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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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玥色红颜

[穿越架空] 《云色倾城》作者:一紫百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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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9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祁舜霍然站起,走近醉心亭外侧御池栏杆,凝望着幽深的御池水,黑眸带着几分压抑之意,缓声说:“每天在面对着残忍和痛苦的人,不止她一人。”

冷千叶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既然如此痛苦,何必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皇上的良苦用心,在长公主看来只是无情与背弃之举,你不忍心告诉她真相,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陷入这样的境地吗?”

祁舜眸中隐隐带着淡淡的痛楚,声音低沉道:“你不会明白的。至少现在我还能经常见到她,和她说话,看她写字,听她奏曲,如果让她知道真相,她或许会离开我。即使她不走,我已不能对她做任何事情,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能轻易触碰……”

冷千叶走近他身边,说道:“虽然长公主曾经心许皇上,但是长公主正值豆蔻芳年,一旦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付出是否有意义,一定会感觉到痛苦和迷茫,对皇上的依恋之心就会逐渐减弱。假如有一天她开始后悔当初的抉择,皇上又当如何?与其日日相见难堪,还不如放她自由,让她离开临安另觅归宿。”

祁舜闻言簇紧了剑眉,他广袖轻拂,用力一掌击在御池石栏杆上,以斩钉截铁般的语气,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你不必试图说服我放弃她,当日花溪一诺,重似千金。…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姓什么,都不能改变我对她的心意,只要我活在世间一日,决不放她离开临安宫廷半步!”

冷千叶心中隐约明白了一些内情,碍于情面不忍说破,只说:“看来长公主的婚事,已不必再议了。”

祁舜冷着脸不置可否,黑眸中的痛楚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执著,他目视幽暗的御池水,周身散发出冷酷的气息,缓声道:“你或许觉得我很自私,我不否认。你永远都无法体会我每一次见她的心情,我只能克制自己、什么都不能对她做……我宁可让她恨我一辈子,即使她因此而动摇,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接近她的机会。”

冷千叶听出他最后一句话中隐含的凝噎哽咽感觉,不禁对他们二人无限同情,祁舜虽然冷肃专横,对感情却十分专注笃定,云萝心思单纯、温柔执著,假如他们二人不是兄妹,本应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如今看来,他们兄妹之间这段苦恋孽缘再无旁人置啄的余地,只能任其发展、听天由命。

他抬眸看向祁舜,眸光中带着淡淡质疑和无奈,轻声叹道:“未来的一切谁都无法预料,希望世事能够都如皇上所愿。”

祁舜沉默了一阵,忽然转过身来,改换话题道:“我昨日收到了盈风公主的飞鸽传书,荀国已有先头部队十万逼近衣国边境,据我猜想不出半月之内,荀栖凤必定要对衣国大举用兵,不知你以为如何?”

冷千叶举杯饮了一口酒,看向祁舜道:“诸国征战之事,非我所长,恕我不敢妄言。”

祁舜说起国家大事,又恢复了平日冷静沉肃的模样,从容说道:“是我忘了你的原则,不该如此问你。荀国大军压境来势汹汹,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骑兵究竟如何神勇?荀栖凤的金策良弓是否胜似我的轩辕血剑!”

冷千叶注目他腰间佩带的新铸轩辕剑,神情高深莫测,似有话说,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傍晚时分,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窗棂,云萝沐浴后更换了一袭浅绿色的绸衣,手执一本古卷,斜倚着长榻翻阅,忽然觉得一阵头疼,手一松,那书卷跌落在榻前,她低头捡拾那书卷,正要抬起头来时,禁不住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从榻上跌落晕厥过去。

自从那夜遇袭之后,再没有机会见到祁舜的踪影,她心乱如麻,莫名其妙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常在半夜从梦魇中疼醒过来,夜不成眠时只能默默拥衾流泪,有时候,泪水几乎湿透半个锦缎绣枕。

她外殿值守的侍女闻声赶来,见她面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任凭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不禁大惊失色,她们对云萝的头疼之症并非全无察觉,也请御医前来诊视过,却不曾料到她的病症如此严重,宫廷御医一看便知云萝的病症根源于心,药石没有太大的用处,每一次只不过象征性地给她开一些镇静安神的药物,云萝服用下那些药汁之后,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张传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云萝身为御封庆安长公主,深受祁舜庇护,若是不明不白地突然重病不治,他这个落叶宫管事其罪非轻,顿时慌乱了手脚[奇Qisuu.com书],一边遣人向东苑祁皇后报信,自己则匆匆忙忙跑向中宫殿,向祁舜禀报。

祁舜与显庆、兵部尚书等人正在中宫殿内秉烛议事,他忽然感觉胸口毫无来由地抽痛了一下,立刻簇了一簇剑眉。

和祥见此情景,急忙上前问道:“皇上最近是不是过于劳累了?今夜不如早点歇息,明日再与诸位大人商议吧?”

祁舜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继续向诸位大臣们说:“荀国逼近衣国边境,衣国盈风公主投书求救,情形与上次完全相同,以你们之见,此次我们是否需要出兵相助他们?”

正文 第十八章 宫变(三)

庆思虑了片刻,答道:“衣荀二国边境与我国相距不界,假如荀国顺利攻破衣国边境晏口城,极有可能乘机西进入侵我国东陵一带。皇上前番出兵相助衣国,不正是考虑到两国一衣带水、唇亡齿寒吗?依臣之见,衣国不可不救。况且,”他抬头看了祁舜一眼,略带轻松之意道:“衣国公主是我国未来的皇后娘娘,皇上怎能袖手旁观呢?”

兵部尚书是一名魁梧的武将,年约四十开外,神态沉稳且有大将之风,闻言遂道:“臣对显庆将军之见并无异议,不过……”

祁舜眸光一闪,道:“直说无妨。”

兵部尚书略有迟疑,才说:“上次皇上亲征助阵衣国于水,奇兵出其意料之外,故而获胜。常言吃一堑长一智,天下皆知如今皇上与衣国结盟订婚,荀帝岂有不知之理?他既然明知皇上可能出兵相助,又怎会行此徒劳无功之事?荀帝虽然年轻却足智多谋,臣只担心荀国进攻衣国只是幌子,或许是假途伐,志在我国东陵地界!”

显庆听他这一番说话,立刻醒悟过来,面向祁舜点了一点头。

祁舜眸光直视兵部尚书,将手中衣国求助的来书“啪”地一声掷向案头,淡淡说道:“迄今为止,这是衣国快马加鞭送来的第三封求救国书了。”

兵部尚书捧起信函阅过,说道:“臣以为,衣国越是心急求助,皇上越应按兵不动。”

显庆深以为然,道:“臣也觉得尚书大人的话有道理,皇上不如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以防有诈!”

祁舜从案前站起,冷峻的脸色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六国相持日久,如今既有与他们亲自交锋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祁国成败兴亡,皆在此一战,我若是退避三舍,未免对不起父皇和先祖。”

显庆并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兵部尚书似乎理解了祁舜的话意,脸上显现出淡淡的忧虑之色,正暗自斟酌如何开口劝说少主置身事外,却见和祥与一名小内侍低声细语几句后,神情急迫上前来对祁舜道:“皇上,落叶宫传来消息,长公主突然病情危急,已不省人事了!”

兵部尚书看向祁舜,突然发觉年轻的帝君瞬间面如死灰,镇定自若的冷静顷刻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没有张口之前,他的身影已如暗夜中的流星一般,迅速掠过空旷无人的中宫大殿。

祁舜冒雨来到落叶宫前,时值秋雨飘零,黄叶铺满地面,廊檐下悬挂着一盏半明半灭的宫灯,在风雨中不断飘摇,十分凄凉落寞。

他举手阻止前来参见行礼的小内侍出声,放轻脚步走进云萝的寝殿,帐幔低掩,一名侍女坐在榻前的小几上,面带担忧之色看向榻上的云箩,似在哀哀啼哭拭泪,云萝静静合眸安睡着,娇小的身子被包裹在一袭浅鹅黄色的半旧锦被里,单薄得如同庭院中的一片落叶,她的脸上有倦容,眼底下有淡淡的阴影,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枕头上,消瘦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心疼得憔悴。

祁舜悄无声息地走近榻前,凝视云萝苍白的脸庞,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别的反应。

那侍女发觉他进殿来,轻轻行礼下拜,默默地退了下去。

祁舜凝望她良久,忍不住俯身下去,伸手将她揽入怀抱中,他慢慢伸出手,拨开她脸颊上散乱的发丝,黑眸中渐渐溢出泪水,恰好落在她的眉心之间,过了好大一阵,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痛楚,低头吻上她,轻柔地舔舐着她冰冷而干涸的唇。

恰在此时,寝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正是月芷的惊惶声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迅速看向与她同来的祁皇后和永妃二人。

如她意料之中的一样,永妃的眼底并没有惊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着他名义上的妹妹。

祁皇后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她回头对高内侍道:“将落叶宫门关上。如果有其他宫苑嫔妃前来看望长公主,就说本宫有旨,让她们各自回去,明日再来!”

高内侍唯唯诺诺而去,迅速吩咐同来的诸人严密把守好落叶宫门。

祁舜仿佛对殿外发生的一切全无察觉,他姿势不改,将昏迷不醒的云箩紧紧拥抱在怀中,冷峻的容颜如雕像一般僵硬。

祁皇后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对身边的永妃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一心张罗着为新帝选妃,为庆安长公主择婿,看来如今都是白费心机了!不知先帝若是泉下有知,看见今夜的情形,他会如何想?如何做?”

永妃早知她会借题发挥,声音略低应道:“太后姐姐息怒,他们兄妹之间向来亲厚惯了……有些事情或许没有姐姐想象的那么严重,”她说到这里,立刻看向祁舜,对他说:“皇儿,你母后在这里,你快放开你妹妹吧!”

祁皇后言辞犀利,不咸不淡地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对待他的姊妹们如此‘亲厚’!云萝并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皇上幼时就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你又何必替他们遮遮掩掩?”

永妃面色尴尬,又唤了一声道:“皇儿!你听见母后说话了吗?”

祁舜终于缓缓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妃。”

正文 第十八章 宫变(四)

皇后移步向前,在榻前一张木椅上落座,凤目紧盯着肃然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讲的可不是同宗婚嫁。祁国竟然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公然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等丧失天伦的事情!我只想问你一句,他日你与先帝相逢于地下,如何面对祁国列祖列宗?”

祁舜黑眸掠过一丝暗芒,永妃心中暗惊,急忙以眼神示意他冷静,带着笑颜站起劝说道:“太后姐姐,皇儿心地仁善,庆安长公主如今病重难治,这件事的起因一时恐怕还难以说清……”

祁皇后眼神带怒,截断她的话道:“永妃,你住口!不用再替他辩解了,他的品行如何与本宫无关,本宫只是替地下的先帝来问他几句话!当日先帝择立储君之时,本宫曾力主劝说他立秦王为太子,如今看来本宫竟是错了!”

祁舜轻轻放开云萝,移步向祁皇后走过去,看向她的眼神无限冰冷,永妃心知有异,却苦于无法阻止他的计划,只得紧紧握住月芷的手,尽量向一旁闪避,不过转瞬之间,他手中轩辕剑已如电般出鞘。

祁皇后正当喋喋不休之时,忽然只觉颈项上一阵冰凉,抬眸见祁舜眼带狠戾之色,手中紧握一柄光亮如银的利剑,剑尖直指自己的咽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又气又怒,失声叫道:“祁舜!你好大胆……你莫非因为本宫替先帝斥责你几句,就要谋弑本宫不成?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高内侍走近帷幔看见这一幕,早已吓得双腿站立不稳,不住叩首说道:“皇上息怒!奴才罪该万死。恳请皇上不要伤害太后娘娘……”

祁舜语气冷漠,淡然道:“我不会伤害母后,只不过要委屈母后一时,请母后离开东苑在落叶宫里暂住一段时间。”

祁皇后听他如此说,料想他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心中虽然怒极,却不敢再出声斥责他。高内侍叩首如捣蒜,忙不迭道:“奴才必定谨遵皇上旨意,在落叶宫好好照顾太后娘娘!”

祁舜冷冷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迅速挥手撤剑,转身将榻上昏睡的云箩抱起,他的身影如惊帆掠过寝殿。冒着绵绵秋雨,带云萝径直向中宫殿奔去。

显庆等皇宫侍卫及御医闻讯赶来时。已不见他们踪影,御医不敢迟慢,冒雨迅速离开落叶宫赶往中宫殿为云萝诊视,显庆留下几名皇宫侍卫看管祁皇后与高内侍等人,立刻追随而去。

祁皇后万万不料今夜会遭此宫变。她被祁舜软禁于落叶宫内,满腹委屈自不必说,对永妃与祁舜母子二人更是积怒于心。但苦于无所仪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永妃只当不曾看见祁皇后地凄凉境况和愤懑表情,带着月芷自行返回南苑,月芷急忙替她殷勤支起雨伞遮挡风雨,永妃扶着她的手,发觉她娇躯不停颤抖,关切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也生病了不成?”

月芷惊见今夜一幕,对祁舜的敬畏之心更增几分,想起当日曾经设计让张传福买通宫外死士,企图设计玷污云萝清白一事,不禁暗自心惊胆战。她原本只想乘此机会落井下石,让云萝声名尽毁于落叶宫,祁舜必定会更加厌弃冷落她,不料事情结果竟不如人意。她本性聪明,但观刚才情形便知祁舜对云萝的感情之深,若是让他知晓其中内情,只怕难逃他手中轩辕剑的利刃。

她心中害怕,表面强作镇定,婉转说道:“儿臣没事,儿臣只是觉得皇兄剑法精准,想起他刚才对母后出手那一剑,心中余悸犹存。”

永妃不以为意,说道:“他地剑只会针对他的敌人,今夜倘若不是太后厉声叱责逼急了他,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们都不是外人,他地剑再厉害,也不会架到你的脖子上,你怕什么?”

月芷连忙掩饰不迭,勉强挤出一缕微笑,说道:“母妃说得是,是儿臣吓得糊涂了,”她略有停顿,忍不住说:“可是,云萝妹妹与皇兄之事如今已人尽皆知,母妃准备如何处置她?”

永妃抬眸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她的事,只怕你皇兄心中已有决断,轮不到我来处置。”

月芷察觉永妃语气暗含不悦,果然不敢再言,含糊着以别的话题遮掩过去。

中宫偏殿内,数名御医面带焦虑之色,低声商议着云萝的病情。

祁舜将双手负在身后,静静注视着榻上紧闭双眸的云萝,俊容乌云笼罩,周身散发出骇人地煞气。

一名御医壮着胆子走上前来,跪地叩首。

祁舜并不看他,冷然问道:“如何?”

那御医回答说:“臣等都已诊视过,长公主所患乃是头风之症,浅而近者名曰头痛,深而远者名曰头风,只因长公主素有心结,并受风寒袭入而痰火热郁,因此不时引发闷痛,症重才导致昏迷不醒。”

祁舜黑眸掠过一丝沉痛,侧转身问:“素有心结……看来她的头风症是心病所导致地了?”

那御医不得不应道:“据臣等看来,确实如此。臣有常用药方一副,只用二陈汤加酒芩,荆芥、川、薄荷、石膏、细辛,可暂时解除长公主的痛苦,让她从昏睡中醒来。倘若长公主心结未解,依旧积郁于心,臣等所用的药剂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祁舜静立了一阵,忽然问:“如果她的病症一直不见好转,将来会怎样?”

那御医犹豫了片刻,才说:“臣所观医书曾载‘头风之症,痛势剧烈、暴作,痛则欲死’,不过,长公主的病情如今并不严重,臣尚且不敢妄断结果。”

正文 第十八章 宫变(五)

舜知道他言辞隐晦,不肯直说严重后果,略点了一下知道了,你们下去,按方配药来给长公主服用,每天都进宫来替她诊视一次,就算不能治本,至少让她不要再遭受头风发作之苦。”

御医们领旨去后,他轻轻蹲下身来,在榻旁握住云萝的一只手,她仿佛睡着了一般,纤细的手腕柔软而冰凉,惟有轻颤的脉搏让人感觉到她体内残留的一线生机。

19

秋风凛冽,一声清脆的号角声从祁国都城临安城楼上发出,祁国三军早已列队整齐在城门外等候,诸位祁国士兵身着铁甲、手持刀剑,头顶的红缨在晨风中肆意飘扬。

祁舜一身银灰色戎装端坐在膘壮的骏马之上,他腰佩着那柄锋利无比的轩辕剑,面色沉肃地观望先锋将军显庆在三军台前点将。

此次御驾亲征,声势之浩大远胜从前,他似乎想借此一战向天下人宣示祁国实力的强盛,而且抱定了借此机会将荀国一举挫败的必胜之心。不但携带祁国精锐部队三十万前往衣国边境助战,还调派了大批镇守皇城的御林军随行。祁国老臣惟恐国主率领精兵尽出后防空虚而苦苦哀求上谏,根本无济于事,亦阻拦不住他的计划。祁舜一意孤行,令大军择定吉日,刻不容缓地开拔前往衣国边境晏口城,志在与荀国一战。

显庆阅毕三军,将令箭交回祁舜手中,下马叩首说道:“请皇上起驾!”

祁舜微微颔首,高高扬起手中马鞭作为讯号。三军台上将士得令,立刻擂起惊天的战鼓,显庆随即一声令下,数十万祁国大军浩浩荡荡策马飞驰,在临安郊外卷起漫天烟雾。

云萝隐约转醒。她听见一阵高亢的号角和战鼓声,不由自主地拥被坐起。抬眸向四面张望。

和祥一直守候在帐幔之外,他向来谨慎小心,发觉帐中传来细微的声响,立刻走到寝榻前,轻声说道:“奴才和祥,奉皇上之命伺候庆安长公主。”

云萝早已察觉所在之处并不是落叶宫。也不是西苑,她听见和祥地声音。心中疑窦顿生,举手撩起帐幔问:“和祥公公?这里是哪一所宫苑?”

和祥躬身跪地,答道:“是皇上的中宫偏殿。三日前,公主的头风之疾突然发作而昏迷不醒,皇上前往落叶宫将公主带了回来。叮嘱御医连续三天给公主用药,公主才能平安醒来。”

云萝闻言,立刻抬眸看向殿中装潢陈设。果然与祁舜的中宫寝殿相类似,她举目四顾不见祁舜的踪影,想起自己当日昏迷之后地情形,心口不禁微微一颤,脱口问道:“他不在宫中吗?”

和祥抬头向窗外号角声鸣响之处看了一眼,低声答道:“公主可曾听见刚才的军号声?荀国突然用兵袭击衣国边境晏口城,衣国盈风公主连续发来三封求救国书,恳请皇上施以援手。皇上昨日廷议时决定御驾亲征,率领我国精锐之师三十余万前往晏口,助衣国一臂之力。”

云萝又一次听见祁舜为帮助衣盈风而出征地消息,瞬间失神怔住。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剑湖时曾亲眼目睹他们二人情意缠绵、衣盈风面带笑意甜蜜亲吻他的那一幕。他竟然一次又一次地不顾自身安危与祁国安危,毫无私心地于危急之际帮助衣国,其中的缘由不言自明,十有八九是为了他的未婚妻衣国公主衣盈风,原来她才是他心中最牵挂、最关心的人,她几封求救书信,便能调动祁国的千军万马。

雪中送炭地情意远远胜过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所谓真情,莫过于此。

他早已不止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即使二人曾经有过肌肤之亲,也不能改变他不爱她地事实。自她从剑湖宫返回临安之后,每一次见面,他的眼神中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后悔与自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像那些宫廷舞姬一样主动投向他的怀抱、希望藉此激起他心中潜藏的爱恋。

然而,他却一再坚定地拒绝了她。他最爱地人是衣盈风,并不是她。

糊涂的人是她,痛苦的人是她,执迷不悟地人依然还是她。

云萝忽然觉得心头一下变得空空如也,东陵、花溪的记忆渐渐变得无比遥远,而她心中最牵挂的那一个人,他的冷肃容颜却越发清晰深刻,从有形化为无形,牢牢地、不可磨灭地一直深入到她的心底,更加挥之不去。

和祥以余光关注着云萝的表情,见她仿佛呆立的木偶一般双手拥紧锦被,眸光带着无限怅惘,神情落寞而无助,泪水不断地从眼角一颗颗涌出来,心中大为不忍,低着头将一块绢帕呈递上前给她,故意说道:“公主不必为皇上担心,皇上此次出征携带精兵三十万同行,荀国必败无疑,而且他还有新铸就的轩辕剑护身,奴才相信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像上次一样凯旋而归临安。”

云萝没有接他的绢帕,慢慢转移视线看向他,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说:“我相信,他一定会胜利归来的。”

和祥见她似乎准备起身下榻,急忙阻止她道:“皇上出征之前曾有旨意说,请公主安心留在中宫殿内调养,每天都会有御医前来为公主诊视病情和熬制汤药。公主头风之疾并没有根治痊愈,宜静不宜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才去办就是。”

正文 第十九章 战火(一)

萝摇了摇头,掀开锦被下榻,低着头穿好绣鞋,平静“他虽然这么说,我却不一定要这么做。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不想住在中宫殿,也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和祥急忙上前一步,阻拦说道:“公主想回落叶宫吗?前日晚间发生了一些事……眼下是太后娘娘住在那里,显庆派遣御林军把守着宫门。皇上既然有旨请公主留在中宫殿内,奴才奉旨侍候公主,让若公主离开,便是奴才抗旨失职了。”

云萝听见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眼下是太后娘娘住在那里,显庆派遣御林军把守着宫门”,不觉转过头问:“前天发生了什么事?”

和祥简略应道:“具体情形奴才也不清楚,料想是太后娘娘有些言行之失,皇上依照宫规让娘娘闭门思过。”

云萝本性聪慧,虽然她无法猜到祁皇后被软禁的起因,但对祁舜母子与祁皇后之间的貌合神离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深究追问,微微抬头移步向殿外行走,说道:“我流年不吉,不能住在西苑带累后宫众人,既然落叶宫也回不去了,我另觅居所吧。假如他回来后训斥你没有看好我,请你转告他,是我自己坚持不肯住在这里,如果他要追究罪责,让他处罚我一个人,不要怪罪无辜。”

和祥见她神情平静,心中反而更加担忧,低头跟随在她身后,不无尴尬地说:“公主想去哪里?”

云萝淡淡一笑,说道:“天涯海角,何处不可为家?我要出宫去,请你们不要挽留或阻拦我。”

和祥大惊失色,加快脚步拦着她的去路,沉声道:“公主万万不可如此!”

云萝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镇定,摇了摇头道:“有何不可?和祥公公,请你成全我的心愿,放我出宫去吧!”

和祥既不敢勉强她留下,也不敢放她出门,他情急之下只得跪立在偏殿门口,舒展双臂将云萝的去路挡住,恳求说:“请公主恕奴才大胆不敢奉诏放行,皇上他其实……其实很关心公主,请公主不要辜负皇上的一番良苦用心!”

云萝被他用这种方法截堵住,不得不伸手扶起他,说道:“我知道他让我留在中宫殿是为了早日治好我的病,但是我如今病已好了,所以想出宫去,他向来明白事理,不会无缘无故责怪你的。”

和祥深知其中缘由,祁舜明明深爱着她,却苦于那一层秘密关系不敢说破,云萝以为祁舜无心于她,因此倔强地不肯接受他的关心和照顾,宁可放弃庆安长公主的身份出宫独自谋生,二人之间隔膜已生,陷入僵局。

和祥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他冷不防回头观望,竟然发觉永妃带着两名南苑侍女一起出现在偏殿门口,她手中拿着一封金锡镶嵌的书信,双眸带着高深莫测的寒光直视云萝,说道:“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是谁想出宫去?”

云萝见永妃来到,低头跪地行礼说:“儿臣参见母妃。”

永妃莲步轻移,走到和祥面前,说道:“皇上刚刚领兵出临安城了,你一直在他身边侍候,怎么这一次没有跟随他去?”

和祥叩首答道:“奴才启禀太妃娘娘,皇上有旨意说,让奴才不必跟随,留在宫中侍候太妃和庆安长公主。”

永妃凝眸淡笑,说道:“难得他还有这份孝心,临行之前心中还记得让你顺带侍候我,只怕是你替你主子圆谎也未可知。”她秀眸一转看向云箩,将手中书信递给她,道:“你且看看,认识这书信上的笔迹是谁所写吗?”

云萝不敢有违,伸手接过信笺,一眼就认出那正是燕桐的字迹,低头答道:“儿臣认识,是燕国太子的书信。”

和祥一见书信,不由暗自惊心,燕桐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云萝寄来一封言辞恳切的问候信函,他每次得到燕国信使的书函后,都会奉命立刻将书函销毁,却不知本月的这一封信为什么会落入永妃手中?

永妃注视着他们二人,说:“我碰巧刚刚收到了这封信函,那信使没有明说交与谁,太后与皇上无暇阅读,因此我替他们阅过了,谁知道竟是燕国太子写给你的,你不妨打开看看。”

云萝依言打开信笺,果然是一封署名“燕桐”给自己的来信,她阅毕书信,脸色瞬间变得略红,急忙分辩说:“不是我……我从没有给他写过……写过那种书信……”

永妃略微抬首,说道:“据他信中所言,他与你曾有约定每月鸿雁传书往来,即使你不肯回信,他亦不肯失约。不料你数日前曾亲笔给他写过一封回函隐含再续前缘之意,并附情诗一首。你如今矢口否认,难道他身为堂堂燕国太子,会错认了你的笔迹、有意污赖你不成?”

云萝仔细回想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坚决摇头说:“儿臣从来没有对他写过那种措辞的书信,数日前儿臣曾为母后代笔过一封致燕国太子的问候回函,但绝不是他信中所言的那一封!”

永妃眸光微动,仿佛略加思索,才道:“看来是有人从中偷梁换柱,假借你的部分笔迹将信中内容私自篡改。刚才你亲眼见到他心中所要求之事,如今战火四起,无论这封信是谁所写,总归是祁国信使交与他的,你待如何解决?”

正文 第十九章 战火(二)

萝满腹委屈无法申诉,原来那天祁皇后设计让她写一回函,目的竟是为了获得她的书信措辞和笔迹,然后暗中命人模仿篡改,故意授人以柄,让燕桐以为她回心转意希望与他再续前缘,因此再次前来求婚。

永妃话中暗含警醒之意,燕桐熟知天下战局,祁舜出兵相助衣盈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得到祁皇后的“调包”云萝亲笔书信,不早不晚发来这封求婚书,不但在情理之中,在其外同时暗含威胁。荀国原本势力强大,衣国与祁国友好结盟之后才能勉强支持应付荀国进犯,胜败犹未可料。此时祁国精锐尽出后防空虚,倘若惹恼了燕国,趁此大好机会发骑兵突袭祁国北方边界,祁国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云萝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缓缓抬眸看向永妃,清澈的眼神中竟似已有抉择。

永妃与她的目光对视,过了半晌她才撤回目光,弯腰扶起跪地的云箩,带着几分叹息之意,说道:“我只有舜一个儿子,祁国安危、他的安危,才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倘若祁国倾覆,后宫诸人都会沦为诸国的奴隶!你虽是静妃所抚养的女儿,这些年来我看着你长大成人,也不想逼着你作任何决定,以免你异日后悔。”

她虽然没有明言,话中之意早已十分清楚,此时向燕国澄清那封信是否系云萝亲笔所写已经毫无意义,燕桐志在夺婚,假如祁国不肯如他所愿将云萝嫁往燕国为妃,他必定会趁此机会对祁国空虚的后防线发起攻击,即使祁舜掉转马头前来救援也来不及,一旦临安失守,祁国后宫诸人依然难免噩运。

云萝想到这一层,心中更加难过,祁舜向来精于谋划,这一次竟然为了救助衣盈风而置临安诸人的生死安危于不顾,可见对她的深情,她尽力忍住心中的悲怆,轻声道:“我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若不是他……若不是三哥设法,我早已去往燕国后宫了。此事本因我而起,自然该由我去解决,虽然我不是男儿,无法在战场上为祁国征战出力,至少该尽我自己的责任,恪守父皇当日的承诺嫁往燕国,不能让此事落人口实,为祁国带来灾祸。”

永妃焦急的神色略有舒缓,带着犹疑问:“你当真愿意嫁给燕桐吗?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将来不会后悔?”

云萝眸光忧郁,坚定地摇了摇头。

和祥怔怔跪立在一旁,眼见永妃与云萝这场对话,心知云萝一半是因为情伤之痛,甘愿离开伤心地临安嫁往燕国,另一半则是宁可牺牲自己化解祁国北方潜在的危机,让祁舜在全心应对强敌荀国之际不必再分心关注北边防线。即使祁舜凯旋归来会因此痛怒伤心,燕国翦州距离祁国临安路远迢迢,届时云萝与燕桐木已成舟,任他心中如何不甘,也无法再挽回这段感情。

他们二人本是亲兄妹,借此机会让他们天各一方,或许岁月能够逐渐消磨这段孽缘的牵缠,云萝的抉择对于祁国、燕国,对他们兄妹二人,对燕桐,对永妃,甚至对祁国的万千子民,都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哀莫大于心死,云萝或许已不会感觉到痛苦。

唯一痛苦的人,将会是祁舜。

他思及此处,试着向永妃说道:“奴才斗胆,请问太妃,此事是否需要快马加急报与皇上?”

他话音未落,永妃与云萝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道:“不要!”

和祥见此情形,只得垂首应道:“奴才遵旨。奴才会准备好庆安长公主的行装,择吉日送公主启程。”

永妃终于舒了一口气,说道:“立刻派遣信使答复燕国,告诉他们祁国愿意履行前约将庆安长公主嫁往燕国。虽然先帝孝期内不宜举办喜事,但是燕国太子心情急切想见到公主,让他等待太久似乎不妥,也不必等钦天监择什么吉日了,你们加紧打点置办贵重一些又方便携带的嫁妆,三日后护送公主上路。”

云萝静静跪立着,仿佛永妃所说的事情与她并无关系,直到永妃转身欲离开中宫殿时,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她的背影说:“儿臣有一件事想恳请母妃恩准。”

永妃停下脚步,并不回头,淡然道:“说吧。”

云萝抬起头,说道:“儿臣在西苑时的侍女小雨、小翠,前些时皇兄调遣她们前往花溪别苑当值了,儿臣即将远嫁燕国,身边无人倚仗,想携带她们同去翦州,一路也好有人相伴说话。”

永妃点了点头,应道:“这有何难?你让和祥传旨命她们回宫就是。”

云萝眸底终于掠过一丝淡淡的释然,叩首道:“儿臣叩谢母妃恩典。儿臣本是孤女,自幼身受父皇和诸位母后母妃深恩,十载无以为报。儿臣此去,只愿母妃身体康健、祁国国运安宁。”

永妃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云萝俯身叩首之际,那娇柔优美的侧影在她眼前一晃,令她的表情瞬间凝固,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个身穿白色长袖飘逸舞衣的绝色少女、在牡丹从中唱歌起舞后,被轩辕帝钦点上殿面君时那盈盈一拜的身影。

云萝竟然如此酷似丹姬,那曾被轩辕璟宠爱不已、赞为“牡丹仙子”的白衣美人。

正文 第十九章 战火(三)

水倾国,永妃暗自想着这句千古不变的语,快步走外,不禁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替儿子斩断情丝的坚定决心,今日趁着这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将云萝送往燕国,即使祁舜归来,向他解释一切只因情势所逼云萝自愿请嫁,他纵然心中有怒,也难再起大的风浪,更怪不了旁人。

云萝眼看众人走出殿外,走进寝殿内打开随身常用的一个衣箱,伸手抚摸着那一套珍藏已久的红色“霞光锦”宫裙,她痴痴凝望着依然艳丽夺目的锦裙,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没过多久,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将宫裙濡湿了一大片。

锦裙犹在,诺言成空。

她会带着对他的祝福和思念远离祁国,在大漠茫茫的燕国度过余生,倘若这一次祁舜能够带着他心爱的衣国公主凯旋而归,不知他心中是否还会想起当日花溪畔的相知相许?

云萝双手轻微颤抖,将锦裙紧紧贴在脸颊上,任泪水一滴滴从她的指缝间落下低声喃喃说:“我不会怪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即使他对我冷漠、对我残忍,都不能改变我对他的心意……如果我不离开这里,一定会让你难以自处,我不想给你带来任何困扰,假如还有来生,我还是希望能够遇见你……”

和祥隐身在偏殿的帷幔之后,他听见云萝这一番痛苦的低诉,不禁暗自为他们二人惋惜落泪。

祁国大军在显庆军令之下,日夜兼程往东而行。两日之后抵达衣国境内,在距离晏口城十里外安营扎寨。

祁舜肃然站立在中军帐中,与几名祁国老将一起察看衣国地图,这些老将都是曾跟随当年的祁王冲锋陷阵、上马杀敌地有功之臣,不但具有丰富的临敌经验。更对衣国地理环境无比熟悉。显庆与另外几名兵士站立在一个小土丘上,取出行军所用的一柄远程窥管向数里之外的晏口城看去。只见城门处果然壁垒森严,不远处隐约可见荀国的金黄色凤凰大旗临风飘扬,城外四周驻扎着不少荀国骑兵。

他远眺了一阵,心中隐隐感觉情形有异,将窥管交给一名兵士后匆匆进入中军帐内,准备向祁舜禀报所看见地情形。不料祁舜见他进帐,居然先他一步开口询问道:“晏口城外可有两军交战过的痕迹?”

显庆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据臣所见,荀国扎营城下,衣国严防死守,并没有交战过地迹象。”

一名老将顿生疑惑,上前一步向他质疑问道:“怎么会如此?荀国围攻此城已有十日之久。衣国不断来书求救,道是荀国数日连续攻城,护城兵士已然抵挡不住。晏口城即将失守!为什么没有交战过?”

祁舜的表情十分冷静,对身旁的兵部尚书说道:“假如显庆所见没有错,那么我们离开临安之前的预测也没有错。”

祁国兵部尚书微微颔首,向祁舜投去心悦诚服的目光,说道:“皇上圣明。”

祁舜淡淡一笑,对显庆道:“他们既然按兵不动不肯攻城,接下来就该我们出手攻城了。”

瞬间,显庆被这突然而至的皇命吓得怔了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同来地几名祁国将领,众人都感觉十分意外,几乎瞠目结舌。祁舜明明是为了救援衣国、击退荀国对衣国的进攻而来,为什么发现两国没有交战之后,不但不班师回临安,反而命令祁国军队向本是救助对象地衣国发动攻击呢?

显庆百思不得其解,跪地说:“恕臣愚钝!臣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想得知其中究竟,请皇上指点迷津!”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对众人解释道:“诸位大人试想一想,刚才所见情形既然有误,衣国盈风公主信中所言又怎会是真话?荀国在数里之外扎营,他们所等待的并不是攻城,而是趁我们不备之时的反戈一击。”

显庆似有所悟,带着疑惑问:“尚书大人之意是盈风公主在欺骗皇上?她可是皇上的未来皇后,祁国与衣国本有婚约之盟,难道她……”

兵部尚书目带鄙夷之色,说道:“衣国公主性情放荡,艳名远播诸国,她怎么配做祁国的皇后?皇上当日勉为其难答允衣帝所提议地婚事,不过是将计就计,预防他们后着!”

祁舜深沉、完全不透露情绪的眼眸直视桌案上的地图,犀利地视线直击荀、衣、祁三国交界处,冷冷说道:“不必问了,传令三军休整半日,明日五更时分,无论晏口城中发出任何讯号都不必理睬,竭尽全力攻城。”

军令如山倒,显庆迅速收起心中疑惑,立刻调整情绪,用他极其响亮的声音,跪地恭谨答道:“臣遵旨领命,必定在明日午时之前夺下晏口城!”

次日,祁国大军三十万猛然压境,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对衣国发动攻击,衣盈风对自己的阴谋守口如瓶,晏口守城兵士全无防备,万万没有料到祁国大军并不是前来“保护”而是“袭击”他们,一干忠兵勇将或是战死在城楼之上、或弃城落荒而逃,几乎一败涂地。不到半日,祁国大军就已顺利占据了晏口,让祁国的旗帜高高飘扬起来。

显庆虽然赢了这一仗,依然不明就里,他不敢再问祁舜,只得寻找兵部尚书解惑。

兵部尚书站立在营帐外,一边观看祁国兵士收拾衣国战败后留在城中的战甲和辎重等物,一边抚须微笑着向他说道:“你自幼跟随皇上征战,怎么就没留心体会他的心思?”

正文 第十九章 战火(四)

庆无比尴尬,摸了摸头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懂得上阵指挥杀敌,不懂得谋略,还请尚书大人指教!”

兵部尚书语气沉肃,认真说道:“天下虽然六分,荀帝已将姬、滕二国收入麾下,不过四国征战而已。燕国独处北疆,若要进犯中原,必定先灭我祁国。衣帝父女诡计多端,不但妄求自保,更有吞并中原之野心;荀国仪仗姬、滕二国之势力称霸南疆,岂能不想一统天下?假如有人从中合纵操谋,集中三国之力设下连环圈套暗算皇上,皇上与其在临安按兵不动、坐以待毙,不如挥军直下绝地反击,或许能够借此机会一举将衣国歼灭。”

显庆听说此事背后竟有阴谋,心情激愤地说:“若以地理位置而论,祁国正处中央;若以势力而论,祁国虽然暂时不及荀国势大,却未必逊于衣国与燕国,先帝与皇上昔日对他们甚好,他们怎能如此陷害皇上!”

兵部尚书摇了摇头,叹道:“战场无父子,又怎能怨他们尔虞我诈?皇上早猜到他们三国或许有一天会结盟吞并中央腹地,因此将计就计率领祁国精锐前来攻打衣国,任凭那衣国公主如何神机妙算、合纵连横,都料不到皇上能预先看穿她的诡计。衣国如今失去晏口城,我国数十万精兵足以乘胜追击,只要晏口城不失,荀国便无法挺进中原。”

显庆毕竟出身武将世家,熟读兵书万卷,听他述说其中缘由立刻明白了大半,这场战局其实是衣国、荀国一起策划,衣盈风极有可能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策划者。

她预先与荀国商议,合谋造成荀国攻击衣国边境的假象,引诱祁舜率军前来救援,只要祁舜后知后觉一时三刻,荀国大军就会如潮水般向祁国军队发起攻击,而他们所“救援”的衣国兵士,会在衣盈风的号令之下向他们背后进攻,合力夹击之下,祁国军队必定死伤惨重而败退。随后,荀衣二国会乘机西进,一鼓作气直抵临安。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脱口问道:“尚书大人刚才提及燕国,难道他们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兵部尚书闻言,眸光微带忧虑之色,说道:“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件事。皇上眼下必须兵分两路,一方面留下足够兵力驻守晏口,以防荀国对衣国施以援手,另一方面要率师东进衣国都城,因此调动了全国兵力之精锐。后方临安的防卫情况实在令人堪忧,如果燕国此时在背后偷袭我们,只怕凶多吉少。”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身边想起一个冷静而淡然的声音道:“假如燕国有心合眸突袭临安,他们会走哪一条路线?”

二人同时回头,不知何时祁舜已悄然来到他们身侧,他身披一件黑色披风,语气轻柔、神情镇定,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让他担心忧虑。虽然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双精明的黑眸却似洞察天下大势。

显庆对关外地形颇为熟悉,不假思索地回答说:“燕国地处关外,若是沿山道行走,只怕半月内都难抵达临安,遑论什么偷袭?他们一定希望速战速决,最快进入祁国境内的路线便是攻破山河关,由祁国官道长驱直入。”

祁舜神情高深莫测,说道:“古书有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燕桐若想攻破山河关,只怕未必容易。”

兵部尚书心中仍有疑虑,缓缓道:“请皇上恕老臣多虑,山河关驻守兵士不足千人,即使倚仗山河之天险以一当十,亦不过万人之数。教他们如何抵挡?想那燕国皆是精通骑射的骑兵,只须前来二万余人,便已足够破关了。”

祁舜霍然转过身来,黑眸直视着他,轻轻摊开掌心一物。

兵部尚书与显庆不由自主地向他掌心内看过去,见是一面二寸见方的小木牌,看似平淡无奇,上面刻着几行篆体小字,二人脸色同时变化,却又如释重负,齐声道:“枯木令!”

祁舜将那令牌慎重收入袖中,说道:“枯木令可随时调遣天下墨家弟子。山河关地势险要,有墨无尘一人及他麾下数百善用奇门遁甲之术的弟子,除非燕国动用十万骑兵才有破关的希望。”

兵部尚书目带赞许之色,点头说:“若有墨家相助,山河关可谓固若金汤矣!燕国太子向来机智谨慎,他决不会以十万精兵来试探我国的边防实力,如果臣没料错,他至多会派遣二万兵马,必定会铩羽而归。”

显庆至此终于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对祁舜这位年轻少主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说道:“皇上运筹帷幄,臣实在佩服!”

三人正在说话之际,一名兵士匆匆而来,跪地向祁舜行礼叩首后,转向显庆说道:“属下有要事急禀大将军,荀国军队原本驻扎在三里开外,他们似乎察觉晏口城中有变,正向我们开拔过来!”

兵部尚书与显庆对视一眼,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荀国将领发觉晏口城中有变,惟恐祁国趁此机会控制衣国全境,因此不遗余力地对他们进行打击。然而,为了保证祁舜东进直取衣国都城的计划不受影响,就必须将荀国大军牢牢堵死在晏口城外,这一仗可谓十分艰难。

正文 第十九章 战火(五)

部尚书向前从容迈进一步,向祁舜说道:“老臣斗胆一战。臣跟随先帝征战多年,长于防守而短于攻城略地,跟随御驾进攻衣国都城的先锋官非显庆将军莫属,老臣就留精兵十万在此驻守,力保晏口不失。”

祁舜剑眉升起淡淡的阴郁之色,应道:“准奏。十万人马或许少了,留二十万备战。”

兵部尚书神情坚定,倔强地摇头说:“想当年臣已五万兵马驻守关外那一战,先帝甚是称赏,如今岂会输于当年?皇上御驾孤军深入衣国境内,应该多带兵马随行护驾。据探子回报,荀国大军不过十余万众,臣留十万足够了,皇上不需要为臣担忧。”

祁舜眸光在他苍老却坚毅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再反对他的提议,只道:“荀军不可轻敌。此地乃三国交界之所,荀栖凤随时可能调遣兵马前来支援,尚书大人请多加小心。”

兵部尚书接过显庆递来的军中令箭,向祁舜轻施一礼,说道:“老臣今日在此立下军令状,誓与晏口城共生死存亡!”随后与那名兵士大步流星而去。显庆原本年轻气盛,得知祁舜如此精心部署击破衣盈风等人的合谋,大战当前,心情早已跃跃欲试,向他说道:“臣亦请战为东进先锋官,誓破衣国都城!”

祁舜转过身,随身佩带的轩辕剑鞘在阳光下闪烁出一道刺眼夺目的金色暗芒,他昂首遥遥鸟瞰衣国全境,用一贯的冷肃声音说:“传令三军将士,祁国生死存亡自今日始,只许前进,不许败退。杀敌一人记功劳一件,日后作为封候晋爵之凭据,战场上胆敢后退一步或临阵脱逃者,一律杀无赦。”

20

临安西郊外,落叶成阵,秋风萧索。

一列旌旗招展,由数十名祁国皇宫侍卫组成的随行队列缓慢地移动着,为当中一架朱红色的锦舆护驾,队伍如一行孤雁穿过祁国境内官道,目标正是与燕国交界的山河关。

云萝身穿着一袭朱红色的锦衣华服,静静端坐在锦舆之内,神情虽然宁静,眼神却布满了忧郁和哀伤,她默然片刻,低头展开膝上放置的一个锦缎包袱,指尖轻轻抚过那套祁舜登基时所赐予她的“霞光锦”,除了这件华服之外,她没有接受永妃赐予她的金银珠宝,也没有携带祁国皇宫中的任何一件华丽衣裳。

小雨与小翠奉旨从花溪返回陪伴云萝远嫁,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她们二人惊闻祁舜竟然负心薄情对待她,虽然觉得十分意外,但是她们身在宫廷,心中更清楚帝王家子孙自古以来的风流行径。面对此情此景,她们除了尽心侍奉云萝、偶尔温柔劝解她几句之外,对此事皆是爱莫能助,也不敢问云萝为什么肯应允燕国的婚事。

小雨紧抱着云萝最喜欢的那一架楠木琴,她不忍心抬头看云萝悲伤的表情,强作欢颜说道:“公主常说琴为知己,奴婢一直替公主好好保管着它,公主带着它一起去燕国就不会寂寞了。”

云萝终于将眸光转过,温柔地看向楠木琴,对小雨说:“你说得对。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无论在哪里,我都一样开心。”

小翠趁机将那件“霞光锦”收入包袱中,取出另一件略厚的披风,试探着问:“最近天气有些凉,公主应该多加一件衣服才好。”

云萝任由她替自己将那件桃花色披风披上肩头,果然不再关注“霞光锦”,只与她们二人闲话,仿佛真的遗忘了那些往事。

队列越往北行,气候越是寒冷。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数日后抵达山河关前。早有守城的兵士收到讯息,山河关总兵听说太妃降旨让庆安长公主如约嫁往燕国,亲自列队相迎,率领一干守城士兵在关前迎接候驾。

和祥奉永妃之命一路护送云萝到山河关,眼看离别在即,队列再往前行便是燕国地界,他心头霎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苦涩感觉,躬身走到云箩的锦舆前,说道:“奴才启禀公主,前面就是山河关,关外地界皆属燕国。太妃与燕国太子相约在山河关相见,奴才只能送公主到此地了。”

云萝一路恍恍惚惚,此时听见和祥的声音,才如梦方醒一般,她伸手掀开锦舆侧面的小窗帷幔,眼带愁绪凝望莽莽苍苍的连绵山脉,不禁黯然神伤,一旦走出山河关外,从此就不再是祁国的“庆安长公主”,而是燕国后宫中的一名嫔妃,翦州路远山遥,今生今世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返回临安,没有机会见到祁舜的身影。

小雨见她怅然凝望的落寞神情,忍不住悄悄拭泪,说不出话来。

小翠心中同样难过,却没有像小雨那样形诸于外,婉转提醒云萝说:“公主,和祥公公要回宫向太妃复旨,请公主示下。”

云萝闻言,示意小翠将锦舆门帘掀起,移步走下锦舆,向和祥说道:“多谢你一路相随护送,请回宫转告母妃,我已平安抵达山河关,让她不必担心挂念。”

和祥与其他祁国皇宫内侍一起伏地叩首,他低声称“是”,依然心有不甘,顿了一顿,终于问道:“奴才再请公主示下,倘若皇上归来……问及公主今日离开祁国情形,不知奴才如何回话?”

正文 第二十章 边关(一)

萝的心头宛如被针尖刺过,倘若祁舜归来,他得知一 的人远嫁燕国,会如何想?他或许只会觉得如释重负、觉得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牵缠,甚至,或许不会为她的离去而感到一丝丝的难受?她仰望着天幕中排成“一”字的大雁,声音温柔而平静,说道:“请你告诉 他,我自愿离开祁国,心中并无牵挂,请他多多保重。”

除了这简短的三句话,她已想不出还能对他说些什么。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决定放弃,她不需要他为了花溪的那段过往而负疚,留下一抹淡淡离去的背影和一句对他的祝福,便已足够。

山河关总兵缓步上前,向云萝叩首行礼,让山河关驻守的祁国兵士替换下祁国皇宫侍卫,对和祥道:“请公公放心离开,臣必定遵照太妃旨意,等候燕国太子前来亲迎。”

和祥与他简略交谈数语,带领送亲的诸人拜别云萝而去。

云萝回身走上锦舆时,忽然听见附近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声音急道:“公主请留步!”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低沉中带着几分轻松魅惑,云萝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紫影,一张肌肤白皙、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的年轻男子面庞出现在她面前,赫然竟是那日在剑湖偶遇的墨家弟子墨无 尘。

山河关总兵日前已与墨无尘照过面,得知他本是天下闻名的墨家掌门人,又是奉祁舜枯木之令前来守关助阵,想必深得国主信任,迅速上前向云萝解释道:“属下启禀公主。他是皇上的朋友墨公子,奉皇上诏令前来相助属下守关的。”

墨无尘在云萝面前站定,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闲闲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你是祁国公主。”

云萝没想到会在远嫁之时、山河关外遇见他,虽然有几分诧异。仍是礼貌地回答说:“墨公子安好?”

墨无尘用深邃地眼神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注视着她所穿的鲜艳吉服,皱了皱眉头说:“祁国国君让我们在此抵挡燕国攻袭,怎么还会让你前往燕国和亲?两国交战之际,你一出山河关便是现成的绝好人质,是谁让你去做这么危险又愚蠢的事情?”

云萝不明其中变化。惊疑问道:“你们在此抵挡燕国攻袭?皇兄不是前往援助衣国吗?难道燕国要趁机倒戈相向?”

山河关总兵见此情形,料想墨无尘与云萝是旧识。忙说:“请公主和墨公子容属下解释。臣收到晏口城发来的战报,衣国公主居心险恶设下陷阱,幸亏皇上早有防备……”他简略将祁舜等人在边防情况述说一遍,才接着说道:“太妃娘娘前日有旨意将庆安长公主赐嫁燕国太子,燕国已遣来使在山河关外等候。并没有大批人马前来攻袭。”

云萝没想到前线竟有这么大地变故,心中惊疑不定,暗想道:“衣盈风为什么要对皇兄设下陷阱?他对衣盈风一片深情。她果然如此辜负他的情意吗?她地居心何在?难道她是为了她的国家和她的父亲才如此背叛他?”她静默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衣国与祁国之间曾有婚约,衣国公主是皇兄的未婚妻,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山河关总兵十分确定地说:“臣不敢欺瞒公主,皇上已率军攻下衣国晏口,即日挥师直下衣国都城!皇上传旨让臣在此严防燕国突袭我国后方,墨公子前来助阵,正是为此。”

云萝心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是喜悦还是担忧,假如他们所言都是真的,那么祁舜与衣盈风之间地关系似乎并不是她所设想的那 样,他对衣盈风早有防备,说明并没有真正地信任过她。他接受她地 “求救”领兵前往晏口城,如今看来竟是声东击西的奇险一着。

墨无尘冷眼旁观着她的表情,见她柳眉洋溢轻愁、虽然身着吉服却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气,不禁扫视那总兵一眼,带着几分慵懒之色说: “按你所说,燕国目前并没有攻袭山河关的计划?难道皇上紧急调用枯木令,让我带领数百墨家弟子前来支援守关,只是闲来无事戏弄我们不成?你们太妃主张和亲,皇上可曾知晓?如果他不同意和亲,你贸然将公主送出关外,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山河关总兵本是聪明人,被墨无尘一点拨,立刻明白此事棘手,祁舜与永妃一个主张迎战,一个主张和亲,显然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祁舜让墨无尘前来守关,想必是因为他带领大军前往援助衣国,祁军精锐尽出,为防备燕国趁虚而入边关有变。

云萝不忍见那总兵左右为难,黯然说道:“皇兄只说守关,并未说进攻燕国,用心只在防守,母妃主张和亲同样是为了平息干戈。总兵大人不必为难,你按母妃地旨意送我出关吧。”

墨无尘神色微变,看向云萝说:“假如燕国背信弃义,日后翻脸以公主为质子,我们投鼠忌器,如何是好?”

云萝神态从容,全无半点惧怕之色,轻声说:“我若嫁往燕国便是燕国子民,他们怎么会以我为质子?即使他们真的背信弃义这么做,你们届时只管按你们的计划行事,大可不必投鼠忌器。”

墨无尘虽然想反驳,苦于无言以对,他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摇头道:“既然公主有这份为国牺牲地决心和胆量,我们还能说什么?我只担心公主此去不能平息两国干戈,将来难以自处。”

正文 第二十章 边关(二)

山河关总兵见云萝愿意前往燕国,墨无尘极力阻拦,这件事若不得罪永妃,就要得罪祁舜,他转念一想,遂向云萝委婉询问道:“臣想请问公主,不知皇上是否知晓和亲一事?”

云萝尚未开口,墨无尘已挑了挑眉说:“你何必多此一问?皇上若是愿意和亲,还要我们来做什么?将在外军命尚且有所不受,我们不如将公主留下静观其变。将来若是你们太妃怪罪下来,自然有皇上替你担当,我替你作证见就是!”

山河关总兵见墨无尘极力阻拦他将云萝送出关外,不敢再行辩驳,忙道:“墨公子所言有理,臣暂请公主在山河关委屈几日,待两国局势明晰之后,再遵照皇命送公主出关去。”他随后向守关兵士下令道:“传讯号告诉关外燕国等候的来使们,庆安长公主御驾尚未抵达关内,让他们再等候几日!”

墨无尘向云萝开心一笑,神情轻松无比,说道:“公主应该不会怪我多事,扰了你的大好姻缘吧?”

云萝隐约窥见墨无尘面带笑意,没想到他毫无顾忌地与自己开这种玩笑,想起与他在剑湖附近地洞中相处的一幕,粉脸微微泛红,迅速低下头说:“当然不会。”

墨无尘昂首看向山河关外的连绵山脉,笑道:“公主想必是第一次出临安城,关外风景难得,不如我来作向导,带公主上山峰游览一番如何?”

云萝不忍拂他的盛情好意,轻轻点了点头,她运用轻功身法追随墨无尘的身影向附近山峰绝顶上而去,墨无尘回头之际发觉她竟然没有落后自己太远。眉目间隐隐有赞许之色。

山河关依然宁静如昔,衣国境内早已硝烟纷飞,衣、祁、荀三国战况如火如荼。

祁国兵部尚书率十万精兵驻扎于三国交界处的晏口城。荀国于次日发兵二十万前来攻城,两国激烈交战相持四天四夜。各自死伤士兵无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兵部尚书擅长防守,生生击退了荀国二十万大军的一次又一次猛烈进攻,荀帝发觉祁舜早有防备而来,不得不再次败退。传令三军放弃攻袭,撤回荀国都城郢邑。

祁舜与显庆等人率领其余二十余万祁国兵马,由晏口城出发向衣国境内征杀。祁国军士见国主亲自上阵以轩辕剑迎战杀敌,顿时军心大振,衣国先前因淮南王之乱军心溃损,几乎不堪一击,守城官兵或死或降、节节败退,祁军征战中虽有不少伤亡,然而不断有衣国将领归降。兵力不减反增,一路挥师直下,在短短十日之间顺利抵达衣国都城。

祁舜与显庆并肩站立在距离衣国都城十里之外地山坡上。显庆举起窥镜远眺静海城中情形,颇为自信地对他说:“皇上。且待我们的将士略加休整。臣有信心在三日内攻下静海城!”

祁舜遥看衣国都城附近的连绵山脉,脸上并没有喜悦地神情。肃声说:“不知尚书大人在晏口情形如何,假如他们不能抵挡荀国大军来袭,我们一路拼杀而来的战绩不一定能够保住。”

显庆道:“尚书大人精通防守之道,他既然立下军令状与晏口城同生死共存亡,想必十分有把握……”

他尚未说完,一名兵士匆匆而来,呈递上一封书信道:“启禀皇上、大将军,山河关总兵陈大人来书,呈递皇上御览!”

祁舜伸手接过书信,见信封上并无显示紧急情况地火烙印记,早已料知此信不过是例行汇报山河关防守军情,他漫不经心展开信笺轻轻扫视过去,在他的眸光触及信笺上第三行字迹时,他的脸色遽然变得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瞬间呆怔住了一般,任由那纸笺随着山风吹落在草丛间。

那信笺上清清楚楚写着“臣奉太妃旨意,迎候庆安长公主芳驾于归燕国。”

这个消息对祁舜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他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更加黯沉无比。

显庆正想询问他山河关总兵信中所述情况,突然发觉祁舜表情愤怒欲狂,怒喝道:“信使在里?”

那兵士不敢怠慢,立刻回头呼喊道:“皇上传山河关信使觐见!”

山河关信使听说祁舜诏见,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来,他发觉祁舜脸色难堪到了极致,隐隐感觉不是好的兆头,迅速双膝跪地,向他深深叩首下去,惶恐不安地说:“微臣侍候皇上!”

祁舜黑眸中射出如芒刺般灼人地寒光,疾言厉色道:“你们总兵说庆安长公主即将嫁往燕国,是真是假?你速将详细情形说清楚!”

山河关信使被他的眸光所震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声音带着几分含糊说:“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当日总兵大人收到太妃从京城传来的懿旨,让他告知燕国庆安长公主自愿出关和亲一事。公主抵达山河关时,墨公子对此事有所质疑,总兵大人暂时将公主留在山河关内……”

祁舜衣袖飞扬,迅速出手扇了那信使一个耳光,怒道:“一派胡言!庆安长公主自愿和亲?还敢瞒骗我!”他的眼底带着嗜血的愤怒,仿佛要借着这个耳光的力度将心中的愤懑和怒火尽数发泄出来。

那信使被他打翻在地,既不敢告饶,也不敢伸手去抚摸被打伤的部位,伏地不停叩首,说道:“皇上圣明,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愿受祁国宫廷之刑!”

正文 第二十章 边关(三)

庆心中大惊,云萝虽然名为祁国三公主,其实却是祁永妃竟然趁他在外征战之机将云萝嫁往燕国为妃,无论云萝是否自愿出嫁,对祁舜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他痛失心中所爱,难过之情可想而知,因此迁怒于那信使。

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掀起战袍一角跪地,向祁舜道:“静海之战在即,大敌当前,无论此事是真是假,请皇上息怒!”

祁舜猛地抽出腰间佩戴的轩辕剑,将冰凉的剑尖直抵那信使的咽喉,黑眸中杀气升腾,厉声喝道:“你再告诉我一遍,母妃的旨意都说了些什么?”

那信使料想今日必死无疑,眼含热泪如实说道:“微臣死不足惜,不敢欺瞒皇上半个字!当时微臣就在关内,长公主亲口对总兵大人和墨公子说,‘皇兄用心只在防守,母妃主张和亲是为了平息干戈,总兵大人按母妃的旨意送我出关即可。”他所转述的言辞语气与云萝平时说话毫无二致,决不可能是山河关总兵诸人凭空杜撰。

祁舜木然良久,黑眸中隐隐泛起痛楚和落寞,他猛地撤回轩辕剑,神情颓废无比,僵冷着声音向身后的一名士兵道:“给我在军营中挑选一匹日行千里以上的快马,通知所有马驿准备替换马匹,我要前往山河关一趟。”

那士兵不敢有违,匆匆领命而去。

显庆心中惦记即将到来的静海大决战,不顾祁舜阴沉的脸色和压抑的怒火,扬起头阻止道:“请皇上听臣一言!我们从晏口城一路拼杀至此,等待的就是这最后一战,此时此刻皇上一定不可以离开,况且衣国沿途盗匪流寇众多,皇上独自前往山河关,实在太危险了!”

祁舜冷然扫视显庆一眼,眸光掠过他脸颊上因战斗而增添的一道簇新伤痕,疯狂的情绪略有平静,对他说道:“我们有大军四十万,静海守城兵士不过十万人,你们足够赢得这一仗。若是见到衣帝父女,不要伤害他们性命,将衣帝父女生擒回临安见我。”

显庆坚决摇头,哀求不止说:“臣与祁国所有将士都不畏死,我们只希望攻入衣国皇宫时,能看到皇上出现在衣国的金銮宝殿之上,皇上若是丢下臣等而去,三军将士一定会很失望!臣知道皇上想追回庆安长公主,可是……”他略停顿了片刻,硬着脖子说:“太妃娘娘已承诺燕国将公主下嫁,如今木已成舟,皇上还能追得回她吗?”

祁舜的眸光果然因他的话而冷厉起来,他注视着这位忠心不贰的部署良将,俊颜显露出极度克制的表情,没有对他说出任何训责之语,看也不看他一眼,迅速拂袖而去。

显庆见他毫无留恋地离开战阵,不禁颓然跌坐在草丛间,摇头说道:“臣当真是不明白了……皇上多年来所等待的,难道不是率军占领其他国家金殿的一刻?难道长公主在您心目中已经重要到可以超越你的宏图壮志的地步?是臣不懂……还是皇上您错了?”

山河关外,炮响三声过后,鼓乐之声不绝于耳。

山河关总兵闻听哨兵传报,匆匆来到城楼之上,只见前方燕国兵士们约有数万之众,军容肃穆整齐,一个个身穿全副鲜明铠甲、腰间佩戴着锋利的刀剑,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众多燕国兵士中央,是由数百名燕国铁蹄骑兵组成的剑阵,他们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人,那人面貌英俊、气宇轩昂,独自骑乘着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肩披一袭白色轻裘,他傲然等候在前方不远处,眸光却一直注视着城门方向。他略加示意,一名黑衣骑兵迅速策马向山河关城楼下疾驰而来。

黑衣骑兵驰近关前,言辞依然十分客气,说道:“燕国太子殿下依照两国婚书约定,前来迎娶祁国庆安长公主!公主行程再慢,如今也该抵达山河关了,太子殿下已在翦州久候多日,请山河关总兵速速开启关门,将公主送出关外!”

山河关总兵乍见燕国大军压境,早在意料之中,他正要答话,墨无尘的身影如惊鸿般从旁边飞掠而来,按住他的右肩低声道:“燕太子全副武装大张旗鼓而来,必定有诈。”

山河关总兵点头会意,向前一步在城楼上现身,扬声说道:“公主长途跋涉劳累不堪,昨夜刚到山河关。请贵使转告燕国太子殿下,待公主休养三日之后,我等必定恭送公主前往翦州,不需要太子殿下亲自在关前迎候。”

黑衣骑兵毫不相让,说道:“翦州距离此处不下百里,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一片诚意长途跋涉而来,难道让殿下空手而归不成?两国婚事非同儿戏,既然公主已到关中,不必等待三日之后了,请贵国立即将她送出关外!”

墨无尘面带优雅笑意,悠闲地靠近城楼箭垛,慢条斯理地说:“燕国来使,你既然知道两国婚事非同儿戏,就不该如此心急。太子殿下好事将近,又何妨多等候三日?今日并非吉日,不宜出行,虽然公主日后是燕国的太子妃,如今依然是祁国的长公主,即使你们不忌讳,我们不能不为公主的福运打算,不敢在大凶之时送她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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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9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二十章 边关(四)

衣骑兵犹豫了片刻,不敢贸然回答,他掉转马头驰回轻裘的人面前,二人低声交谈数语后,他又策马奔驰回到城楼之下,语气隐约带着几分要挟强横道:“太子殿下有旨,今日必定要将祁国公主带走!守关兵士不必饶舌强辩,吉日也好,凶日也好,若是不肯遵旨行事,休怪太子殿下对你们不客气,有伤二国亲眷体面!”

墨无尘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们太子殿下亲自带兵数万前来迎亲,原来是早已准备好了抢亲!我听说西南姬国有抢婚之习俗,却不知北燕什么时候也有这条规矩?兵来将挡,燕国太子既然有心和我们玩这个游戏,我们必定奉陪到底!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都使出来!”

黑衣骑兵恼羞成怒,大喝道:“小小祁国总兵,竟然对我国太子殿下如此无礼!若不给你三分颜色,只怕我堂堂大燕国被你们小觑……”他一边说话一边迅疾无比地抽出肩背的短弓,接连“嗖嗖嗖”三声发出三支锋利箭矢,恰好分别设在石刻牌匾的“山河关”数字上,深入石缝极深。

山河关总兵不禁为之一震,这黑衣骑兵看起来不过是簇拥燕国太子的亲随护卫之一,竟有这样的好箭法,说话之际还能分神射出极其准确的三箭,足见燕国骑射营卫实力之强,关中驻守的祁国兵士虽然能够抵挡住关外的数万燕国兵马,但是一旦交火,必定伤亡惨重。

墨无尘毫无惧色,飞身略下城楼,众人只见一个淡紫色身影凌空飘忽飞坠而下,又似一只大鸟般轻盈飞回起初所站立之处,气定神闲得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再看那黑衣骑兵的箭袋内,赫然多出三支箭矢来,而且箭头向上。尖利的头端都被齐刷刷折断,更离奇的是断头处居然一片光滑,再无震慑威力。

祁国守城兵士见墨无尘出手力挫燕国骑兵锐气,不禁齐声叫好,城楼上欢声如雷动。

黑衣骑兵知道遇上高手,满面羞惭策马撤回燕国队列中。

那肩披白色轻裘之人眼观山河关城楼外的一幕,不但不恼,他轻轻击掌一下。对身边亲随说道:“再传我的话,我今日来此只为迎娶云萝公主,决无进犯祁国边关之意,让他们不必草木皆兵。祁兄率领主力前往征伐衣国静海。荀国必定会倾力攻击晏口城,如果他们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解围,不妨前来和我商量商量!”

他身边另一名骑兵立刻点头,飞速策马来到城楼之下。将燕桐的话对墨无尘及山河关总兵述说了一遍。

墨无尘正与山河关总兵商议对策时,风中隐约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气息,他惊觉回头,发觉云萝简妆素服站立在他们身后。料想刚才情景已被她看见,向她浅笑了一下说:“公主今日有兴致观战吗?”

云萝在关中听说燕国率军来袭,早已悄悄登上城楼一角。她不但看见那黑衣骑兵与墨无尘比试情形。也听见了燕桐地传话。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却清晰说:“我没有兴致观战。我只想知道,今日这一战是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山河关总兵忙道:“公主容禀,燕国太子率兵数万来关前叫阵,分明不怀好意,臣与墨公子都已作好了迎战的准备,请公主不必担忧!”

云萝走到墨无尘身前,抬眸向他看去,柔声问:“你也觉得这一战非打不可,对吗?”

墨无尘不得不迎向她的目光,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和遗憾,苦笑道:“公主如此问我,看来是对我们的决定有异议了。燕国太子若是攻打山河关,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可他后面所说之事,正是我们所担心的,如果他肯助皇上一臂之力发兵牵制荀国,对皇上确实有莫大裨益。”

云萝缓缓垂下眼,说道:“一旦动起刀兵便是数万人命,那些死伤的兵士都有父母家人……如果燕国太子殿下能够实践诺言不攻打山河关,还能出兵助阵,我们又何必与他以死相拼?”

墨无尘俊逸的面容略微有些扭曲,他强迫自己转过头看向蜿蜒曲折地连绵山脉,语气不再轻松玩笑,肃然说:“恕我冒昧,想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心甘情愿为祁国皇上作出如此牺牲,难道就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吗?一旦今日出了山河关,你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云萝低头沉默了一阵,才说:“即使我今日的抉择错了,只要皇兄得偿心愿,亦是值得。”她说完这句话,移步走向城楼外沿,让那燕国骑兵看见她地身影,然后说:“我就是祁国公主,请贵使转告太子殿下,我愿意今日出关。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请殿下立刻退兵十里,并当众承诺相助皇兄出兵牵制荀国,否则我宁可永远在关中等候。”

那燕国骑兵本系燕桐亲信,曾随他前往祁国皇宫见过云萝,他抬头远看一眼,确信说话之人是她无疑,立刻在马背上向她行礼,恭敬说道:“臣立刻遵旨回话,请太子妃娘娘稍候片刻!”

顷刻之间,燕国大军都掉转马头,绝尘而去,仅余数十名精锐骑兵,云萝、墨无尘、山河关总兵等人见燕桐果然兑现诺言,不得不依照约定将山河关城门缓缓开启,护送云萝出关。

大批祁国兵士们簇拥着云萝所乘坐的锦舆越过关口,云萝坐在锦舆中,隐隐看见一个白衣身影策动骏马,飞快地来到锦舆之前,她下意识向锦舆内侧闪躲,那人早已迅疾无比地揭开遮挡她的帷幔。

锦幔掀起,二人眸光瞬间对视,来者正是燕国太子燕桐。

正文 第二十章 边关(五)

他身姿依旧高大挺拔,肩披一身洁白如雪的轻裘,神情高贵端庄之外透出几分风流倜傥的气息,俊容似笑非笑,凝眸注视着她,向她温柔问候道:“半年未见,公主别来无恙?”

云萝见来人正是燕桐,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慌乱,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说:“多谢太子殿下关怀,我很好。”

燕桐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与得意之情,注视着锦舆内端坐着的朝思暮想之人,她清丽的容颜在鲜艳的新娘服饰衬托之下显得格外娇美,明净的双眸如两泓秋水般澄澈,他不由立刻怦然心动,从马背上俯身下来握住她的一只手腕,轻声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好在如今天随人愿,父皇今夜为我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随我一起回翦州吧!”

云萝来不及拒绝,他已将她整个人从锦舆中拉出来,迅速放置在身前马背上,以飞快的速度马扬鞭而去。

祁国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小雨和小翠更是不知所措,失声惊叫道:“公主!公主!”

那领头的燕国骑兵傲然昂首,对山河关总兵诸人高声道:“太子殿下亲自迎候祁国公主,除公主亲随侍女之外,你们都可以返回了。请你们转告祁国太妃与皇上,殿下一定会善待太子妃,让他们不必挂念。”

山河关总兵知道刚才那身法迅疾之人就是燕国太子燕桐,只得依言行事。16K小说网…他将锦舆交给燕国骑兵,率领众人进入关内时,发觉墨无尘独自伫立良久,轻咳一声提醒他道:“墨公子……”

墨无尘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唇角掠过一丝落寞而暗淡的笑意,向他拱一拱手说:“祁燕二国如今因云萝公主而成亲眷,山河关必定平安无事。这里已用不着我们,就此告辞了!”

山河关总兵想出言挽留他。无奈墨无尘身法来去如电,只见眼前淡紫身影一晃,已失去了他的踪迹。

21花烛

汗血宝马乘载着燕桐与云萝二人,在辽阔的北国大地上急速飞驰,他们大约行走了百余里。依稀可见远处建筑成一座蒙古包形状的巨大城廓,四面依山,山外就是一望无垠地大草原,正当深秋枯草时节,草色并非全带绒绒绿意,依然不减塞外风光之瑰美壮丽。

云萝自幼生长于江南,第一次见到如此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不由自主地体会到一种深深的震撼,压抑许久地心情反而因此释怀。她没想到燕桐会亲自前来边关相侯。并且肯在山河关前退兵十里、立誓出兵帮助祁国,心中对他的印象渐渐好转,不像起初在祁国听静妃所言时那么恶劣。

燕桐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指着远处地城廓对她说:“那里就是翦州,我修建的江南宫苑内一直缺少合适的女主人。今天终于等来了我最心仪的公主。实在令人开心。”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顺势低头凑近她耳边说:“我好不容易才娶回地新娘子。你喜欢燕国的风景吗?”

云萝隐约嗅到燕桐身上那熟悉的青草香气,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祁舜的容颜,二人在马背上身体非常接近,让她油然而生抗拒之感,她试图远离他的怀抱,说道:“我可以下去走一走吗?”

燕桐迅速勒紧缰绳住马,带着她跳下马背,看向一望无际的草原,愉快地微笑道:“我们成亲之后父皇会禅位与我,你就是大燕国未来的皇后。只要你喜欢,北国方圆千里的大草原,都可以任你策马驰骋!”

云萝远远眺望翦州城外的一大串蒙古包,它们如同散落在草原上地珍珠,团团簇拥着威武气派的城楼,草原上依稀可见往来巡逻的燕国骑兵,将翦州城护卫得密不透风。

燕国原本地处北疆,与祁国之间相隔山河关这一道天然屏障。起初只是一个小小诸侯部落,当年燕帝袭击帝京之时,祁帝打开山河关大门将其迎接入中原,六国灭轩辕国订立“帝京之盟”后,燕国得到轩辕国地四分之一属地,在西北面与荀国有长达八百里的交界。她转头看向西南荀国地方向,眸光中带着几分担忧和期许。

燕桐似乎看穿了她地心思,缓步走近她身后,态度还是一样轻松,却多了几分危险的神色,他趁她毫无防备之时突然一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戏语道:“公主在想什么?”

云萝虽然预料过来到燕国之后不可避免地事情,但是没想到燕桐一开始就如此亲密地对待她,她惊骇得没有办法呼吸,惶惶然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用力挣扎,企图挣脱出他的怀抱,匆忙地说:“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殿下不要如此……”

燕桐莫测高深地微笑着,轻声说:“这里可不是临安,方圆百里都不会有人烟,有谁会看见我们?况且今晚我们就会举行婚礼,即使让他们看见,他们也只会为了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高

云萝被他禁锢在怀抱之中,一种莫大的惶恐从头至脚席卷而来,她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尚未开始,他炙热的唇就已经吻上了她的,她柔软的红唇被他彻底地占有,在她惊喘的时候他甚至霸道地将火热的舌探入,不容许任何退缩地与她纠缠。

燕桐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她,指尖抚过她洁白细腻的胸口肌肤,他环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眸中透出邪魅的光,靠在她唇边低语,气息吹拂上她烫红的脸:“让我看看,你肩上的字迹还在不在?”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一)

云萝手脚都难以动弹,依然不肯轻易就范,不停用力挣扎,侧过脸说道:“殿下请放手,我有话对你说……”

燕桐以为她是因为害羞而抗拒,像看待已经收入囊中的猎物一样轻松地看着她,微笑道:“说吧。”

云萝得到喘息的机会,仓惶站稳后退一步,抬头问:“大皇姐此时在翦州城内,她一向可好?”

燕桐毫不在意,淡然回答:“很好。”

云萝眸光带着几分难过之意,忍不住追问道:“大皇姐知道我们的婚事吗?”

燕桐携起她的手,不再回答她的问话,岔开话题说:“你为什么不问问父皇为我们的婚礼准备了些什么?难道你关心别人更甚过关心你自己?”

云萝轻轻抽出了手,看向他道:“请殿下回答我,大皇姐如今怎样了?当初母后以为殿下将大皇姐带来燕国之后会与她举行婚礼,可是没想到竟是如此,我不敢责备殿下负约,只希望殿下能够给大皇姐一个正式的名分。”

燕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他认真看着她,问道:“我已封她为太子贵嫔,难道还不够吗?不知你所希望她得到的,是怎样的名分?”

云萝抬眸与他对视,答道:“燕国太子妃。”

燕桐怔了一怔,不禁大笑出声,他伸手扶住她的纤细双肩,眸光带着几分薄怒,说道:“云萝公主,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不远百里到山河关迎接你,你竟然要我今夜迎娶别的女子?如果你还存有这样的幻想,我不妨明确地告诉你,”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颌,俊美的容颜带着几分冷厉,沉声道:“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要做我的王妃,我虚位以待的人一直都是你,并不是你的大皇姐!”

云萝看着他骤然变化的神情,清澈的眼眸毫无畏惧之色,轻声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将她带回翦州来?如果你不能真心待她,就不该让她陷入这场博弈之中。我不想取代大皇姐的地位,也不希望看到她为你伤心痛苦,但她本是无辜的,你还欠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

燕桐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俊美的容颜掠过一丝阴郁的笑意,说道:“我从未亏欠任何人,来燕国是风菲自己的决定,并没有任何人强迫她!她既然敢跟随我,就该预料到将来所承受的后果。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我现在没办法说服你,你是我的太子妃,应该多了解燕国宫廷的规矩和我的性情,希望你过了今夜之后能够变得聪明一些。一个不聪明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在我面前争取任何事情的!”

他说完这句话,竟然不再理睬她,径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与刚才拥抱着她低声密语的时刻几乎判若两人。

云萝独自在草原上漫步良久,抬头见两匹红色的马急速奔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两名身穿浅蓝色宫裙的少女,她们在她面前停下后,娇声说道:“太子殿下有旨[奇-Q-i-s-u-u-.-c-o-m-书-],请奴婢们接王妃回宫。”

云萝点了点头,运用在剑湖宫修习的轻功身法跃上一名少女的马背,说道:“多谢你们前来接我,走吧!”

那两名少女带着惊奇的眼神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看似柔弱无比的南国公主竟有这等轻巧的身手,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云萝来到翦州城外,祁国的锦舆早已等候在城门处,小雨与小翠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终于松了一口气,齐声唤道:“公主,奴婢在这里!”她缓步走上锦舆,向她们二人示意自己没事。

帷幔落下之际,小雨立刻焦急发问道:“刚才殿下没有对公主怎样吧?”

云萝摇了摇头,眸中带着几分愁绪说:“我担心大皇姐会因此不开心,当初太子殿下允诺会迎娶她,可是如今……他不肯遵守约定,我们也没有办法说服他,只能委屈大皇姐了。”

小翠闻言柳眉略蹙,说道:“难道公主此时此刻还在为大公主打算吗?当初在祁国若不是她主动勾引太子殿下,怎能有来燕国的机会?大公主以为能够稳稳坐上太子妃的宝座,如今自己失策,公主何必替她抱不平?”

小雨点头附和说:“奴婢刚才悄悄向随行我们的燕国骑兵问过了,他说太子殿下在翦州城内有一座永乐宫,此宫不在皇宫禁苑内,里面安置的都是殿下的红颜知己,不下百人之众……”她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沮丧,噘着嘴说:“奴婢担心将来太子殿下会冷落公主。”

燕桐本性风流,置养如此多的侍妾并不在云萝意料之外,她料想风菲此时必定在永乐宫内,轻声道:“他对我怎样并不要紧,我只希望他能够善待大皇姐,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本该是她的。”

小翠掀起帷幔四顾一番,确定锦舆附近无人窃听后,她迅速将一颗密封好的蜡丸交到云萝手中,低声说道:“公主收好这个,今夜与燕国太子圆房时,或许会用得着。”

云萝似懂非懂,转过目光问:“是什么?”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二)

小雨心急,细声道:“公主难道忘了在花溪的时候已经……太子殿下阅人无数,公主今夜若是没有处子落红,怎能瞒得过他?公主既然已经嫁过来,就不要轻易得罪太子殿下,否则将来受他冷落,一辈子都会吃亏的。”小翠轻轻点头,补充说:“这种蜡丸极薄,捏碎后即成粉末,内有鸡血数滴,只要公主看准时机使用,太子决不会发觉。”

经过这一番解释,云萝终于明白她们二人的心思,是要她伪装成处子与燕桐成婚,以免让他发觉她已失贞的事实,将来受到他的冷落和歧视。她们心中依然抱着希望,希望她嫁给燕桐能够获得他的宠爱、希望她能够在燕国获得幸福,却不知她的真正想法。即使迫于无奈嫁来燕国,她的心底依然只有祁舜一个人的影子,她既不会、更不愿曲意逢迎自己未来的丈夫。

她抬眸凝望小翠,将那颗蜡丸交还给她,摇了摇头说:“谢谢你们如此为我设想,可我不需要这个。”

小雨惊讶得瞪大眼睛,急道:“公主!”

云萝轻声道:“如果我这么做,就是有意欺骗他。我宁可让他得知真相冷落我,也不希望他一辈子被事实所蒙蔽。”

小翠无可奈何地收起蜡丸,眼中却有着浓郁的阴影和担忧之色,说道:“公主一意孤行,只怕将来未必如公主所愿。太子殿下一旦知道公主并非完璧之身,岂肯善罢甘休?他一定会追问公主……那人是谁,难道公主要将这件事对他和盘托出吗?”

云萝默然片刻,淡定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时分,翦州城内鼓乐齐鸣。处处轻歌曼舞,显然早已准备好这一场为太子举行的大婚典礼。

燕帝为燕桐所举行的婚礼庆典,其繁华隆重远远超出云萝的预料。燕国侍女们为她换好燕国皇妃服饰。她依照燕国的习俗,与燕桐一起拜祭天地神灵、叩拜祖先、拜祭太庙、接受朝臣和翦州城民叩拜等等一系列繁文缛节。让她疲累得几乎喘不过气,她勉强支持到典礼结束,头风隐约发作地感觉开始一阵阵袭来,小雨与小翠身穿燕国侍女服饰,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离开婚礼大殿。

燕桐与云萝的婚房设在一座江南风格的宫苑内。四面环水,中间簇拥着一座二层高地小楼,燕国地处北方,原本不会有这种小桥流水的温柔景致,这座宫苑显然是后天人工造化而成。

燕国婚俗新娘并不需要头遮红巾等待新郎前来挑起,喜娘替云萝揭下喜帕,四周累累垂垂地粉紫色轻纱和明珠、龙凤花烛将室内渲染得朦胧而喜庆,云萝端坐在圆形的大床畔,神情落寞而沉静。对婚房内富丽华美的陈设和燕帝所赏赐的珠宝视若无睹,仿佛这一场婚礼与她根本毫无关系。

她独坐了一阵,头疼的感觉越来越剧烈。突然眼前一阵眩晕,侧身倾倒在床畔。殿中地侍女们发觉新娘居然在洞房之中晕倒。吓得不轻,急忙向喜筵处飞奔报知燕桐。

燕帝与燕桐端坐在燕国皇宫内最宏伟华丽的“霆云殿”内。依次有不少燕国贵族、王宫大臣前来拜贺太子大婚,燕桐费尽周折才将云萝娶回燕国,不禁满心欢喜,对敬酒的众人几乎来者不拒,饮下不少燕国佳酿。

忽然之间,他觉得眼前掠过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定睛一看是祁国大公主风菲,她手持一双夜光玉杯,美眸盈盈带笑,向前说道:“风菲恭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今夜合卺之喜。”

燕桐略簇了簇眉,问她道:“你不在永乐宫中等我,来这里做什么?”

风菲毫不在意他的不悦,自顾将一双妙目转向他,言辞亲昵而不失风范,浅笑着说:“殿下与我的皇妹大婚,我怎能不来致贺?难道殿下不肯接受我这一杯贺酒吗?人家的手都快举酸了!”

燕桐俊面浮现一丝笑意,爽快伸手接过其中一只玉杯,举杯一饮而尽,向风菲道:“多谢。”

风菲带着笑容说:“我的皇妹如今已是太子妃,地位远在我之上……”不料一语未完,就见一名内侍匆匆近前,将云萝独自在婚房中等候却无缘无故晕倒之事向燕桐禀报了一遍。

燕桐脸色顿时微变,疾步走向殿外,一面向身边内侍说道:“速传御医!”

风菲移步跟随而来,观察着他的脸色说:“云萝自幼身体纤弱,不知道在祁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越来越弱不禁风了,太子殿下日后可要多多怜惜照顾她一些才好。”

燕桐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不停转头问道:“她原来有头晕地痼疾吗?”

风菲美目流转,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倒是没有,只可惜新娘子突然这么晕倒,太子殿下的洞房花烛夜可就……”她似乎有心和燕桐戏言,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他。

燕桐脑海中想象着云萝在寝殿中合眸安睡等待的柔顺姿态,不禁扬起唇角,向风菲意味深长地一笑,带着几分肆意道:“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她是我明媒正娶来地妃子,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风菲眼看着他姿态潇洒走出殿外,秀眸中流露出一缕淡淡地恨意,暗自咬牙想道:“她心中根本没有你,就算你得到了她地身体又如何?只怕未必能够轻松如愿得到她的心!”

她心头暗含怨忿,独自停留了一瞬,忽然如梦方醒一般,加快脚步向燕国皇宫一角而去。

寝殿内淡紫色朦胧地轻纱遮蔽着云萝的面容,她静静躺卧在宽大的寝床上,眉眼恬静而温柔,就像她给人温顺的感觉一样。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三) 

燕国御医们奉诏前来替她诊脉之后一一退出殿外,燕桐接过一名御医给予的特效“醒脑方”所配制的熏香药丸,轻轻放置在云萝的鼻端。

他带着无限憧憬,仔细凝眸注视着眼前佳人,她清澈的眼神被浓密睫毛掩盖住,令人无从窥探,她秀气直挺的鼻子呼出淡淡的气息,从半开半合的粉色樱唇中可见洁白的一排贝齿。他忍不住更加靠近她,用双手撑在她身子的两侧,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

脑海中的痛楚让云萝疲惫无力地陷入昏睡之中,她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清冽气息笼罩着自己,逐渐驱散着她的疼痛,她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了守护在身旁的男子。奇 -書∧ 網他高大的身躯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衫,腰间束着浅金色衣带,简单朴素中不失高贵威严,深邃的黑眸隐藏着许多情绪,刀凿般的五官深刻而俊美。

燕桐见她醒来,不禁扬眉低笑,随后轻轻地吻住她嫩红的小嘴。

他一直强迫自己克制住体内进一步的欲望,云萝是他等待多时的意中人,如今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他静静等候她醒来之时再给予她万千宠爱,他要让她清清楚楚地记住他与她的这一个“新婚之夜”,彻底臣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从此不再抗拒与逃离。

云萝眼前仿佛有一团云雾遮蔽着双眼,她想努力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燕桐的双手缓慢覆盖在她胸前绣了精美花纹的内衣上,他被她的温柔模样诱惑得犹如火焚,他将唇印落在她地颈间。一寸寸地吻着,像是在触碰着最珍爱的宝物。

云萝恍惚中感觉他并不是祁舜,想阻止他的双手。但是他却以单手握住她地手腕,制止她所有的反抗。空闲地那手则是好整以暇地抚摸着她肩上的“燕”字印记和图案,略带笑意说道:“云萝,还记得当日水阁中我对你所说的话吗?不论是荀栖凤,还是别的男人,我决不会容忍他们染指你一根头发。你今生今世注定要做我的妃子。”

她昏乱地感觉到他地手卸去了她的外衣,在她单薄的单衣上滑动着,像是无所不在似的引燃一处又一处的火苗,她慌乱地想推开他,力气却一分一毫地逐渐流失,她的身子不断颤抖,因预想随后到来的一切而慌乱不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本以为可以轻松应对这样的时刻,却没有料到起初所设想的一切。事到临头竟然全无用处,她根本不能接受除了祁舜之外地男子的亲密和拥抱,此时此刻燕桐对她的温柔之举。毫无疑问是难以忍受地酷刑。

燕桐心满意足地微笑着,正要低头将她拥入怀中时。忽然听见寝殿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他不禁微带怒火,说道:“是谁?”

一名侍女走近帐幔前。怯怯低回道:“奴婢回禀太子殿下,大长公主请殿下去留园一趟。”

燕桐听见“大长公主”这个名字,怒火瞬间从脸上消退,他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说道:“姑姑不知道今晚是我地大婚之夜吗?你回去告诉她,我明日一早会带新太子妃去留园拜见她,现在时间太晚,我就不去了。”

那侍女犹豫了一刻,又说:“大长公主说,正因为是殿下地大婚之夜,才请殿下现在务必亲自过去。”

燕桐听她如此说话,心头虽然不悦,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云萝,低声凑近她耳畔说:“姑姑有急事诏我前去,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刻就回来。”他下榻整了整衣襟,走出帷幔外,向殿外众多侍女道:“你们在这里守候着王妃。”

云萝听见他脚步声远去,顿时如获大赦,她忍着剧烈地头疼感觉匆忙整理好凌乱的衣襟,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念头迅速逃离这间婚房,她靠近楼窗观望片刻,见湖面隐约可见采莲时所用的石墩,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她借助轻功身法从窗口一跃而出,踩踏着那些星罗棋布的石墩,不久之后就踏上湖岸。殿外侍女们只按照燕桐的叮嘱在寝殿外看守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云萝会有这样的身手,竟然毫无察觉。

云萝沿着湖岸一路飞奔,向皇宫黑暗僻静的宫苑处行走,她走了不多远,头风之症就开始发作,眼前一阵发黑,晕倒在花丛间。

燕国宫廷建筑大部分都不是江南景致,而是一座座四合院,几名小内侍弯腰替燕桐引路,送他来到一座院落前,宫灯依稀明灭不止,映照出院门的牌匾上书写的“留园”二字。

燕桐肃了肃脸色,接过小内侍手中的宫灯,独自一人进入留园之内。

当中的正殿内果然还亮着烛火,殿内供奉着一列列佛像,一名全身黑衣的长发女子跪立在佛前,手执数珠虔诚默念着经文,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纱,眉目与燕桐有七分酷似。

燕桐将宫灯放置一旁,恭顺地行礼说:“不知姑姑今夜为何突然诏见侄儿?”

那黑衣女子并不回头,声音淡漠而悠远,缓缓道:“今夜是你的大婚之夜,听说皇兄为你们准备了一个极盛的婚典,只是新娘子身体有些微恙?她此刻醒来了吗?”

燕桐正为云萝头晕之事忧心,说道:“御医送来了药丸,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四)

那黑衣女子忽然轻轻站起,向门外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听侍女们所说的情形倒像是头风之症。假如她所患的确是头风,我或许能帮她早些醒过来。你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大婚的机会,姑姑不想让你遗憾终生。”

燕桐素日早知这位姑姑深居简出、熟读各种医书,学问高深莫测,见她肯主动帮忙医治云萝,顿时感激不已,称谢道:“多谢姑姑!”

那黑衣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秋水般的眸子流露出慈爱关切的神情,淡淡道:“给姑姑带路吧,我也想趁此机会看看你心仪的祁国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燕桐自信地一笑,说道:“她是我所见过的女孩子里面最可爱的一个,姑姑若是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几名留园中的黑衣侍女掌起宫灯,他们快步行走,不久就来到婚房之前,众多侍女们见“大长公主”燕姬来到,知道她的身份极为特殊,不但是燕帝惟一的嫡亲皇妹,更是燕国皇族景仰的“巫女”,一个个对她毕恭毕敬,将他们迎候进去。

燕桐加快脚步走近床榻,亲自伸手掀起遮蔽云萝的轻纱,回头向燕姬说道:“姑姑请看,这就是云萝公主。”燕姬轻轻颔首,借着婚房内明亮的宫灯和夜明珠光芒向床榻上看去,二人不禁同时惊讶无比。

床榻上居然空无一人。

燕桐顿时惊得呆怔住,他迅速反应过来,含怒向殿外说道:“人都在哪里?给本宫进来!”

殿外一对内侍与侍女鱼贯而入,他们见此情景不禁惊吓得目瞪口呆,新婚之夜。云萝居然从寝榻上突然“消失”,领头的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叩首说道:“请太子殿下恕罪!奴才等人守候在外殿。确实没有看见太子妃出去,莫非是……”

燕桐被他的话提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临湖的一排楼窗,他迅速走近窗畔,果然见轩窗大敞,夜空中似乎还飘来云萝身上地淡淡熏香气息。他伫立观察了片刻,唇角浮现一丝淡笑。对着湖心说:“原来我小看了我的新娘子,你既然有心和我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我今晚就陪你玩一次。”

燕姬四顾打量着洞房中地一切,她缓步走近燕桐身后,带着几分疑惑,缓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玩什么失踪游戏?难道祁国公主不愿意嫁给你为妃?既然如此,她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

燕桐隐忍着心头地怒气,轻轻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燕姬说:“姑姑不用担心。她只是小孩子心性,和我闹着玩罢了,她还能凭空长出一双翅膀从燕国皇宫飞走不成?”

燕姬眸光柔和凝望着他。仿佛一位慈祥的母亲注视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语气温和地说:“她既然是你喜欢的姑娘。又是祁国公主。应该懂得分寸。你让侍卫们在宫中找一找,即使今晚找不到也不要过份责罚她。日后慢慢教她就是。”

燕桐点了点头,向那些内侍道:“传令下去,在宫中仔细搜查太子妃的踪迹,今夜务必将她找到!”

燕姬带着两名黑衣侍女返回“留园”,她们经过园外花丛时,忽然听见一记细微地声响,一名侍女警觉走上前去,不禁惊呼道:“大长公主,这里有一位姑娘,她好像昏倒了!”

燕姬闻言,借着另一名侍女手持的宫灯向花丛中静静躺卧的少女看去,灯光映出那少女的面容,就在转瞬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件极其震惊的事情般捂住胸口,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一名黑衣侍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急问道:“公主,您怎么样?”

燕姬定定地凝视着花丛间少女的绝色容颜,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另一名侍女心细,立刻看出她身穿着大红色的婚礼吉服,恍然大悟道:“是她……是失踪的太子妃娘娘!奴婢立刻禀报太子殿下去,娘娘就在此处,让他们不必费心寻找了!”

燕姬闻言,神情慌张不安,急道:“慢着,不许去!”

那侍女早已发觉主人情绪失常,她不明原因,试着问道:“公主,难道她不是太子妃吗?”

燕姬的眼泪从脸颊上不断滑落,她定了定神,吩咐道:“将这位姑娘带回留园去,暂时不要走漏风声。你去御书房请皇兄来留园,我有事情与他商议……”

黑衣侍女们不敢有违,秘密将昏倒地云萝扶回留园之内,随后前往御书房将燕姬的话禀报给燕帝,燕姬走到留园院落内,命令侍女们关好园门,举手摘下蒙面的黑纱,跪立在蒲团之上捧面失声痛哭,没过多久,那黑纱竟然已经全被她地泪水所洇湿。

燕帝闻讯赶来留园,看见燕姬大哭的情景,早已预料今夜必定发生了极大地变故。

他挥手让黑衣侍女们退下,走到燕姬身边,用冷静地语气询问道:“我听说皇儿刚才在婚房内大发脾气,说是祁国公主无缘无故失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姬迅速抬头,止泪向他说道:“那位祁国公主的父母究竟是谁?皇兄可曾命人调查过她地来历?”

燕帝不料她会问这样简单的问题,回答说:“祁国共有三位公主,她是祁国先帝与静妃的女儿,排行第三,名叫云萝。祁帝与我曾有儿女婚约,如今两位公主都已嫁与皇儿,在燕国后宫了。燕姬语气笃定,摇头说:“一定不是……我决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桐儿恐怕不能娶她了!”

正文 第二一章 花烛(五)

帝如同坠入云雾之中,道:“你说什么?他为什么不主?”

燕姬深深凝望着他,眼中似有泪光,说道:“不是不能娶祁国公主,是不能娶这一位……大哥,我可以断定云萝公主决不是祁国先帝的亲生女儿,在你没有查清她的身世之前,不要让桐儿碰她……另觅人选做他的太子妃吧!”

燕帝终于听清了燕姬的话意,说道:“燕姬,你在怀疑什么?”

燕姬缓缓抬头,秀美的面颊上布满了泪痕,哽咽着说:“大哥……你相信世间会有毫不相干的人容颜长得酷似吗?桐儿他所娶的祁国公主,竟与丹姬长得几乎一般模样,我好担心……担心他……”

她的话一出口,燕帝的脸色瞬间也变了,他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冷静,摇头说:“怎么可能?当年明明听宫中俘虏们说,丹姬与一名侍卫企图私逃出宫,被轩辕璟一剑斩杀了!”

燕姬泪流满面,说道:“大哥,丹姬本是他心头最爱之人,那时候已怀有身孕,他怎会如此绝情对她?如果当年她生下的是女儿,年纪与那云箩公主恰好相去不远!我不能眼看着桐儿……我的孩子……他做出人神共愤的乱伦行径……”她此时无奈而痛楚的眼神,与一个看着自己亲生儿子即将陷入痛苦的慈祥母亲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燕帝身躯一震,迅速低声道:“燕姬,不要胡说!桐儿怎么会是你的孩子?他分明是我的儿子,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身故,你的孩子当年已经死去了,早已不存在了。”

燕姬发出一声凄凉的轻笑,摇头看着他说:“大哥,你何必骗我?当年大嫂难产身故,那婴儿又怎会存活下来?是桐儿那天刚好在留园出生,是你换走了他,然后告诉我孩子没有了……你看桐儿的眉目,可有半分与大嫂相似?我其实早已知道这个秘密,只不过我不想说破……他身为燕国太子,总比做一个亡国的皇子好!”

燕帝怔怔看着自己的妹妹,眉间掠过一丝黯然之色,他举手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几分愧疚说:“无论如何,桐儿都是燕国的后裔,他身上流着燕国的血,以他的才能足以担当国君重任。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利用你的美色去引诱轩辕璟……”

燕姬蓦然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摇头说道:“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去的,与大哥并无关系。如今桐儿满心以为能够得到他心仪的姑娘做妃子,可没想到会是如此!你让他情何以堪?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对他解释才好?”

燕帝凝神思索片刻,苦无良策,不禁垂头叹息。

燕姬看向自己年迈的哥哥,珠泪如雨般滑落面颊。

燕桐并不是燕帝的亲生儿子,而是轩辕璟与燕国公主燕姬的后裔,他的血统同样隶属“轩辕”。假如云萝真的是丹姬所生的女儿,那么燕桐与祁舜一样都是云萝的嫡亲哥哥,他们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妹,今夜的“婚礼”可谓荒谬绝伦。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一)

阳西下,山河关外一骑飞来。

祁舜不眠不休换马向北方飞驰,他到达山河关内界城楼之下时,满面皆是风尘之色,守城的兵士从来没有见过祁国的新皇,向他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关防重地,等闲之人请勿靠近!“

祁舜漠然看向城楼之上,冷肃着声音向守城兵士道:“我姓秦,让你们总兵大人出来见我。”

那守城兵士见他言辞高傲,全身散发出阴冷的威严之气,并不敢怠慢于他,迅速向城楼内通报山河关总兵,那总兵只当又是类似墨无尘前来助阵的江湖侠客,他本是祁舜昔日旧部,在城楼上一眼看见他风尘仆仆、满面风霜而来,急忙奔跑而下,在祁舜马前叩首请罪道:“微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祁舜的身影在夕阳映照下冷漠而孤绝,他微微扬起头,问道:“庆安长公主在哪里?”

山河关总兵不敢隐瞒,如实将当日燕桐率领大军十万前来逼婚、云箩自愿出关和亲之事详细述说了一遍。

祁舜怔怔听他讲完,眼底居然没有丝毫怒火,仅余万分失意和悲,他重重地合了一下眼帘,语气凝重问道:“公主出关几日了?”

山河关总兵掐指算了一算,说道:“公主前日离开祁国,到今天刚好三日,臣听说公主抵达翦州当晚,燕帝就为太子和公主举行了大婚典礼,州城民日夜狂欢庆祝……”

他话犹未已,祁舜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抽打一记身下骏马,那马儿吃痛惊起,迎着半敞的山河关大门扬蹄而去,经过官道向北方加速奔跑,瞬间就已跑得不见踪影。

山河关总兵心知情况不妙,他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副总兵守关,亲自率领着千余名祁国兵士上马出关,追踪祁舜的身影而去。

夜幕低垂,江南景致的宫苑内,早早点燃了廊檐下的宫灯,婚房内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朦胧的光影。

燕桐站立在金漆粉饰的铜镜妆台前,镜中映射出他孤单而颀长的身影,整整三日,他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宫廷侍卫,不断地搜查着燕国皇宫内的每一个角落和宫室,甚至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了翦州城内外,依然没有云箩的半点讯息。

他向来对女子的心思很有把握,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成功虏获祁国大公主风菲的身心,也能够顺利掌控祁国三公主云萝,然而她在新婚之夜的突然失踪,竟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懊恼,燕国皇宫警卫森严,不可能有外人恰好进宫掳走她,她显然是自己逃走的,此刻一定躲在皇宫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从祁国初会之时开始至今,她对他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们之间虽然有婚约,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即使在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神态没有丝毫亲密,连勉为其难的敷衍都不曾有过,永乐宫中那些侍妾们所期盼的一切,她竟然毫不在乎。

他流连于花丛,见惯了女人的小花招和小伎俩,分得清女人的矫情与真实之间的差别。

她对他是真的不在乎,她的眼底从来就没有容纳过他的影子。

燕桐想到这里,不禁更加无奈和懊恼,他抓起妆台首饰盒内的一串上好明珠,在掌心用力一握,那些明珠顷刻碎成齑粉,然而这些还远远不能消除他心底的愤怒,他疾步走向寝殿当中的宽大圆床,奋而挥袖,将那些美丽的淡紫轻纱从帐顶扯落下来,凌乱无比地散落在地面上,一片狼藉。

一名小内侍匆忙而来,叩首说道:“奴才有要事启禀太子殿下。”

燕桐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间恢复了端庄优雅的姿态,看向他道:“什么事?是不是有太子妃的消息了?”

那小内侍不敢答他后面的话,只说:“翦州城门御林军统领来报,祁国国君单骑前来拜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正在城外等候。”

燕桐闻言不禁一怔,祁舜率领祁国精锐前往晏口,随后挥师直指衣国都城,他难道有分身之术?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单骑而来?他独自前来燕国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眉头略簇,问道:“他们可曾看清来人,是否真的是祁舜?”

那小内侍道:“统领大人曾随太子殿下出使过祁国,见过祁国国君,确定无疑是他。”

燕桐沉吟片刻,唇角忽地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我正愁找不着新娘子,他来得倒是时候。”

祁舜在翦州城下等候,城楼上***明灭不止,映照着他年轻的面容,他的黑眸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尽现憔悴之色,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一双眸子依然冷肃而严厉,他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冷眼看着城门,一只手轻轻搁置在腰间那柄锋利无比的轩辕剑上。

不久城门洞开,燕桐身着白衣、骑乘着一匹高大骏马飞速来到他面前,举手笑道:“祁兄远道而来,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祁舜见他满面春风得意,心头如被针刺一般,昂首淡淡问道:“我的皇妹呢?我要见她。”

燕桐策住缰绳放慢马速,走到他的马匹身旁,有意用开玩笑一般的口气说:“祁兄莫非忘记了,承蒙祁兄厚爱,祁国两位公主如今都在小弟宫中,不知祁兄想见哪一位?”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二)

舜抬眸直视他,说道:“我的三皇妹,祁国庆安长公

燕桐微微一笑,恍然大悟地说:“原来祁兄要见小弟新纳的太子妃云箩,”他故意将“新纳”二字说得极重,好整以暇地看着祁舜说:“她嫁过来才三天,祁兄就如此急迫想见她?祁国大公主跟随小弟半载有余,祁兄难道不想与她叙一叙兄妹之情吗?”

祁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有意刁难,冷然道:“她们都是我的皇妹,你若是愿意,不妨请她们一起出来见我。”

燕桐忍住心中的不快,说:“风菲就在城中永乐宫,祁兄随时可以见她,至于云萝……”他有意放慢了语速,不肯继续说下去。

祁舜神情微变,他冷冷地看了燕桐一眼,黑眸中隐约带着紧张的神色,簇起眉头问:“她怎么样?”

他对云萝的敏感态度,让燕桐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改口,挑眉笑道:“她当然很好,我们新婚之后如胶似漆,这几天除了我之外,她根本不想见任何外人,”他假装对她宠溺得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祁兄或许还不知道,云萝公主很黏人的……我刚刚赶来见祁兄的时候,她还吵闹着不肯让我走,反复叮嘱我早些回去陪她。”

祁舜听见他这一番说辞,脸色竟似有些苍白。

燕桐所描述的情景,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在花溪地时候,云萝也是这样整天依偎在他身旁,像一只柔顺的小猫般乖巧可人,无论他读书、写字、练武,她都不肯离开他半步,她温柔含羞的态度,就像沐浴在三月春雨中的一朵娇艳杏花,等待着赏花之人的欣赏和采撷。

如今,她的美丽、她的温柔。只会为燕桐、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而展现。

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过往而已。

他地心忽地掠过一阵难言的刺痛,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失去。他一路策马疾行千里。是真的想追回她吗?还是只想追回自己心中那一缕难以割舍的情丝?尽管这结果是他不想要地,却又是他潜在意念中隐隐希望的,她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他给不了她幸福。他所做的一切终于刺伤了她,让她伤心远去,让她毫无留恋地投向燕桐地怀抱。

燕桐不动声色地凝视着祁舜怅然若失的表情,聪慧如他。已从祁舜痛楚而无奈的目光中读出了某种秘而不宣的东西,那是一种发自心底地绝望与悲凉,更是一种失去至宝的无奈与痛楚。

原来如此。

他终于洞察一切。终于找到了答案。

云萝之所以不肯将目光投向他。是因为她心中已有了一个与她万分熟悉、万分契合却永远不能在一起的影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地感情。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轻易割舍,却不得不割舍。

燕桐地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奇异地感觉,似是愤怒,却又寻找不出那怒火的来源,他只能若无其事地看向祁舜,说道:“祁兄远道而来,请入城稍作歇息,让小弟为祁兄接风洗尘。”

祁舜冷然掉转马头,断然拒绝说:“不必了,山河关距离此地不过三百里,我今夜赶回去。”

燕桐并无挽留之意,言辞客气地说:“既然祁兄还有要事待办,小弟就不虚留了。我会转告云箩,祁兄曾来问候过她,假如以后有机会,小弟会携带她返回祁国探亲。”

祁舜与他说完话,眼角余光轻轻掠过翦州城,他正要扬鞭策马,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悠扬地古琴声。

寂静的大草原上四野无人,那琴声在旷野中回响,飘渺得似有似无,如同远方天际传来的虚幻纶音,时而巍巍若高山,时而洋洋若流水,每一个音韵中间杂着三分幽咽、一分哀凉,每每落下一个音,都直摧人心魂。

“潇湘月色,云凝山秀,日增波媚,宜晴宜雨。况是深秋,更当遥夜,月华如水”,这首《潇湘水》的曲调,在祁舜的梦里不知听云萝那一双纤纤素手弹奏过多少回,他恍惚间如同被雷电击中,惊觉回头。

州城外的一座蒙古包前,篝火熊熊燃烧,升腾的火光掩映显现出一名身着燕国服饰的少女,她低头端坐在草地上,粉红色的裙裾拖曳委地,双手缓缓拨弄琴弦,那如高山流水般透彻的优美乐音,便是来自那双纤纤素手。

燕桐远眺着云萝的身影,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追究她何以来到翦州城外,却因她的再次出现而窃喜,他与祁舜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策动缰绳向她停留之处疾驰过去。

燕桐自幼生长于北方,他的骑术远远胜过祁舜,所用的马匹并未经过长途跋涉,他经过一段短短的距离便飞快来到她的面前,纵身跃下马背,带着激动的心情唤道:“公主!”

云萝下意识地向后闪躲,她身边一个黑衣女子迅速闪身向前,轻声道:“桐儿,你先站在一旁,姑姑有话对你们说。”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祁舜的奔马随即追赶上来,他翻身跃下马背,迅速将目光投向燕姬背后躲藏的云萝,他的一双黑眸中蕴含着无限复杂的情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两日前,云萝被燕姬医治醒来后,按照燕姬的叮嘱出城住在一个蒙古包内,她早已看见两匹奔马一前一后向自己驰来,料想其中一身白衣的必定是燕桐无疑,却做梦都不曾想到他身边的黑衣人竟然不是他贴身的黑衣骑兵侍卫,而是她朝朝暮暮挂念、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三)

她睁大眼睛,眼神依然清澈无比,带着无比的惊讶和淡淡的欣喜。

祁舜目光与她的目光相接,二人眼神对视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云萝想起他对自己的冷漠和拒绝,心中涌起一阵感伤,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她惟恐再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后悔当初的决定,因此只能隐忍与逃避。

燕姬带着怜惜的神情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转向祁舜缓缓开口说:“听侍卫传报祁国国君单骑来访,想必就是这位公子了?”

祁舜听见她自称燕桐的“姑姑”,出于礼节对她略表敬意,说道:“祁舜见过燕国长公主。”

燕姬打量了他片刻,眸带赞许之意说:“我早已听闻祁国少主胆识过人,果然传言不虚,祁帝膝下有你们这样的佳儿佳女,足以快慰平生。听说祁国与衣荀二国交战正酣,祁国少主分身前来我们大燕国,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燕桐不等祁舜回答,随即说道:“姑姑,祁兄并没有要紧事,不过闲来四处走走,刚才正与侄儿分手话别。”

祁舜并不分辩,默认燕桐的回答。

燕姬神色不改,抬头向祁舜看去,轻声道:“祁国少主,你今日来得正好,我皇兄有一道御赐口谕,让我代为转达云萝公主,请少主在此作一证见。燕桐微觉意外,上前一步追问道:“姑姑,父皇有什么旨意给她?”

燕姬并不理睬他,对默然低头的云萝温言说道:“你听好了,我皇兄昨夜有口谕让我转告你。…祁燕二国缔结友好盟约并非自今日始,祁国大公主风菲如今已有身孕,当居太子妃位。云萝公主体弱多病。新婚之夜便生出莫名的头风急症,桐儿未曾与之结缡。亦无福消受,即解除此婚约请公主归国。”

此言一出,众人都感觉十分意外。

燕桐心口如被重重一击,他原本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娶回云萝,却在突然之间发生如此风波。不但被告知另行册封太子妃人选,而且从此与云萝再无任何瓜葛,他忍不住胸口的失落与忿然,表情愤怒无比,大声说道:“为什么?云萝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假如姑姑不说清其中原因,恕我不能听姑姑地话!”

燕姬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对祁舜道:“祁国少主,你听清楚了吗?对皇兄的决定可有异议?”

祁舜脸上地表情如他一贯的冷静。惟有在他眼底簇动地那一丝光芒,隐约能够看出他的释然和侥幸之心,他的眸子忽然变得深邃无比。沉声回答说:“燕帝与长公主的决定,晚辈并无异议。愿将皇妹带回祁国。燕姬道:“多谢少主如此通情达理。我会回宫转告皇兄,这桩婚事就此取消。少主一路保重。恕我不远送二位。”她言毕即转身向翦州城内方向行走,她身旁的两名黑衣侍女立刻紧随其后。

燕桐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对答决定云萝地去留,他目光直视着燕姬的背影,极不甘心地大声说:“姑姑,父皇真的要取消我们的婚事吗?我费尽心机才得到她,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

燕姬听见他的呼喊,停下脚步说:“你若不信,不妨自行去问你的父皇。”

祁舜趁他们二人对答说话之时,早已走近云萝身旁,舒展双臂将她的身体拥住,带着她一起落在马背上,随后掉转马头准备向关外方向而行。

燕桐蓦然回顾,见云萝粉面虽然略带惊慌之色,却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的淡淡欢喜,她温柔倚靠在祁舜的怀抱中,高大冷肃地他与娇柔可爱的她,看起来竟是那样的和谐,让人不禁油然而生嫉妒之心。

他冷笑一声跃上马背,对跟随而至地燕国侍卫说道:“传我命令,向翦州城外至山河关境内所有岗哨发出讯号,有人企图劫走我的妃嫔,凡意图强行闯关者,不必讲情面,一律以强敌视之!”

燕姬并未走远,她闻言迅速回过头来,带着不敢相信地神色制止燕桐道:“桐儿,你……怎能如此违抗你父皇地旨意?”

燕桐仰天长笑数声,带着几分挑衅之意看向祁舜与云萝,略带讥讽说:“父皇在我成婚当日已拜祭宗庙、昭告群臣,只要我完成婚典大礼便禅让燕帝之位给我。云萝公主此时便是我燕国的皇后,岂容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山河关距离翦州尚有数百里,祁兄你当真以为燕国是无人之境,能带着她顺利闯出燕国领域吗?”

燕姬容颜变色,眼底带着深深地失望,摇头劝道:“纵然皇兄已禅位与你,他总归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这么一意孤行,让天下人耻笑大燕国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况且云萝公主她与你……你们根本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强行违抗天意!”

燕桐目光牢牢盯住祁舜,摇头说道:“出尔反尔的人不是我,当初若不是他有意从中作梗,此时为我生儿育女的人就该是云萝,不是风菲!我不相信什么天意,更不相信我想得到一个喜欢的女子竟然如此艰难。只要他将云萝公主留下,我决不作任何阻拦,还会依照前约助他一臂之力牵制荀国;倘若他今夜定要将公主带走,”他眸中掠过一丝暗影,霍然冷笑道:“我也不怕背负趁人之危的名声!”

他态度坚决,说话掷地有声,暗含威胁。

云萝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着,她日前不惜主动出关远嫁,就是惟恐激怒燕桐与祁舜为敌,她见此情景,立刻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我愿意留……”

一只温热的掌心迅速伸过来掩住了她的唇,祁舜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剑眉微簇,脸色凝肃至极,语气却极淡定从容,缓声说道:“这项婚约本是我父皇与前燕帝所议定,如今日燕国主动解除婚约,我理所应当将我的皇妹带走。”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四)

萝见他毫无畏惧之色,断言要带自己一起离开燕国,那数百里岗哨,也不怕他们强大的武力威胁,她情不自禁回眸看向他,担忧地看向他的清瘦憔悴的面容。

祁舜低头凝视她一眼,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内,用他温暖的力量给她安全感,云萝感觉到他的平稳心跳,心绪渐渐镇定,她不再顾忌燕桐和旁人的目光,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前。

他舒展双臂将云萝揽入胸怀,径自扬鞭策马,乘着夜色在茫茫草原中疾驰而去。

燕桐带着怒火注视着他们二人的亲密情形和策马远去的身影,神情嫉恨欲狂,怒道:“祁舜!你这乱伦背德的昏君!我一定会让天下人知道祁国无耻悔婚的行径,还有你和你的皇妹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回头见篝火旁搁置着云萝的楠木琴,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锋利的大刀,向着琴弦用力斫下,那些调好的丝弦应声而断,在空旷的草原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其音可裂金石。

燕姬惊愕无比地看着他,说道:“桐儿!你说什么?”

燕桐强忍下心头的愤怒,走近她身旁说:“姑姑,你可知道他们兄妹之间早有私情?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我是真心喜欢她的!你为什么要如此帮他们,却不帮我?”

燕姬看着他,摇头叹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拆散你们,云萝公主她不适合你……他们二人决不可能是亲兄妹,我前日帮云萝医治头风之疾的时候,曾对她施用迷魂之术询问过她的真实身世,她并不是真正的祁国公主,只是祁帝的养女而已。”

燕桐闻言身躯一震,他忽地想起当日赠送云萝那件锦衣时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和脱口而出的那一声“爹爹救我”,尽管小雨灵机一动解围,但是依照祁国对公主们的严格教养程度"奇-_-書--*--网-QISuu.cOm",似乎不太可能让云萝从小这样称呼祁帝。

他心存疑虑,忍不住向燕姬追问道:“我有一件事请教姑姑,父皇珍藏的那一件凤凰羽衣,不知天下间共有几件?”

燕姬闻言重重地合了合眼帘,神情更加悲伤,她无法将事实真相宣之于口,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段曾经的记忆。

当年她是燕族王女,背负着兄长的使命前往帝京,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爱上轩辕璟这个燕族的公敌和统治者,却在一天天的僵持中渐渐被他感化。“凤凰羽衣”是轩辕皇宫中的至宝,惟有轩辕璟最宠爱的人才能得到,当他将这件独一无二的锦衣赐予她,以示对她的爱情惟一而永恒时,她彻底忘却了她的族人曾经遭受过的狠心杀戮,忘却了对他的仇恨和敌意。

燕姬是他赐予她的尊号。他至死都不曾立过皇后,也不曾封过皇妃,“姬”这个特别的称呼,足以彰显出她与众不同的地位,在众多后宫美人中可谓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然而,当那一抹牡丹花丛中的身影出现,燕姬便不再是他的惟一。他被那白衣少女的舞姿之美迷惑得失了心魄,她的出现是轩辕璟梦寐以求的奇迹,她如同天降的仙子一般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不但同样赐她一个“丹姬”的封号,甚至不惜召集天下最能干的织补工匠、采集最美丽的凤凰羽毛,让他们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赶制一件同样的“凤凰羽衣”捧到她的宫室前,只为博她一笑。

他曾经的新欢旧爱们,统统在一夜之间从从繁花似锦的天堂降落到人间地狱,对于轩辕皇宫中的其他女子而言,丹姬是残酷而无情的梦魇之神,迫使她们失却了帝王的欢心和宠爱,不得不忍受冷宫的寂寞与凄清。

燕帝会同六国之力袭击帝京,那个残忍又多情的男人,他有着轩辕氏族子孙那不可磨灭的傲骨和尊严,在他国破家亡的那一刻,他拔剑杀尽了所有宫中妃嫔,惟独留下了她们二人,他终究不忍对她们痛下杀手,只因她们都是他曾经心爱的女子。

她深深了解他的痛苦和无奈,她亲眼目睹了他的死,那惨烈的景象几乎让她整个人濒临崩溃。尽管燕帝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了燕国,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已经遗失在帝京,今世今生都无法再追回,所剩下的余生,不过是芶延残喘而已。

燕桐见燕姬表情悲伤、默然落泪,不敢再有过分之举,轻声问:“姑姑,你能回答我的疑问吗?”燕姬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说:“不要问我,你若想知道真相……回宫去问你父皇吧!”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五)

舜与云萝二人尚未走远,他们都听见了断弦的清脆回来视那楠木琴如友人知己,见燕桐忿然砍断琴弦发泄心中的怒火,难免心痛不已,回顾篝火明灭处,含着眼泪说:“我的琴被他砍断了……”

祁舜已隐隐感觉到前方袭来的冰冷剑气,他来不及安慰她,只低头对她叮嘱道:“附近有燕国伏兵袭击我们。你不要怕,闭上眼睛抱紧我,我一定会将你安全带回祁国去。”

云萝不敢让他分心,伸出双手紧紧环绕着他的细腰,尽量让身体保持平衡,温柔点头说:“你要小心一些,我不怕。”

忽然之间,他们马前多出了数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一起将他们的马匹团团围住。

祁舜沉稳的面容瞬间流露出狠戾的杀气,他迅疾无比地从腰间抽出轩辕剑,看准一个个袭击而来的黑影,连续不断地挥出剑招。那些燕国骑兵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不退,反而迎着祁舜的剑锋闯了上来,尽管他们数人立刻毙命于轩辕剑下,外围的骑兵却乘机迎面而来,挥舞着银光闪烁的大刀砍向祁舜的背后和马匹的腿脚。

祁舜眼神更冷,剑招更见凌厉,一滴滴鲜血随着夜风溅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和脸上。

云萝低头伏在祁舜怀中紧紧合上双眸,尽管她没有亲眼目睹他挥剑迎敌的惨烈情形,却能感觉到手背上不断溅落的液体,那触感湿润而凉滑,她心知那是燕国骑兵们的鲜血,身体因害怕而不断颤抖,她努力忍住心中的恐惧与慌张。不停暗自祈祷,希望此行能够平安无恙。

良久之后,四周突然变得静寂下来,再听不见刀剑互斫的碰撞声,夜风掠过旷野,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厚重地血腥味道。

她正要睁开眼睛,一种温润的感觉忽地落在她的眼眸上,似乎是他柔软而温暖的唇,她感受着他的气息,不由自主地颤声说:“他们……都被你杀退了吧?”她心中所希望的。只是他将那些骑兵们杀“退”,而不是“杀死”。

祁舜轻轻亲吻着她的双眼,低声道:“不是。你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看我现在的模样。”

前来围攻他们的燕国骑兵不下百人,他一人挥剑御敌,此刻轩辕剑下已没有生还的活口,遍野都是人和马地破碎肢体,那副场景连他自己都不忍卒睹。云箩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而无邪,他不愿让那惨烈和血腥的气息会沾染到她的身上,让她失去原本的纯净。

云萝早从他的否定语气中料知了刚才的结局。那些燕国骑兵不会“退”,如果他不杀死他们。此刻尸横当场的就是他们二人,刀光剑影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就像他当时在东陵梧桐树下所说的那样,弱肉强食本是天道,若想生存下去,必须用武力征服。

她依然伏在他胸前,乖巧地说:“我不看。”

没有更多地言语,他只是轻轻地拥了一下她,加快了策动缰绳的速度,向山河关地方向驰去。

燕国翦州距离祁国山河关三百里。燕桐昔日就一路设下十道边防警卫线,几乎每三十里就有一场杀戮,云萝只记得祁舜带着自己闯过了五道关卡,却不知他究竟杀死了多少燕国骑兵。每一次刀剑斫杀之后他都不许她睁眼看他,她只能听见杀戮的声响、嗅到血腥的气息。

过了很久很久,她听见小溪淙淙流淌的声音。依稀感觉到他僵直紧张的腰身突然放松下来,马匹也放慢了行走的速度,料想或许已经脱离了险境,不禁低声问道:“我

河关了吗?”



祁舜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遥远,却依然温柔:“还没有,我们刚走过了一半的行程。”

云萝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合眸问道:“你是不是很累?这样持续拼杀会伤到你的,你放下我先回祁国去吧!”

他抱着她跳下马背,将她放置在一块巨大山石上坐好,说道:“不许说傻话。”

云萝感觉他地身影逐渐远离,不禁低声问道:“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她静候了许久,依然不见他回应,按捺不住睁开双眸观望。

所见之处是一座幽深的山谷,谷间有一道小小山溪,天空的明月将谷间风景照得清楚分明,溪畔搁置着一件湿漉漉的黑色锦缎外衣,他在溪水中背向她而立,低头洗涤着白色内衣上地斑斑血渍,右肩上有一道簇新的伤口,正向外汨汨渗出鲜血。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祁舜的右肩竟然受了伤。他倚靠右手来掌控轩辕剑,那道深深地剑伤显然影响了他临敌的状态。正因如此,他才没有继续冒着危险赶路,带着她暂时来到祁燕二国连接山脉的幽静深谷中躲避。

云萝看见他流血的伤口,一双柳眉立刻蹙起,她迅速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向溪水中飞跑过去,小溪中的水花溅起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裳,她仿佛毫无察觉,跑到他身前看着他,眼眸中隐然带泪。

他闻声转过身来,黑眸凝望着她焦急担忧的脸,沉肃的面容掠过一丝少见的淡淡笑意。

云萝急忙低头查看他的伤势,她撕下自己锦裙的一角,轻轻地缠裹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说道:“一定很疼对不对?都是我拖累了你……”

祁舜注视着她的温柔举止,眼眸深处闪烁着异样的光采,淡然说:“没关系。我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哪一次都比这次严重得多,马背上的包袱里有特效的金创药,擦上之后过一夜就会好。”

云萝闻言匆匆忙忙转身走向岸边,她从包袱中取来药粉,又匆匆忙忙开到祁舜身前重新替他包扎,粉红色的裙裾都被溪水浸湿,小脸上还隐约带着几滴水珠,神情认真而专注。

祁舜默默地看着她为自己紧张忙碌,黑眸中的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复杂,有爱意、有怜惜、有欢喜,还有痛楚和无奈,更多的却是孤注一掷的执著。

云萝替他包扎好伤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期许之意,抬头说:“明天你的伤一定会好起来!”

祁舜深沉地看着眼前纤弱而娇小的她,她似一朵不沾尘垢的小花,如此细致堪怜,而那份柔弱之下却蕴藏着刚强与坚持,他看着她柔美的面颊、清澈的明眸和嫣红的小嘴,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火花,二人眸光对视之际,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强迫自己转过视线不看她,而是舒展双臂,紧紧地将她揽入怀抱中,将绵绵密密的亲吻印记在她的唇上。

那久违的温暖和甜蜜让云萝心头涌起一阵狂喜,几乎落泪。

她心中早已萦绕着无数个疑问,等待着他的解答,为什么他会远驰千里前来燕国看望她?为什么他会冒着刀光剑雨带她杀出重围,拼死将她带离燕桐身边?为什么他明明如此关心她,当初却又那么疏远她?

无论如何,他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他终于肯给她一个亲密的拥抱,对她而言,这已是难得的幸福。

正文 大结局 轩辕(一)

萝被他强悍的双臂紧抱怀中,他迅速而火热的深吻几息,似乎要连她的灵魂一同吞噬,一波波强烈又狂野的亲密感侵袭着她,她的思绪迷离得宛如整个人将要融化。

他们站立在溪水中尽情拥吻,良久都不愿放开彼此,几乎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不知过了多久,祁舜缓缓抬起了头,眸中尽是自责与后悔,语气低沉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心软将你从剑湖宫接回来,如果你还在冷千叶那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让你多受这么多的折磨与惊吓,”他略有停顿,才说:“是我太自私了。”

云萝并不完全理解他的话中含义,她抬眸看向他的脸,摇头说道:“不,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一点也不怕。如果我会武功,能够和你并肩临敌,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深邃的眸子锁住她的眼睛,掌心轻柔抚过她的秀发。

云萝想起祁国与燕国如今的关系,不禁黯然垂头,说道:“现在战事紧急,其实你不该分神来看我,也不该将我带回来……起初本是我自己愿意来燕国的,母妃没有逼迫过我,山河关总兵也没有为难过我。燕桐他今晚一定很生气,假如他肯帮助你牵制荀国,祁国交战的境况一定会好得多。”

他深沉地望着她,语气有些凝涩,低声说:“即使祁国这次战败,我们还可以重来。假如你真的嫁给了燕桐,我就再也没有挽回地机会了。”

他的态度让她心头微动,问道:“盈风公主和你还有婚约,你们进攻衣国都城,她会不会很伤心失望?”

他语气淡然,回答说:“一直以来我心中只有一个人,不过并不是她。

她心头无限欢喜,几乎屏住呼吸,张大眼睛问:“那个人是……”

祁舜打断她的话。神情变得略微严肃,捉住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胸膛上,声音低沉地说:“就在这里。”

她冰凉的小手紧贴着他的胸口,无语的点头。泪水悄悄从眼角滑落。

“别哭了,”祁舜将她从水中横抱起来,他温柔握住她的手腕,将脸埋入她地颈项之间吸取她身上的香气,宠溺地吻她的眼睫,附在她耳畔稍声低语道:“我会心疼的。”

云萝害羞地垂下脸,手足无措地埋首在他怀里,心中带着羞涩和不安。不知该如何响应他的热情,任由他一步步抱着自己走向岸边。

北国的秋夜气候寒冷,祁舜拥抱着她在溪畔躺下来。让她娇小的身子依偎着他,从他怀中汲取温暖,云萝静静侧卧在他身旁,如同花溪那几日的夜晚一样,心情既激动又慌乱。

然而。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在寂静的夜里他呼吸声浅而均匀,仿佛已经睡着。

云萝清晰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反而因此心安,渐渐沉入梦乡。

淡淡地月光下,祁舜的黑眸依然炯炯有神,他表情复杂地凝神注视着怀中的少女,良久都不肯移开目光,仿佛永远都看不够她甜蜜而温馨地睡容,要将她柔美的模样永远铭刻在心头。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眉心,突然觉得心底有了倚靠,尽管他已不能对她再做任何事,不能再逾越男女之间的伦理极限对待她,只要有她在身边,每夜能够看见她恬静的入睡,今生今世便已足够。无论他们之间是具有怎样地血缘关系,只要云萝不知道真相,她就会永远开心地依附着他。

他希望能够将她身世的秘密永远封存在心底,直至他们老死,他决不容许任何力量再将他们二人分开。

晨曦从山谷顶端折射进来,映照在清澈的溪面上,云萝睁开眼眸醒来,身边竟然不见祁舜踪影,她想起他在剑湖时曾丢下她不辞而别,心头顿时掠过一阵慌乱,急忙向谷中四面看去。

骏马犹在低头啃吃着略带枯黄地草,祁舜随身佩带的轩辕剑随意搁置在她身旁不远的草地上。

云萝料想他并未走远

略微心安,她走到溪畔弯腰掬起一捧清泉简略整妆,梳理及腰长发时,突然从水面看见身后走来一个高大身影,她回眸顾盼着他,粉红的面颊立刻浮现一缕开心的浅笑。

祁舜比云萝起得更早,他衣衫整齐,身穿昨夜濯洗过的那件黑色锦衣,手中托着几枚表皮红中间黄的野果,他蹲下身靠近她身旁,将野果递给她说:“关外没有什么可吃之物,这种野果有些酸涩,好在没有毒性,我们行军时常充饥食用它,你尝一尝看。”

云萝伸手接过野果,低头轻咬了一口,带着甜蜜的笑容说:“我觉得一点都不酸涩,味道很好。”

祁舜看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展颜一笑,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说道:“那你在马背上慢慢吃,我们继续赶路。”

云萝眼角立刻掠过一丝阴影,担忧地看向他的右肩,说道:“我们才走过一半的路程,前面或许还有更强劲的敌人在等待着我们,你肩上还有伤,如果到时候我们不能一起闯过去,你不如……”

祁舜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说道:“生死由命,如果我们今天不能一起闯过去,就一起葬身燕地吧,”他说到这里,眼光深沉地扫视了一眼腰间的轩辕剑,似是立誓、又似是祈祷,轻声说:“轩辕剑是上古圣物,它一定会保佑我们杀出重围,平安回到祁国的。”

云萝见他如此坚决,不由自主地向他胸怀内靠过去,她聆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点了点头说:“好,我们一定要同生共死。”

祁舜伸手将她抱起,一起落在骏马背上,云萝环抱着他的腰,合眸暗自祈求道:“倘若上苍有灵,我以轩辕皇族公主的名义向神灵祈祷,祈求轩辕剑能够在舜的手中发挥最大的威力,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保佑他平安无恙。”

骏马从山谷中飞驰而出,眼前景物豁然开朗,云萝早已发觉前方伫立着一大群刀剑齐备的燕国骑兵,约有数百人之众,当中领头之人正是燕国太子燕桐,他头戴银质盔甲,身穿一袭银色战袍,他神情肃穆,眸光如炬直视云萝的脸,表情十分奇异而且复杂。

云萝乍见燕桐率重兵前来阻拦他们二人,想起刚才与祁舜在谷中溪畔所言誓同生死之约,心情反而无比镇定,她全无半点慌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燕桐和他众多随从。

燕桐独自一人缓缓策马向他们乘坐的骏马而来,他走到距离他们约一丈开外,突然开口说:“祁国守关兵马昨日在前方百里处与燕军拼杀,死伤惨重,暂时不会有人来接应你,以你一人之力,今日很难闯过燕国骑兵剿杀之阵。”

祁舜挑了挑眉,原本沉重的面容此刻反而显出一丝难得的轻松之意,他早已作好了拼死杀出重围的准备,即使有伤在身、面对着燕桐这样的劲敌,他的从容淡定依然不减分毫,他右手探向腰间的轩辕剑,冷冷应道:“昨夜死在我手下的燕军已不下千人,你们若是阻拦我,结局只会和他们一样。”

云萝听他说出“千人”这个数目,顿时吓了一大跳,她万万没有想到昨夜仅仅数个时辰之间,他手中轩辕剑就已沾染了这么多燕国兵士的鲜血,斩下了这么多活生生的头颅和肢体,她想到他所犯下的杀戮罪孽其实都是源于她,心情瞬间变得难过无比,不禁黯然低头。

燕桐并不否认昨夜燕军截杀他们的败绩,缓声道:“是我一时冲动才如此决策,枉送了他们性命在祁兄剑下,不过此时非彼时,今日我所率领的皆是燕国身怀绝技的高手,鹿死谁手尚且难料。但是,”他抬起头看着云萝,眼底充满了愧疚之色,说道:“我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截杀你们,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对我惟一的亲妹妹狠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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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9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大结局 轩辕(二)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恰好传入祁舜与云萝耳中,让他们能够听见。

祁舜猛地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燕桐,他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观察过燕桐的面容,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发现,这位燕国太子的眉目气质虽然迥异中原人氏,然而那俊逸的脸型、挺直的鼻梁却是那么眼熟而似曾相识,确实与他自己有三分相似。

云萝如坠入云雾之中,难以置信地问:“太子殿下……你刚才说什么?谁是你惟一的亲妹妹?”

燕桐策马近前一步,眼眸中带着无可言传的一种痛楚看向她,低沉而清晰地说:“就是你。云萝公主,你的母亲丹姬和我的母亲燕姬,当年都是轩辕帝的后宫妃嫔,他才是我们的亲生父皇!还记得我在祁国时赠你的凤凰羽衣吗?那是当年父皇赠予我们母亲的信物,其中一件被我的母亲带回了燕国,另一件随丹姬流落民间……”

他的话如同一把开启云萝幼时记忆之门的钥匙,突然之间,那些曾被遗忘的往事,齐齐涌现在云萝的脑海之中,往事如烟、如雾、如电,历历在目,却又转瞬成空。

丹姬,那美丽得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确实是她的母亲。

云萝隐约记起,她时常亲昵地梳弄着小小的她的柔顺发丝,亲昵地唤她“洛儿”,她似乎说过,这个名字本是她的亲生父亲所赐,他酷爱牡丹,她的闺名恰好是一个“丹”字,洛阳牡丹甲天下,便是“洛”字的由来,可惜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预知她究竟会生成何等模样,是国色天香艳倾天下,抑或是姿色平平的普通女子?

原来,轩辕洛并不是轩辕皇族唯一的后裔。还有他,她的嫡亲哥哥燕桐,他的真实姓名应该是“轩辕桐”,当年的轩辕皇妃燕姬,他名义上的“姑姑”,竟然是他的亲生母亲。

云萝的神情迷茫而悠远,她的眼角渐渐沁出泪珠,声音带着几分凝噎,犹豫不决地低声唤道:“你是我的……哥哥?”

燕桐听见她的呼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迅速策马来到他们的身侧,伸出手试图去握云萝的手,颤抖着声音说:“是的,我就是你的哥哥!云萝,我们都是轩辕后裔,我愿意帮助你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我决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然而,他的手并没有顺利碰触到云萝,祁舜早已带着她闪身侧过,不著痕迹地躲闪开来。

祁舜的黑眸中带着几分讥嘲和讽刺之意,冷然说道:“你不会再伤害她?你曾经对她的伤害,难道还少?”

燕桐将目光从云萝身上收回,面对祁舜毫不隐晦地说:“即使有过伤害,那也是因为我爱她,在我不知道她是我的亲妹妹之前,我曾经真心诚意地爱过她!如今我知道了真相,我知道她身上与我流着一样的血,别的男人都不及我与她的关系亲近!虽然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她,但是我可以用兄长的方式去关心她、呵护她,就算我们不能结为夫妇,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态度冷静,义正词严,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语,立刻在云萝心底掀起巨大波澜。

燕桐坦然承认他爱上了她、自己的亲妹妹,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改变对她的心意。他本是情场浪子,有多少美丽出众、才华横溢的女子在他眼中如过眼烟云,而她的身影却能够在他飘渺无根的眼中凝注成永恒。

这是孽缘?还是宿命?

云萝无法解答,她看着眼前的“哥哥”,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是悲是喜、是庆幸、还是惶然。

祁舜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燕桐,他冷肃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按在轩辕剑鞘上的右手也渐渐向骏马缰绳上挪移。

燕桐的痛苦,与他的痛苦毫无二致。

世事造化弄人,他们看似是“情敌”,其实都是早已被伦理出局的局外之人和失败者,只是他从没有想到过,这世间会多一个人与他遭遇着同样的情劫、忍受着同样的煎熬,这个人是他的亲兄弟,云萝的亲哥哥。仿佛是一个上天有意对轩辕皇族设下的玩笑,轩辕族的皇子们,竟然不约而同地爱上了他们的妹妹。

多么神奇,又多么可笑。

人生有很多时候必须面临这种残酷的考验,这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智性,与异类之所以为异类的天性之间的差别。爱情源于天性,而智性的控制则让许多种感情不得不在伦理道德之前悬崖勒马。

正文 大结局 轩辕(三)

名燕国骑兵匆匆策马近前,向燕桐说道:“太子殿下报,祁国边关总兵闻听国主被困燕国境内,重新纠集了数千人马,其中似乎还有墨家弟子,正大举向关内冲杀过来!”

他所禀告的讯息终于打破了祁舜、云萝和燕桐三人之间的僵局。

燕桐蓦然回过神来,匆匆下令道:“传旨,所有边关守卫不得抵抗祁国来兵,不得伤害他们一兵一卒,让他们直接通关入境,迎接祁兄与公主返回祁国。”

那骑兵得令而去,云萝见此情景,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眉间带着淡淡的释然之色看向燕桐说:“化干戈为玉帛,祁国与燕国本来就是友好盟友,这样最好不过了。”

燕桐转向祁舜,尴尬地笑了一笑,说道:“看来如今我们之间的关系要倒转过来,你没做成我的大舅子,我倒先成你的小舅子了!我妹妹既然只是祁帝的义女,她想嫁给祁国的任何人都可以,希望你们成婚之时不要忘了给我寄一封喜帖,送一坛喜酒来喝。”

云萝听他说起她与祁舜二人的“喜酒”,急忙略带羞涩低头,不敢看祁舜的表情。

祁舜似乎对燕桐无可奈何的玩笑之词根本不感兴趣,言辞冷淡地说:“祁国与荀衣之战,你待如何?”

燕桐慢慢移动视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故作平静而随意地问:“此战似乎与我燕国无关。你认为我应当如何?”

祁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了眼,他地表情一片冰冷,说道:“如此天赐良机,你应当知道怎么做。事成之后,你我统一改国号为‘轩辕’,以赤河为界,各据南北,平分天下,如何?”

轩辕舜。占据赤河以南,号“轩辕南国”。

轩辕桐,占据赤河以北,号“轩辕北国”。

他的提议是对未来天下的筹谋与规划,祁国大军即将灭衣国占据其都城静海,只要燕桐一点头,他们二人一个从晏口城挥师南下,一个从西北边界突袭北上,两相夹击之下,集祁、燕二国之力。荀国绝对无法抵抗业已壮大、互为补充的祁燕精骑。

对祁舜而言,既然燕桐是他的弟弟,那么无论是轩辕南国还是轩辕北国。六国终究归属于“轩辕”氏,他所背负的使命从此宣告完成,也算没有愧对轩辕氏的列祖列宗和他们的父皇“轩辕璟”。

面对如此强大的诱惑条件,燕桐反而沉默了。

云萝更是无限讶异,她张开眼看着他,眼中带着惊疑与猜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祁国改易为“轩辕南国”。

难道他与轩辕皇族之间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因为------她是轩辕皇族地公主?

燕桐的设想与她相似,他是轩辕子孙,尽管他的身体里流着燕族的血,但他更愿意背负着“轩辕”这个千古流传的显赫家族的姓氏,而不愿跟随自己的母亲和舅父改姓“燕”,如今他已是燕帝,只要燕帝驾崩,改易国号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即使燕国有朝臣反对。以他的威望和铁腕,不会有人敢多言半句。令他迷惑不解的是祁舜改“祁”为“轩辕”。假如按照他地思路与设想。除非祁舜与他的身世一样,否则他没有必要改掉自己的本姓来迁就“轩辕”姓氏。这个大胆地猜测,让一向悠然随意的他心绪烦乱起来,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祁舜的要求。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头问:“我想知道其中原因,不知祁兄能否明示告知我?”

祁舜眼神沉静,简略地说:“普天之下皆是轩辕黄帝子孙,祁燕也好,其他诸国也好,莫不是当年黄帝后裔,如今又何必再分彼此?”

燕桐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忽然仰天大笑道:“祁兄所言极是,我们都是黄帝子孙,便都是轩辕后裔,如今恢复‘轩辕’姓氏正属理所当然。况且将来我的妹妹若是嫁与你,所生子嗣更是轩辕嫡系子孙,又何必再分彼此?你所言之事,我答应了!”他说完这句话,随即掉转马头向随行的燕国骑兵们道:“祁燕二国在此订立盟约,此番同攻荀国,日后共掌天下!各自回营准备征战吧!”

燕国骑兵齐声应“是”,他们追随着燕桐的骏马足迹迅速飞驰而去,虽然马匹速度极快,却依旧军容整肃,队列丝毫不

祁舜远眺着他们的背影,说道:“燕国马上雄师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云萝没想到燕桐今日会在祁舜面前直言揭秘她是轩辕后人地真实身份,担心祁舜会因此改变对她的看法,紧张不安地抬头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但我并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在太庙修行的时候得到了轩辕剑,可我当时不能将它给你……”

祁舜展臂将她拥入怀中,淡淡地回答说:“若非如此,冷千叶怎肯将轩辕剑交给我?你是一介孤女也好,是轩辕公主也好,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要作无谓的担心了。”

云萝见他竟然对自己的身世毫无芥蒂,绝口不提过去之事,不禁暗自开心。她料想他与燕桐二人合议已成,转眼之间又要征战荀国,不无担忧地倚靠着他说:“这一次你要亲自领兵去吗?”

祁舜温柔地凝望着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征战,以后南北结盟天下太平之时我不会再领兵出征,到时候我就可以多一些时间陪着你看书、写字、练琴,好不好?”他见云萝柳眉蕴含无限离愁,显然是万分不舍与他分开,忍不住又说道:“我也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如果你不介意军中艰苦,这一次就陪我一起去如何?”

云萝闻言,立刻回愁转喜,抬眸问道:“真的吗?我不怕艰苦,你带我一起去吧!”

祁舜淡淡一笑,一边策动缰绳向前飞奔,一边说道:“前面山路多,你小心坐稳。”

他们二人一路畅通无阻,行走不多时,只见前方麒麟宝旗高高飘扬,上书一个巨大的“祁”字,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领头之人正是山河关总兵,其中还间杂着数名头戴斗笠、www奇Qisuu書com网身穿黑衣芒鞋地墨家弟子。

山河关总兵看见他们策马行来,情绪十分激动,他立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疾奔到祁舜马头前,伏地叩首道:“微臣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微臣惟恐燕国有意扣留皇上在境内,因此多带了数千人马,并通知墨公子协助微臣前来护驾,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燕国关哨都没有阻拦微臣,幸好皇上和公主平安无事,微臣总算可以放心了!”

祁舜见他满面风尘之色,向他说道:“新燕帝与我已有结盟,待我们攻下衣国之后一起征战荀国。这几天前方战况如何?”

山河关总兵如实答道:“微臣昨夜接到国中邸报,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略有停顿,继续说:“好消息是显庆将军送来的,衣国都城已顺利攻下,他生擒了衣帝父女,正将其送往临安。其余衣国朝臣多半归降称臣,少数冥顽不化者不肯臣服于皇上,业已自行了断。



祁舜听见这巨大地胜利消息,面容并无喜悦之情,淡然说道:“尚书大人还在晏口城吗?”

山河关总兵果然收敛了神情,语气低沉地说:“启禀皇上,荀帝亲率二十万大军袭击晏口城,并不惜采用卑鄙手段,让姬国擅长用毒之人在城外活水源中种下无色无味地剧毒,城中所驻留的十万精兵苦守五日,无水可饮、弹尽粮绝,已经全军覆没,兵部尚书大人已壮烈荀国。”

云萝听闻邸报,只觉得触目惊心,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祁舜地衣襟,荀帝居然不惜采用这样的手法来谋害驻守晏口城的祁国兵士,转眼之间十万生灵化为乌有,可见战争之残忍无情,不知何日何时才能休止。

祁舜感觉到怀里柔弱的娇躯正微微地颤抖,他迅速握紧了她的手,深沉的眼眸掩藏著一丝隐晦的幽光,对众人沉声说道:“传旨,衣国新降未久人心不稳,让显庆继续率军驻守静海,不得回撤助阵。将晏口附近衣国三城兵士召集起来,并向墨无尘借八百墨家弟子,立刻随我前往晏口截杀荀栖凤!”

山河关总兵闻言不禁大为惊讶,劝阻道:“荀国国主心术不正,此战危险之至,晏口附近降兵不过五万余人,纵使八百墨家弟子能够以一当百,两国实力仍有悬殊,皇上万万不可亲自去征战!”

云萝心中更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成串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淌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文 大结局 轩辕(四)

舜眼见她对自己的无限牵挂和深情,心中微微一动,在眼前注视,伸手轻轻抚过她白皙柔嫩的面颊,拭去她匆促而下的泪珠,低声安慰她说:“不要怕。我既然如此安排,便有十分把握,相信我吧。”

云萝迷朦的眼神带着担忧,但她不想在此际给予他更多的负担和压力,她将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他黑眸深处,笃定地点了点头,缓声说:“我相信你,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回答,更激起他作为男人的保护欲和荣誉感。

祁舜蓦然抬眸,年轻的面容带着坚定和嗜血的神情,冷然下令道:“祁国生死存亡皆在此一战,凡此次愿跟随我出征晏口迎击荀国者,异日论功行赏,官拜三等将军。”

祁国三等将军,较之山河关总兵还要大上一级。

那些追随而来的祁国将士早已满腔愤怒,一心为遭受阴谋暗算的祁国守城兵士复仇,此刻见国君御驾亲征,许以封侯之诺,岂有不愿之理?连同山河关总兵在内,众人一起刷刷跪地叩首,齐声应道:“微臣愿随皇上一统征战荀国!誓雪晏口之耻!”

祁舜昂然抬眸,远处草原上竟有两匹一模一样的黑色骏马,隐约可见马上乘坐着两名剑客,一紫一白,正向他们所站立之处疾驰而来,他们的影子渐行渐近,赫然正是墨无尘与冷千叶二人。

他们飞快来到祁舜面前,墨无尘依旧是一副闲散嬉皮之态。他身穿一袭竹着牡丹花叶的紫色锦衣,似笑非笑地说:“祁兄征战荀国。怎能少了小弟?是觉得我不堪为用吗?还是你心目中只记得我地八百弟子,却忘了他们的掌门人?”

冷千叶揽紧缰绳驻马,银色面具在初升地晨曦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淡淡开口,说道:“我从小立志不干涉六国纷争,不过如今情非得已,我愿以助你征战祁国为条件。向你讨一个情面,请你赢得此战后释放我的舅父和表妹,给他们一个安稳居所颐养天年。”

祁舜静静地看着他们,黑眸中闪出一抹难得的激动神采。

墨无尘身为墨家掌门,即使他门下弟子必须遵从枯木令的调遣,他也没有必要亲自涉险参与这一战;冷千叶向来以隐逸江湖之世外人自居。即使他不来帮助他,直接向他提出要求饶过衣帝父女性命,以二人多年相交之情谊,他也不会不给他这个情面。

他们二人分明是有心助他赢得与荀栖凤之间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这样的朋友是他真正地朋友。

爱情,让他背负着对她的责任,因为这责任而努力给她平静和安宁。

亲情,让他甘心与自己的弟弟平分秋色,以慰祖先在天之灵。

友情,让他信心倍增。他们支持远远胜似轩辕剑的锋利。无论前方有多么险恶,他会更加充满信心。

即使不能如当初所愿称霸天下统一六国。他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想要的一切。

冷千叶等待着他地回答。又轻轻问了一遍说:“不知我能否讨得这个人情?”

祁舜没有回答他,带着云萝从他们两匹马之间策马急冲向前。仿佛过了很久,草原上才响起他冷肃而轻淡的声音道:“你们既然有心而来,我怎能让你们扫兴而归?跟着我的马一起来吧!”

墨无尘与冷千叶二人对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向祁舜身影消失处加速飞奔。

两日之后,晏口城外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战。

荀国二十万大军与祁国不足十万的人马在晏口交战拼杀,祁国军团中有祁国训练有素的骑兵和步兵,有擅长奇门遁甲、行军布阵的墨家弟子,有擅长轻功心法、神出鬼没的剑湖宫弟子,还有熟悉衣国附近地形的衣国新降士兵,这些人马看似是乌合之众,在祁舜的统一指挥下各尽所长,发挥出不可预料地强大力量,每个人几乎都可以以一敌十。

与此同时,燕桐率领燕国二十万骑兵突袭荀国西北沿线,荀国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在前方进攻地将士听说西北战火连绵,军心立刻动荡不安,士气便低落了一大半。

十日之后,荀栖凤在晏口不敌祁舜,传令荀国及姬国将士撤回荀国境内,衣国境内局面渐渐稳定下来,祁舜再一次发出乘胜追击的指令,命显庆回军十万,与当日攻防晏口地五万余祁国兵马一起反攻荀国,与燕桐南北同时进军荀国。

荀栖凤不得不向早已臣服地姬国和滕国发出求救国书,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姬国与滕国这一次竟然拒绝再听从他地号令,不再对他施以援手。

城外晏口城外一处营帐内,云萝低头拈起针线,认真地修补着祁舜黑色锦衣上的一处破漏,她补完最后一针,透过帐侧的小窗看去,窗外群山崔嵬,日影偏斜,夕阳瑰丽,已经接近黄昏。

祁舜从中军帐内议事完毕,漫步走到云萝所居住的营帐前,恰好从窗口看见她托腮凝望,膝头上放置着一件他的衣裳,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粗布衣裙、藕色鞋袜,清丽的小脸上染了欢欣的笑意,侧影秀美可人。

将近半月之久,她无怨无悔地跟随着他一路征战奔波,她住在最简陋的营帐中,穿易于打理的粗布织衣,吃着与军营将士们相同的粗砺食物,却从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时常洋溢着开心的浅笑,仿佛只要与他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与快乐。

祁舜看着她恬静而甜蜜的小模样,移动脚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之时,祁舜阅兵归来,伸手掀开营帐的帷幔,轻轻地走了进去。

孰料,眼前一切全然不是他刚才所见,云萝手中曾缝补的黑色锦衣叠放整齐至于矮几上,几缕黑色丝线坠落在地,案角一方素白书简,仍有淡墨余香,佳人已渺无踪影,

他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急速伸手拿起书简扫视过去,转眼之间,他全身的血液急速冷却凝住,几乎冻结为冰。

书简之上是她清秀飘逸的墨迹,仅有寥寥数字:“天意弄人,徒叹奈何?咫尺天涯,各自珍重。”

正文 大结局 尾声

战火平息。

晏口城南面,夕阳西下,两个修长如临风玉树般的身影并肩而立,二人身着锦衣一黑一白,面貌同样俊美,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冷肃,一个飘逸,正是祁舜与剑湖宫主冷千叶。

祁舜目视天边晚霞,缓缓道:“我对衣国出手,本是迫于无奈。”

冷千叶眼神淡漠,语气无奈中不失真诚,说道:“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使表妹与舅父这一次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你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况且这一次本是她先负你,反而让你师出有名,他们早该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后果。”

祁舜转过头看着他:“衣国是你的故乡,你真的不介意我这么做?”

冷千叶微微一笑,说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轩辕剑的主人现世,又有谁可以阻挡他的宏图?我只希望你能够顾念故人之情,原谅她所犯下的过错,他们所为的,其实也只不过是求生壮大而已。”

晚风吹起祁舜的黑袍衣角,他似有感慨,沉默了片刻才道:“故人之情……她的故人遍及天下,又岂少我这一个?”

冷千叶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今日这句话倒让我感觉有些不同的味道,莫非你还为表妹的行为而介意吗?她与荀栖凤、燕桐之间的交情,你向来是知道的。”

祁舜淡声道:“我当然知道。她会如何对待我,就会如何对待他们,我所介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我只是感叹天下女子心性竟然如此不同,有人将感情如尘土般肆意挥洒,有人却能单纯执著,一如既往地等待……”他说到这里,话语中隐隐带着一种浅淡的幸福感觉,紧簇的眉头居然略有舒展,冷峻的唇角竟似带着一抹笑意。

冷千叶被他的话触动心弦。不由自主地说:“知道有人随时在等待着你,的确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祁舜收敛了笑意,回身看着他说:“姬如意今日来函,对我说愿意在荀国战败之后归降,不过他需要我给他一个保证,或是娶他的女儿为祁国皇后,或是将祁国公主嫁与他为妃嫔。”

冷千叶神色略有变化,说道:“姬如意只是姬国太子,你若是娶他地女儿为后。岂不是整整矮了他一辈?若说将祁国公主嫁与他为妃嫔,倒还有商量余地。”

祁舜闪烁的眸光已经告诉他答案,他所设想的正是如此,那位即将嫁往姬国的祁国公主,他待字闺中的二皇妹月芷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日若非落叶宫的暴徒对云萝尚且心存一年之仁,依照月芷的谋划强暴了她,以云萝的柔顺和单纯性格,一定无法忍受这样地耻辱而芶且偷生,他一定会失去她。月芷虽然是他的母妃亲手抚养长大。但是她的深沉心机和对云萝的狠毒手段已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他决不能容许这样的姊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继续对他最心爱的人构成威胁。将祁国二公主月芷嫁给姬国太子姬如意,于国于家都相宜,即使永妃有心阻拦,也说不出反驳他的有力理由。

冷千叶眺望着远方绵亘起伏的群山,轻叹道:“这些生在皇家地公主们。不知是幸与不幸?”

祁舜环顾夕阳照耀的风景,淡淡说道:“你所指的是我的几位皇妹,还有你的表妹?一个人知道的事情越少,心里就不会有太多的顾虑,在我看来。倘若她们没有那么多地心机,或许能过得更快乐一些。”

冷千叶不置可否,转身遥看天际落日渲染出的一片红霞,不再对他作任何建议。

他相信,当一个男人真心爱着一个女子的时候,他决不会只考虑他自己,正如他对颜夕的多年以来的感情,只有决然地放手,才是对彼此最宽容的方式。即使远隔千里,他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无忧无虑地活着,便已足够。

祁舜沉默了很久很久。看着眼前的男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人在漫天霞光之下,忽然相视而笑。彼此凝视的目光中却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痛楚——都是为了他们此生心中最爱、却终究得不到的女子,而那种强烈的感情,只会随着年岁消长,愈加深重、愈加刻骨铭心。

明道十五年秋,祁国灭衣国。

明道十五年冬,祁国与燕国同攻荀国,将荀帝斩杀于荀国都城郢,姬、滕二国闻风而降,俯首称臣。祁国随后嫁御安长公主前往姬国,燕国嫁纨珠郡主前往滕国,以示安定抚恤之意,自此姬滕二国再无异心,分别归属为附庸之郡。

明道十六年,祁国占据原祁、衣及荀国赤河以南,改国号为“轩辕南国”,祁舜自称“南帝”改姓“轩辕”,将都城由原祁国临安城迁至荀国郢都,改郢都为“楚州”;燕国占据原燕、姬、滕及荀国赤河以北,改国号为“轩辕北国”,燕桐自称“北帝”,亦姓“轩辕”,并册封南帝之妹原祁国风菲长公主为北国皇后,立其所生长子为北国皇储。

轩辕南帝三十岁之年,禅位于轩辕北帝次子轩辕逸,出家为僧,不知所踪。

南北二国关系和睦、亲密无间,天下太平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遭受战火连绵之苦。(完)

后记:

紫百合《云色倾城》网络版至此完结。

网络版仓促写成,仍有许多疏漏之处。或许大家仍有疑问,云萝是如何得知她与祁舜的关系?他们是否是真正的兄妹?事实真相之后是否仍有真相?这些问题,还是留给大家去发挥想象吧。

负责此书出版事宜地编辑正在删剪增补,而大家所关心的出版稿的结局是否会有修改的问题,要等出版社最后裁决,目前不能确定。

《云色倾城》对紫百合具有别样地意义,此书之后百合会暂别网络写作,原计划明朝系列之《月映乾清宫》,只能向大家表示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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