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度咖啡100度爱情》作者：多人

淡淡如风

内容提要：

 

　　有了咖啡，还得有咖啡伴侣。我们曾经好奇地尝过没冲的咖啡粉末和咖啡豆，特别的苦；也尝了“伴侣”，没什么味道远不如它那白花花的样子诱人。可把他们掺和在一起，用水轻轻地勾兑居然是那么的香醇。

　　你的爱情多少度？不喝咖啡，不知道还有没有，你的爱情！！

 

第1节：卡布奇诺的爱情

 

文/飞雪独樵

 

卡布奇诺送上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点慌的。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四点二十五分了。一个小时前，她还在飞机上。再过十分钟，他就该到了。每天的四点三十分，他必定会离开办公桌，到楼下的咖啡馆里喝一杯黑咖啡——他不止一次地告诉她。

这是他在QQ上描述了无数遍的咖啡馆。隔着玻璃，可以看到上海滩的黄浦江。屋内，有不多也不少的客人、可亲的中年侍者、暗色的丝绒窗帘和蓝调的背景音乐。

她和他是在一个论坛上认识的。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的QQ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在上海外滩那些古老的银行大楼里，有这么一家咖啡馆。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走进这家咖啡馆，坐在我熟悉的位置，在我视线偏左的一个位子上，有一个穿着白色棉布吊带裙，留着一头干净的长发，在慢慢喝着卡布奇诺的 女孩。”他们认识一年后的某天，他在午夜电话里这么告诉她。

“那么，在梦中你对她说了什么？真有这个人出现，你又会怎么样呢？”她觉得他很弱智，这么一个大男人，还会做这种梦。

“如果真有这个女孩子出现，我一定告诉她我喜欢她，一定拉她的手去买一大束玫瑰，向她求婚！”他仿佛跌进了自己的梦中。

“老大，买马蹄莲吧，我喜欢马蹄莲。”她随口说了这句。

“好，就听丫头的，就买马蹄莲。哈哈哈……”

她听着他肆无忌惮地笑着，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寂寥——好像，还没有男生给她送过马蹄莲。

她今年二十四岁，在北方一个城市的公司里做一份简单的工作。他二十七岁，在上海的一家电脑公司做程序设计——如果他没有骗她的话。

今年，公司开始实施年假制度，她一下子多了七天带薪假。去哪里呢？晚上上网，她看着他在QQ上的灰色头像的时候，忽然想到他对她说了无数次的那个梦，那个穿白色棉布 吊带裙的女孩，于是，她突然决定去上海。为什么不跟他开一个玩笑？吓吓他，也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啊！

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寻找他所描述的白色棉布吊带裙——十月的北方，并不是卖吊带裙的季节。

找到裙子后，她立即订了去上海的飞机票。

在飞机上，她一遍又一遍地猜测当他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遍又一遍地思考，当他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怎么对他微笑才最适合。就这么恍惚着，飞机到了上海。下了飞机，她禁不住想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来了，但是，她还是忍了下来。本来就是一个玩笑，为什么不让这个玩笑开得更意外、更刺激？

墙上的老时钟慢慢地走到四点三十五分，她虽然低着头在看咖啡馆提供的杂志，但是，眼睛却忍不住望着进口的那扇门。

他进来了！一切就像他说的那样，四点三十五分的时候，他进来了。他的样子和他传给她的照片上的一样！她开始庆幸以前给他的照片都是穿牛仔的样子，与今天很不一样。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淑女，今天身上的裙子，也只是临时的道具。

他坐在固定的位置上，侍者给他端来他固定的黑咖啡。在他喝咖啡的那一刹那，她知道他注意到她了。她开始感受到他有点愕然又有点兴奋的目光。她低着头，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仿佛很自然地抬起头，仿佛才知道对面有一个男生在注视她，她用很自然的表情对他微笑了一下——一切都是按照意想中的那样进行——他看到她对他笑，惊讶之余，连忙也笑了一下，样子很尴尬，很傻。

她又将头低了下来，开始看杂志。只是，她的心止不住地激烈跳动——如果那个傻子真跑过来求爱，那么，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我是谁？万一，他生气怎么办？一会儿，她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又一会儿，她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天！他站起来了！他向我走过来了！！她的脸顷刻间变得滚烫。

只是，他走过她的身边却没有停下，一直向门外走去，甚至在走出门的刹那，都没有回头再看她一下。

怎么会是这样？没有求爱，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他已经走了。

她木然地端起桌子上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开始变凉。刚才牛奶泡沫的那种甜蜜已经被咖啡本身的苦涩所代替。

她对自己笑了笑，本来也只是一个玩笑。既然是玩笑，又何必当真？

离开咖啡馆，走在外滩。

黄昏的江风吹过她的棉布吊带裙，让她知道了上海十月的冷。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她开始感觉到了一种茫然，繁华的上海让她触摸到自己的孤单。

她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并订了第二天回家的机票。

晚上九点，是她从前固定的上网时间。而他的时间，总是不固定的，有时候一天都在，有时候是长久的灰。

手机响了，是移动QQ，“丫头，今晚怎么不在线？”是他发给她的。

她看着手机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

“丫头，你上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手机又响。

“我在外面，今天不上网。”她想了很久，还是给他回了一个。

“丫头，你现在必须上来。随便找个地方必须上来！老大命令你上来！”透过手机，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和从前不一样的蛮横。

“好吧，你等着。”

她走出酒店门，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吊带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房间换掉，虽然很冷。

在街角找到了网吧。

开QQ。看到他的头像，她选择了隐身。

“找我有什么事情？”她点了他的头像发了消息。

“为什么隐身？上线！”他立即给她回复过来。

“隐身不一样可以说话吗？有什么事情你说吧，我听着。”她觉得自己很虚弱，打字的手都有点颤抖。上海的秋天，真是比想像中要来得冷。

“你先上线，我要看着你的头像说话！你不上线，我觉得自己在对空气说话！”他依然蛮横。

她点了QQ上了线。

“丫头，你到底在哪里？”他问。

“我在和朋友逛街。能在哪里？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她不想撒谎。但是，不说谎，可以吗？难道说自己傻瓜似的大老远跑上海来只是为了和他开一个玩笑？而且， 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玩。

QQ的那头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对我说吗？怎么不说话了？”

“有点事情，你等我一下，就好。”

她突然开始很生气，噼里啪啦地敲了一大堆字过去：“你当我是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你叫我来我就该来？你叫我等我就该等？”

“丫头，生气了？我现在有点事情，你再等我一会儿好吗？”他那边还是不紧不慢地给她敲回这几个字，仿佛，刚才不是他那么急地找她来。

她不再对他说话。点开平时常去的论坛，但是，一个帖子都无法看下去。似乎满脑子都是他面对她的时候，有点惊愕又匆忙的笑。为什么我要大老远地跑来，开这样一个无聊的玩笑？

“丫头，我有事情要下线，你别动，在线等我半小时，好吗？”他毫无理由地扔了这句话过来，“求你了，千万别动！我不超过半小时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我下线了，千万别动，等我！”

没有等她回答，他已经离线。

她用鼠标一遍又一遍地滑过他在QQ上的青蛙头像，心里似乎有一万个必须走的理由。但是，真不等他，自己能做到吗？千山万水都走过来了，再等半个小时，为什么又那么难？

她不再看网页，就这么呆看着他灰色的头像，任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算了，就等他这半小时。半小时之后，她将永远离开他的视线。本来一切就是玩笑，现在玩笑结束了。现实生活中，就算她穿起了白色棉布吊带裙，也终究不是他心目中的她。

还没有到半小时，他的头像亮了起来。

“丫头，谢谢你等我到现在。”

“有什么话，快说吧。”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只能靠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来掩饰内心的复杂。

“丫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那个咖啡馆里的穿白色棉布吊带裙的女孩？”

这句话，像锋利的刺让她的心深深地疼了一下。

“记得。”

“我今天下午在咖啡馆里真看到她了。一切就好像是我在梦中所看到的一样。”

“恭喜。”

“但是，我没有对那个女孩子表示我内心的好感。”

“真遗憾。”

“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想去牵那个女孩子的手，不知道她是否原谅？”

“或者。”

“丫头，如果你是那个女孩子，会原谅我吗？我觉得，我是真喜欢她了。”

“抱歉，我不是。”

“如果你是呢？”

“错过了就错过了，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也不会再见到那个女孩子了。”

如果开始的时候，是她觉得自己傻，那么，现在她打心里开始恨他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刺痛她内心最薄弱的地方？甚至，在她的心底，开始嫉妒自己所扮演的他梦中的那个女孩。为什么是同样的自己，他为什么不对穿牛仔的她说这样的话？难道真实的她，真不如自己所扮演的人值得他喜欢？

“丫头，她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丫头，难道她真不会原谅我了吗？”

看着QQ上他不断发来的话，她不再说话。良久，她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了一句“再见”，毅然关了QQ。

QQ已关，一切都结束。没有人再说原谅，或者，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原谅。

她坐了一会儿后站了起来，准备结账回去。

只是，她一回头，赫然看到那个他竟然就傻傻地站在她的面前！而且，还傻傻地捧着一束马蹄莲！

“丫头，对不起，原谅我，好吗？”他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总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丫头，我今天下午在咖啡馆看到你，我当时真不知道那是你。我说我喜欢梦中的那个女孩，但是，也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回到办公室，看着你的照片，我发现我内心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可是，可能因为我们彼此都太熟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下班的时候，我每次都会习惯地对你说声再见。只是今天，我突然发现那个对我微笑的女孩子竟然和你给我的照片上的你一模一样。我开始疑惑起来。我内心真希望那个女孩子就是你，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突然开始想你了。我给你家打了电话，说你出去了。我就在网上等你上线。到了九点钟，你还没有来，我从来没有那么急切地希望你出现。因为我是做计算机的，只要你在网络上出现，我就可以通过你的IP地址知道你在哪里。

“好不容易，你上来了。你的地址显示你在上海。我知道那个女孩子一定是你。我当时想告诉你，但是，我又怕吓着你，我怕你跑了，我就没有地方再找你。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分析你的确切位置，我希望我可以站在你的面前告诉你，无论你是不是那个女孩子，我都一样喜欢你。

“丫头，原谅我好吗？”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深情，以至于让她觉得无法言语。她心里一遍一遍地对他说着我原谅你，只是，从嘴里吐出来，为什么又是那么难？

“原谅他！原谅他！”网吧里的人一起高呼了起来，很多女孩子看得激动不已。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倒在他的怀里用拳头敲打他的肩膀。所有的孤独和失落都随风而去，十月上海的夜空，原来竟是这么美。黄浦江边，马蹄莲在偷笑中散发芳香。

淡淡如风

第2节：半杯咖啡

文/秦筝

黄昏，冉菲又来到了米兰餐馆。
餐馆里照样放着布鲁斯蓝调，淡淡的忧伤弥散在空气里。
因为时间还早，来餐馆用餐的人不多。她走过去坐到自己常坐的靠窗的位置，夕阳正好斜窗而入，冉菲沐浴在斜阳里要了杯咖啡，细细地品着。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吧台内林忙碌的身影。冉菲喜欢就这样看着，看着他飞快地为客人煎牛排。林是米兰餐馆的主人。他工作的样子很认真，似乎煎牛排是他最大的快乐。
第一次来这里，是男友跟她谈分手。她静静地坐在这个位置上，等男友走后，她的泪才掉下来。当她收住眼泪的时候，看见林拎着一把咖啡壶站在她面前，给她倒了半杯咖啡后说：哭过就好了。然而他只给她倒了半杯咖啡。以后也一样，每次她会跟他争几句，说他小气，请人喝咖啡只喝半杯。林都是一笑而过。
林已经注意到，那个叫冉菲的女孩经常会在周末来餐馆。她每次来，吃的东西不多，最多的是喝咖啡。来餐馆的几乎都是常客，她却很少跟周围的客人打招呼。
很多次都看到冉菲在看他。这个安静的女孩很牵他的心。她来的日子，林觉得自己很开心。
偶尔他空下来，她会过来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有时看她发呆，他会过去陪她喝咖啡，只是他喝一半，她喝一半。因为他的咖啡壶只能煮一杯咖啡。
今天不是周末，她怎么来了呢？手不小心被油烫了一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好痛。
她为什么老看着吧台呢？她的神态似乎很不安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她又失恋了？林的思绪乱乱的，手又被烫了一下。眉皱得更紧。
餐馆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明艳的女子。
她熟悉地走到吧台前：咳，有没有想我。
林说：你怎么回来了?一直都在想你。
她扑过吧台，亲了他一下。他笑着回亲了她一下，眉头松开了。
冉菲看着他们亲热的样子，低下了头。
原来他刚才的皱眉是为她，因为她还没来。
心，没来由地一阵疼痛。为了掩饰失落，她无意中往杯子里加了许多糖。
低着头，冉菲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她是想来告诉林，老总要她去北方的分公司，但是她希望留下，因为她爱上了他的半杯咖啡。
还好，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冉菲安慰自己。
突然间，冉菲感觉有人注视她。回神一看，是那个明艳的女子，在餐馆墙壁的镜子里注视她。她在镜子里对她笑，笑得很霸道。
这时冉菲看到，林给她倒了一杯咖啡，是满满的。
冉菲听到了自己心中城池塌陷的声音。泪涌了上来，看来她与他只是半杯情缘。
怕泪掉下来，她连忙拎起包冲出餐馆。
林看见冉菲突然急急地走出去，想追出去。
可是他听到：哥，我饿死了，你帮我煎一块牛排吧。
他停下脚步责备了一声：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什么，才对你言听计从。
明艳的女子，大大地拥抱了林：谢谢哥！
窗外，冉菲看见了这一幕，却什么也没听到，手紧紧地握着口袋里的机票转身离去。
林再也没见到这个和他一起喝过半杯咖啡的女孩。

淡淡如风

第3节：咖啡香

文/安妮

秋日午后，丰联广场的Starbucks，柔和的阳光散散地滑进来，配着暗棕色的调子，再带上点暖暖的咖啡香气，说不出的惬意。深偎在椅垫里的人们都淡淡的，像磨咖啡一样，消磨着午后时光。
门口对座的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在做采访，一个矜持地听，一个在很认真地讲，袖珍录音机的红灯不停地闪着。安是熟悉这一切的，虽然她已经从报纸跳槽到了一家网站，采访的机会少了。
旁边的一位金发女郎裹着披肩，沉浸在一本英文小说中。
自己好像专门来看别人喝咖啡，安喝了一小口咖啡，烦闷地想着。爵士乐一直低低地弥漫着，可惜自己的心情不合拍。
我那一天不就是坐在这里，看着他走进来的？
一件舒展的白T恤，一阵风一样地坐在了安面前，事先没有礼貌地问一句“小姐，请问这里可以坐吗？”其实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整个厅里边，只有安自己是独坐的。
他头发微湿，还喘着粗气，显然刚刚运动过。他点了一瓶巴黎矿泉水和一份加州俱乐部三明治，冲她笑笑，肆无忌惮地吃了起来。
安想当时自己一定是看呆过去了。这样的不羁。
那是夏末，安在Starbucks等女友一起去商场“扫货”。
当时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的狼吞虎咽与对面女士的斯文秀气对比太强烈了，于是主动用攀谈拉平两个人的距离。他率直亲和，她出口成章，两个人连笑容都很有修养，不一会儿就将对方的轮廓描画出来。
他叫浩，工作五六年，在一家不小的IT公司做销售经理。这是个喜欢运动的人，工作也经常东跑西颠，连周末也不放过，刚刚打网球回来。
“家就在附近，经常来坐坐。气氛不错！”浩笑着解释。
安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觉得他说着话笑起来时，颇有孩子气，倒不怎么像个商人,很自然地就与他聊起来。
不巧，安的女友不久就敲着高跟鞋嘀嘀嗒嗒地进来了。
浩见状问安：“告诉你我的手机号，你能记得住吗？”
安脸一红：“我对数字反应迟钝！”
“哦，我忘了你是文字工作者！”浩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像淘宝一样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在皮夹里翻出一张磨得起边的旧名片递给了安：“不好意思！”
安没有想到自己当晚就拨手机给浩了，连安自己都暗暗惊奇，自己从未主动给男士打过电话。
安更惊奇于他们从Starbucks中延续下来的融洽，他们的默契，就像一个程序繁多的流水线一样，无论多么复杂，都环环相扣。
浩说前一段时间在哈尔滨推广产品，蛱觳呕乩矗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妈妈，晚上要吃妈妈做的菜?
听得这边安嬉笑起来。
浩说自己在大学里有那么四五个女朋友，又忙不迭地声明不是一起交的，问安怎么样?
安说自己刚刚毕业一年，一直都没有正式谈过男朋友。
浩大笑说：“那你完了。该谈了，搞独身主义，年轻时还行，到了二十七八岁就会受不了的。”
一个多小时飞快过去，当安放下电话细细咀嚼，才发现自己原来被浩牵进了“机关”，不过他的“机关”并不让人失颜面，相反把一些直来直去的问号回复了本来面目，不会给人任何的尴尬。
安从此喜欢上了检查电话机。可是浩甚少打电话，他说自己应酬太多了。这让安有些烦躁不安。
安在一家图书网站工作，负责新闻频道，也是忙忙碌碌。
在网站工作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沾上了上网聊天的恶习。新闻工作者的职业病驱使，安想了解一下为什么有些人会起早摸黑地迷恋网上交友，甚至网恋。安一开始也是好奇只想玩玩，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些迷恋。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她在网上遇到了浩。
浩就用本名，在网上管自己叫“浩”，让老友新敌都很容易找到目标。于是在网上隐身为“风”的安很快就揭开了他的老底，在网上捉弄了他一番。
后来在电话里，等浩搞清楚一切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自己不常玩的，倒是经常用这个方式跟客户联系。他后来还说安是个才女加调皮鬼。
安觉得浩在网上一样的率直亲切，没有网下做人，网上做鬼的感觉。他们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们竟成了网友，夏末见面相识，初秋却成为了网友。
手捧着咖啡的安，在Starbucks思潮翻涌，都是为了特别的浩。她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该喝一杯黑咖啡。
网站有规律的工作时间，这让安与浩的聊天也很有规律，他们休息的时间重合，让安一天不聊就仿佛失落了什么一样。
中秋节过去了。国庆节过去了。圣诞节过去了。元旦、春节也过去了。安和浩在网上一如既往地聊着。
一过节，他们都在网上欢天喜地地互道祝福，安总会孩子气地寄一些古里古怪的E-card给浩；而浩总是天马行空，天南地北地跑。安有时会在网上即兴抒一通情，觉得好了就寄给浩，浩也会偶尔打个电话过来，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要么上海，要么深圳，或者在国外。
中间也有那么两三次。安陪客户到丰联广场的音乐厨房吃饭，发现在同一家饭店，浩正与一位优雅的年轻女子有说有笑。接着在Taxi里，安发现坐在旁边一辆Taxi里的浩，一样被困在红灯前急等上班。安看着那张被焦急拧得紧绷的脸，不禁偷偷笑了起来。绿灯亮了。群车启动的时候，浩的眼神捉住了安，像个老朋友一样朝她会心一笑，接着就随着匆匆忙忙的车流转弯不见了。那天是立春，像电影特写一样印象深刻。
自从到网站上班，安就像众多的白领一样，感受着上班下班的高峰拥挤。安尽量躲开高峰期，有时候就托着腮倚在窗口发会儿呆，看那些衣冠楚楚的白领们鱼贯而出。那时，辉总是会拍一下她的后背走过去：“回家啦，小姑娘，天天这样心事重重。”安就笑着揶揄他：“谁都像你，有女朋友天天牵着挂着？”
辉跟安一般大，和安同时加入这个公司，却很有些成熟男人的稳重。
安能感觉到辉对自己的关心超越了一般朋友,可是他有名正言顺的女友，虽然他们的感情刚刚萌芽，辉也不讳言说自己的女友不漂亮。
和辉单独出差，面对辉不放弃的暗示，安还是默然了。
一天下班，安没有从公司直接搭车回家，而是到了王府井，准备在街上溜达一会儿。初春的黄昏，步行街明显地热闹了一些，但空气中还弥漫着冬天没有带走的寒意，她高估了自己的御寒能力。
“爱情像Cappuccino浓浓的眷恋泡沫/诱人的气息/多爱不释手/爱是Cappuccino苦苦的美丽滋味/藏在我心头久久——”路边的音像店，萧亚轩不惧寒意地唱着，满街都飘着她的味道。《Cappuccino》，她想起浩说过他喜欢有意味的咖啡。这时想起咖啡来感觉暖暖的。走过路旁那些咖啡店，闻着香气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往浪漫的情愫上靠。
也是午后，那一天在网上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咖啡。
浩：我有一次去德国出差，带回来一个很原始的磨咖啡豆的机器，只用了三次就送人了，急性子！
风：呵呵，你一定对咖啡很有研究！
浩：Cappuccino，我知道，一种加了奶的意大利咖啡，要喝过浮在上面的白色泡沫才能喝到咖啡。
风：很有浪漫意味哦。
浩：听过那首《Cappuccino》吗？
风：没。请你女朋友喝Cappuccino，在Starbucks。：）
浩：忘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请你喝Cappuccino了！
风：：）
安希望他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虚幻的网络，再加上他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安习惯把一切作为恭维话来听。好似对他说的话无所谓，又好似不是。说不清楚。
情人节来了。安琢磨着可能又得与女友一起过。
那天一早到办公室，安站在门前愣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桌子上一束满怀的红玫瑰。会不会放错了？
安走上前，玫瑰开得鲜嫩柔美，还有露珠滴得简直像一张飘香的情人卡，衬着这满室的冷色电脑。
花丛中隐着一张卡片：今晚七点，丰联广场STARBUCKS。
在安之前只有辉在办公室，而且辉看安的眼神躲躲藏藏。
或是哪一位客户？她猜不出来。
安有一些失落，不过还是决定赴约，准备结束自己一个人过情人节的历史。
七点，她准时推开了STARBUCKS的门。她看到了一幅她猜了一天都没有想到的画面。
在安最初认识浩的那张桌子旁，她看到了浩正焦急看腕表的侧影。当安回过神来准备走上前的时候，浩已经看到了她。
他们似乎经年不见地相视一笑。
安在浩的注视下落座。随即两杯香香的有满满白色泡沫的咖啡端了上来。
“两杯Cappuccino，两位请用！”服务小姐甜甜的声音。
“情人节快乐!”浩紧接着补充。
安感觉到浩看自己的眼神，有着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她轻轻端起那杯Cappuccino，嘴唇触到甜滑的奶沫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了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棵咖啡树需要长五年，才能开花结果。

淡淡如风

第4节：奶咖啡

文/陈妍

你那么白，我那么黑，溶在一起，摇一摇，就是一杯香醇的奶咖啡……
1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对坐在KFC明亮的大厅里。她点一杯牛奶，他要一杯咖啡。她说喝牛奶，可以让皮肤又白又嫩。他说晚上要打游戏，白天要踢足球，没有咖啡撑不下去。她轻轻尝了一口他杯子里的黑色液体，啧啧嘴：“好苦！不如牛奶好喝。”他拍拍她的头：“大男人怎么能喝‘奶’。”她脸红红地望着他把那个“奶”字的尾音拖得老长。
她是他的青梅，顺手牵过他的竹马。
他是一股风，一股流浪的小风，张扬的个性叫嚣着自由。她静静地看他风一样地掠过她的长发，风一样地在足球场上飞奔，又在教室的角落里发出风一样疲惫的鼾声。
她是一片云，冰清玉洁水做成，注定要飘到很高很高的天上去。他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她婀娜的身影，云一样地飘过窗前。他奔跑的时候，故意掀起一阵小风，吹起她如丝的长发，拂过他的耳边。可是风不敢牵起云的小手，说一同飘到天的外面。
丢了竹马，落了青梅。他背着包包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按部就班地把书一本一本念完。
2
再见，已是多年。他要了牛奶，她叫了咖啡。他不再是足球场上激情飞扬的小男生，西装领带，中规中矩。她染了飞扬的长发，素指纤纤，夹着小巧的香烟。吸一口，吐出幽幽的怨。白的牛奶，黑的咖啡端到面前。她伸手托起本该是他的咖啡，深深抿了一口。咖啡是寂寞的伴侣，寂寞的夜，睡不着，泡一杯咖啡苦苦地熬。他接过牛奶，说男人也需要补钙。
风泊进了港湾，笑谈曾经的飘摇。云升上了天空，化作春雨洒落人间。
他的公司已经步上了正轨，上班下班，过起简单的生活，家却一直空着。她在深夜上网，码字挣钱，从一座城市飘到另一座城市，寻找爱情，寻找生活。其间他们相遇，她记得为对方叫了深爱的咖啡，却发现，他喝了牛奶。或许苦尽自会甘来，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守着最初的梦。他为她叫了牛奶，才惊觉她爱了咖啡。白色的液体缓缓滑进他的胃，不加糖的鲜奶，犹如当日纯净的她。
从此，他喝了牛奶，她爱了咖啡。
3
深夜，她呆呆地挂在网上，不敲字，不说话。他那边的头像亮起来，说：“寂寞太苦，还是牛奶好，暖胃。”泪掉在微凉的咖啡里，荡起层层回忆。云一样的女孩，飘下楼去，全天候的便利店里，她要了牛奶。牛奶溶入咖啡，黑的寂寞渐渐变灰。喝一口，醇醇的，纯纯的泪。
深夜，他沉思的脸映在牛奶的杯上，愣愣地看她呆呆地挂在网上，不敲字，不说话。“寂寞太苦，还是牛奶好，暖胃。”说完这句，就后悔。咖啡寂寞，牛奶伤心，好在还备着速溶的咖啡。撕开，倒入牛奶，轻轻地摇。白的伤心渗进寂寞的黑。喝一口，纯纯的，醇醇的泪。
天涯海角，他找到她，说一定陪她喝一杯咖啡。同时，他要了牛奶，她点了咖啡。白的牛奶，黑的咖啡，端到面前。他托起牛奶，“他们忘了往奶里兑咖啡。”她捧着咖啡，“这里的咖啡没加奶。”他们的眼睛里闪过亮亮的光。
你那么白，我那么黑，溶在一起，摇一摇，是一杯香醇的奶咖啡。

淡淡如风

第5节：圆梦

文/轻掷

一有时间，她便来到这家咖啡屋。端着一杯咖啡，有时拿一本书，有时，很安静地看着窗外。 她来这儿，是因为晗。他是朋友的朋友。
一次聊天中，晗不经意地说隔街有一家的咖啡味道很好。她记下，便去了。
她总觉得他俩会相遇，而且会交流得很好。他喜欢《鲁滨孙漂流记》，喜欢BryanAdams。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等待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份幸福。点一杯“上岛”咖啡，坐在角落，然后等待。后来，慢慢熟悉了，小姐见她来，不用她嘱咐，便把咖啡端上来。她有一次问小姐，这家咖啡屋办起来要多少钱？二十万。她听了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她翻出所有的存折，计算所有的金额，包括可以向朋友借到的钱，发现，远远不够。你的老板有意向和别人联营吗？小姐愣了一下，然后说，这个不知道，要问问他本人。
见到老板是三天以后。一眼看过去，他不像一个老板，倒像一个在校的大学生。清爽，感觉非常舒服。
那个下午，天气很凉爽，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桌面上一片春意盎然。她看到他眼底的笑意，那一刻原本陌生的两个人，顷刻间有一丝的恍惚。
她说完她的来意。他没回答她的话，反问她，你喜欢这儿吗？喜欢。那你喜欢咖啡吗？喜欢。她回答得很干脆。听到她的回答，他眼里充满困惑。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瞪大眼睛看着他。
“可是我店里的小姐说，有一个很奇怪的客人，经常光临，可是每次的咖啡都没喝。原封不动地端过去又端回来。”她一听便笑了。
那还是在上大学时候的事。那天，随同学出去玩，第一次尝了咖啡。先是苦涩涩的感觉，然后是满口余香的回味。那一刻她喜欢上了咖啡，它的色泽，醇厚而凝重；它的香气，一吸沁人心脾的舒服。那天晚上，她为自己连喝了三杯咖啡付出代价。听着同室同学香浓的呼吸声，她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眼睁睁到天亮，还是没有睡意。第二天的考试，她以惨败收场。她永远记得这次的教训。至此，她再也不喝咖啡。
“可我迷恋它的香，放在鼻下闻着，也是一种享受。”她说完后又补充一句。
“一个不喝咖啡的人想开咖啡屋，这挺有意思。”他说。
“但是，并不影响我和你联营的啊。”她急着解释道。“等等，我没有答应和你联营。”此时，一个小姐走过来说有电话找他。
一会儿，他走过来说有事要先走了。“可是联营的事……”她还没说完，他用手势阻止了她，“我不知道你开咖啡屋是为了什么，兴趣还是爱好，还是好玩，可是我开咖啡屋是为了圆一个梦。”他说完就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怔在那儿。
她也是在圆一个梦啊。她来不及告诉他，在嘴里喃喃自语。
她没敢约晗出来。她知道他的胳膊被另一个女子挽着。不是说不能以一般朋友相处，只是约出来后，根本不知道说什么。那种唐突的事，她做不出来。她一直默默等待着。等待一场邂逅，或者说是不刻意的相遇。这种自然的感觉气氛会更好。
从一句“你好，你也在这儿呀”开始，这才显得惬意和坦然。
朋友聚会时，她总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晗，看他幸福地笑着和旁人说话。她想问，你什么时候会去喝咖啡呢?可是她知道一问，就什么都不是了。那时的晗在她的心里是一个标准，旁边的男子和他一比，不是这儿差一截，就是那儿短一块。晗身边的那个女子，晗看她时，眼里只有她，没有别人。哪怕我们都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还是不见晗的身影。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无论如何，总会有一个交代。她谨记着，哪怕没有，我也要为自己找一个交代。咖啡还是没喝，一杯杯完整地端来又端走。
每次来咖啡屋时，她都会看一下老板在不在。那天的话还没说完，也许下次见到他，该告诉他这个故事，希望他能帮她圆这个梦。总不见老板踪影。问起小姐，小姐说有什么事可以留言，她会转达。这事三言两语是说不完的，她听了不再说什么，摇了摇头。
那天她心情不好，偏偏公司里事又多，做了几次报表，总是出错。经理的脸铁青地看着她。打印机又坏了，她折腾了半天，最后只好跑到街上去打印。
一出门，就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只好找个躲雨的地方。
“是你？”她看他很久了，面熟得很，后来记起就是那家咖啡屋的老板。他转过头，一下就认出她：“真巧。”
“是啊。”她说。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你很少去咖啡屋吧？”她问。
“嗯。”他应了一声，淡淡地，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又沉默。
“你还是不喝咖啡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我店里的小姐说，你还和以前一样。经常来，咖啡还是原封不动。”
“是啊。”她看看雨小了些，“我先走了。”她刚提脚跑出去，“等等。”还有什么？她转过脸。“今晚来吗？”“是说联营的事？”他笑了，这女子倒是挺坚持。“来了再说，好吗？”“嗯。”她想了想，“我要到九点以后才有空的，你等吗？”“好的，九点，不见不散。”她朝他挥挥手，跑入雨中。
等她做完手上的东西，看了看表，九点二十分。急急忙忙打车过去，他一见她来就笑了。“我迟到了。”她放下包，坐了下来。“来了就好，你等我一下。”一会儿，他端了杯咖啡走过来。“‘咖啡’一词来自阿拉伯语(Ahwah)，也就是酒的意思。一下子三杯，对于一个初尝咖啡的人不醉才怪呢。”他的眼神鼓动她尝一口，试一下。“只闻其香不尝其味，这对人生是很大的损失。”她听他的话，轻轻地抿了一口。
那一晚，她没有失眠。以后，她的咖啡不再原封不动地端回去。他不提联营的事，她好像也忘了问。有时他在，两人喝完咖啡，他送她回家。她喜欢看着他说话，注视着他。当他的眼神看她时，她连忙转过头看其他地方，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听了，一头雾水，随即，两人一起笑起来。
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在她家的楼下，他止步，看着她走进去。等她房间的电灯亮起时，电话响了。她嘴角泛起微笑，一定是他。
“明天有空吗？”他问。
“有什么事？”
“明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又不认识，不大方便吧。”
“不会的。去吧！”
“好的。”
她答应了。她没有看见楼下的他，踏着月色一路轻唱着离开。
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他笑得很暧昧。她的默认，让他高兴。两人没等到最后就提前离席。“你生气了？”她一句话都不说，只顾着拦街上的出租车。“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不想说话。”她抿着嘴，转过头不看他。他看到她嘴角的笑意，笑着，去拉她的手。
晗来了。晗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晗也看到她。“你好。”“你也在这儿呀。”一人一句，就像她当初设想的一样。如今晗就坐在她的面前，她笑了。事情原本是这样的啊，可是又错过了。错过了时间，错过了人。也许这错过得好。她和晗聊了几句，心里想着他。他不比晗差，他才是她该珍惜的。他来时，她把他介绍给晗。“我的男朋友。”此时的她心存感激，如果不是晗，她不会认识他。她对晗笑了一下。
她问晗：“你常来这儿吗？”她很好奇，晗说喜欢这儿，却一直都没有看到过他。
“我常去的是楼上那家咖啡屋。”他指了指楼上。
楼上还有一家？她一听愣住了，她从来没发现楼上还有一家。
这个错过是不是令人更加雀跃不已?如果她发现了，那她的身边就不会有他的陪伴。晗来了，又走了。冥想这一切时，觉得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有些难以理解。等待的错过了，错过的却留下这么的美好。她从没告诉他有关晗的事。有一天，她突然记起问他，“你说开咖啡屋是圆一个梦，是圆什么梦？”他说：“爱情。”也许他是在等待她的出现。

淡淡如风

第6节：比永远多一天

文/无名指尖

温弘最爱哼的那首歌大致是这样的：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你不懂我伤有多深，要剥开伤口总是很残忍，劝你别做痴心人……云喜每次无意中听见都暗暗揪心。她打电话回家问哥哥，我可能爱上了一个浪子，怎么办？哥哥沉吟片刻后果断地回答，抽刀断水。
其实哥哥够笨，云喜咬着笔杆儿轻笑。任谁都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岂不是火上浇油吗？那个浪子，是在云喜常去的咖啡屋里煮咖啡的，手艺几近炉火纯青。除了煮咖啡，他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说话，和年轻的年老的女孩子海阔天空地滔滔不绝，也没见他喊过累。
咖啡屋的常客们都知道他叫温弘，一张俊脸除去认真地微笑，竟找不到别的表情。云喜坐在靠窗的角落，看他的笑容从清晨到傍晚，偶尔听到悲伤的歌词。她觉得，那样持久不变的愉快，并不是原装的,一定还有残缺的地方。
云喜从不和他说话，她认为他需要休息。他可以在为她煮曼特宁或摩卡的时间里，让自己短暂地松懈下来。很多时候她喜欢摩卡，它的酸涩切实地迎合了她的胃。咖啡是可以知心的，他却不懂她。
周末的时候，同事董立杰常以这个那个理由邀云喜同往。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云喜也不好拒绝。在这样那样的场合，喝着香槟或啤酒，杯盏合欢，她想的是咖啡豆浓郁的焦香。董立杰送她回家的途中，经过咖啡屋。她从车窗望出去，很晚了，里面星星点点的幽蓝烛光仍在跳跃。她说想去喝杯咖啡。
董立杰诧异地刹了车。咖啡？晚上喝咖啡会失眠。
云喜坚持，他只好下车。推门进去，温弘在柜台内忙碌，高大的身影与玲珑精致的杯皿格格不入。他转身看到云喜，微笑像是仓促借来的，有点慌乱的样子。欢迎光临，他说，请问摩卡还是曼特宁？
他总是这样细致。云喜含笑地说，不，今晚要爱尔兰。
侍应生下班了，温弘亲自端来咖啡，还有两张调查表。他解释说这是朋友托付的任务，要完成两百份呢，拜托了。云喜接过来看，调查主题是“你相信永远的爱情吗”。她抬头问他，那你相信吗？他摸摸鼻子，可爱地皱着脸说，不敢不信。
云喜掏出笔，让董立杰一起写。他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跟她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种老掉牙的游戏。牢骚归牢骚，他还是乖乖地写了。
填到最后一题，是联系方式。云喜仔细想了想，填写了一个号码。往外走的时候，她把调查表放在柜台上，温弘已经笑得从容。他说谢谢，晚安。
董立杰微微皱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云喜一惊，在哪儿？他努力搜肠刮肚，猛地灵光闪过，对了！在酒吧！我见过他做主唱！
哦，是这样啊。云喜心下了然。
回到居室，九点半。云喜褪下套裙，换上暧昧的晚装。她要锦衣夜行，找一个酒吧主唱。
十点，她觉得晕眩。她来到了“A Shooting Star”，里面传出安静的歌声，没有喧哗。她认出那个声音，笑容快乐歌声悲伤的温弘。
云喜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cider。
有几桌稀疏的客人，零落地喝酒，小声地说话。温弘的歌声显得空旷而寂寞，笑容慵懒。云喜专注地观察他的眼神，那里漫无焦距。他的衬衣领子大敞着，煽情得似乎在迎接一场艳遇。这不是她要见的他。云喜很失望，将杯中残液一饮而尽，她抓起皮包就要走。
音乐恰好静止，温弘的声音灌进胸腔隐隐作痛。下面这首歌，送给在场所有的女士，感谢你们的聆听。
他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凝住了放肆的深情，沿着过门缓缓开口。
“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你不懂我伤有多深，要剥开伤口总是很残忍，劝你别做痴心人……不喜欢孤独，却又害怕两个人相处，这分明是一种痛苦……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在万丈红尘中找个人爱我……当我避开你的柔情时，泪开始坠落……”
云喜重新坐好，凝神倾听这首很老的歌。在很多孩子还不知世间情为何物时，她就已经被这首歌以及那部电影所打动，一直长到很大，还念念不忘那个白发苍苍的女子，为了年轻的爱情，宁愿放弃青春，还有生命。
一曲终了，她的眼角余有残泪。一首歌，有人用心唱，有人用心听。这是最后的意义。
你好。温弘不知何时已站在桌前，云喜慌忙地站起，碰翻了酒杯。他平静地将杯子扶正，自顾坐下来，仰起脖子看她，露出无邪的虎牙。云喜难为情地笑笑，也坐下来。
这里没有摩卡，也没有曼特宁，不过有爱尔兰。温弘举起空杯，饶有兴味地问，为何却要喝cider？
云喜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明天要加班，不能按时起床的话会被扣薪水的。
温弘哈哈大笑，等他终于停止声音，云喜说，你的笑容很寂寞。
空气中有风笛悠扬地安慰耳朵，他们沉默下来。她继续对他说，你总是笑得很寂寞，像一杯咖啡一样，它那么香，以为没有人喝，就不知道它是苦的。
他握着酒杯，没有接话。她知道他在看自己，她看他的手。她不知道，一个寂寞的人，他的每个手指都是绝望的，因为无法传递温度。
我送你回家。他抓起她的手往外走，步伐坚定沉稳。九月依旧炎热的夜里，他的手指冰冷骨节泛白，始终没有遇到依托。
上车的时候，他放开她的手，她的手指在空气中挣扎，终于无力垂下。那一刻她忽然失去了重心。原来，他是如此轻易地抓住一双手，而放下同样不费吹灰之力。让云喜真正感到心寒的，是他根本不是故意。
他第二次跟她说晚安，她沉重地点头目送他离去。走了几步他回转身大声地说，嗨！我们是朋友了吗？云喜一怔，愣愣点头。
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喝咖啡我请客。他挥挥手道别，脸上又是快乐的样子。
云喜睡不着，又打电话给哥哥。我爱的人不会爱我，怎么办？哥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告诉她，你不问怎么知道他不爱你？傻瓜，睡觉吧。
下班的时候，温弘打她的电话。今天要喝什么咖啡？他的笑意几乎可以从话筒里涨开来，只是她看着那些空洞的小孔，依然觉得载沉载浮。
她强颜展颐，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我要一杯蓝山。其实她更想要一杯甜美的Cappuccino，可是她不要给自己幻想的余地，她连他的手都无法温暖，注定与象征爱情的Cappuccino无缘。
从此她挪了位子，搬到柜台前。有时侍应生要请假，托她照管半日，她的周末便泡在了咖啡豆里，已经欲罢不能。温弘多了安静的表情，他们不常说话，有时候相视一笑，又各自别开头去，沉浸在不同的心思里，彼此都能听到呼吸。
温弘还是爱说话，和年轻的年老的女孩子瞎诌胡扯，像雅皮的纨绔子弟。晚上没有约会的时候，云喜就去“A Shooting Star”听他唱歌，偶尔偷几支墙上的玫瑰跑上台去献花，做一场情真意切的秀。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常有女孩子试探，她会微笑地告诉她们，我们只是第四种关系，永远与爱情一步之遥。
董立杰问云喜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回家吃顿便饭，顺便和老人家叨唠几句话。云喜一次次推诿，总说还早还早，心里一片生灵涂炭。
秋意渐浓，温弘的情绪却是四季常青的。云喜间或听见他新交的女友在柜台里娇憨地缠着他问你爱不爱我，他忙不迭地说爱，我爱，我很爱你。唯恐她再追问有多爱。有狡猾的女孩会继续问爱多久，他会挺胸抬头信誓旦旦地说：“永远，我永远爱你。”
只是，你有没有听过那首《永远到底有多远》，多少女子和她一起苦苦追问：“告诉我永远到底有多远，该不会只有那么一点点，该不会你对一百人说过一千遍，所谓的永远只不过是一瞬间……”能够对你说永远，只不过是他寂寞的一瞬间罢了。
这日，董立杰正式向云喜求婚，她瞪了那银光灼灼的戒指半晌，对他说给我二十四小时考虑清楚。她迫不及待赶到咖啡屋，温弘正送走第X任女友，心情愉悦地跟她打招呼。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骗过那么多女孩子，有没有哪一次是真心爱过的？
温弘皱眉，仿佛很努力地回想。有过的吧，我忘了。
那，那你爱不爱我？云喜深吸一口气，轻轻吐纳。
他笑。爱啊，怎么可能不爱。
会爱多久？永远吗？
不，比永远多一天。温弘浅浅意味地笑。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有与爱情无关，他才肯吝啬地多给一天热爱。否则，他的笑容便成了伤害。
我要结婚了，恭喜我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轻快地响起。
很久很久以后，云喜从咖啡店里的资深小妹口中得知，温弘原先有一个女友，而且，只有一个女友。一个嫉妒成性的女孩悄悄把剧毒药粉投进了咖啡让她喝下。从此，温弘戒了咖啡，永远知其香而不知其味。
而那时，她每次撒娇问他爱不爱她，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回答，爱。有多爱？会永远吗？当然不，比永远还多一天。

淡淡如风

第7节：咖啡都凉了，你还不知道

文/无名指尖

布伊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常安顿了一下，先择后者。
坏消息是我爱上你了，好消息是明天我要做别人的新娘。
常安突然觉得眼前一暗，停电了。显示器一片漆黑，他和黑暗对视了很久，想起应该给布伊打个电话。可是，说什么好呢？白头偕老，还是早生贵子？
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了九声才有人接。他一边听着话筒里单调而沉闷的嘟嘟声，一边想像着布伊拿着手机茫然无措的样子。他想笑，可是一颗眼泪却抢先夺眶而出。他来不及擦去，电话就接通了。
是布伊吗？我这里刚停电了，你那里还好吗？
布伊，你可以……为我留下吗？
对不起，布伊。祝你幸福，再见。
永远没有回应。她说过，相爱无形。看不到人，听不到声音，煽动你用全身心来发掘她的好。布伊是只小狐狸，总是在他生活寂寞的空隙适时地送来一杯杯浓香缭绕的Whitecoffee，看得到，想像得到，让他爱上她的好。然后在最后关头告诉他，其实她也有不好的地方。譬如一脚踏两船。最后她毅然跳上了那艘备齐柴米油盐的诺亚方舟，果断地放弃这只还在修缮的竹筏。
常安没有见过布伊。他们在语音聊天室里参加一个网上婚礼，新郎选他做伴郎，新娘选她做伴娘。新郎说希望婚姻常安，新娘说穷人家的孩子没钱办酒席，这是一场布衣之恋，于是两人幸运入选。那场婚礼不算热闹，却很温馨。新郎新娘跨洋相恋，约好明年此时正式做合法夫妻，两人合唱一首国语歌《约定》。布伊哭得差点打不了字，坚持不用麦克风的她硬是忍住不说一句话，只是不断地吐出一列列彩色文字祝新人美梦成真。
后来听到一个悲伤的声音唱一首叫《美梦成空》的歌，常安找到CD放给布伊听，“当你说只要曾经拥有何必天长地久，我想你只不过是言不由衷……当你说爱过就已足够何必苦苦相守，我想你只不过是忍住心痛，好多路我们要一起走，你不会让我美梦成空。”
再后来，聊天室的朋友说那对新人分手了。女的傍了个老大款飞遍大半个地球，听说还特地到津巴布韦停了两天，至于发生了什么故事，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常安把这个结局转告布伊，她沉默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千万不能做美梦，因为那都是注定要空的。
常安的话悬在半空中没有变成文字，他想说，我也有一个梦。布伊，我想喝一杯你亲手煮的咖啡。他没有跟她说，因为他怕说出来就真的变成了梦。布伊是一只敏感而小心翼翼的狐狸，从来都把尾巴藏得很好，一旦让她发现什么风吹草动，遁地三尺的可能都有。常安不敢冒险。
电来了，重新开机。布伊说，我会忘记你，但是你不可以忘记我。有一天你喝着别人煮的咖啡，心里一定要想起我。
这话真他妈的混蛋，不是应该反过来的吗？常安怀疑她是太激动了导致失常，不然，什么情况下她还会承认爱上他？
这时手机狂响，他接过来阴沉地问：“谁？”
“常安，我是大伟，收到请柬了吗？”
“哦!收到了，恭喜恭喜。”他突然想起好友父母上星期寄来的婚柬，日期好像是……明天？
“你明天会来吧？我报销机票，就这样说定了，Bye。”
怕他推辞似的，大伟飞快挂了。明天似乎是个好日子，每个人都抢着结婚。其实他很自私地希望它永远不要到来。
婚礼在装潢得像教堂的酒店一楼举行，果真别出心裁。常安捶了一记喜气洋洋的大伟，怒骂：“你小子倒是高兴，累我来回奔波。”没想到大伟神色一黯，苦哈哈地皱了半边嘴角倒出内幕：“你以为我这新郎倌好当吗？老丈人欠了我二十万银子，舍不得卖房子才拿千金出来对销的。”一席话听得常安瞠目结舌，这世道……
对了，那位值二十万的新娘叫什么？
布伊，龙布伊。看，车来了。
不是他想像过无数遍相见的情景，一身纯洁白纱的布伊，一脸沉静的美丽的布伊，不是他的布伊。
常安快速在脑中将所有动产不动产折合成人民币，觉得万念俱灰。他定了定神，木然地随大伟走上前。按酒店的习俗，新郎要将新娘抱到中厅才能放下。常安满肚子灼烧地一路看着布伊偎在魁梧的大伟怀里，双臂温柔地挽着他的脖子。他无数次深呼吸，按捺住冲上去摇晃她的肩膀表明身份的欲念，浑然不觉身旁有一道目光同样在他身上燃烧。
礼毕，大伟跟布伊介绍伴郎：“这是我大学时的好哥们儿常安，年方二十六，未婚。”布伊莞尔，仿佛初次听说这个名字，眼底没有一丝震惊或慌乱。常安眼睛有些疼，感觉心在一点一点下沉。然后布伊拉过一直默然无声的伴娘，“这是我的表妹羽欣，芳龄二十二，同样未婚。”她咬了咬下唇，继续说：“还有，她不会说话。”
他诧异地转移视线，落在身旁娇小玲珑的女孩身上。她的头发很黑很长，编成粗粗的辫子盘在头上，戴了一顶鲜花编织的花冠，小脸上嵌着一双似乎能说话的眼睛，以一种柔软的明亮望着他。
大伟说：“羽欣想搬到外面去住一段时间，这事就拜托你了。”
所以，婚礼结束后，常安失去了美梦中的布伊，却带回了不会说话的羽欣。
那个每天早午晚虚拟一杯Whitecoffee嘘寒问暖风雨无阻的布伊像露水一样在网上蒸发了。羽欣忙碌的身影在他的屋子里进进出出，没几天就把凌乱的两房一厅拾掇得面貌一新。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大包牙买加的咖啡豆，变戏法一样开始侍弄一台老式的磨豆机，细心地调入每天早上订送的鲜奶，空气里常常漂浮着真实的浓郁豆香和微甜的奶味，有了点儿家的味道。常安坐在书桌前，轻啜羽欣亲手调煮的牛奶咖啡，幻想已为人妇的布伊穿着碎花围裙巧笑倩兮的样子，羽欣的脸却往往蓦然地占满了整个脑空间。
羽欣很安静，却不是乖巧的女孩。常安在房间工作的时候，从敞开的房门看到她拖着云朵一样的麻纱裙摆，散下微卷的长发赤着脚走来走去。夜间，她起床喝水，或者上洗手间，他在门缝里偷窥似的打量着她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只有裙摆拖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音。他的心里充满好奇，这样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孩，她想对他说什么呢？
一定有话要说的，不然她每次看着他的时候不会满含期待。会不会有关布伊？
他开始和她说话。你总待在屋子里不闷吗？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布伊常和你在一起吧？你们都说些什么？布伊是自愿出嫁的吗？
没有回应。常安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就像是面对话筒另一边的布伊一样。羽欣除了点头就是沉默，偶尔打一些他看不懂的手势。每次他提到布伊，她就会停止一切动作，久久地久久地凝视他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挖出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常安敢用脑袋担保，一句“我爱布伊”是怎么炒作也卖不到二十万的。
常安路过商场的时候，看到柜台展出一袭曳地的乳色麻质长裙。他一下子想到羽欣穿上它的模样，一定会笑得眉眼生花。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掏空钱包换回一盒轻飘飘的喜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掏出钥匙打开门，羽欣并不像往常一般静静倚在门口旁边等待。常安焦虑地唤着她的名字，等不及敲门便闯进她的房间。
羽欣半倚在床头，高高地撩起裙摆，手里握着一瓶药膏愣在原地。一条长长的像蜈蚣一样丑陋的手术疤痕从大腿根部一直延伸到脚踝，笔直得像是用尺子裁剪出来。
常安站在门口，盒子不知不觉掉落在地上，柔软的裙子流水般滑出来。羽欣平静地放下药膏，轻盈地走上前捡起裙子，默默踱进换衣间。常安无法言语，怎么也不能把纯净如云的羽欣和狰狞的疤痕联系在一起。他有些鸵鸟地想，可不可以将方才的画面归为幻觉？
如同一部唯美的无声电影，款款走来他的女主角。常安突然再也想不起布伊的脸，羽欣微笑地仰起脸看他，眼睛里却忧伤忧伤的像随时可以落下泪来。
他想他是伤害到她了，他刚要说对不起，羽欣取出包里的手机示意他住嘴。他站在一旁干巴巴地等，听到自己的手机短信提示的响声。他疑惑地取出来一看来电，顿时失色，是布伊的号码！“你爱的布伊是哪一个？没见过的还是婚礼上的？”
常安抬起头，羽欣正望着他眼里满含期待。他已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确定，此刻再说“我爱布伊”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羽欣很失望，她的嘴唇张了又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口。
这一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常安想破头也参悟不出羽欣到底要说的是什么，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气恼她是个哑巴。
然而，羽欣没有再给他一次机会。她走了。
他发疯般地翻遍了整个屋子，除了一杯已然冷却的牛奶咖啡，找不到她曾经待过的一丝痕迹。拨那个号码，永远传来冷冰冰的一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折腾到半夜，他筋疲力尽地趴在桌前，打开电脑。
每个人都在问我到底还在等什么，等到春夏秋冬都过了难道还不够。其实是因为我的心有一个缺口，等待拿走的人把它还给我。每个人都在说这种爱情没有结果，我也知道你永远也不能够爱我，其实我只是希望你有时想一想我，你却已经渐渐渐渐什么都不再说……我知道美梦是千万不能做的，因为它们注定是空，但我还是忍不住去做。可惜，我等到咖啡都凉了千百回，你还不知道。
常安懵了，打电话回羽欣娘家找答案。是布伊接的电话，她说，其实她才是羽欣。真正的布伊被调包做了羽欣。因为布伊的父亲不认为残疾的女儿能抵二十万的债，婚礼上偷梁换柱让养女龙羽欣披上嫁衣。木已成舟，大伟纵有千般不愿，也得权衡利弊忍气吞声咽下去。
那布伊呢？她说她要去津巴布韦，在那里或许可以让一杯咖啡的美梦成真。

淡淡如风

第8节：咖啡和伴侣

文/虞美人

换了新工作后，我上班得倒三趟车，搬家的事迫在眉睫。
周六去看房子，门铃响过，一个男孩开了门，约摸二十五六岁，眉清目秀，应该就是那个做CEO的网友COFFEE说的朋友的朋友。我和COFFEE是在一个叫“咖啡情缘”的聊天室认识的，那时我也叫咖啡(中文)。两人因为彼此都爱喝咖啡，都叫咖啡而聊得热火朝天。当听说我想租房时，他就热情地帮我张罗开了。
互作简短的介绍后，这位年轻的自称阿COOL的男孩便让我进去看房子。
这是一个两居室。两间卧室都有晾台，在空出的那间房子有一个大的落地玻璃窗，配着湖绿缀花的窗帘，正是我喜欢的那种。
可是等等，这房子坐落在这么好的楼盘，里面装修不错，家具齐备，那么租金绝对不菲。果然，那位阿COOL告诉我这房子每月租金1500元，水电和电话费及管理费自付，如此算来，一个月我得扔出十张亲爱的大票子，是我现在那蜗居的两倍。
他好像看出我的犹豫，于是说押金他已付了，签了一年的合同，并预交了两个月的租金。因为手头紧，所以想找人一起住，对方能够月付500元即可，只是有一条：因为他喜欢安静，所以对方最好不要带朋友前来。
然后他问我一句：你没有男朋友吧？我摇了摇头。我们很快签订了协议，合租一年，我答应了他的条件，其余的则井水不犯河水。
在QQ上给COFFEE留言，COFFEE回说：我朋友也爱咖啡，祝你们“同居愉快”。同时做了个鬼脸。
晚上我们叫了几个小菜，预祝一年相处愉快。阿COOL在那儿唱天上掉下个大美眉。夜里我则躺在满床的月光里，在心里暗唱：天上掉下个比萨饼。
我对居室的要求并不高，只有一点就是必须温馨。我在室内挂了一些布贴画儿，在客厅里安上画框，茶几上放上一盆富贵竹。至于晾台，我则种满了花。
阿COOL最初下班回来，都要大呼小叫：天啊，我沙发上的袜子到哪儿去了？我没好气地白了这个邋遢鬼一眼，义正辞严地说以后每个周末大扫除。
同时这家伙基本不开火（中餐在公司吃，晚餐就是一碗方便面或者外卖），每当我在饭桌前吃着香喷喷的晚餐，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尝尝”。而每次我煮咖啡来个芳香满室时，他也会跟着来个浅尝辄止，这时他还会说：“这房子经你一整理真不错呢。”然后又问：“又不是你的房子，弄那么漂亮干吗？”
我说：“从前有一个有钱人喝醉了酒坐在路边，一个乞丐问他怎么不回家，他说那不是家，只是个大房子。所以我想将房子布置得可爱一点，温馨一点，让它有那么点家的感觉。忙碌一天回到小窝，看看电视听点音乐喝点咖啡，疲劳感顿时飞去大半。”
他一个劲点头，然后又说：“冒昧问一句，似你这等美眉，为何还未成家？”
我指了指手上的咖啡说：“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可是如果只能饮水，不能去咖啡厅喝卡布奇诺，那生活又有什么情趣呢?”
他一副失望的样子：“原来是个小资，如此说来我是没希望。”“可以这么说。”管他说话真真假假，我一律冷水泼熄。一转头，却发现咖啡壶已空，上了他声东击西的当了。
我心生一计：“既然你如此爱吃我烧的菜，那你就交伙食费吧，一个月150元，绝对比盒饭好吃，并且有荤有素。另外咖啡费100元。”
阿COOL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临睡前他敲开我的门：“你是一个算盘一样的咖啡女人，不过很可爱。”

罗生，男，本市人，年龄二十八，未婚，有房有车。典型的金龟婿。
以上是我向阿COOL描述的我的追求者，阿COOL正在煮我刚买回的咖啡豆，我听见勺子掉地的声音。
“什么?你拍拖了?他真心对你吗？你要搬吗？我们说好合租一年的。”
看着他满头大汗，我的心没来由地一动，但是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每一步都得踏在地上，我不能让以后的生活都是白开水。
绿茵阁咖啡厅，音乐如水，这是个浪漫的地方，罗生坐在我的对面，对我温柔地笑。他是我的一个客户，对每一种咖啡都了如指掌，就如一个爱茶的人熟悉茶道。有一天他对我说：“我喝了那么多咖啡，却觉得淡然无味。”我问：“为什么？”罗生说：“你不明白吗？我的生活里并不缺咖啡，我缺的是咖啡伴侣。”
我品着咖啡，心如鹿撞，他的示意昭然若揭。这时一个女人气汹汹地冲了上来，她将咖啡朝我兜头浇下，我顿时恍然大悟。咖啡流进我的嘴角，第一次，我发现咖啡原来可以那样苦。
我跑出咖啡厅，任罗生在后面追着解释。别人喝剩的咖啡，变质的咖啡，我不要。
一个人找了家酒馆，喝得昏天黑地，后来找了家网吧，久违的COFFEE居然在上面。我和他乱侃一通，发了N个大哭的表情，最后胡乱打了一行字就趴到了电脑桌上。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家”里，阿COOL坐在床边。“天啊，我找遍了所有的网吧。”我奇怪地望着他，他说，“是COFFEE打电话给我的，说你在外面喝了酒。还好他在QQ上看到你的IP地址。”
我一阵感动，想起这段时间合居的点点滴滴，忽然好想抓住他的手，但是忍住了。
周末无所事事和阿COOL逛街，正碰上那位罗生，我将阿COOL的手紧紧挽住，就像一对甜蜜的小情人。阿COOL看着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晚上他给我煮咖啡，我忽然觉得一阵厌倦，我说：“我戒咖啡了。”阿COOL拿了杯白开水盯着我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虽然有的咖啡变坏，但是开水更可爱。”
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和阿COOL在一起是多么轻松。
我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COFFEE，并让他暂时保密，因为我仍无法确定自己的情感，或者只是经过一次失败的感情后要找个救生的浮木而已。COFFEE答应了，并说如果我和阿COOL真成了恋人，他一定会亲自来祝福。
但阿COOL有了女友，是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孩子。她第一次大驾光临时我不由黯然神伤，但是我还是对阿COOL说：恭喜。
时间一久她便常常在小窝留宿，当然是和我挤在一起。女孩很喜欢阿COOL，甚至将阿COOL小时候的糗事都搬了出来，我笑着笑着便觉淡然：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
女孩不爱喝咖啡，只喝茶，她是完全信奉有情饮水饱的那种，对爱情的单纯让我羡慕。是的，只有她，才会对阿COOL一无所求，除了爱。
居室里的咖啡味消失了，只有清淡的茉莉香。而这香，原来是那么好闻。
我和女孩成了好友，只是我一想到不久她就可能要住到隔壁，心里就酸酸的，难道……我赶紧压下自己的念头，但它就像是水里的木塞，一时压下去，一时又冒出来，让我心神不宁，工作屡屡出错。
上司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
我决定走了，我跟阿COOL说我要毁约。我怕被炒鱿鱼后连茶水也没的喝了。
“咖啡，为什么你不能面对自己的感情？”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感情。”
阿COOL紧紧抓住我的手，拉我到他的电脑前，然后打开聊天记录，一行字怵目惊心地出现在我面前，正是那天我醉酒后写的，那几个字是“我爱的人其实是阿COOL”。
我不由又惊又气，COFFEE还是出卖了我，将我的心事都转发给阿COOL了。我将阿COOL推到一边，抓起行李就要冲出门去，他一把抱住我，任我怎么挣扎也不放手。这时那女孩推门进来，一见之下露出惊诧的表情，我心想：完了，这次我又要被人泼一杯茶水了。
但没有人泼我。阿COOL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对我说：“她其实是我表妹。”
我抓起行李就往下冲，嘴里大叫着“骗子”！这个骗子比那个罗生要可恶一千倍一万倍。
他紧紧跟了上来，在林阴路上拖住我，我又抓又咬，最后却是软弱地靠在他怀里，唉，让理智见鬼去吧。
我这杯冷咖啡终于找到了伴侣，现在，我又变热了。阿COOL在那贫嘴。

几天后开了个派对，只邀请了我和阿COOL的几个朋友。装饰房子时，阿COOL说：从今天起，我这房子就变成家了!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房子也是他的？难怪他不让我带朋友回来，原来如此。可他干吗要装穷，而且到现在还将我蒙在鼓里！！正要发作，却见阿COOL在那呵呵笑着，一屋子人都在看热闹，我只得狠狠瞪他两眼。
我看了看他的朋友，问他：“COFFEE说来的，哪个是他？”
话未落音就见他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你笑什么，阿COOL端过一杯咖啡，对我说：“他早就来了，对你微笑几百次了。”我说：“在哪里？”阿COOL说：“我的笨娘子，阿COOL就是COFFEE，COFFEE就是阿COOL!”
我气得又要跑，他一把抓住我，我随手拿过一杯咖啡，向他浇去。他用手抹了抹脸，说这咖啡好甜。我作势仍要走，他追我到楼下，拦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拿出一枚钻戒。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CEO，或者说这个阿COOL，再或者说是这个COFFEE，他向我求婚了。我想说不，但被泪水哽住了。

淡淡如风

第9节：那一场关于咖啡的情事

文/小紫鱼儿

西元是那样地热爱咖啡，蓝山、摩卡、卡布奇诺、哥伦比亚，这些美丽的名字一一出现在他的收藏品中，他对它们的来历、特点如数家珍。
西元让我品尝他所有的收藏并挑选出一个最喜欢的，我犹豫半天选择了爱尔兰咖啡。这种咖啡加入了威士忌，温香加上烈酒，它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爱着的女子，从掌心到心底都是满满的温暖。
离开储藏室的时候，我看见角落里摆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盒子。西元说这是蓝山咖啡，是托人专门从其产地牙买加捎来的，产量极少，价格昂贵无比，市面上的蓝山咖啡大多是以味道近似的咖啡来调制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么珍贵的东西的确应该好好地珍藏起来。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西元的女朋友。他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对我呵护备至，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一个完美的爱人，优雅的笑，无懈可击的谈吐，就连跑步时流的汗都带着淡淡的体香。一切都似乎太美好太顺利，我反而有种走在云端不踏实的感觉。
一天，西元打电话约我参加一个非正式的晚宴，我高兴地打扮好等着他，因为我想认识他更多的朋友，想更深入地走进他的生活。
晚宴上，西元如鱼得水地穿梭在人群中，他在几乎碰到每一个人的时候都巧妙地避开，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一个人在角落里喝爱尔兰咖啡，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悲哀起来。西元也是在这样地逃避着我，每次我想近一步的时候他就似有若无地走开。有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距离好遥远，他站在一个玻璃容器里对着我微笑，即使我的爱再深沉再热烈也穿越不了这些隔膜。
“你是西元的新女朋友吗？”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我面前，眼神放肆地打量我，尖锐得仿佛能看穿一切，她的语气让我不由得产生排斥的心理。我说：“你好，我是他的女朋友，请问你是他的旧朋友吗？”女子挑了挑眉，好像很讶异我有爪子似的。西元突然走过来，第一次我在他的脸上看到慌张的神情，他说：“叶子，你想做什么？”
那个被叫做叶子的女子笑笑说：“没什么西元，只是来恭喜你找到一杯上等的爱尔兰咖啡。”说完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潇洒地离开，留下茫然的我和有些难堪的西元。
“西元，她……”
“没事，她神经有些问题。”
西元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我敏感地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但聪明地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刻意地探询只能增加自己的负担，但我隐隐地觉得有一丝不安。
情人节到了，我上街为西元挑选礼物。第一次，没有来由的，我有了不再送他咖啡的念头。
我在一家专卖店里乱逛，看中了一条天蓝色的纯羊毛围巾，我说：“小姐，麻烦你包起来。”“是你？”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竟然是叶子。“你好。”我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你也好，请问你喜欢哪一款的赠品呢？”她笑靥如花，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天的不愉快。
“这一个就可以了，谢谢你！”我拿了东西要走。
“请等一等。”叶子的口气有些顾虑，隐约中我觉得叶子想要告诉我什么，而且和西元有关，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你知道眉眉这个人吗？”
我摇头。
“她是西元的女朋友，几年前死于车祸，最喜欢喝蓝山和收藏各个品种的咖啡。”
“那又怎么样？”
“西元继续了她生前所有的爱好，只是不会再爱上任何其他的女子，他每年都会找一个喜欢不同品种咖啡的女孩子做女朋友，在第二年的情人节就和她分手。”
“不可能……”
“我就是一个爱上他的倒霉女人，只因为我选择喜欢喝蓝山咖啡而被他拒绝，我甚至没有资格做他一年的女朋友。”
我低头不语，叶子的语气有着淡淡的嫉妒和哀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切太突然，我爱的西元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
“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叶子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不过过几天就是情人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拎着礼物走出去，外面人来人往。天还是那个天，街还是那条街，只是我的心里有些东西改变了，它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情人节。西元约我到咖啡馆，我把礼物递给他，他放在一边客气地道谢。西元点了卡布奇诺，我依旧是爱尔兰。
西元说：“有些事情一直想告诉你，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太适合在一起，所以……”
“我们分手。”我快速地接过话。
西元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元，分不分手无所谓，我只想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
“什么真相？”西元的语气和眼神又开始躲闪。
“你不要再瞒我，叶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西元用手抹了抹脸，“对不起，林然。”
“我不想听道歉，我只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他的头颓然地低下，“对不起林然，我以为自己可以爱上你，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眉眉，我以为……”
我的眼泪纷纷下坠，我真的只是他的收藏品之一，我不如眉眉不如任何人，我甚至还不如一杯咖啡，我推门跑了出去。
后来我离开了西元，离开了那座城市，但喜欢爱尔兰咖啡的习惯并没有刻意地改变。回忆是深藏在心底的珍宝，即使不完美，即使是不堪回首。但我会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拿自己的伤口去伤害别人，这不是理由，更无需拿来作为借口。

淡淡如风

第10节：咖啡馆留言

文/女巫女巫

肆虐的寒风吹在这座冰冷的城市，白雪纷纷扬扬的，片刻就撒满了整个世界，周遭零星的人们匆匆地路过。冬天里的FREE，顾客比平时少了许多，我也乐得轻松自在，躲在宽宽的吧台后享受着温情的音乐。
CD机里传出的是阿杜缓缓唱着的情歌。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天气里，在这样一个浪漫的空气里，我和我的FREE显得更加冷清与寂寞。
“欢迎光临。”顺着店员的声音我抬头看去，一个高挑单薄的女孩子神情默然地走了进来。抖落一身的雪花，她安静地坐在了角落。那里看不见纷扬的白雪，只有昏暗的灯光。
要了一杯古巴咖啡，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顷刻间，整个FREE充满了那种诱人的香味，是咖啡豆磨碎后特有的醇香味道。
店员将煮好的咖啡放在了她的桌前，她端起来，浅浅地呷了一口，没有放奶也没有加糖。我原以为很少有人能喝得惯这种略苦的味道，尤其是女孩子，可她显然很满意，眉头终于开始舒展。
正收拾着吧台，她却慢慢地向我走来。我想，她一定是要为自己挑一张喜欢的CD，正想开口，她却笑着问我：“能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吗？”
“哦，当然。”看来，她似乎想要写点什么了。是什么呢？意见，还是别的？我索性停止了手中的工作，开始等待她的话语。
写写停停，断断续续。当她再度来到吧台，小小的一张纸竟密密麻麻布满了文字。还没等我开口，她恳求地问我：“可不可以把它钉在门口的那扇墙上?”
“哦？”
“因为，我的爱人走丢了，我想让他看到我的留言，让他记得回来！”
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我没有了拒绝的借口，同为女孩子，我了解爱一个人的幸福和悲哀。她的眼中闪出一丝惊喜，发自内心地道了谢，拿起衣物轻快地走进了屋外白色的世界。
我低头看手中那张写满字句的纸条：
阿当，你还会来这里吗？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逢就是在这个地方。那时的你，阳光而单纯。你对我说，你爱喝古巴咖啡，因为它苦得很有味道，像生活，像爱情。
如今，我也爱上了这种味道，可是，你却不在我的身边。整个冬天，我不停地找你，寻你，可是，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你看见了我的留言，记得要赶快给我消息哦。
还有，天气冷了，看雪的时候，记得带上围巾。”
落款写着——爱你的丁冬。
我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滑到了嘴角，为什么爱情总是让人痛彻心扉却又欲罢不能？
为了这份执著的爱情，我特意留出了半面墙壁，将它轻轻地钉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我相信，只要阿当来过，肯定一眼就能看见。
夜幕徐徐降临，晚上的生意比白天要好了许多。进进出出的人们对那张纸条都很感兴趣，只要有男生驻足我就会想他是不是那个叫做阿当的人。情侣们也纷纷仿效丁冬的做法，将自己的爱情感受写在纸条上交给我。
丁冬很久没有再来过，我的那面留言墙却变得花花绿绿。为了给大家提供更好的留言服务，我特意买回一批精致的便笺，只要谁想写，就贴上去。
我看了看，丁冬的留言旁贴了不少帖子：
“丁冬，支持你，愿你早日找到真爱！”
“呵呵，如今还有这么执著的爱情吗？回头是岸啊！”
“那个叫作什么阿当的，赶快回到她的身边吧，流浪是没有尽头的。”
旁边的旁边还有许多：
“明，你会不会成为那个留言的男主角？我们会有未来吗？”
“燕子，你真傻，我不过几天没见你，咱们说好周末FREE见，你看到了吗？不是主角的明。”
“哎，今天心情不好，也要了杯古巴咖啡。哇噻，好苦！！真的像爱情。一个失落的人”诸如此类的留言日渐增多，我的小店也似乎因为有了这面墙而人来人往。我始终惦记着丁冬，始终把那张“寻人启事”放在留言墙的最上方。
每当无人时分，我会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着那张小小的单薄的纸条。它那样的不起眼，却又是那样的字字灼人。
FREE在忙忙碌碌中迎来了新一年的情人节。
节日比我预计的要热闹得多。大街上成双成对的人儿让人羡慕不已，FREE空前地繁忙，订位电话一个接一个，我的声音也由最初的温柔变成了后来的呆板。
“您好，FREE咖啡。”
“哦，你好。我想订位，还有吗？”电话那头一个女孩子焦急地问。
“还有最后两个，您的运气很好啊。您几位呢？”
“我……两位。”
“嗯，好的，请留下姓名和电话好吗？”我只想尽快地结束工作，越发地着急起来。
“我叫丁冬，电话是……”
还没等她说完，我已经惊讶起来，丁冬，这不是那个寻找爱人的女孩吗？直到挂断电话我才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她最近怎么样。因为丁冬，我不由得开始期待夜晚来临。她订了两人的位子，我好想看看到底是谁让她这样千百度地找寻。
情侣们的笑声逐渐充斥了这间小小的咖啡屋。烛光摇曳中泛起轻柔的浪漫，世界仿佛只有在这一刻才充满了爱情，我的FREE也仿佛在这一刻特别的温情。
我在人群里寻找着丁冬的影子，一对一对人儿找过去。终于看到她时，她却在哭泣！
两人的位子只坐了她一个人，单薄依旧，落寞依旧，与这里的气氛大相径庭。我招呼侍者为她调制一杯古巴咖啡，并且说：“要加奶加糖！”她抬头努力地笑了笑。我说，别太苦了要学会自己调节。
我问她：“你还是没有找到？”她摇了摇头，“他出国了，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他妈妈说，我们不合适，让我不要再找他了。”
“那你还继续吗？”
丁冬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重复：“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会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期待。
我问她：“你还要给他留什么话吗？我会把它贴在最上面，和从前一样。”
我借故走开，留给她一个私人的空间。
许久之后，侍者交给我两张纸条，我这才想起自己疏忽了丁冬，想要找她，侍者却说她埋过单早已经走了，还说一定要让我看完她写的留言。
我翻看着手中精美的便笺，熟悉的字体跃然眼前：
FREE，你好。权且这样称呼你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喜欢这样称 呼你。谢谢你的咖啡，加了牛奶和糖以后的咖啡很特别。这也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充满了家一样的温情。
我不应该选择今天来到这里，我知道阿当不会出现，可我还是傻傻地期待。真的好羡慕周围亲密的爱人们，曾几何时，我和他也同他们一样相爱，可是今天，他却选择了逃离。
FREE，你知道吗?今天，我收到了他寄来的卡片——他的结婚请柬。
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我知道他不要我再等他，再找他了。可是FREE，我的心好痛。
还是要说声谢谢你，你的倾听和你的咖啡。我也还会在这里等候，希望你欢迎我。孤独的丁冬草草。
我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翻看着另一张纸条。
“阿当：
你寄给我的‘礼物’，我收到了。可惜，你们的婚礼远隔重洋，我不能参加。如今的你想必很幸福。
我记得你说过，今年的情人节会回来看我，我为你订好了FREE的位子，因为你说你喜欢这里的情调。
没有等来你却等来了你的请柬，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的男朋友结婚了，新娘却是别人！
结束了一个冬天的寻找，我的爱人却与我千万里的分别。今后漫漫的路，只剩下我一个人。阿当，遥祝你幸福。曾经爱过你如今还爱你的丁冬。
看完了这两份留言，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相爱着的人们依旧那样卿卿我我地嬉笑，我终于明白，这对于丁冬是多么大的伤害。我后悔刚才对她的疏忽，后悔没有时间陪她多说会儿话，后悔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成为一双倾听的耳朵。
以后的每天我都在期待着她的到来，我的那面留言墙上因为有了那两纸“诉说”而格外“热闹”。可是我已没有了看它们的喜悦，只盼望着丁冬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这种期待持续了好久，直到半年后的一个下午。
高温的天气让我莫名地烦躁，尽管开着冷气，依然感到每个毛孔被压抑的汗液。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我听见了一声“FREE”，我赶忙抬起头，真的是她啊，那个让我牵挂的丁冬！
我正要问她最近好不好，却看见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子。我相信在我看见这个男孩子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白垩纪的恐龙——这不是曾经在我这里打工的林风吗？
看见我吃惊的眼光，她笑了，“这是我的男朋友，叫林风。你一定记得他哦。”“哦，你好！”我机械地伸出手，可是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怎么会呢？
丁冬问我有没有看最近的留言，我说自从你走后我就没有看过了。她和林风相视一笑。“我和林风应该谢谢你的这面留言墙，如果没有它，林风不会看到我的留言，不会费尽心思找到我，不会让我感受到这样美丽的爱情。真的，FREE，谢谢你，我永远记得你给了我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
我恍然大悟，原来林风来我这里打工的原因并不像他所说的“勤工俭学”那样简单啊。我笑了，林风打趣地说：“除了在这里工作，我没有别的办法查到丁冬的电话，所以只有借FREE这块宝地来打探喽。”说这番话的时候，丁冬一直那样温柔地看着林风。在我看来，此刻的他们是我见过的最让人心动的情侣。
为他们要了两份甜品。我说，今后不要喝古巴咖啡了，虽然它的味道浓郁，但毕竟是苦的。
送走了这对幸福的人儿，我来到留言墙前，看见在那两张纸条的后面贴了数十张同一笔迹的回复：
丁冬：
当我在这里看到你的留言，我真恨不得教训那个负心的阿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来，希望你看见后给我留言。关心你的陌生人林风
丁冬，其实，那个情人节的晚上我就坐在你旁边的旁边。我敢肯定那个人就是你，因为整个咖啡馆，只有你在流泪。你的眼泪和文字敲得我心痛，我想要去找你，就像你去找他一样，我也要用一个季节找你！林风
丁冬，没有你的电话，没有你的地址，我该怎么办？
……
逐一地翻过这些留言，我明白了要找到一个人的决心与困难，也发现爱情竟然这样的不可预计，去得突然来得也突然。
有一种释怀的感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终于可以摘下最上面的寻人启事，并且要告诉所有看过它的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淡淡如风

第11节：咖啡不加糖

文/清晨阳光

因为失恋而爱上了咖啡。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和辉分开回到家中，才发现泪已成晶，脸色变得紫青。然后煮了杯热咖啡不放糖，一气喝下，坐在床边想着我们在一起的一幕幕。泪再次流到嘴边时，有种苦咖啡的味道。
三年的爱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我们在一起时，最喜欢去一家名叫“爱之语”的餐饮厅，就在学校附近。内部设计得很淡雅，重要的是它常常播放的音乐都是我爱听的，我们两个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他常点一杯清咖，而我是一成不变的橙汁。
本以为清咖是一种品牌的咖啡，原来就是咖啡不加糖。我不喜欢苦的饮品，一点都受不了，所以即使加糖的咖啡都很少喝。
“你啊，就是温室里的一朵花，一点苦都受不了。”他大大地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
我不服气，抢过他的杯子，放到嘴边，一股苦苦的味道袭来，我皱起眉毛。
“不要为难自己啦。”
看着辉有种看低我的表情，我把咖啡硬送进口中，却又忍不住吐了出来。“好苦啊，比药都难喝！”我的五官大概拧成了一团。
他狂笑，引来无数的无聊目光。无所谓了，我也许只适合橙汁，那种酸甜的味道。
然后，冬天到了。我喜欢躲在他长长的大衣里，他的怀中，一起在校园里漫步，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感觉好温暖。
或许在一起真的太久了，每天重复着一样的格调，已经没有了恋爱的激情。冬天的“爱之语”餐饮厅客人很少，坐在同样的位置，他品着清咖，我依然是一杯橙汁，彼此不多话，听着歌曲看着窗外。
窗外的人们来来往往，让我看得有些入神。突然一个女孩进入视线，不，应该是闯入我的视线，对着大大的落地窗朝着辉开心地打招呼。辉也笑着回应，是那种我们刚在一起时他见到我才有的惊喜表情。
“她是谁？”我问。
辉只是笑了一下，没回答我，眼睛盯着门口女孩走来的身影。
餐饮厅里响起那首梁静茹的《第三者》。
“嗨，学长，好巧哦！”
不得不承认女孩长得很可爱，起码凭长相不让人讨厌。
“呵呵，怎么，逃课出来的？”
“我哪儿敢啊，下午没有课的，想去书店看看，刚好看到学长你。”
“噢？那说明我目标还算明显。”
“当然啦，学长是玉树临风啊，呵呵，小雯不能失礼。”
“咳。”我清咳了一声，提醒他们我不是透明的。其实刚才我正静静地看着他们而耳中听的却是梁静茹的那首《第三者》，似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哦，小雯，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夏雪。这位是我们文艺部新纳的会员杨丽雯。”
我皱了皱眉，他把“女”字都省掉了。
“夏雪姐姐好！”
她热情地递上一只手，我勉强笑笑回应了她一下。
“学姐，你的名字好好听，夏雪，我就喜欢雪，今年来北京才见到雪耶，真的很好看，白白的，如果我的名字里面有个雪字该有多好啊!”
我喝了口橙汁，已经凉了。“你喝点什么？”
“嗯——我要喝咖啡。”她说，还特意交代要不加糖。
大概看见我有些惊讶的表情，她又开心地笑起来，“我知道一般女孩子都不爱喝清咖，因为很苦，不过自从上次和学长喝过之后，感觉并不是想像中那样，相反，在回味时倒有种特别的甘甜。”
我又把惊讶的表情转向辉，他不看我，只是低头对着几乎见底的咖啡杯。我大概懂了，他已经厌倦了喝橙汁的我。没必要发脾气，即使发又应该朝谁？
我拿出手机拨电话给最好的朋友思洁，要她陪我去逛街。接着，以这个借口一个人离开。临走，辉表情有些僵地对我说：“路上小心点，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外面真的很冷。
我开始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这样地“退出”。
在西单商场，我疯狂地购物，并用最后仅剩的钱买了一大瓶咖啡。思洁不断地问我怎么了，我说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我的爱情应该走到了尽头。
“难道你们之间有第三者？”思洁忍不住问。
我摇头，想起那首歌——某些难解的隔阂，把爱伤害了那多不值得。没什么好怪的，我已经乏力继续拉扯，没有谁非爱谁不可，就算变心了也非罪不可赦。“爱情没有第三者，如果有，那也是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我说。
拎满东西的双手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突然想起我的手套还落在餐桌上，心中一阵失落。那还是辉买给我的，粉红色，很好看。
晚上，辉约我见面，没等他开口，我先从他的手中夺过我的手套。
“不用多说什么了，就像清咖比较适合你一样，我们分手吧。”
“不，你误会了——”
“我看得很清楚，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再见。”我转身，快步离开，在眼泪流出的第一时间不叫他看到。
在家中，我开始学着喝清咖。
原来一切习惯，一经形成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一直没想到去改变，就像我和辉从没尝试着去为对方改变。
现在，我已经对咖啡上瘾，甚至爱上了咖啡，它的滋味其实并不只是苦。

淡淡如风

第12节：喝卡布奇诺的红蝴蝶

文/小小

1
关于某些事的记忆，时间久了总要翻出来抖一抖，像有人所讲的那样，仿佛可以看到灰尘在冬日的阳光里静静飘浮的景象。
我独自一人坐在朋友开的咖啡吧里想乔辉。坐在幽暗的角落，我要了杯卡布奇诺。乔辉知道，我喜欢喝这种咖啡，因为它香浓而润滑。但他不知道我喜欢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名字——卡布奇诺，听起来带着些神秘忧郁的味道。我总是对神秘和忧郁的东西充满兴趣，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控制不了自己。
乔辉不一样，他喜欢喝巴西咖啡，带有上等的酸味，润滑可口，适合配制混合咖啡。据说，喜欢喝卡布奇诺的人行动富于变化，性格神秘莫测，集善良与邪恶于一身，而我正是这样。乔辉总是说他摸不透我的心思，不知道我这颗披着长发的脑袋瓜整天地瞎琢磨些什么。每当说这话时，他总是用那双写满了忧郁的眼睛专注地看我。而我呢，就会把自己柔软的身子贴过去，然后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伸出舌尖儿去舔他的耳垂，直到他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迫不及待地把我放倒在床上。我喜欢这样，喜欢看着我爱的男人为我疯狂。“小妖精，真受不了你……”他喘息着说。我笑，不知道黑暗中他能不能看见我的笑脸，我想，那一定是张充满了邪恶的笑脸。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人。
想到这里，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朋友开的这家咖啡吧气氛不错，红砖墙面，玄色屋顶，镂空的铁艺架垂下几只泛着橘黄色柔光的青铜吊灯，暗暗的调子，舒缓的音乐，不大的空间内暖暖地流动着一股咖啡的香气。这样一个冬日的下午，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布在不同角落。都是一对对的，窃窃私语着。恍惚中，仿佛乔辉就坐在对面，穿着我给他买的那件深灰色羊绒衫，幽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明亮，正默默地注视我。
从我提出分手到今天，已经整整一个月。记得朋友说，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恍惚的牵挂。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独处时你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他，在人群中也会没来由地想起他，至于想他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想知道自己想他的这一刻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是否还好他是否知道有一个人正在牵挂他……是的，就是一种恍惚的牵挂。我想，我是真的爱乔辉。我就是这样，跟朋友说的一模一样。恍惚中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爱乔辉。但他却不属于我。
2
一年前认识乔辉时我二十五岁，跟前任男友峰刚刚分手。
峰也是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我跟他在一起六年，为他付出了一切。二十五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一定会嫁给他，他就是我今生唯一的男人。可有一天峰忽然告诉我他要离开了，说他爱上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他要跟她在一起。
峰说这话时，我正在我们租的那间小房子里给他熨衬衣。那天清晨阳光很明媚，窗台上我刚买的那盆不知名的小红花儿开得正艳，我哼着王菲的歌，一边熨衣服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它。记得前天夜里刚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窗台上的小红花盛开着，在绿叶白雪的映衬下美得无比虚幻，就好像是一只娇艳欲滴的小红蝴蝶正静静地伏在叶子边儿上。
峰一直沉默地坐在我身后抽烟，屋内的空气有些呛。我一点预感都没有，他就突然站了起来，拉过正在专注地给他熨衬衣领子的我，开口说了那句话：“我们分手吧，我爱上了别人。”
我想当时我是呆了。我看着峰不停嚅动着的嘴，怎么也不相信从这张无比熟悉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峰说的那个女人我认识，是他的同事，比他还要大四岁，很普通的一个女人，圆脸短发，眼角甚至有了些皱纹！怎么看，她也不会比我强。可峰却要为了她而放弃我，放弃六年来所有的感情！
当我明白他并没有开玩笑时，我想我快要疯了。
泪水中我把眼睛转向窗台上那朵小红花儿，它真像一只娇艳欲滴的小蝴蝶在不停地震颤着双翅，却怎么也飞不起来。耳边不停地响起王菲的那首《蝴蝶》——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得快也去得快。给我一双手，对你倚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我想，我就是峰的那只蝴蝶。
3
第一次看见乔辉是在朋友的聚会上。
搬出跟峰共同居住多年的小房子后，我化着浓妆，开始不停地参加各式各样的聚会。酒吧、迪厅、练歌房，只要能去的热闹场所我都去。
那时我不去咖啡吧，嫌它太安静。去喝咖啡是认识了乔辉以后，他带我去的。他正是那样一种男人，安静、温暖、神秘而忧郁，有一双洞穿人心的眼睛。他看出了我疯狂后面隐藏着的绝望。
那晚，在练歌房刚唱完《蝴蝶》放下话筒，乔辉就径直向我走过来：“你喝得太多，不能再喝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干吗要你管？我想喝我痛快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在糟蹋自己。”他的声音依然沉静。
“我是高兴呀，傻瓜！哈，你个大傻瓜！”
乔辉后来告诉我，那天他看我一直不停地哈哈大笑的样子，比哭还要难受。后来，他就把我带走了，带出了练歌房。他说我不应该属于那种地方，他还说我把妆都洗净之后要比那样子漂亮许多。
那晚，我晕乎乎地指挥着他开车把我送回了自己的住处，他看着我最终安静地睡去才离开。他说看我睡在床上的样子跟练歌房时的疯狂截然相反，就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恬静而柔弱，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被揪了一下，他决定要保护我。
乔辉是个三十二岁的男人。高高的个子，浓浓的眉毛，有一副很宽厚的肩膀，每当我依靠在上面时，心里总是感觉很踏实，很安全。
我喜欢赖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缠着他立刻给我写诗，缠着他不要走。于是他一边抚摸我柔顺的长头发一边给我念：“伞下，我低头吻你，因你踮起脚尖儿，而备感欣喜。”我就开始笑，开始打他，说他偷了别人的诗来糊弄我。
回忆起来，这一切那么美，就像冬天窗台上的那朵小红花儿，美得无比虚幻，美得让人心颤。
乔辉常来这家他朋友开的咖啡吧，来得次数多了，朋友就成了我们共同的。他的朋友从来没有问过我什么，也跟他一样，总是沉默着微笑，然后为我们取来不同的咖啡豆置于磨具中，均匀地摇着铜质手柄。磨杯里的豆粒被研碎，变成粉末，流进磨具下面的小小抽屉。香味随之飘出来，有点焦，有点酥，似曾熟悉的味道。那时我就跟乔辉手拉手，看他的朋友调煮咖啡。先用一种叫“杰夫泽”的长柄小铜勺，里面放一汤匙磨好的咖啡粉和适量的糖，加冷水在火上烧使之慢慢溶化，浮现出一层淡黄色的泡沫，然后加入细细的粉末置于玻璃烧杯中，慢慢煮沸，淡淡的泡沫浮在杯沿口上，香气开始四溢……
学会之后，偶尔我也自己动手，给乔辉煮上一杯他喜欢喝的巴西咖啡，看他在幽暗的灯光下微笑着一口口喝下去。那时，我穿红色的毛衣，喝浓香的卡布奇诺，眼神暖暖地看着眼前这个让我心静的男人。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爱他，我只知道自己依恋他。他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有着我喜欢的神秘眼神和无比宽容而温暖的怀抱。
偶尔我也内疚，乔辉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可他却在那段时间把心思都给了我。我需要他，我渴望有这样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来关爱我。我成了一个抢别人老公的女人。
但我乐意这样，直到乔辉的妻子来找我。
4
他妻子来找我的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乔辉，因为我答应过他妻子不告诉他。能看得出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像我，随手就把自己相爱六年的恋人让给了别人。
乔辉的妻子看起来很年轻，皮肤白白的，有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虽比我少了一分娇艳，却多了一股沉稳的韵味。她约我去茶馆喝茶，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清清淡淡的香气从杯子中萦绕出来，跟她的气质倒有几分相配。
我说，我不喜欢喝茶，我喜欢喝咖啡。
她抬头看我，淡淡地说，乔辉也喜欢喝咖啡，你是跟他在一起后才喜欢喝的吧。
是，又怎么样？我抬起自己雪白的手指，看了看修剪成方型的小指甲盖儿。
呵！她笑了，这说明你应该算是个柔顺的女人，尽管外表看起来很有个性。
你约我出来不会是为了谈我的个性吧？我反问道。
于是她就开始了，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跟我谈起乔辉。谈他们怎么认识的，谈他们曾经多么好，谈他们五岁的小女儿。刚开始我有些不耐烦，这些乔辉都跟我说起过。虽然不能说自己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吧，但也基本了解得差不多，要指望用这些已经过去的东西打动我，我想很难。但听着听着，我就不觉被她的倾诉吸引了，一来她的口才确实很好；二来我发现她在叙述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是一副很陶醉的神态，仿佛随着诉说已然回到了他们曾拥有过的美好岁月中。
整整一个下午，两个女人就这样坐在幽静的茶馆中，我也不觉跟着她喝起了茶。她说，我听，所说的和所听的都是同一个男人——乔辉。
其实在听她说话时，我就想起了文章开头的那句话。关于某些事的记忆，时间久了总要翻出来抖一抖，仿佛可以看到灰尘在冬日的阳光里静静飘浮的景象。冬日的阳光，静静地飘浮，真的是很温馨。
而最终打动我的，是她在最后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想，自己所说的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乔辉的身边有了你，也许你已经开始取代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有一点是你永远无法得到的，那就是十几年来我和乔辉共同拥有过的岁月。一个人千万不能活在愧疚中，或许比没有爱比别离更为可怕。
听到这话，我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想起了峰，一年来，压在我心中的某种东西似乎就在无形之中开始散去。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朵红色的娇艳欲滴的蝴蝶般的花。
5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一个月前乔辉知道我要跟他分手时的样子。他临出门时说：你是个我永远不知道会在下一秒想什么的善变的女人！
乔辉，你是怎么一口气把这么长的话说完的？
他就是在听到我柔柔地说完这句话以后走的，用那双我迷恋的眼睛狠狠地——不如说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以后，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门，再也没回来。
当我喝到第三杯卡布奇诺的时候，乔辉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回来了。他听吧台的服务生跟他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过头看看我，就微笑着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对面。
好久没见你们来了，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笑笑，朋友跟乔辉长得不太一样，但他们沉默时微笑的表情真的有些许相似。
我也有一个月没有见他了。我说。
哦？朋友有几分诧异，却什么也没问。
啊，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要去哪里？
去美国。
什么时间走？
明天的飞机。
一个人？朋友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
一个人。
他不再说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沉默了许久，我低头，转身从手袋中取出一张CD，伸手递给朋友。
拜托你，把这个交给乔辉好吗？
他接过去说：好。不过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呢？
我淡淡地笑：不了。你再转告他一声，我又会哭了，我以前对他说过我永远也不再为谁流泪了。
好。
喝完最后一口卡布奇诺，我准备离开。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而且很冷，我一个人不能回去得太晚。
朋友目送着我走出咖啡吧，手里拿着我送给乔辉的那张CD。里面是我特意为他刻录的一首歌，王菲的那首《蝴蝶》，反反复复一直是王菲缥缈若天籁般的声音。“等不到天亮，美梦就醒来。我们都自由自在……”
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对自己说。谁说蝴蝶飞不过沧海？我就是那只娇艳的红蝴蝶，我一定会努力飞起来！我要飞过彼岸，飞过大海，我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更为美好的未来。

淡淡如风

第13节：咖啡四季

文/帘外落花


秋天
小草第一次喝咖啡，是在若晨的小屋。小屋名副其实得小，桌上、床上，堆满了衣服报纸之类的杂物，竹制的小书架上，积满灰尘。小堇锍了插着一枝梅花的别致小酒瓶，略显出主人的一份雅趣外，别无长物。然而梅花也早已凋谢了，无比幽怨地萎缩着。小屋的主人，也是乱的、不羁的，西服上几道褶皱，头发随意地倒向各个方向，大似不修边幅的文艺青年。小草第一次来到男子的单身宿舍，一边诧异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发笑，还是大学教师呢?
若晨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残局，一边问小草喝什么。
都可以。小草继续打量着房间。
那，就咖啡吧。若晨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不锈钢的茶具，倒是新的，明晃晃的，照得出人的影子。水瓶里没有水了，便从隔壁借了瓶水。若晨熟练地放咖啡、倒水、搅拌，一阵浓烈的焦香四溢开来。小草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含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顿时，手上心里都热了起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就着咖啡袅袅的香气。
若晨是小草的老师，在大学里的英语函授部任教。第一次见面，小草就惊了一下，若晨的面貌于她，亲切得有如手足，仿佛前世她和他便已相知相识，订下来世相见的盟约。若晨长得并不出众，高而黑瘦，眼神犀利，挺直的鼻梁上有一个突出的骨节，有点滑稽。
刚开始，小草并没有引起若晨的注意。班上的学生不少，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和男孩子追逐笑骂，莫不是打着读书的幌子谈恋爱。小草不屑于此，一方面真的想充实一下自己，另一个原因，便是若晨。一个人找到了前世的盟约，怎么可以心如止水？她渴望着走进若晨的世界。
下了课，她总是拽住他提问题，而他，也颇为耐心地为她讲解。可是，她知道，两个人都隐藏着“真我”，彬彬有礼地戴着教师和学生的面具。若晨心想，倒看不出这个女孩是真想学习呢。
惯例上课的那天晚上，突然停电了。小草不知，仍然一袭灰衣灰裙，抱着书款款而来，在教室门口正碰上若晨。
停电了，我来通知你们哩，他们都走了。若晨道。
啊，小草声音中有一丝失望。
若晨突然也觉得今天晚上似乎不应该这么结束。他说，要不到我宿舍小坐一下？
嗯，小草答应了。若不是停电，若晨应该看到小草脸上满涨的绯红。她的心跳忽地咚咚地放大了，这个邀请来得太突然，然而在他和她，似乎都在情理之中，早来迟来都是来。
黑漆漆的漫长的过道和楼梯，若晨点亮了打火机，一星火苗温柔地跳跃着。跟在若晨的后面，小草的心充满了喜悦，真想时间就此停住，这个过道和楼梯永远都没有尽头，她和他，就可以一直走到天涯。突然地，她不能自已地说起了自己，很小就喜欢喝茉莉花茶。在皖南山区外婆的家里，她是怎样枕着茶香甜甜睡去，怎样数着落花听外婆唱那些古老的歌谣。她不停地说着说着，仿佛过了今天，她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直到走进若晨的小屋，这才发现，若晨含笑若有思索的脸，小草的脸又一次涨得绯红。

冬天
天气有些冷了，班里的同学一天比一天人影稀少，直到有一天，只来了小草一个学生。
若晨提议，太冷，不如到我屋里上课好吗？
从那一天起，每周三、周五的晚上，小草便一人来到若晨的房间。
渐渐地便熟起来。
若晨总是提前泡一杯咖啡，置于案头恭候小草，咖啡的暖香让小草整个人春意盎然。上课是正襟危坐的，他说她听。有时提问题她答不上来，他笑骂她笨丫头，她也不生气，做个鬼脸以示抗议。休息时，她便到处翻他的书和磁带，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的思维是放射型的，一会儿天南，一会儿海北，她那些突如其来的古怪念头和比喻，弄得他啼笑皆非，不得不惊叹她的精灵古怪。然而他到底不愿输于她，摸清了她的思路，跟着她唇枪舌剑，一句话，一个事物，两个人都绞尽脑汁地辩论不休，直到筋疲力尽，然后就笑。只是不谈爱情。开始就知道，他有个女朋友远在南方。
你，真是出色。若晨突然道。
小草的脸蓦地变红，眼睛潮潮的。一低头，一滴泪掉在杯里，她掩饰地喝了一口咖啡。
当然出色，她心里道，我表现的是我有生以来最好的自己，那么那么拼命地表现，为了什么？心事如落花，飘零有谁知？她突然伤感起来。
晚上的课，有一节是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他要她翻译。她看了一会儿，不肯。
要翻。他道。
不要，你翻给我听。她道。
争执了一会儿，他投降了。好，我翻，不许笑。
他只说了几句，小草便伏下头咯咯地笑起来。
他捉住她的手，强令着她抬起头来，叫道，说好不笑的还笑。突然，他呆住，小草的脸满是泪痕，唇边绽放着的笑意，是一种绝望而又无助的神气，然而又是如此可怜兮兮，楚楚动人。他的心抽紧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抹她脸上的泪。
她捉住他的手，勇敢地看着他。时间静止。
第二天，她发现他的桌上摆了一张相片，一寸小照，上面的女孩明眸皓齿。是的，这就是他的青梅竹马，虽然他没说，但她怎么能不了解？一种受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仍然有咖啡迎接着她。小草突然觉得今天的咖啡好苦，难以下咽，然而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喝着。他们若无其事地上课，仿佛前天是昨天，而昨天只是一个梦，从来未曾有过。
言谈之中仍然夹枪带棒，她仍然是那个顽皮且带点狭黠的学生，而他，只是她的老师。
元旦到了。大学里多是外地人，阴历年都回老家，所以元旦就显得格外隆重。
正好是星期三，她去时，他居然备了一桌酒菜，还有他的两个同事在场，然后宣布，今天我们不上课了，庆祝新年。
她的心拒绝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坐下来，而且要了一杯咖啡，兑了点香槟。她叫着，来，庆祝新年，仰头一饮而尽。
从来不知道，咖啡和香槟混在一起的味道是这样的，有点儿苦，有点儿甜，有点儿淡，有点 儿醇，像小时在外婆家吃过的草根，清香中不乏泥土的混沌。
小草真的醉了。然而她还是一遍一遍唱着：“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开放的花蕊，你怎么也流泪，如果你也是心儿碎，陪你喝一杯，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春天
小草对若晨的态度变得奇怪起来，有时是亲密无间，有时是默默无语。
而若晨，也并非无动于衷，但他不知如何去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唯有保持现状。这女孩似一块石头，不知不觉间已在他的心里占有着一份重量。可是，他没忘记自己的承诺，那遥远的南方，有他青青校园里的记忆。
最后一节课结束，已是草长莺飞的春天。
小草突然道，喝了你这么久的咖啡，我也请你喝一次，去咖啡馆，可以吗？
咖啡馆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云中漫步，显然是受了电影《云中漫步》的诱惑。
顶楼，烛光，红白格子布，落地的玻璃，垂着流苏的帘幕，恍然间，他们真的有一种置身云上的感觉。若晨想起，《云中漫步》是他和小草一起去看的，犹记得小草调皮的笑，爽朗的笑，羞涩的笑，还有小草说的那句话，云中漫步，永无尘俗。
和小草，居然也有了这么多共同的记忆。若晨的心中不无感喟。
咖啡端上来了，雾气氤氲，横亘在他们中间，袅袅飘浮。小草想，我和他，始终是有距离的，纵然近在咫尺。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咖啡馆，也是最后一次，小草决定不再见他，彼此留一份美丽，也是好的。然而她不知道，若晨也做了同样的打算，准备远遁他乡。
这一场离别之约，两人配合得很默契自然，倾情演绎。
现在，不喝茉莉花茶了吗？
是啊，喝惯了你的咖啡，中毒已深。
可是我有时倒泡杯茉莉花，别有一番风味。
总算你也中了我的毒，扯平。
以毒攻毒？
同归于尽!
他们同时笑起来。
这样的轻快谐谑，消失得有一段时间了。突然间回来，他们真心地感到喜悦。以后的日子多长多慢，都不关彼此的事了。至少这一刻，她了解他，他也懂得她，这一刻的相亲抵得过漫长的一生。
咖啡香尽。

夏天
小草收到若晨的一张明信片，没有地址。
上面只录着一首诗：
If thou must love me,let it be for nought
Except for loves sake only.Do not say
I love her for her smile…her look…her way
Of speaking gently,…for a trick of thought
That falls in well with mine,and certes brought
A sense of pleasant ease on such a day’——
For these things in themselves,Beloved,may
Be changed,or change for thee,——and love,so wrought
……
小草端着一杯咖啡，翻出英语书中夹着的一张纸，正是勃朗宁夫人的那首诗，那天回来后，她便找到译文抄到纸上。

淡淡如风

第14节：与爱说再见

文/蓝妖精

这一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在干旱少雨的北方城市，这样的天气是不多见的。早已习惯了属于这座城市的一切，冬斓纳吵荆夏天的酷热，一切都已深深刻进我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人，还有太多的事?
多年前在这座城市与叶子相识，那时的我是个懵懂的毛头小子，还不知道该怎样爱一个人，直到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遇到了她。
爱情就这样急匆匆地来了，在那个多雨的秋天。
在遇到叶子之前对她的声音是熟悉的，她是我们这些宿友的午夜情人，每晚准时“出现”。收音机里叶子纯净的声音像清凉的流水溢满整个房间。像所有向往爱情的男人一样，我们常常讨论关于叶子的一切。六个自以为是大男人的男孩在夜的空间里爱着那样的一位午夜情人，一个不曾谋面的午夜DJ。
叶子并不漂亮，是那晚聚会里最普通的女孩，如果不是朋友告诉我那就是她，我想我永远不会注意这个叫叶子的女孩。
那天朋友拉着我神秘地问，想不想见那位午夜情人，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遇到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远望去，见到昏暗的吧台一角坐着个纤弱娇巧的女孩。她的头发很长，随意地披在肩上，简单的黑色紧身T恤，碎花的素色长裙。因为是背影，只能看到她的身体斜靠着吧台，手中正把玩着一只高脚杯。
远远地看着叶子饮酒，手指随意拂弄长发，整个晚上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终于鼓足勇气坐到她旁边的位子上，虽然人坐在那里了，但还是不敢看她，只是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现在想来挺可笑的，但是那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兴奋的事了。
最尴尬的是为了能一直坐在那里，便一杯接一杯地要啤酒，竟然忘了口袋里有多少钞票。结账的时候我从上到下翻遍所有口袋也没有凑够最后差的18块钱，对面的服务生真就一直等着，那一刻真是无地自容。
“余下的我补上好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从我后面传过来。
猛地回头，叶子就站在我身后。那天是她帮我解了围，还好尴尬之余我没有忘记向叶子连连道谢。
“谢谢！”
“没什么。”她没有抬头，手里还拿着一杯酒。
“我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
“我知道你是谁。”
“哦，是吗？”
“每天我都听你的节目。”
“噢，谢谢！”
“我……我怎么找你呢？”
“没什么，不用还了，算我请你的吧！”
“那怎么行。”
“可以啊，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没有见过面，你刚才不是说常听我的节目吗？”
“是……那……”
“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情，要走了，再见！”
“哎！”
叶子就这样微笑着离开了，我竟然语塞，像个傻瓜一样呆在原地。
有些不太相信这样一个真实的她曾站在我面前，为我轻巧地排解了尴尬。叶子微笑着离开了，没有了踪影。
那以后很久没有见过叶子，但她每天依旧会在收音机里准时与我相遇。入夜脑子里都是那一瞬间，一个女子轻浅的微笑，还有温和、清亮的眼神。
我一直相信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再次相遇。那天傍晚突然袭来的大雨使得慌不择路的我匆忙间逃进这间开着的咖啡馆里。雨越下越大，只好寻个位置坐下，耐心地等待雨停。可是当我在邻窗的位子坐下，抬头的瞬间却与她的目光相遇了，叶子就坐在对面。
我与叶子再次相遇，近在咫尺。
2
喜欢喝咖啡是从那时开始的，由陌生到喜爱。
那段日子一有时间就到那家咖啡馆坐着，因为在那里常会遇到她。一个从不喝咖啡的男孩为了能时常看见心仪的女孩，要故作深沉地去喝根本品不出好味道的咖啡。
咖啡是苦的，就算加上砂糖和伴侣。
每次与叶子相遇，她会远远地微笑着冲我点头示意。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迷恋这样一个女子，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但还是很想见她。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日子在莫名的幸福和焦急中飞快度过。
很快，冬天到了。
她说过喜欢这座城市，这里四季分明，每一个季节来临的时候总会看到不同的风景，这样才好。
时常在咖啡馆里相遇，慢慢地这种相遇变为一种习惯，渐渐地由陌生变为熟悉。
叶子会坐到我的对面，在同一张桌子上品咖啡，我也会讲些工作时遇到的趣闻给她听。于是在那个冬天到来的时候，我们成了朋友。
那年的冬天不太冷，气象分析说受厄尔尼诺的影响冬天正在逐渐变暖。
叶子喜欢冬天，最喜欢冬天里下雪的日子。
“不知道今年的冬天有没有雪。”望着咖啡杯弥漫起温热的雾气，她幽幽自语。
“会的。”
“哦，是吗?”语罢，她笑了。
在一起的时候叶子很少讲起他，那个非常爱她的男人。只知道他是个运动员，搞击剑的。
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搞体育的人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虽然知道这只是安慰自己。
3
快到圣诞节了，到处都充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叶子的男朋友要回来了，在圣诞节后。圣诞前夜叶子上完节目，我在电台门口接她去教堂听午夜的钟声。我们赶到教堂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了好多的人，其中有很多是情侣。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叶子说，嗓音有些沙哑。
“今天我会陪你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想去哪里？”我笑着看她。
“看海。”叶子低着头，声音很轻。
于是在圣诞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站在了海边。
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远处的码头闪烁。冰冷的海风吹过来，叶子微微打了个寒战，用手将衣服裹紧，柔弱的身体坚定地站在风里。
我慢慢走近她，将手臂环在她肩上。她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动。
不知道自己那时怎么了，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那一刻好想揽她入怀，一直这样与她在一起。
“我们不要回去，在这里等日出好吗？”我自语的声音轻得要被海浪淹没。
“好。”
“我能向你要一件礼物吗？”
“可以，你要什么？”
“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叶子转过身看着我，黑暗里眼睛闪着光亮。我一下将她揽进怀抱，紧紧地拥着，不肯放开。
那夜在海边我大胆地吻了叶子，感觉怀里的她微微颤动。
因为自己太贪心，那一刻让她真的爱上了我，也注定了伤到她。
4
那时的我像是没有脑子的傻瓜，头脑发热得有些忘乎所以，以为有爱就能将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带给叶子。但是，我错了。
不顾一切地要将叶子从他身边夺过来，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能力。我只是一个刚刚踏进社会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不懂得爱之后是责任。
我是个卑劣的人，在叶子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了逃跑。
本以为离开这里便可以渐渐淡忘过去，于是选择了流浪。从北京到武汉，从南京到上海，像没有根的浮萍。梦里总会出现叶子的影子，想忘了她，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说不可以，好像身体里有两个自己，每一天都在不停地纠缠。
爱情是什么呢？伤了叶子的同时也在自己心里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还是回来了，与她同在一个城市的天空下，感受同样的阳光、空气，心才感觉回了家。多年过去，叶子的一切消息飘散得没有了影踪，不敢奢望与她相遇。
那天，忙完一天的工作开车回家，途经熟悉的街道，那家咖啡店闪入视线，那是以前我常常遇到她的地方。也许上天知道我的心愿，才让我可以又一次与叶子相逢。
见到叶子的那一刻，记忆里的影子一下从脑海里跳到现实中来，如此真实。她微笑着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温婉的语气与平静的眼神仿佛是多年前的那样。她说已经结婚了，丈夫是那个爱自己的他。
5
曾经为了叶子去学着品苦涩的咖啡，慢慢地这样的刻意已经成为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入夜是我常常想起叶子的时候，现在我想应该忘记了，因为知道了这样的夜晚她很幸福。

淡淡如风

第15节：速溶咖啡

文/溺水的猫

1
认识他是在网上。寂寞的夜，没有写字的欲望，于是一个人对着四面墙发呆，最后只好钻进聊天室，看那群和我一样孤独得发疯的人，肆无忌惮地在那里开着玩笑或是相互诱惑。
而那夜，便是我被他诱惑。
认识他之前，一直都把自己包装得无懈可击尽善尽美，一周有固定的护发护肤程序，一月有四次香薰浴，一季有一次全身护肤，用纯植物化妆品，裹名牌服装，出入高档场所，开白色富康。
这样的花销，自然不是靠卖弄色相所得，还是要靠没黑没白地码字，码到疯狂之时，必要有杯咖啡支撑，多是饮水机中的水冲开一包超市买来的速溶咖啡就打发了。
偶尔在外面喝Х龋有朋友谈起家中新买来的意大利咖啡机，怎样怎样好。我装作听得入神，心里却在想花上N多元买那样一个东西摆在家里，还不如雇个保姆安排我生活起居来的实惠，或者干脆去大吃一顿，再买一件新上市的化妆品，涂在脸上，至少可以带出家门。
第一个说我庸俗的人竟然就是他——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我狡辩说，都是钱换来的，个人要求不一样嘛，凭什么说人庸俗。他说我是那种外表风流，骨子里却陈旧到底的人，还质问我到底了解咖啡多少。
我说当然了解，于是从咖啡的起源说到咖啡的传说，再从咖啡的种植说到咖啡的烘 焙，一一历数下来，他在电话那边听得快要睡着，最后和我说一句：“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亲手给你做一杯咖啡喝，绝对与众不同，因为那里面，有爱。”
我顿时怔住，没想到他会说到那个字。虽然聊了那么久，我们扯的无非是一天怎样过。现在他突然点中要害，虽然算不上是可心的男人，我还是端着手机愣了愣，末了，只当他处处留情，呵呵一笑，挂了电话。
后来在网上发帖子，每发一个，后面都会有他的回复，时间长了，觉得他恒心可嘉，便主动挂了电话给他。接通的瞬间，以为他会猜不出我是谁，却没料到，那边竟然是长长一声叹息，说等我的声音已经好久。
我顿时笑出声来，他也在那边笑起来，说最近没给我打电话，就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可以想起他，现在过了十天三个小时终于想到他，也还算满足了，他以为今生都没有这个希望了呢！
我说我还在等你的咖啡，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放你走？
他说下星期是他生日，如果我去，他一定会高兴得开怀，然后一定会为我精心打制一杯咖啡。
我当时就回绝，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总之就是不可能。我语气坚决。
他却在那边笑起来，是我太现实，还是你不信任我？或者是我们没有见面的原因，让你如此谨慎不放心？
我不知所措，怕伤了他，便说不是不是，都不是。
他在那边叹口气，转了话题说别的，说了几分钟竟然挂断电话。我这里还在茫然，手机已经响起来，接通后还未说话，他就已经急忙解释，反正你那里接听不花钱，我们都是手机，还不如我打给你方便。
心里顿时一热，这样的男人，倒也不错。那夜不知道是他神经了还是我神经了，竟然聊了一夜。天亮挂线之前，他还在恋恋不舍，其实我已经困得一塌糊涂，不晓得自己都说了什么。他说没打电话的时候想听你的声音，挂了电话以后却更加想念你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一夜与这样一个男人聊天，生平第一次，却感觉良好。第二天不良反应便出现了， 嗓子肿痛，眼睛充血，好像一夜奋战——好友见到说，从来没有见你这么卖命过，最近不好过了吗？我说不过是打了一夜的电话，她顿时如听天方夜谭，说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你如此痴迷？我说不过一个网友，拿手机打长途给我，不忍心挂掉，于是聊了一夜。女友顿时摸我额头，疑心我是不是疯了。
我想我是真的疯了。
2
南京。
一个我爱的城市，却不想靠近的地方。
“难道连我的咖啡都不能诱惑你吗？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煮一辈子咖啡。”他的声音在午夜深处透出点点诱惑。
我说：“林，现实终归如此，我们都无能为力。”
“我是认真的。”午夜的叹息，在那边显得如此沉重。
“我困了，睡觉好吗？”他的长途，我替他的荷包担心。
“你睡吧，我是睡不着了。你说，怎么样你才能和我在一起？”
“别逼我，我怎么知道？或者你来我这里，一亩三分地，只怕会委屈你。更何况，就算你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为什么？”
“没什么，我对爱情过度敏感，我们说别的好吗？”
“那，对了，再有三天是我生日。”
“想要什么？”这一瞬间我把能够给男人买的东西从脑中快速过滤一遍，然后想我该给他定在什么价位。
“想要你过来陪我。”
“不可能的。”我笑，还在想他会不会说出上万元的手表。
“那没什么了。”
我平静下来，突然觉得心弦一动，他的无所求，却恰好迎合了我不喜欢给男人花钱的心理，微微一笑：“那睡觉吧！”
挂了电话后，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我昏昏沉沉睡过去，凌晨三点起来喝水，却看到手机上二十几条的新信息，都是他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是在十分钟前，犹豫了片刻，关掉手机，睡觉。
3
见鬼。
挂了台长的电话，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一个采访任务，地点：南京，出发时间：明天上午。小李这个星期结婚，湄姐快要生孩子，其余的人都有工作，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短期是没有任务的。
一夜几乎失眠，总在想是不是连上天都在捉弄我，或者真的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一上午都忙于采访，对方积极配合，末了，非要请吃饭，盛情难却，只好又耗掉一顿午饭的时间。
下午，换了衣服打车出门，按照他曾经说过的地址寻了去，没想到竟然是个部队。
门口站岗的士兵一身绿色军装，再看我高高盘起的鬈发，上身一字领黑色大毛衣，大白花黑底七分裤，白色短靴，一副妖媚模样。这样招摇，自然人家眼睛瞪到最大，不知所措。“请出示您的介绍信！”早知道会这样，应该提前让台长再找一个和军队有关的题材来做一下。
无奈，我只好站在这神圣的门口，故作镇静地拨他的电话。
“喂？”
“是我，我在你们部队门口，你在哪儿？”
“开玩笑？”他说。
“是真的！”我有点没好气，愤愤然。
“太好了，你等我啊，我马上出来！你穿什么衣服？”
“你一出来就能看见，门口就我这一个色彩斑斓的生物！”
4
等了大约十分钟的光景，没有看到有军人出来，倒是看到一个穿着时尚且耀眼的大男孩，踩着滑板冲了出来，那个林会是他?
“嗨！来了很久了吗？怎么之前不给我打个电话？”那男孩竟然照直冲我过来，一脸的阳光，声音竟然就和我平日里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不——会——吧？
我——捡——到——宝——了？
还是他认错人了?
我把眼睛瞪了又瞪，不可思议地强作笑容：“你是林？”
“错了包换！怎么，吓到你了？”他诧异。
“是，啊，没有没有！”我转个身，几乎快要尖叫，但马上我就克制了自己，回过头来，很温柔地笑笑：“你怎么会在这里面？”
“我在这里负责技术指导。呵呵，我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好突然！”
“我，我有采访任务，所以过来了！顺便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我开始口吃，这是见到帅哥后的正常反应，通常几分钟后会自然消失。
“谢谢，谢谢！你这个礼物还真来了，走，我带你去我住的房子！你能呆几天？”他兴奋得两眼放光。
看着他孩子般的眼睛，剑眉，休闲时尚的打扮，还有饱满的唇，我有点陶醉的感觉。不过我和他站在一起，黑色的冷和阳光的时尚，到底还是有点反差。
“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孩子气！”我对他说。
他望着我的眼睛，小声地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冷艳迷人。”
我用力捣他一拳，他爽朗地笑起来。此时竟然没有一点陌生感，仿佛我们从来都是认识的。
他的房子三室一厅，干净明亮，白色为主的布局，简简单单，却又有很多可爱新鲜的物件出现在角角落落，使人心情愉快。
我注意到在他卧室的一角里，那个已经有点发黄的咖啡机。
我轻轻走过去，慢慢地抚摸。
“那是我以前的女朋友用过的。她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分得彻彻底底，可我却不能忘了她。”
“她喜欢喝咖啡？”
“不，是我喜欢。”他神情黯淡。
“我想你应该有过很多女友吧，或者有很多你已经忘记了，对吗？”我看着窗外那株大大的植物，开着白色的暖洋洋的花。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是说过要亲手给你做一杯咖啡吗？你现在想喝吗？”
“当然，若不是为此，我怎能来这里？”
他开心起来，跑出跑进，拿来咖啡豆快速研磨，动作熟练，不得不让人佩服。
这时，我一步一步地打量他的房间。就在书橱的一角，突然看到一个女孩小小的照片，甜美自然，那样吸人目光，于是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出来看。在照片后面，写着这样一行小字：“愿用一生，来给你煮最香浓的咖啡，就像我们的爱情一样浓郁芳甜。”
顿时怔住，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来形容爱情，于是稍稍有点怅然。放回照片，那边咖啡已经煮好。
还未入口，就已经闻到香浓的气息，有一种家的感觉，难怪那女孩会愿意为他煮一生的咖啡。
“你刚才说的那个女朋友？”我指那张照片。
他愣了一下，笑笑，“是啊，其实她不爱喝咖啡的，却独独为我学会煮最好的咖啡。”
“为什么分开？”
“自然都是我的错，不懂得珍惜，现在后悔也没用。快喝吧，不说她了，你的咖啡该凉了。”
我恍然回神，一杯再浓的咖啡，还不是一样看尽爱情分离？
“味道怎样？”他提醒我。
“非常好。”我暧昧地对他一笑。
5
傍晚时分，我执意要离开。
“很晚了，住下明天再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南京，怎么也要玩两天吧？”他情急之下把我堵在门口。
我已经决定乘当夜的车离开。
是一瞬间的念头，让我在几秒钟明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只是一杯咖啡的问题。曾经的那个她为了爱日日煮咖啡给他，而今天他又希望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情很奇怪，远不及见面前的蒙美好，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可他孩子般的帅气面孔还是让我软下心来，决定再和他待上片刻。
“我的咖啡不能诱惑你，是吗？”他态度平静，严肃而认真。
“林，你不懂。”
“我懂。”
“你懂什么？”
他却又沉默。
我盯住他受伤的眼睛：“我的选择，永远是最简单的速溶咖啡，低调而自然。”
平日里伪装太深的女人，其实对待爱情最简单，找个好男人过日子，不再需要什么花样。有很多事情不是一杯咖啡就能改变的。
也许有爱就有遗憾吧。
拉门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一声重物破碎的声音。
从林那里回来后，有朋友从法国给我带回一台最新式的咖啡机，他认为像我这样情调高雅的女人用这样的东西来煮咖啡最小资不过。却没料到，我放在客厅里当作风景摆放一周后，就送了别人。

淡淡如风

第16节：炭烧冰咖啡

文/暗香盈袖

天蓝色格调的咖啡厅，安装着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壁灯，烛光摇曳，伴着优雅舒缓的音乐，空中飘荡着浓浓的咖啡香气。落落如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坐在凯思面前，细细品味着芳香又略带清爽苦味的炭烧冰咖啡，眼神蒙。
“落落，难得你今天这样淑女。”凯思打趣着。
落落撅起嘴巴低声道：“难道我这样你不喜欢？”
看她压抑的表情，凯思摇头笑笑，他了解落落如同了解自己。三年前彼此相识于大学校园，那时的落落美丽大方活泼可爱，着一袭白裙长发飘飘，引得系里无数帅哥竞折腰。凯思最爱看她在路上蹦跳着走路的样子。一次她问凯思：“将来找什么样的女朋友？”知道她在试探，凯思说：“和你一样高一样重，和你一样眼睛发亮，走路像小白兔的。”她听了呵呵发笑又问：“这样的有几个呀？”“有一个就够了，我只爱你，真的！”说完他脸红了，她笑得很灿烂，彼此在眼里读懂了爱恋。
毕业后凯思投身商海，落落成为一家外企职员，生活在同一城市，他们经常见面约会。落落越来越在乎他，时常打手机询问现在在哪儿，吃饭没有，昨晚休息如何。凯思最初很感动，感动在这陌生城市中有颗深爱自己的心为自己时时牵挂。一次与一位重要客户签订合约，手机响起，是落落打来的，他没接。再次打过来，他只好避开人群问她有事吗？落落说：“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皱皱眉头说：“自然不是你我相识，或是你生日，不猜了，我正忙着，一会儿再说好吗？”他叹口气挂断，感觉落落的爱如空气无处不在，又令人感到窒息。
送走客户，联系落落，发现她赌气将手机关掉了。凯思只好匆匆赶到落落住处，却见落落早哭成泪人，桌子摆满蛋糕、蜡烛和凉透的菜。他百般哄劝，落落扬起脸，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自己都忘了，难道对你好有错吗？”凯思恍然记起，怀着复杂的心情拥抱着她：“落落谢谢你，但我希望你一如当初。”落落伏在他的肩头破涕为笑：“可是我爱你啊，为爱值得！”凯思欲言又止。
那天发生的事情很意外。与年轻干练的女上司Amy应酬完客户已是深夜，不善饮的凯思醉了。Amy扶着东倒西歪的他出来，迷糊中他想落落也如Amy一样独立多好啊。“凯思！”一声愤怒的声音让他随即酒醒，睁眼看到满眼绝望的落落站在面前。“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今晚有生意要谈？”她眼睛里慢慢流出绝望的泪水。
“我没有对不起你。”凯思说。身边的Amy反应过来：“别误会，听我解释。”“别解释！”落落又转向凯思，“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直对不起自己，为你我丢失了自我！”说完哭泣着转身跑远。Amy示意他去追，凯思摇摇头：“算了，我感到很累。”
自此两个相恋的人分了手，在同一个城市为生计各自默默奔忙着，再没有相见。深夜，万籁俱寂，往事悄然浮现，点点滴滴的回忆里伴着甜蜜、痛苦和心酸。“现在你还好吗？”彼此对着夜空遥遥相问，只是没有对方任何消息。
两年过去了，凯思再没有爱上别人。他发现爱情只有一次，爱过了就会永远铭刻在心底，爱应该是彼此的包容，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珍惜？他努力工作，用忙碌忘却过去，“也许落落已为人妻了吧？”他忍不住想。
当落落以另一家公司经理的身份出现在凯思面前商谈合作事宜时，他几乎晕厥过去，这是落落吗？在宝马车上幽雅自信地走下，一身名牌，手持公文包，微笑着与等候的各位问好，轮到他时落落一脸平静：“愿我们合作愉快。”她似乎不认识凯思，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而凯思几乎脱口喊出：“落落！”
好不容易单独约见落落，咖啡厅内她依然平静如水，细细品味着芳香又略带苦味的炭烧冰咖啡，沉默无语。凯思忆起从前，想起那个可爱的女孩，只是一切变化太快。他感觉透不过气来，拉拉领带艰难地说：“落落，我今天不求你原谅，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落落别过脸去，眼角湿润。
整理一下思绪，落落娓娓道来：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为你我不惜改变自己，认为爱就是付出一切，但我错了。一味的爱让人窒息，也让人逃避。我最大的错误是视感情为唯一，丧失了进取心。走到今天，很大方面源于你给我的动力，真诚地向你表示感激。”落落眼神凄凉令凯思心痛，他想拥抱她，但没有勇气，也觉得没有资格。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她幽幽地说：“我该回去了。”凯思打算去送她，却见落落拿出手机柔声细语：“阿文，你在哪儿啊？今天没开车，你过来接我吧。”
看到高大英俊的阿文对落落会心一笑，凯思的心瞬间被掏空了。他明白了，终其一生他们只能遥遥相望，看得见婉转殷勤的心愿，却为银河所阻，无船可渡。他已经错过了与落落相爱的机会，也注定今生永远失去了落落！他心如刀割，艰难地转身慢慢离去。
“等等！”身后传来落落急切的声音，凯思满脸疑惑。落落对阿文挥手道别：“小表弟，谢谢你，任务完成了，我请客。”说完回头冲凯思调皮地吐着舌头，让目瞪口呆的凯思幸福得差点再晕过去。

淡淡如风

第17节：黄昏街影

文/蓝枫筱月

 

又是黄昏，趁着最后一抹光亮，泡上一杯香浓的咖啡，倚着窗台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确是一种惬意的享受。轻啜一口咖啡，温热的液体顺着舌尖滑向喉间，浸进胃里，再呵一口气便有咖啡的香气氤氲。透过薄薄的雾气，我又望到对面那家曾经门庭若市的咖啡屋，夕阳很好看地映在原来挂招牌的位置，闪着旧迹斑斑的光芒。

去年的这个时候，那间咖啡屋的招牌灯亮了起来，闪烁的彩灯将“黄昏街影”四个大字炫得辉煌。透过玻璃门内幽幽的暗光依稀望见每个人脸上模糊的表情，店名不是很响亮，却也常常满座至深夜。我记得咖啡屋最初的主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眸如月儿般浩渺，如一汪任何人都读不懂的深潭。她能调煮出一种令人难忘的咖啡，名字叫做“蓝色心情”，是咖啡屋的招牌。

女孩总是一身蓝色装束，无论是浅蓝，还是粉蓝、深蓝、紫蓝……在她的搭配下，总是让人觉得很好看。她像一朵蓝色郁金香，在她自己的小咖啡屋里绚烂盛开。因此她的客人背地里给她起了一个可爱的绰号——蓝色仙子，咖啡屋也因此有了名气。客人中有来看女孩的，有来品“蓝色心情”的……我总是在黄昏时分走进“黄昏街影”，每次我都是咖啡屋到得最早的客人，女孩很自然地对我微笑，然后弓着身子在柜台后面帮我煮咖啡。我说，我要“蓝色心情”。她便又抬起头一边向我微笑着，一边拿起“蓝色心情”专用咖啡杯放在飞舞着的蓝色火焰上，往下一压的时候，闪过一道金黄的颜色。她一边往杯里加原料，一边告诉我，“黄昏街影”的顾客里，只有我一直钟情地点“蓝色心情”。这次换做我对她微笑，我们之间的笑于是成了默契。

女孩闲下来，就用右手臂撑着脸颊，靠着柜台看那些欢颜的表情。传遍小屋的每个角落的旋律是“The frand canyon”，悠扬而宁静。我时常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都亲自煮咖啡，而不让服务生代劳。

大雪纷飞的时候，咖啡屋请了一名男歌手，高高大大的，留着齐肩的长发，标准的搞艺术的形象。他来的时候总是自己背着吉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男孩用深深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女孩总是在他进门的那一刹那，破例地迎上去，帮他拿避寒的外衣。我听见男孩叫女孩梦，女孩叫男孩宇。屋里很暖和，那男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与女孩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协调。男孩站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女孩的表情很陶醉，漾着幸福。门外飘着白茫茫的雪花，许多年轻的面孔被桌台上的烛光映着。屋里不放“The frand canyon”的时候，便有男孩独特的歌声。我依旧在半小时后便离开，因为害怕自己会被这里的一切所吸蚀。

我快速地跑回对面的楼道里，跺跺脚，然后上楼。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对面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幽蓝幽蓝的。从来不会有男孩来找我，每夜从咖啡屋回来，我便在自己的沙发上胡乱地换着电视频道，永远也找不到自己想看的节目。那些快乐而青春的主持人，用标准的普通话传播着各种消息，无论是娱乐还是新闻，无论是体育还是音乐，忽而看到他们欢呼雀跃，忽而又看到他们庄重严肃。我想生活不过如此，自自然然就过去了，生命如抽丝，抽完的时候，就是结束了。深夜，我安静地站在窗台前听着雪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映在窗帘上的那束蓝光“刷”地熄灭了。我能听见女孩的声音穿过厚厚的玻璃窗在咯咯地笑着，我看见两个人影在咖啡屋里的位置合二为一了。一会儿有吉他弦的声响，然后是踩雪的脚步，渐行渐远。

后来，去咖啡屋成为我的快乐，深夜成了我的噩梦。我梦见父母总是在骂我，他们说我是没用的东西，什么事也做不好。大学勉强毕业后，我一共换了十五次工作，每次都让人扫地出门。所以这么多年来，我靠父母供给生活费。他们很有钱，一年换一个地方住，而我就留在他们二十年前结婚时住过的这个屋子里。

第二天，雪停了，我肿着两只熊猫眼去敲“黄昏街影”的门，女孩的身影离门越来越近，我喊她，梦。她一边开门，一边说着，要傍晚的时候才开业呢。我说，梦，我可以到你的店里来打工吗？帮你煮咖啡、打扫卫生都可以。梦看着我的熊猫眼，有些惊讶。我绕过她走进咖啡屋，屋里的暖气顿时将我包围了，我想起一个字——家。

可不可以，我再一次看向她。梦把门关上，习惯性地向我微笑，我还得靠你们这些固定的顾客把“黄昏街影”持续下去呢！

我有些尴尬，我喜欢这里，梦，我想必须向你要一份工，我不要工钱，只需每天和你们一起进餐，再喝一杯“蓝色心情”。我努力睁开我的熊猫眼，瞅着梦亮亮的眼睛。

梦突然伸出手来摸我的脸，指尖滑滑的，为什么？我用手指着对面我小屋的窗，我就住在那里，我睡不着觉，回去也无所事事。梦仍一脸的迷茫，我继续说下去，我一直梦想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咖啡厅，可是我总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觉得你很好，小屋很好，所以请你让我在这里工作。梦又微笑，如果你想在这里就在这里吧，不过，你得把你的熊猫眼敷好了。她指指我的眼睛，然后我们一起大笑，我拥抱她，感谢她满足我的要求。

白天的顾客很少，我和梦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做，于是我们便聊天。聊童年，聊少年，聊中学，聊大学，聊各自的生活。宇偶尔会在白天出现一下，每天入夜时分照例背着吉他推开玻璃门，我便代替梦迎上去，接他的外衣；在他休息的时候，把梦煮好的咖啡端给他。我发现，梦煮给宇的咖啡和我的一样，叫做“蓝色心情”。

后来，梦告诉我，“蓝色心情”是为宇做的，宇是喝了这种咖啡才爱上她的。宇从来不在店里过夜，于是梦总是要我留下来陪她，对面那扇属于我的窗台终被我冷落。我很奇怪自己竟然能在“黄昏街影”里将每一件事做得完美，梦时常会感谢我，说我是一个多么好的助手。

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营业时间延长了，有的时候，从黄昏到第二天的黎明，总是有人来。我和梦成了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宇每每唱到深夜十二点，便走了，后半夜梦便打开ＣＤ播放“The frand canyon”。

我问梦，为什么只放这一张碟？梦说，认识宇的时候，听的就是这张碟，想让所有来这儿的人都能分享我们的相识、相知及相爱。

我又问梦，为什么和宇从来不单独在一起？

梦回答，因为宇从来不想留下啊！

我说，是不是因为我在，所以宇不好留下来？

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啦，以前你不在，他也是在打烊后便回去了。

宇住在哪儿呢？为什么每天他都准时来，不会提前，也不会推后？

因为他很守时，所以我相信他的专一。

梦，你和宇爱得很安静。

是的，因为我们都是喜爱蓝色的人，所以安静。

可是太安静了。

梦便望着我笑，然后在柜台后面给我煮咖啡。

那年的情人节，天下起雪来。有的女孩抱着鲜艳欲滴的玫瑰跑进屋里，男孩在后面拿着精致的巧克力盒子追进来，往烛光前一坐，便叫嚷着：“蓝色心情！”不一会儿，又进来一对，同样叫嚷着：“蓝色心情！”这一夜，梦煮了无数杯“蓝色心情”。

终于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便要我在另一只火炉上帮忙。我负责煮咖啡，她负责加东西。我看见她把咖啡豆粉末和炼奶一起放进咖啡杯子里，煮好后倒进乳白色的特定咖啡杯，然后加方糖、柠檬汁、几块冰，不搅和，倒进一层红葡萄酒，摆上一层厚厚的奶油，端出来的时候，便和平常我喝的一样了。怪不得喝的时候，有酸有甜，有苦有涩，喝到杯底的时候，却不觉得里面放过什么。喝了那么久的“蓝色心情”，我才明白它的味道像爱情的滋味。

看着满屋的情侣，我对梦说，你约了宇吗？今天是你们的日子，应该休息才对，这里交给我吧！

梦说，宇要凌晨才来呢！今天生意好，怎么能错过呢？

她手里不停地煮着“蓝色心情”。梦只以普通咖啡的价格卖，她告诉所有顾客，这是她送给他们的情人节礼物。

凌晨了，情人节散场。宇没有来。梦打开调味的红葡萄酒，倒了一杯给我，一杯给自己。然后望着玻璃门外飘舞的雪花，眼里无限平静。有雪的情人节感觉很温暖，梦轻轻地说。我沉默，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梦又说，青子，为什么今天你没有请假过情人节？

我说，因为没有人喜欢我。

梦看着我，眼睛里又是那种熟悉的亮光。怎么会呢？嗯，也是，你来这里那么久，似乎离开的时间很少。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要来“黄昏街影”，因为寂寞，是吧？

我抿了一口酒，脸发起烧来。是啊，梦提醒了我，原来我是来逃避寂寞的。

梦和我沉默地喝起酒来，ＣＤ机里放着“The frand canyon”，听者只有我和她。

宇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来了，背着吉他，手里握着一束玫瑰和一盒包装得很漂亮的巧克力。我和梦，趴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宇站在我们身边说抱歉，因为他一直买不到玫瑰，于是跑遍了全城。不知道是对我和梦说，还是对我们中的谁说。

我走到火炉边上，准备给宇煮咖啡，梦跑过来，推开我：“让我给他煮，他只喝我煮的咖啡。”

宇抱着玫瑰和巧克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我说，梦，宇，我走了，今晚，祝你们快乐！

他们都没有说话，我向玻璃门走去。就在我将门关上的刹那，我听到咖啡杯摔下的声音，继而是玻璃的碎裂声，梦呀地叫了一声，然后咚的一声响。

我转身跑向柜台的时候，看到梦满手鲜血，宇正小心地搀扶她往里间走去，玫瑰和巧克力胡乱地丢在柜台上，吉他躺在地上。

宇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将柜台打扫干净。我问他，梦不要紧吧？

不要紧，破点皮，已经上了止血消炎药，包扎好了。她醉了，睡着了。

那你照顾她吧，我走了，已经好久没回我的小屋了，或许还有父母的汇单可以收。

青子，你替梦煮杯“蓝色心情”给我吧，我还没喝。

可是，梦说你只喝她煮的……

可不是，她醉了，但是我想喝。

那，我试试吧。我边说边往火炉上放咖啡杯，倒进咖啡豆粉末和炼奶一起煮，咖啡沸腾约摸五分钟后端起来，倒进乳白色的瓷杯，然后一一加进方糖、柠檬汁、冰块，倒一层红葡萄酒，盖上厚厚的奶油。

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宇一直趴在柜台的另一边。我把咖啡摆放在同样是乳白色的盘子上，递给宇。

宇拿起长长的小勺搅和，杯子里乱七八糟地糊涂起来，分不清哪里是咖啡，哪里是奶油。看着宇的动作，我开始无声地哭泣。

我说，宇，我知道你只喝梦煮的咖啡，但是你不可以这样污辱我，虽然我父母说我什么事都做不好，虽然我一直找不到一个人爱我，可是你不能这样打击我。

宇一言不发，把咖啡杯端到我的嘴边。我越加委屈，我绕过他，向玻璃门跑去。

在我跑过他的旁边时，他伸出手拉住了我。我看见他把杯子递到嘴边，抿了一口浮在上面的奶油，然后放下杯子。他说，从今后，我不再喝梦煮的咖啡，因为它带着血。

我瞪大眼睛看着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宇把玫瑰和巧克力放在我的手心，让我抱紧，送给你的。

我噼里啪啦把玫瑰和巧克力丢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我给了宇一个耳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梦从里屋跑出来，看到我怒不可遏的脸孔。怎么啦？

我一脸泪水向玻璃门冲去，我快速地跑回对面的楼道里，回到自己的小屋。对面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幽蓝幽蓝的。我蜷在沙发里，沙发由于太久没有人坐，抛起一层厚厚的灰尘，我疯狂地按着电视遥控的按钮，每个屏幕上显现的全是宇的脸庞。

我离开了“黄昏街影”，从此不再踏进过那扇玻璃门，不再喝“蓝色心情”。我把自己的爱情丢了，因为我知道，我爱宇，但我不能对不起梦。

走出那条街，我准备给自己找份待遇还不错的工作，梦告诉过我，我是个好助手。我也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毕竟我才二十出头，我相信自己有美好的前程与未来。

恰巧父母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澳洲，还说给我找了一个未婚夫，要我立即起程。于是，我便像逃避灾难似的快速办理出国手续，我害怕看到梦的眼睛，害怕遇上宇。

一切都办得很顺利。坐在飞机里，我望着窗外，蓝天原来竟是这样干净的颜色，白云下面，我依稀看得见自己的那间小屋。我看到那个夜晚，我跑回自己的小屋，宇在背后追我，梦站在咖啡屋里愣成一个雕塑。

我听到宇对梦说，对不起，我爱青儿。然后梦开始号啕大哭。

我转身拥着宇，街上的霓虹灯映着“黄昏街影”的招牌，光芒正好把我和宇包围在其间，梦站在玻璃门里面无声地掉泪。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宇和我在一起，从他踏进玻璃门的第一天起，我便被他深深的眼神吸了进去……

是的，我一直在编故事，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我窗台的对面根本没有过什么叫做“黄昏街影”的咖啡屋，也没有梦，更没有叫做“蓝色心情”的咖啡。

我的父母就住在我的小屋外，每天给我定时定量地送来食物和清水。他们并没有每年换一个地方住，我们家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自从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得了妄想症，总是缠着父母在对面的街租下一家门面，给我开一家咖啡屋，我要去里面煮叫做“蓝色心情”的咖啡。因为黄昏的时候，夕阳总是照在我的窗台对面的那片屋檐上，所以我要把我的咖啡屋取名叫“黄昏街影”。

我的父母便把我关在屋里，告诉我那个叫做宇的男孩并不存在。

我每天晚上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男孩坐在我的身边跟我说话，他说青儿，我们要开一家属于我们的咖啡屋。然后是和上面所有的情节一模一样的梦境，我和梦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就是梦，梦就是我。

淡淡如风

第18节：梦一样的碎

 

文/艾妃

 

1

这家咖啡坊坐落于淮海路的中段,有一个很别致却哀伤的名字,“梦一样的碎”。

她喜欢坐在玻璃窗下的角落里,望向窗外,享受着在这物质横飞,利益喧嚣的城市中唯一能找到的安宁。在这里，她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是个从不喝卡布奇诺的女子,那种甜甜腻腻的感觉她不喜欢,甚至讨厌。爱尔兰咖啡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钟爱，那种与威士忌恰到好处的结合,会让人醉掉,风一吹,又会醒。

然后,横穿一条人潮拥挤的马路,回到公司,一成不变地重复。有的时候,她会笑自己像陀螺一样旋转不休,却始终不知道哪里是岸。

2

终于有一天,那个座位不再属于她一个人。

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她的位置上,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在考虑是否该同他讲话,也许没有必要。在公司里,他们的办公室比邻,几乎每天要见到几十次,甚至几百次,却从未讲过一句话。他在营销部,她在策划部,同是经理,同样淡定的性格使他们陌生。

他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或者说扫了一眼更为恰当，点燃一支烟,望向窗外。

两杯爱尔兰咖啡同时放到玻璃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和她同时伸过手去,两只手轻轻擦过,虽然只是那一瞬，她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对面男人的温暖。她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过类似的温度。

咖啡坊里并没有空闲的位置,却安静得像只有空气在流动。“你的手指很凉。”这是他对她讲的第一句话。

她眯起眼看着他,“夏季其实会使人发冷。”她说。

这样,他们之间开始有了语言这种东西。她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可以和她有共同的话题,甚至相同的思绪。他开始有笑容,透过窗外射进的阳光,她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可以笑得如此好看,像她心中的风景。

一种微妙的触动像水一样在她身体里流动。很快,她为自己莫名的冲动微红了双颊。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幻想的女人,却有如此般轻浮的想法,这令她害怕。

举起那白瓷的咖啡杯,一饮而尽,他们同时走出去,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心照不宣地穿过那条熟悉的马路。

3

这样的偶遇逐渐进入她的日程。在每天正午时分,太阳升到最顶端的时候,他先到,随后她坐下。一切那么自然。

依然是两杯同时放到桌上的爱尔兰咖啡,依然是手指轻轻的碰触,却增加了停留的时间。直到他的热度将她的冰凉融化,才会慢慢地分开。这样说不清楚的暧昧一度使她坠入不安的思绪,却不忍中断。

他们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有的时候会像两个孩子一样，为了一个话题争论不休。更多时候他们从爵士乐谈到爱尔兰,从哈根达斯的昂贵聊到黄浦江边的斜阳。一切那么唾手可得,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她开始期待,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发生某件事情。但这只是期待,每个人都会有所期待,这没有错,她这样对自己说。

在公司里,他们不约而同地伪装,和从前一样,不讲一句话,甚至不看对方一眼。像每天不约而同的相逢不曾发生过,即使发生,也在梦中。

她在一次彻夜的加班中晕倒在电脑前，脸色苍白得像一朵正在盛开的百合。躺在冰冷的病房里，孤独像个杀手一样向她步步逼近,她感到恐惧。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的时候,这时自然想起他温暖的手指。

他来了,站在她面前,急促地喘息,一路跑来的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因为塞车,他把车扔到了路边。其实他也不明白,一向沉稳的自己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奔跑。

在他与她十指交握的刹那,她的泪水倾泻而下，像洒在百合花瓣上的雨露。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吻去了那么多的泪，她却在他柔软的唇下哭出了声音。这一刻,她好想有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和自己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将是怎样一种曼妙的幸福。她知道这一次,她彻底地迷失了方向，就像一本书中说到的,理智永远敌不过激情。

他把她拥在怀里,她紧紧地贴到他的胸前,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地睡去。梦中，她看到他在她面前像风一样地散去,最终再也看不到。她伸出手,一切都消失了。她就那样跑着追着哭着。睁开眼,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臂，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他的心被猛然地刺痛。

4

走出医院的那天，阳光格外明亮。在他悉心的照料下,她脸上恢复了昔日的红润。

正午的时候,他和她又来到了咖啡坊的角落里。多了的是一份眼神中的交会,那温柔的缠绵,让她近乎醉掉,却不是咖啡中的威士忌。

他出差的日子里,她又回到了从前，轻品着杯中爱尔兰咖啡的醇香。不同的是,她在等待,等待他回来重新坐到她面前的那一时刻，等待中的女人是美丽的。

七天像七年一样漫长。她坐立不安,翘首以盼，才体会到,让一个人改变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是手指轻触的瞬间,预示着某种故事的开始。她太了解自己,了解在一座其实陌生的城市里,真正驾驭自己的并不是任何强大的敌人,而是源于自己本身的意识，或许一个男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足以将她的伪装摧毁。

他回来的那天,她特意买了一袭黑色的套裙,因为他曾说过喜欢她穿黑色时那份淡淡的女人伤。

在机场,她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寻找他的影子。他出现了,一步一步地向她的方向走近,脸上满是笑意。

他伸出双臂,抱起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漂亮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宝贝，然后进入他怀抱的还有一个身着及地白裙的娇小的女子。

看到她的那一秒,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就在那几秒钟,她却笑了,直到笑出了眼泪。此刻,他们近在咫尺,却似天上人间。

在他之前,她转身离去,至少她还懂得留点尊严给自己。泪水被迎面而来的风轻轻拂去,她终于在眼泪中明白,一个男人需要一个情人只是在一时的意念中,而需要他的妻儿却是在一世的深情里。

5

她递交了辞职书,直到她离开公司的时候,老总和同事们都不明白,事业正在蒸蒸日上的她为什么会选择激流勇退。对她而言,全世界的人都不必明白,只要他知道,就好。

让还没有正式上演的故事,提早落下帷幕,这是最好的结局。尘世喜乐皆短暂,刹那芳华，一切不过是梦一样的碎。她终于领悟。

淡淡如风

第19节：最好喝的咖啡

文/七月雪

1
裴传言笑说十二月是我的大限，我骂，呸，你这乌鸦嘴，如果我被裁了，那么一定拉上你陪葬。
传言在那边不温不火，边搅拌着咖啡，边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边忙着填写客户名单，边不时抬头看他，应和几声算是没白听。
裴传言大我两岁，说起来还是我的学长。
不过在学校里我从来没见过他，后来聊天说起才知晓。
刚认识那会儿，裴传言和一个叫陶粒粒的女孩子在恋爱。
陶粒粒总是在下班前跑上来等传言，有时就坐在我的位子上看着他做事。
恋爱中的人真是很奇怪，我整天坐传言对面也没发觉他做事时有什么好看，可在粒粒眼里就不一样了。
粒粒很漂亮，有着年轻女孩热烈又执著的眼神。
粒粒也很会做人，她去茶水间替我们每人泡上一杯速溶咖啡，还笑眯眯地凑近我说，尹蘅姐，以后我请你喝我煮的咖啡，很好喝的咖啡哦。
我抬眼看这个漂亮女孩，然后再看对面的传言，嘴唇抿成一字型，嗯，传言，好福气呀。
传言轻轻地笑，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2
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咖啡来了？表妹钟美好奇地看过书名然后直愣愣地看着我。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懂啊？我抄起书敲钟美的脑袋，钟美抱着脑袋直呼救命。
这书是前天粒粒来公司等传言时送给我的，她说，尹蘅姐，现在很多人都爱喝咖啡，你看，传言就是。送你本书看看，你也学习学习，说不定将来派得上用场。
钟美比我还快地把那本关于咖啡的书看完，周末神秘兮兮地采购回一大堆东西，什么咖啡壶、滤纸、磨咖啡豆的机器，还有一大包咖啡豆。
我望着这堆东西傻傻地问钟美，你要干吗？开咖啡馆？
钟美不屑地看我一眼，然后说，姐，你有点品位好不好？
3
传言去茶水间泡咖啡，也给我带了一杯。
我伸手接过，然后问，糖呢？
传言忽闪着他那小眼睛然后反问我，糖？
白痴，不加糖，怎么喝啊，想苦死我啊。我一支笔飞了过去。
唉，真是没品位，好喝的咖啡都是不加糖的啊。传言说完就闪进茶水间，又一支笔砸到了他刚才的位子上。
不加糖的咖啡不喝，这是尹蘅的。
以后每次传言给我泡咖啡，都会边加糖边嘀咕这句话，念经一样。
粒粒又来等传言，然后两人在电梯间吵了起来。
电梯门开，正好被我撞见，粒粒委屈地扑在我怀里就哭，我看着粒粒有些不知所措。
粒粒向我指责，尹蘅姐，传言他心里有别人，你说他对得起我吗?
传言，传言，怎么回事，救命啊。
我的眼神发出讯息向立在那端的传言SOS，可传言定定地望着我，看戏一般。
心里顿时火了起来，把粒粒扶在一边，然后大义凛然朝传言走去。
传言拉着我跑到窗口，只说了一句话，我就没了声，挥起手朝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粒粒猛地跑来拉开我，对我怒吼，你干吗打传言？！然后转身抚摩着传言的脸嘘寒问暖。
传言说，尹蘅，我爱了你很久。
4
我问钟美，很久是什么概念？
钟美往嘴里扒着饭，声音模糊，很久就是很久呀，比如我今天下班饿死了，等了很久你才做好饭。
一筷子敲在钟美的头上，你猪啊，只知道吃。
钟美一脸委屈，但是仍然手口并用地忙碌。
人对食物真是种很奇怪的反应，比如钟美看到吃的就兴奋，比如传言看到咖啡就……我怎么想到了传言，真是奇怪，我猛地往嘴里扒饭，一大筷子地夹菜，钟美见了，更加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两人吃饭，倒像饿了许久的乞丐在抢食。
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传言的那句话，尹蘅，我爱了你很久。
很久？有多久呢？
突然地我很想知道。
5
好一阵没再见到粒粒。
传言坐我对面也不吭声，我自觉尴尬，顶着一双熊猫眼对着电脑屏幕也不出声。
只怕一出声，那个疑惑就要冲口而出。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本来明明是人家说爱你，现在却搞得自己像暗恋一样。
尹蘅，你真是没出息！一边搅着咖啡丁当响一边愤愤地往里丢方糖一边不停地骂自己。
居然心里也是喜欢传言的。
下班前，传言终于说话，尹蘅，下班一起去走走吧。
“守望人”。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咖啡馆，推门便是咖啡香。
然后我瞧见钟美，正和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聊天。
径直走到钟美身后，然后礼貌出声，乜小姐，真巧。
钟美猛回头，然后咯咯地笑起来，边向她对面的男人介绍，这是我表姐尹蘅。哟，这是裴传言。
说到后半句，钟美的声音忽然亮了起来。
那个男人起身，然后自报家门向我问好，我是这里的老板陈瑞南，你表妹常来这里坐。
陈瑞南。
嗯，不错的男人，嘿嘿，我定定地望着陈瑞南，笑得有些暧昧。
我看见，传言的那双小眼睛在我背后喷出了熊熊烈火。
6
钟美到吃饭时间才回家，不等我开口问，就从包里拿出一大包咖啡豆。
姐，这是陈瑞南让我送给你的，说是极品咖啡豆，让你尝尝。
心里顿时快乐，哟，讨好起我这个表姐来啦。
钟美在厨房摆弄她买的那套用具，我在沙发上盘腿坐着等着喝。
嗯，香！
不禁笑道，钟美，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感觉他真是不错啊。
钟美探出头，姐，不要乱说好不好，我和他没什么。
嗯？你和他没什么，难道我和他有什么不成？当我白痴啊。一只拖鞋甩了过去。
姐，讨厌啊！我倒是觉得你和传言有什么呢。
另一只鞋也飞了过去。
钟美，我们都跌进这深邃的看不见底的咖啡漩涡里去了。
7
再次见到粒粒，有些意外。
粒粒的话，更让我十二分的意外。
粒粒说其实早就认识我，当然，是从传言那里。而传言，暗恋我好多年。
粒粒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尹蘅姐，你看。
这是张我没看见过的自己的相片，看背景，该是在当年学校的图书馆门口。
我望向粒粒，粒粒表情坦然。
其实我原来和你好是有目的的，我以为我可以赢你的。可是尹蘅姐，你真的很好，传言没有喜欢错。
粒粒没再多说，把照片留给了我。
走前，她朝我微笑，笑得灿烂夺目，然后递给我一包咖啡豆，尹蘅姐，好好学学煮咖啡，祝你煮出最好喝的咖啡。
多骄傲的粒粒，又是多可爱的粒粒。
我嗅着她的咖啡豆，想像着粒粒每次煮时的表情。
好喝的咖啡是苦的。
最好喝的咖啡是什么味道呢？
8
钟美在家不停地捣弄她的咖啡豆，我也搀和在一起弄。
钟美看着比她还兴奋的我，笑笑然后让位，一切都不言而喻。
传言带着礼物上来，钟美陪传言坐在厅里看电视，后来传言就钻进了厨房。
尹蘅，还是我来煮吧。传言接过我手里的咖啡豆就要忙。
干吗，怕我煮的难喝会毒死你？我不服气，不能小看人嘛，好歹理论知识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多实践几次也就可以上台面了。
尹蘅，让我为你煮一次好不好？传言几乎用哀求的语调。
心有什么理由不柔软？
钟美笑嘻嘻地看着走出厨房的我，而我，也笑得白痴似的甜蜜。
房间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氲。
9
过年，传言回老家。
我陪钟美到“守望人”小坐。
说陪是假，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错，我是奔陈瑞南而来。
开门见山，我问得直接，妹夫，请教个问题，什么才是最好喝的咖啡？要怎么煮才得当？有什么窍门？
瑞南笑意满满，钟美倒是一个大红苹果的脸。
我不管这些，我只要答案。
瑞南思索片刻，然后望向大红苹果，说，为所爱的人煮的咖啡，就是最好喝的咖啡。
大红苹果越发红润，而我，也开窍般地哈哈大笑。
提笔给传言写明信片。
传言，等你回来。
我给你煮最好喝的咖啡。

薰风入弦

你的爱情多少度？不喝咖啡，不知道还有没有，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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