候,手上总是提着煲好的汤或者好吃的点心,说是留给我和宝宝吃的,这让我很感动,我把那些东西带回黎志东的病房,和他一起分享,他总是一边吃一边问我从哪儿弄来的美味,我笑而不答。我想,总有一天我会他让知道的。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与自由久违的黎志东终于可以出院了!他的复原比医生预计的还要好,对此,我总结如下:
  1、心情愉快,还天天由着性子地指使着我,好吃好喝的天天享受,心情能不好么?!
  2、性情大变,从一名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迅速地进化成结婚生子派,心理进化必定推动生理进化;
  3、据他说是为了以高大全的姿态迎接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个理由不足以采信,因为距离孩子出生的日子还早着呢,我怀疑是在这两个多月卧床期间他多次未遂的不轨行为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必须尽早地复原才能恢复自由活动……
  方奇维和郭涛带着辉扬的一干人马都到医院来接他出院了,他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医院大门的,整个住院部的医患人员都在向他行注目礼,我悄悄地讥讽他把自己弄得跟黑社会老大出狱一般,他被我的比喻给逗笑了,只是呵呵地傻笑了两声,现在的他似乎已对我的讥讽习已为常了,总是笑呵呵地任由我发挥。
  果然是性情大变啊……我感叹。
  我已经有很久没到黎志东的房子了,自从他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之后,他就对我说已把房子借给刚进辉扬的几个同事住了,我也没在意,和方奇维一起去那里帮他把平时常用的衣服和物品拿到了医院,之后我便没有再去过。
  但今天,不知为什么,从医院到那里,一路上大家都显得怪怪的,似乎他们都掌握了一个唯独我不知道的天大秘密,当我和他们正视时,他们立即又换作一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表情,秦依也来了,同样也是一脸神秘,还不时对我挤眉弄眼地做鬼脸。我再看看站在我身边的黎志东,他也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但嘴角隐隐有笑意。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拧他的腰,悄悄地问他。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歪主意!”他马上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
  房间打开的时候,我被惊呆了。我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好整以暇的表情看我了。
  整个房子从客厅到卧室已经重新装饰一新,还挂满了彩色的饰品。
  让我称奇的是,客厅沙发边茶几上摆放了一张我和他的合影,我眯着眼睛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宴会上别人帮我们抓拍的,真奇怪,那时应该是我与他斗得最水深火热的时候,但拍照的人用心巧妙,镜头里,他一手搂着我的腰微笑着看着镜头,而我正抬首看他,他的灰色西装与我的银色丝裙相得益彰,看起来我们就象是正在甜蜜爱河地畅游的情侣。
  “哼,你那时专门欺负我……”,我用手指抚过相框里的玻璃,一边对黎志东说。
  他大笑,套用了一句歌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然后,他把我带到了卧室旁边的房间,我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房间被专门设计成一个温馨的童房,靠墙的地方还摆放了一张木制童床,顶上还挂着一个音乐铃铛,转动它的时候有清脆的音乐响起。
  “好了,好了,正式节目开始了!”郭涛在门外叫起来。
  黎志东牵着我的手走到客厅,让我在沙发上坐下,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他。接着他单膝跪下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接着手上象变戏法似的拿着一束花送到我面前,我恍然大悟,幸福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可他的求婚用语也太太太……太不浪漫了吧?!
  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秦依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求婚仪式,只要想象一下我惊讶成O型的嘴就可略见一斑。我在大家的哄笑和黎志东一本正经的请求中戴上了婚戒,爱情就此终结,此后开始的将是我和他的婚姻生活。
  “常影,请你给我快要出生的孩子当妈吧!”他一本正经地对说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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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一)
  结婚,这两个字似乎很少在我脑海里出现过。在我还没有完全懂得婚姻的真正涵义前,我的世界就颠覆了我能够真正明白它的正确道路。我的母亲,我父亲的妻子,她几乎让我在一夜之间懂得了耻辱的滋味,从父亲走的那个晚上开始,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个女人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地方。
  我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我经常问我自己,却从没有得到过一个满意的答复,是为了让人不放得下尊严放得下耻辱的钱,还是一种永远没人背叛的生活?
  从上大学开始,我拼命地读书拼命地赚钱,当然也拼命地想忘掉从前。前者我做到了,后者却没能。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有女孩向我示爱,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没钱没势还有一段肮脏的记忆,我不知道怎么和女人相处,也不明白她们看上我哪点。骨子里,我承认我不相信女人,可你叫我怎么相信,如果你自己的母亲会当着自己卧床的父亲与别的男人亲热,你让我怎么去相信这个世上的女人?我永远不想成为有父亲那样遭遇的男人,我要永远地摆脱那样的噩梦,不结婚,是我唯一的选择,踏入学校大门的第一天我就想好了这一点。
  钱真是个好东西,它让你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也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曾经我很痛恨乔树,觉得他利欲熏心,为了把创世据为己有,不顾兄弟情义,也把当初时立下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但后来我似乎也慢慢地认可了他,辉扬是我一手创办的,如果有一天别人要从我手里抢走它,也许我也会不择手段。当然,我更看不惯的是他在感情上的优柔寡断,林晶华那个女人一开始对他就是别有用心,他居然没看出来。
  常影这个名字,我第一次是从表弟禇亮那里知道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张黑白照片,后面还有撕扯的痕迹,我猜是从学生证或者其它证件上扯下来的。我知道褚亮爱上了照片上那个皓齿明眸的女孩,但很明显是一厢情愿,因为当我问他这个女孩的情况时他侃侃而谈的全都是中学时的琐碎小事,我以为那只是寻常的青春期表现,没料到这却是褚亮心病的开始。直到二叔二婶给我打电话说褚亮开始拒绝与人说话时,我才发现事态的严重。等到后来我送他去上海看病,医生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病有可能会影响褚亮的一生。我开始对照片上的女孩心存芥蒂,尤其是在知道她就是乔树的女人之后,我几乎对她恨得有些牙痒痒了。
  但我还没有下作到要主动去找碴的地步。
  除非她自己送上门来。
  在申译看到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认出来我,这一点我倒是不奇怪,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褚亮的示爱投入一个比她年长十岁男人的怀抱,我敢打赌她是为了钱,所以对我这个无名小卒毫无印象也是可能理解的,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离开乔树这棵摇钱树到申译来打工。后来我才打听到,这个女人居然会相信林晶华的话乖乖地离开了乔树,最后成全的反倒是另外一个女人,她还真是蠢到家了!本来我只想恶整她一下就算了的,但她那副冷漠清高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我有了新仇旧账一起算的冲动。
  出来混了这么多年,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只要有钱,就会有大把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来,我明白,一个跟过乔树的女人肯定不会对我的钱有多青睐,但也不至于视我为洪水猛兽吧,我开始制造机会接近她,拼命地想打击她的清高,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可这次我玩儿大了,我把自己也玩儿进去了!等我明白过来想抽身的时候,却发现太迟了。
  每次有新的女人出现的时候,我会在第一时间里宣布我的不婚誓言。可她居然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我这一秒才刚刚跟她说喜欢她,她下一秒居然立马说不行。我发现自己是个犯贱的男人,她越不待见我我就越想粘着她,我不再反感她的冷嘲热讽,她忽然间流露的温柔娇羞更是让我难以自已。
  她终于和我在一起了,我慢慢明白了她心里的纠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身上最让我震憾的一件事。林晶华随便去抱了一个孩子去找她摊牌,她居然连一个三岁小孩的谎言都看不穿,真的是很傻很笨,但我偏偏喜欢。在车祸发生之前,其实这件事曾经动摇过我不结婚的念头的,她对孩子有一颗特别宽容呵护的心,这样的女人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我害怕幸福之后的残忍,又贪恋幸福带给我的温暖,一辈子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太沉太长,我想我给不起,可又舍不得就此放手。过一天算一天,我一边怀着得过且过的侥幸心理,一边又看着自己身不由己地深陷于她的温柔。我知道她想结婚,知道自己的态度让她伤心,可十几年的坚持已成为一种惯性,想起父亲曾经的遭遇,我终于硬头心肠说出了不想结婚的话,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我差一点就开始质疑自己这十几年的坚持。她说她要走,请我放手,可我做不到,我以为她也做不到,可我错了,她给了我销魂蚀骨的一夜,那也是情断义绝的一夜。
  触景伤情,我一直以为是矫情,可原来我也逃不过这样的矫情,辉扬在G城接了个项目,我也选择离开C城,想着在这座城市里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可终有一天她会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这个让我受不了,我只能矫情地选择离开。工作,加班,抽烟,喝酒,我用尽一切办法地想透支我的体力,不留空隙让自己的大脑去想她,可她的一笑一颦居然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我一次次地抽时间回C城,发了疯似的想去见她,可最终只能远远地看她上班下班,看她走路回家。她身边并没有别的男人,可她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平静……我想不通。
  结婚吧,我只要说了这三个字她就会回到我身边,我知道。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当我的车一头撞上前面的货车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没有见到她呢!巨痛让我差点失去了知觉,生死一线,我几乎看到了正在向我招手的死神,我终于承认,没有了她我是多么孤单,我居然会因为那该死的誓言放开她,在昏过去之前我只来得及对老方说了她的名字。她终于来了,哭得象个泪人似的,可又一遍遍骂我王八蛋加混蛋,我幸福得快要死去了!我终于对她说想结婚了,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她又乱七八糟地骂我,一遍遍地说我不能死,她说她有孩子了,是我和她的孩子……嗯,我想这个比医生的强心剂要管用,我的意志,我的躯体都在努力达成她的心愿。
  从小我就知道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所以我哭过。但我居然被她弄哭了,她说不结婚也要和我在一起,我想生死一线的恐惧让我们都明白了许多事。
  不结婚的信念并没有让我快乐,更没有让我爱的人快乐,这样的傻事做一次就可以了。
  我决定要结婚了,做这个决定并不象我想象中那么艰难,我要尽最大可能给她,给我们的孩子最好的生活,原来我的人生目标如此简单。
  幸福是什么?对我来说,幸福就是在你绝望的时候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幸福就是她手里的一碗热饺子她脸上的笑容,幸福就是你命悬一线时有个人对你说你还不能死因为你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幸福就是她看见新房时眼中的惊喜和满足……
  不结婚,从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给自己下了这个原则。这个信念,从它开始的那一天,已被我坚守了十几年。我以为我会一直坚守下去的,直到遇上她。今天,我牵着心爱的女人的手走进了结婚的礼堂里,她穿着白色的婚纱俏生生地依在我身边,脸上一如继往地挂着让我沉溺的笑容,我和她,不对,是我和她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三个在一起,见证我那个该死的誓言的破灭!
  对了,最后那句求婚的话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虽然她一直抗议说不够浪漫,可我觉得它很靠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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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二)
  爱情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
  毫无悬念地,我答应了黎志东的求婚。很多人都觉得我幸运,包括我爸爸。都说幸福就是求仁得仁,我嫁给了爱我与我爱的人,况且我还下了一个风险系数奇高的赌注,他们指的是我肚子里的宝宝。也许吧,我确实很幸运,尽管决定把他/她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考虑太多。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举行婚礼的事情迫在眉睫。我曾经提议不要举行婚礼了,黎志东大手一摆,说,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不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让它过去!可我心里面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叔婶,也就是褚亮的父母对于我们的婚事一直持冷淡观望的态度,我想他们仍旧对褚亮因我而患病的事情耿耿于怀。
  在知道褚亮的父母就是黎志东的叔婶之后,我慢慢地明白,当初黎志东之所以对我那么反感,处处与我过不去,除了乔树的因素,大概也是基于对褚亮的同情,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们也从来没有认真地去讨论过这件事情。
  记得曾经在电视剧里听过一句话:不被祝福的婚姻很难幸福。虽然黎志东一直强调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必顾虑别人的感受,说褚亮生病不是我的错。但我做不到,毕竟褚亮的父母是除了他母亲以外最亲的人了,我的人生已有许多缺憾,我不想他也如此,至少应该去努力,不努力就放弃,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觉得人生多一分遗憾。
  我对黎志东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脸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然后又说,好吧,那我就陪你傻一次吧。
  在定下婚期之后,我们经常去医院看褚亮,其间当然会碰到褚亮的父母,还有褚亮的妹妹褚佳,我原以为她会比较反感我,但事实上她是褚家人里面态度转变得最快的一个。与褚亮相反,褚佳是一个年轻活泼乐观开朗的女孩,我还记得我和她的第一次对话,那天正好她父母都不在。
  “里面真的有个小孩儿?”她盯着我的腹部问。
  “是的”
  “我表哥的?”她又问。
  “是的”。
  她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那我就放心了,我总算有个哥哥是正常的……”,她的话立刻换来黎志东的怒目相视,我被逗笑了,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一脸的青春阳光,然后一只手摸到我的肚子上,好奇地问:“她/他会不会踢人?”。
  让我们感到宽慰的是,褚亮的情况比较稳定,医生说如果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他可以在半年以后出院。他似乎对马蹄莲情有独钟,每次一看见就露出微笑,也仍旧保留着那个简易花瓶。偶而,他会和我们说上几句话,甚至会和褚佳斗嘴。
  “你脑袋里面装的石头是不是啊,咋这么死心眼呢?!”褚佳大大咧咧地刺激他。
  他果然大怒,指着褚佳的鼻子,脸胀得红红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你脑袋里装的不是石头——是草!!”,伶牙俐齿的妹妹愣是在哥哥的反击下顿失滔滔。
  褚亮的父母对我的态度仍旧冷淡。尽管我说过要努力去化解隔阂,但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该用什么方式去化解,真正面对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黎志东也不擅长这个,最多只能多给我递几个温暖的眼神,或者握紧我的手。
  但人心终究不是石头长的。有一次我一个人去看褚亮,正好是中餐时间,褚亮把医院饭堂送来的餐盒给打翻了,他那天估计早餐也没吃饱,我看他一脸馋相地盯着撒了一地的饭菜,只好到外面的饭店去点了两个菜给他打包回去。回来的时候想到他大概很饿了,我走得比较急,进病房门的时候差点撞到人,却是褚亮的妈妈,她赶紧扶住我的身子。
  “这么着急干嘛,他饿一顿也没啥关系……你怀孕了要多注意,不能老这么莽莽撞撞的……”,她有些嗔怪地对我说。
  她的嗔怪里包含了关心,我心口一热,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对于婚礼,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让他妈妈参加我们的婚礼,黎志东一开始便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我只好软硬兼施。我不止一次瘪着嘴巴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长长叹气:“唉,可怜的孩子,你爸妈大喜的日子里,你连你奶奶都看不上一眼……”,对于这样的话,黎志东第一次是嗤之以鼻,第二次是一脸悻悻然,第三次是面带愧意,第四次便有点惶惶然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缴械投降。
  “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两个了,不过,你别指望我对她会有什么好脸色!”
  话虽如此,真的在婚礼那一天,当他看见他母亲苍老的面容和百感交集的神情时,我看见他的眼圈红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更多的是感慨,而不是愤怒。
  我爸爸,他的叔叔和婶婶以及褚佳都来了,褚佳一脸惊喜地看着我穿的婚纱,连连大叫那是她最喜欢的款式,秦依和罗毅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帮我们打点着。我原本想和她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的,但黎志东不分由说地把我们俩分开,“可千万别把我的孩子给挤着了碰着了……”,黎志东一脸防患于未然的警备,逗得我和秦依哈哈大笑。
  “小样儿,瞧你笑得跟中了千万大奖似的……”,在证婚人讲话的同时,黎志东一手抚着我光滑的后背一边悄悄地取笑我。呵呵,我是笑得很灿烂,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吗?
  那天晚上,在闹洞房的一干人终于尽兴而去之后,喝了不少酒的黎志东抱着我说了许多话。
  “我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的……”,这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我想起婚礼的前一天,爸爸对我说过的话。“其实你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她走的前几天还跟我说,她不盼你荣华富贵,只希望你能顺顺当当地结婚生子,好好地过日子……”。其实父母对孩子的心,永远都是无私而宽容的,不管我们曾经错得多么严重,父母永远都不会抛弃我们。对于自己母亲曾经的做法,黎志东虽然至今无法释怀,但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归根结底,他的母亲只是对不起他的父亲,并没有对不起他,又或者,当年他母亲的许多做法其实更多地是为了他。
  婚后的生活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平淡而繁琐,尤其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但平淡中带着温馨和安宁,这正是我和黎志东都需要的。曾经的过去,让我们的心流浪得太久太累,现在终于停靠下来,我们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品味属于我们彼此的人生。
  *****************以下纯属花絮*****************
  小家伙的小名儿叫瓜瓜(大名还没取呢),是一个精力旺盛活力十足的男孩,和他老爸一样特能折腾人。原本我开玩笑想叫他东东的,被正在翻新华字典的黎志东断然否决。
  “叫什么冬冬啊……难听死了!”他一听就摇头。
  我很奇怪他居然没有联想到自己的名字,于是继续逗他,“要不——就叫瓜瓜?”,让我大吃一惊的地,在把这个名字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之后,他居然说这个名字好。
  “嗯,瓜瓜……瓜瓜……这个名字不错,上口,又好记!好——就是这个名字!”,他一锤定音,我立刻抓狂起来!
  但他不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把这个又土又怪的名字用在我儿子身上。
  “名字取得越贱越好养活……”,他振振有词。
  %……—*RT%#%—*—*……%
  我……错……了……
  孩子满月之后,一有空闲黎志东开始带着瓜瓜现宝一样四处炫耀,一口一个俺儿子俺儿子的,愣是把老方和郭涛弄得目瞪口呆艳羡不已。
  事实上,他的工作一直很忙,和瓜瓜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太多。家里虽然请了保姆,但侍候小家伙是一件特累人的事情,光是吃喝拉撒这四件事,一天做下来我和保姆几乎都没有空余时间做别的。但人家瓜瓜就特别待见他老爸,每天下午到了黎志东快下班的时候,他就瞪起两只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大门,望眼欲穿地盼着老爸的归来。
  小不点儿虽然才几个月大,但心眼儿多着呢。我和保姆天天在家累死累活忙前忙后地侍候着他,哪有那么多精神老带他出去游玩。但他小人家倒好,整天都不愿在家好好呆着,一门心思地想下楼溜达,这个愿望多半是在他老爸那里得以实现,因为黎志东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小家伙下楼去放风……
  瓜瓜半岁的时候,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我们把黎志东的妈妈接回了家里,主要是和保姆一起照顾瓜瓜。因为我要重回申译上班了……
  好了好了,就写到这儿吧,请广大读者原谅我做了妈妈之后变得哆里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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