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期“往生涧”：傀儡

暮辞

傀儡

一、失踪案件


最近一段时间，韩小零非常郁闷，归根结底，所有的账都要算到凶案科新来警员简梦的身上。前不久，桐城大学发生一起离奇凶案，因为涉及灵异事件，她也出马了。最后，她还请了沈无非帮忙，才算对付过去。


可是，他们并没有抓到凶手，简梦却不依不饶，隔三差五就打来电话，“询问”她什么时候能让凶手归案。起初，她还耐心解释，灵异科有很多没破的悬案，一般来说，只要结案报告盖上灵异科的印章，归档入库就完事了。


简梦却不管她说的这些，只问：“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你是不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抓到他？”


韩小零听得头皮发炸，差点没晕过去。开什么玩笑，连沈无非和他那个奇怪朋友林淼都对付不了的妖怪，她一个人去抓，岂不是给妖怪送点心，还是十分贴心送到家的那种。


她才没有那么傻！


为了这条小命不被简梦烦死，还能继续享受花花世界，韩小零用了她的绝招，关闭手机，人间蒸发。她觉得，这辈子活到现在，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她准备了两个手机，对外通用一个号码，而另一个，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属于她的密友专线。


此时，韩小零懒洋洋地躺在超大的沙发上，美美地吃着葡萄，追新出的动漫。她把这样的生活，称作神仙日子，既避免了简梦的电话轰炸，也顺便屏蔽了她的顶头上司。灵异科那些怎么也做不完的事情，通通抛到九霄云外。


“接电话，接电话了，你的小可爱来啦！”


突然传来的电话铃声，让韩小零顾不得大boss正狂虐主角团，瞬间翻身起来，接起电话兴奋地问：“羽裳你到哪里了，有没有遇到大帅哥？”


电话那端的人——孙羽裳，是韩小零最铁的闺蜜，用她的话来说，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对方。


“在耶南啦，天气太热，我都不想出去，就躺在酒店刷手机，无聊死了。”孙羽裳哀怨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样？”


一提到这，韩小零立刻就被点燃了，用极富感染力的语调，对孙羽裳讲述这些日子的遭遇。


“啊呀，这个人怎么这样，好讨厌。”孙羽裳为韩小零鸣不平。


韩小零随即附和。


两人这一聊，直接聊到手机发烫、电池岌岌可危才算停止。韩小零刚准备给手机插上电源，就听见电话铃声又响了：“你还没聊够啊？”


“聊什么聊！”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怒气冲天的抱怨声，“我给你打了两小时电话，一直就关机，好不容易问来这个号码，一打过去你就给我来句还没聊够？我告诉你，林家村出现了人员失踪，你赶紧去调查。”


韩小零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那个只会压榨下属的上司史宏侠，怎么就搞到了这个号码？随即，她又想到，林家村会不会就是赵止澜生活过的那个村子？不会那么巧了吧，失踪案发生的地方是那个古宅？


“不去，你找别人。”韩小零立刻拒绝。要真是那个古宅，她可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灵异科除了你，没有空闲的人。”史宏侠笑得有些诡异，难得好心说了一句体贴话，“不去也可以。”


韩小零心中窃喜，唯恐史宏侠反悔，正要挂断电话，让他无法改口，就听见他一种非常欠揍的语调继续说：“我真担心你银行卡里还有多少钱，够不够活到下个月。根据你爸妈和我签订的合约，你不接我分派的案件，是要给我钱的。”


韩小零好似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十分泄气，可她忍不住做垂死挣扎：“失踪案件又不是灵异科管，交给社会调查科不是正合适。”


“社会调查科去了两个人，有去无回。”史宏侠的回答让韩小零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警员失踪，这是大事啊，让凶案科去。”


“这是灵异科的事。根据档案，林家村出过不少灵异事件。”


韩小零再找不到借口，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件她难以解决的事情，她不要去！


正当韩小零绞尽脑汁想要找个理由，史宏侠直接来了一句：“不去给钱！”


韩小零暗自骂了一句脏话，以赴死的决心回答：“我去，详细地址。”在她心里，史宏侠就是个卑鄙小人，每次都用她那对无良父母和他的合约要挟，她只希望，直觉错误，仅仅是同名的村子而已。


“早答应不就好了。”史宏侠满意地说，“林家村在翼南、青门、玄鹘三郡交界的山区，具体坐标传讯息给你。”


韩小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击得粉碎，果然就是那个林家村。


既然必须去，那就要找个强有力的帮手。韩小零打着如意算盘，开始拨打沈无非的电话。没有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她之前用的绝招，沈无非也用上了。


听着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的语音，韩小零终于知道，是谁泄露了她密友专线的号码。


“沈无非，不要让我逮到你！”




二、再次失踪


山路弯弯曲曲，韩小零坐在一辆早已淘汰的拖拉机上，强忍着跳下去的冲动，提高音量问：“大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开拖拉机的中年男人笑着说：“女娃娃，莫要急，翻过前面的山就到了。”


韩小零抬眼一看，只见一座陡峭的山峰高耸在前面，顿时觉得天都塌了。这时，如果让她选择，她宁可呆在桐城被简梦电话烦死，也不要来这荒僻偏远的山村。


她没有驾照，长途客车只能坐到县里的客运站，到林家村还有近一百里路程，她要么走着去，要么就花大价钱在县里叫一辆摩托车。正当她咬牙切齿，准备付钱给漫天要价的黑车司机，中年男人如同神兵天降，对着黑车司机一顿骂，招呼她：“女娃娃，要去林家村，我带你，正好我回去。”


那时，她脑中浮现出来的只有少女被拐骗的新闻，可中年男人一脸憨厚，还拿出工作证件：“我是林家村村长林水根，今天来县里买种子，女娃娃你放心，我不是坏人。”这番举动赢得了她的信任，就坐上了拖拉机。


起初，他们还在水泥路面行驶，走了几十里之后，就转入十分崎岖的山道。林水根怕她误会，解释：“女娃娃，你可坐好咧，后面的路不好走。我们那个村和隔壁张家屯只隔了一座山，那边屯子这几年搞农村旅游开发，就修了水泥路，好走得很。我们村也准备搞个特色旅游项目，不过还没有搞起来，等搞起来你再来，那也都是水泥路，不颠平坦得很啰。”


这番话再次打消了她升起的疑虑，耐着性子继续在拖拉机中颠簸。


当太阳逐渐西沉到山谷，林水根终于指着前面说：“到咧到咧。”


韩小零定睛看去，一座高高的牌楼矗立在暮色里，巨大的阴影仿佛是张开大嘴的野兽，能吞噬过路往来的行人。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韩小零知道，此时此刻离开才是上策，可一想到卡上不多的存款，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保佑我有去有回。”韩小零嘴里念念有词。伴着拖拉机“突突”的响声，她穿过了牌楼，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老铁，你就不能抽两个人去看看？”史宏侠对着老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他是真没什么办法了，灵异科不同于警署其他科，人员选拔有另一套标准，能被选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这就大大增加了管理的难度。韩小零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去了林家村，就再没消息。算起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家村已经失踪了四个人，以至于谁都不愿意再去。他联系过的几个灵异科警员，纷纷玩起失踪，有一个甚至直接辞了职。


“不能。”老铁根本不留余地，“我们凶案科也不够人手。前两天，还有人要跟我延长请假，到现在还没回来！”


史宏侠了解老铁的脾气，只得告辞：“那好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可过了一周，老铁主动打电话给史宏侠，表示愿意派两个人去林家村。史宏侠听了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刚联系上沈无非，许了不少好处，说动他前往林家村，这老铁就送人上门。


“我已经找到人了。”史宏侠想也不想就拒绝。老铁一听就急了：“老史啊，我们哥俩什么关系，就当帮我个忙。再说了，多两个人，不是也多俩帮手。”


史宏侠不觉乐了，能让老铁欠个人情的机会可不多，于是，就顺势答应下来。


老铁结束通话，又按下内线电话，让方之桓和简梦到办公室见他。


造成老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正是方之桓。昨天，方之桓从桦城回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这小子脸上挂着淤青，手上缠着绷带，组里的人关心他，问他为什么受伤，他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回答。


这种情形，老铁一看就能猜出来，方之桓一定在桦城经历了重大变故，这时，最好就是给他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从卷宗上看，林家村的案子应该是灵异案件，方之桓前去只是辅助，不用消耗太多精力，再合适不过。而简梦，她作为一个新进警员，多点历练也没坏处。


“你们听明白了吗？”老铁简短说明了林家村失踪案，看向方之桓和简梦，“没有问题就出发。”


对此，方之桓只是点点头，简梦却像被针刺了一般，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为什么要派我和他一起去？去林家村一天之内不能来回吧。”


老铁饶有兴味地盯着简梦：“你的意思是，除了不加班以外，你也不出差？”


简梦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再明显不过，老铁没有说错。


“那还当什么警员！”


这句话老铁是笑着说的，但简梦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让她觉得被看穿了。有时候，简梦也会问自己，她选择警员作为职业，是真如在就职时宣誓那般样，全心全意为民服务？不，她有私心，而且这种私心影响了她成为一名纯粹的警员。


“我去。”经历短暂的沉默之后，简梦终于答应。无论如何，有些东西不能、也不该被她的私心所改变，而且，她需要警员这个身份，来达成她的目的。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能换个人搭档吗？”


“不能。”老铁挥手示意两人可以走了。方之桓没做声，转身就走。简梦看了看他，不禁在心底叹气。要是平时他可能还有些作用，可自从他请假回来后，连精气神都少了一半，带这么一个人，有够受的。




三、林家古宅


简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方之桓，发现他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坐在旁边的沈无非几次想要说话，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出声。她猜得到沈无非想问什么，当她见到方之桓伤痕累累的样子，也忍不住好奇，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们并非深交，出于礼貌，不便询问。


“我先说说林家村吧。”沈无非主动聊起话题，一方面可以转移注意力，一方面也算给简梦方之桓提个醒，“这个村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村口的牌楼，以及村子附近山坡上的一座废宅，也都是有年头的。但凡这些东西，大多都会出现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现象，所以，到了林家村，你们就只管在村子里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办。”


“你这意思，我们就是公费度假去了？”简梦觉得自尊心有些受挫，言语之中充满嘲讽。


沈无非忍不住暗暗叹气。原本，去林家村是他和林淼一道，但前不久林淼才使用过血符，损耗过多，这就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可他万万想不到，少了帮手不说，还被史宏侠塞来两个完全不懂捉妖之术的普通人，若他们执意要和他一起涉险，他没有把握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无非只觉得头疼，眼前这个女警员似乎比韩小零还难缠，“因为……怎么说呢，林家村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们还记得桐城大学医学部的那起案件吗？那个女生赵止澜，她就是从林家村出来的……”


说到此处，沈无非忽然顿住。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嘴其实挺笨，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能让简梦心中的芥蒂消除，又不泄露他和林淼的秘密。


“不必说了，到了林家村我们各查各的，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简梦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自信，但她也不是冲动莽撞的人，立刻又补充，“你是不是认为牌楼和废宅最危险？那这两个地方我们尽量不靠近。”


简梦这番话，上半句气得沈无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下半句又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立刻见好就收，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谁都没再开口，一直保持到林家村。到了村子，他们先找到村长林水根，说明来意后，就向他打听之前的失踪案件。


林水根吸了一口香烟，砸了砸嘴，缓缓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最开始是个年轻女娃娃，说是去隔壁张家屯旅游，也不知道咋咧走到我们村来了。我给她安排在村民家里住下，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人。我以为她自己走了，去张家屯了。后来么，有两个警员来调查，说那个女娃娃失踪，家里人报了警，到我们村来调查。但是，那两个警员也是睡一觉起来就没人了。最近的也是个女娃娃，我碰巧在县里买种子，给她拉回来。她问了我一些村子里的事情，我告诉她就枫林坡那个旧宅子千万不能去，但她好像是去了。有一天下午我看她向枫林坡走，打那起就再没看到她。”


沈无非听得心中一惊，韩小零果然是去了林家古宅。别人不知道那座宅子怎么荒废的，他可是相当清楚，像韩小零那种半吊子降妖师进去，只怕凶多吉少。这么想着，他立刻就想问明去枫林坡的路，前往古宅。但天色渐晚，他深知古宅的晚上更加凶险，只得暂时作罢。


简梦的关注点有些不同，思索片刻问：“第一个失踪的女生，还有后来的两个警员，也是去了后山古宅吗？”


林水根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枫林坡古宅没人敢去，很久以前有小孩子不知事，常去那边玩耍，就有娃子死在里面。那以后，村民们连枫林坡都不敢去了。”


简梦还想再问，林水根却岔开话题：“天不早了，你们都在我家吃饭，吃过饭早些休息。”


沈无非本来就要第二天再行动，一听这话自然满心欢喜；方之桓一直心不在焉，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唯有简梦心中生疑，却不动声色，对着林水根道了声“谢谢”，就随着一同去吃饭。


饭后，林水根为三人安排住处，简梦顺势说：“把我们三人分别安排到失踪人员住过的地方。”


这不是什么难事，林水根满口答应，向儿子打个招呼，就带着三人出了门。


一共有三处地方，有两处是村民外出打工留下的空房，由林水根暂时看管，隔三差五去打扫一下；还有一处是林月莲家。在去的路上，简梦向林水根打听，失踪人员是怎么住的，就率先选了第一起失踪案发生的空屋；方之桓不想和人同住，选了另一间空屋。


沈无非没有选择，但那却正好遂了他的意。住在林月莲家的，是韩小零，而且，还是她主动提出的要求。他很容易就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林月莲是赵止澜的姥姥，住在她家里，可以探出更多古宅的事情。


三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住下。


山村的夜万籁俱静，忽地，逼仄的小路出现一个黑影，快速向前奔去。




四、疑窦丛生


黑影是简梦。一路狂奔，她终于到了方之桓的住处，敲门：“方之桓，你带上工具箱跟我来。”


房内没有动静。简梦又再提高音量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回音，她心中一急，伸手一劈，就把木门砸开，进到屋内。


“快起来。”简梦以为方之桓睡熟了，进去之后，立刻打开手机电筒，寻找床在哪里。然而，在电筒的光束之下，她看到方之桓双手抱膝坐在床上，睁着眼，根本就没睡。


简梦顿时怒了，冲上前去，指着方之桓的鼻子骂：“你看看自己，现在这样还像个人吗？失魂落魄，连最基本的工作都无法完成！我本不想问别人的私事，可到底什么事能把你刺激成这样！要是你一直这样，不如辞职好了。”不知不觉，她用上了老铁教训她的话。


方之桓抬头看向简梦，空茫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他紧皱眉头，仿佛在思考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一行泪就不受控制地滑落。


简梦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大男人哭。她嫌弃地撇撇嘴，握紧拳头想要以武力解决问题，却在手快要抓到方之桓衣领时，如遭雷击。


映入简梦眼帘的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恰到好处的斜眉之下是一双极其深邃的凤眼，鼻挺而唇秀，尤其过分的是他浓密微卷的睫毛，挂着一星泪光，更增加了一种凄美的感觉，加之他脸颊还未曾散去的淤青，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成功地浇灭了她的嫌弃和怒火。


简梦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句安慰人的话，却发现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才能，绞尽脑汁最后说出一句：“对不起。”


这句道歉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一下打开了方之桓的话匣，把这些天积在心中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就是我的错，我的懦弱和逃避，害得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无辜枉死，一个身处牢狱。”


简梦并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单从方之桓的这话来看，任谁面临这种压力，也难免消沉。可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需要他从专业的角度给出意见，来印证她的判断。


“方之桓，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打起精神，带着工具箱跟我走，我有发现。”简梦四处看了看，直接把工具箱拎到方之桓面前。而后，她感到这么做太不近人情，又说：“等这件案子结束，我再慢慢听你说，帮你判断，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样。”


这番话换旁人来听，肯定会觉得好笑，哪有这样安慰人的。可方之桓动容了。他太需要有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理清是非对错，但这些事又不能轻易说出口，简梦恰巧在这个时间点说了出来，就像是春日和风，吹暖了他的心。


***


“你痕迹检测学得好不好？”推门进去之前，简梦心里泛起嘀咕，要是和她一起来的是邵谦就好了，他可是组里的痕检高手。


方之桓没说话，戴上脚套手套，提着工具箱就进了门。简梦在后面想要跟进去，却被方之桓关门挡在外面。


过了一会，方之桓从房内出来，示意简梦跟他绕到屋后，手电射向一扇小窗说：“屋里有第三个人的痕迹，虽然经过了一些处理，但还是有遗漏。这窗台上的脚印证明，有人翻窗进去过，也许是这个人带走了第一个失踪者。”


“我就发现这里可疑，但不能肯定，才去找你。”简梦虚心请教，“你是怎么判定，这脚印不是之前的主人留下的？”


方之桓不假思索说：“若是之前主人的，不可能留下来。时间久了，灰尘逐渐堆积，林水根在清扫屋子时，会擦干净。”


简梦恍然大悟，随即就觉得懊恼，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


方之桓向简梦招招手，两人又绕回屋前。他用手电照向门前的一个角落，慢慢移动，最后停在路旁的杂草上：“那人翻进屋子，打昏受害人，然后沿着这条路径把她拖了出来。”


简梦走上前，仔细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方之桓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开路边疯长的杂草：“看到了吗？”


果然，在新长出来的草叶之下，藏着拖拽过的痕迹。“根据一号失踪者许慕颜的资料，她的体重只有九十多斤，如果是进屋的是个成年男人，可以轻松地将她背着或者扛着，难道进屋的是个女人？”简梦一边说着，一边求证似的看向方之桓。


“也许是个男人。”方之桓将手电的光照在一个圆形压痕上，“看出这是什么没有？”


简梦用手比划了一下尺寸，突然低叫：“拐杖，他可能是个行动不便的男人，所以只能拖走许慕颜。”


“没错。”


“如今看来，第一起失踪案是人为，根本不是灵异事件。”简梦不觉和方之桓讨论起来，“那社会调查科的两名警员和韩小零，会不会因为发现了许慕颜失踪的真相，进而失踪？”说完，她不等他回答，又问：“那个村长在我问起枫林坡时，明显有意岔开话题，我觉得他有事隐瞒，搞不好他对这几起失踪案都知情。”


方之桓点头：“不要打草惊蛇，明天，我们在村里找拄拐杖的人，查出许慕颜下落，再去问林水根不迟。现在就先休息吧。”


这一番话，再次让简梦惊讶。方之桓在工作中展现出来的细致和敏锐，完全颠覆她对他的认知。


方之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五、案中有案


沈无非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一路打着呵欠，去找方之桓和简梦。昨夜，他一直拉着林月莲聊家常，把这些年古宅的事问了个遍，此时，他已算好时间，准备去一探究竟，走之前，要和他们打个招呼，顺带问清楚他们有什么行动。


三人会合后，简短交流一下，就各自行动。沈无非独自一人前往古宅，方之桓简梦则悠闲地在村中逛起来。


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林家村基本还保留着简单的生活习惯，日出下地劳作，日落归家休息，整个白天，家家户户几乎都没有人在。方之桓简梦转了一圈，发现村东头有间高墙的院子，里面有不同寻常的响动传出。


简梦让方之桓留在原地，不要乱动，就轻手轻脚潜行到院墙下，纵身一跃，顺着墙面凹凸不平的地方，眨眼攀上墙头，翻了进去。


方之桓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女孩子，要付出多少努力，才可以练就这样敏捷利落的身手？他想象不出来。


不大一会儿，简梦押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来。男人跟瘦猴似的，左脚缺了小腿，只穿着个大花裤衩，一蹦一跳向前走，显得十分狼狈。


到了方之桓面前，简梦掏出手铐将男人的手反铐起来，说：“看好他，我进去带许慕颜出来。”


***


林水根垂着头，根本不敢看向简梦，可他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刀子一般，一点点在割他的肉。


“叔，你可是我亲叔，你要帮我。”独脚男人被铐在隔壁房间，一声高过一声地呼救。


许慕颜本来安静地靠在简梦身旁，一听到男人的声音，立刻颤抖起来，惊恐地缩到墙角，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别过来，别过来……”


她身上的衣服，是向林水根老婆借的，并不合身，这一动就向下滑落，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膀。


简梦赶忙挡在许慕颜前面，冷声问：“林村长，你还不说实话？好好的人被你大侄子囚禁，用铁链拴在猪圈里，现在变成这样，你的良心不觉得不安？”


林水根终于抬头，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不是人，但那是我侄儿，我就这么一个亲侄，他爸在世的时候一直帮衬我，才有我今天，但我没能力给二娃娶亲呐！我们这里穷，没有女娃娃肯嫁过来，他腿脚又不灵便，连村里死了男人的寡妇都看不上他。三十多岁的人，还没和女人好过，他干出这事，我咋能怪他。”


“这都不能为他犯下的罪行开脱，也不能成为你做帮凶的理由。”简梦继续问，“许慕颜是怎么来的林家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被囚的？”


“前些日子，二娃来借拖拉机，说要到县里买东西，我就借给了他。也不晓得是咋回事，他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个漂亮女娃娃，还有说有笑的。”林水根用手指了指许慕颜，“二娃喊我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我就给带到那间空屋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二娃就过来跟我说，女娃娃自己走了。我知道二娃在说瞎话，一个城里的女娃娃，没人开拖拉机送她出去，她走不出去。我就暗自留心起二娃，没两天就发现那女娃娃被他关起来了。”


“那后来三个失踪的警员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发现了真相，你们叔侄两人就合谋杀了他们？”简梦不给林水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追问。


林水根慌忙摆手，连连否认：“我哪敢杀人咧！那时我正想劝二娃把女娃娃放回去，外面就来了两个警员要调查，我害怕得很，就怕他们查到二娃头上，把他抓走。我不敢带他们去女娃娃住过的空房，把他们带去另一间空房，骗他们说那就是女娃娃住过的。之后，我觉得不放心，又去女娃娃的房间，把里面清扫了一遍。我想着，他们找不到什么，自然就走了。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不见了。难道说，他们和后来那个女娃娃一样，去了枫林坡古宅……”


“事到如今，你还想推卸责任？”


“真咧，除了隐瞒二娃关女娃娃的事，别的我都没说谎。”林水根急得脸都涨红了。


简梦见林水根的样子，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就到隔壁，审问林二娃。


林二娃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在见识了简梦一掌劈开木桌后，一股脑儿把自己干的事情说了：“我在县里买东西，正巧遇到她来问路，我就和她聊起来。她年轻，又长得漂亮，我就想，要是她是我老婆该多好。于是，我骗她说张家屯还有很远的路，今天肯定到不了，她可以坐他的拖拉机先到林家村住一晚，明天他再开拖拉机送她去。


“夜里，我翻进她的屋子，打晕了她，把她带回我家里，她就是我老婆了。可是她不听话，一直吵闹，我只好把她锁进猪圈，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做我老婆。


“后来有两个人来找他，我怕他们找到她，就在他们面前说起枫林坡古宅，说看到她去了那里，把他们骗进了古宅。”


“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别的我什么都没干！”


简梦盯着林二娃看了一会，确定他没说谎，就打了电话，通知县警署派人前来。而后，她和方之桓一起，开始梳理案件。




六、她在哪里


县警署的人到林家村时，沈无非也从古宅转回。他把两个警号牌交到简梦手上，说：“回去吧，我在古宅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情势危急不能带出来，只带了这个。”


“所以，你的意思警员失踪又是以灵异事件结案？凶手不抓了吗？韩小零也死在古宅了吗？”简梦始终对这样的案件处理方式耿耿于怀。无论凶手是人是妖，都应该把凶手抓到，让他接受惩罚。


“请你要相信我们，那些为恶的妖，我们不会放过它们。”沈无非收起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向简梦做出承诺，“韩小零暂时没什么危险，古宅没有她的尸体，我会另想办法找到她。”


简梦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看到方之桓向她摇头。她立刻闭口不言。许慕颜的状态非常不好，见到谁都害怕，只有她在身边，会比较平静。她扭头看了看一直躲在身后的许慕颜，轻声说：“回去。”


把林二娃和林水根移交给县警署的人，简梦拉着许慕颜上了车。司机换了方之桓，沈无非坐在副驾位置，闭上眼似乎睡着了。和来时几乎一样，众人一路沉默，回到桐城。


一到市区，沈无非迫不及待下了车，回头冲方之桓简梦挥挥手，潇洒地大踏步离去。然而，当他看到车驶了过去，就再也装不下去，跌坐在路旁的休息长椅上，动弹不得。


行色匆匆的人，像是一波波的浪潮，在沈无非面前涌过。不知过了多久，林淼无声无息来到他身旁坐下，施展术法和他聊天。


“林家古宅的怨魂，越来越厉害了？”


“那可不。”沈无非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被那些怨魂打中，吃了你给的药以为没事，哪知在回来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强撑着才没在人前丢脸。”


“这时候还要顾着面子。幸好你早给我发了讯息，不然你这条命难保。”


林淼把一颗火红的丹药塞进沈无非嘴里，抓着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扶他到车内坐好，发动汽车向家驶去。


回到家中，林淼又给沈无非服下一颗翠绿的丹药，看他缓过来才问：“进入古宅的人都死了吗？”


“要不是你已经练成引魂丹，我这条命算是交代了。”沈无非无奈地苦笑，“很奇怪，照理来说，不可能有人活着。可韩小零不在里面，以她的术法，能对付我都搞不定的怨魂？”


“别忘了，古宅之内，不仅仅只有怨魂。”


沈无非惊讶不已：“你是说，韩小零误打误撞，去了我们那里？”


“问一问就知道了。”林淼从衣兜掏出八卦玉，念动真诀，右手食指在玉上转了几个圈，就见袅袅烟雾从一黑一白两个鱼眼升起，渐渐在空中凝成两幅图像。


图中分别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和林淼长得一模一样，盘腿闭目，端坐在冰窟中；另一个脸上戴着白色面具，负手而立，仰头望着暗沉沉的天空。


林淼点了点打坐人的图像，让沈无非从手机里找了一张韩小零的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图像立刻就有人声传来：“老三有消息来，说遇到一个奇怪的少女，我想就是她了。”


林淼又点了点面具人的图像，带着一些期待问：“东西找到了吗？”


面具人动也不动，只听到他的声音：“没有。”


林淼不觉叹气，收起真诀，那图像就慢慢散去。沈无非赶紧冲着打坐人图像喊：“传消息给老三，让他好好照顾她。”


“韩小零还真在那里，还和老三遇上了。”沈无非有些兴奋，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把她弄回来？”


“不知道。”林淼的脸色越发沉郁。得到八卦玉后，他几乎每天都这样的联系，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不是他想要的。


沈无非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可是，不到一分钟，他就忍不住开口：“能把八卦玉借我用用？我想和老二聊聊，也许能想出办法把韩小零弄回来。”


林淼没有做声。他哪能不知道沈无非的心思，不过是想问老二，知不知道韩小零是怎么过去，又是怎么和老三遇到的。


见林淼迟迟没有答应，沈无非还想游说，却不想林淼转身就走。他急了想要跟过去，忽地看到，八卦玉就放在怒放的鼠尾草旁边。


“就是嘴硬，改不了的臭德行。”沈无非抓起八卦玉就开始联系老二，在等待烟雾凝聚的时候，还不忘吐槽林淼。


打坐人的图像逐渐出现，还伴随着一阵悦耳的琴音传来。沈无非赶忙追问：“快给我详细讲讲。”


琴音突然一滞。随即是老二略显无奈的声音，向沈无非讲起事情的经过。




七、“仇人”相见


韩小零觉得上一秒还在林家古宅，被一群怨魂围攻，下一秒就稀里糊涂跌进一个发光的深坑，整个人不断往下坠落。


她尝试着想要抓住什么，阻止继续坠落，却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泥潭。黑乎乎的泥浆倒灌进入鼻腔，浓烈的臭味熏得她呕吐不止。


这是什么鬼地方？韩小零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待她出了泥潭，向四周一看，就气得骂了一句脏话。


原来，泥潭周围青山绿水、鲜花怒放，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仙境一般，美得不得了。什么地方不好，她怎么就偏偏落进了臭泥潭？


韩小零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个深谷，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于是，她赶紧脱了衣服，在离泥潭不远的清澈池塘洗去满身污渍，随后又把衣服清洗干净。然而，当她把湿衣服穿回身上，才发现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太阳突然就被乌云遮盖，陡然冷了起来。


韩小零冷得直哆嗦，不得不在深谷中转圈，借此来增加身体的热量。在转到第四圈时，一只兔子突然窜进巨大的藤蔓后面，她跟过去一看，就见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向远处。


难道这是出去的路？韩小零心中暗喜，不觉加快脚步，沿着小路往前走。也许是很长时间无人经过，小路上长满青苔，十分难走，她一不小心就滑到在地，头也撞在一块绿色的硬物上。


韩小零揉揉撞疼的额头，仔细看那块硬物，才看出那是块被青藤覆盖的石头。她拨开藤枝，见石头上刻着三个稀奇古怪的图形，有些像字，又不是她所认识的字形。


“真倒霉！”韩小零低声抱怨着。这时候，要是能遇到一户人家，该有多好。


心想事成这种经历，在韩小零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可这一次，她自己都难以置信，转过小路的一个急弯，一栋小小的木屋矗立在她眼前。木屋的烟囱正向外冒着阵阵炊烟，她甚至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韩小零欢呼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木屋。


木屋的炉灶上果然熬着粥，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正站在灶前忙碌。韩小零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唾沫：“请问，我能在这借住一晚，吃顿热饭吗？”


那人闻声转头，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对着韩小零说了一段话。


韩小零傻了眼，随即就有一股怒火从胸中蔓延开去。那人说了什么，她完全不明白意思，可他的样子，却和沈无非一般无二。


这只奸诈的狐狸！因为泄露她的密友专线给史宏侠，害怕她找他的麻烦，所以早有预谋，一看到她就开始装傻充愣。为了逼真，他甚至还穿了一身古装！


“说人话！”韩小零冲上前去，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沈无非，你这见利忘义的小人，史宏侠给你了多少好处，让你把我的密友专线也卖了？”


那人看着怒气冲冲的韩小零，先是一脸困惑，片刻后，就露出非常抱歉的神情，说了一大段她听不懂的话。


“你还装，是不是？”韩小零气得七窍生烟。


那人正要说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开口念了几句真诀，才解释道：“姑娘切勿动怒，我实在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方才，我刚穿过小路，拨开藤蔓，就见到姑娘宽衣解带……”


“住口！”韩小零一巴掌甩到那人脸上，“真想不到你还是个色狼！”


“虽说是无意，但冒犯姑娘就该接受惩罚，受这一巴掌是我应得的。不过，”那人面露疑惑，“什么是色狼？姑娘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韩小零怒极反笑，沈无非装得越来越像，他既然愿意演下去，她就奉陪到底：“色狼嘛，就是骂一个男人十分下流的话，像你这样偷看女孩子洗澡的，算其中一种。至于你的名字嘛，又不是什么难事，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这话本是韩小零信口胡诌，想要看沈无非怎么接下去，没想到他还真的点点头：“也是，对于神算子来说，掐算他人姓名并非难事。却不知姑娘为何能来到此地？”


“这里是哪里？”韩小零下定决心要戳穿沈无非，故意和他聊天，想要找到他话里的漏洞，“不能来吗？”


“这是姜国的一处深谷，名为往生涧，普通人进不来。”沈无非缓缓说道，“我见姑娘一身湿衣，才施展幻术，用小兔子带你发现隐藏在藤蔓后面的小路。”


姜国！韩小零在心中冷笑，沈无非可算是露出马脚了。她正想着，要如何慷慨陈词揭开他的真面目，却忍不住鼻子刺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碗冒着热气的姜丝粥出现在韩小零面前，沈无非指了指炉灶：“姑娘还是坐到那里，烤一烤身上的衣服，再把这碗粥喝了，以免感染风寒。”


感染风寒！韩小零忍住想要再给沈无非一巴掌的冲动，捧着热粥坐到灶火旁，顿时感到无比温暖，身上的寒气一点点被驱散。


“你一直就住在这里？”喝下一碗粥，韩小零已然想出了揭穿沈无非的办法。


“不，我每年只来个两三次。”沈无非沉吟良久才道，“我来这里有事要办，不过，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


韩小零根本不想听沈无非继续瞎编，于是说：“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明天就可以走。”沈无非认真地算着时间。


等明天出去了，回到林家村，看他还怎么演！这么想着，韩小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八、他不是他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韩小零的预料。当她和沈无非出了深谷，展现在她眼前的不是枫林坡林家古宅，也看不到林家村的轮廓，而是莽莽群山。


沈无非吹了一声口哨，就有一匹红鬃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不知会偶遇姑娘，我只有这一匹马，委屈你和我共乘一骑了。”他如是说。


韩小零望了一眼无边无际的山峦，问：“这里不是姜国吗？”


沈无非点头：“是姜国。”


“那骑什么马，车在哪里，快把车开出来。”韩小零没有耐心和沈无非再演下去，这要是骑马回去，她一身骨头非给颠散架不可，“你赢了，泄露密友专线的事，我不和你计较。还有，你把那身古装戏服赶紧脱了，我看着就觉得穿越到了古装剧里，也亏你想得出去租借戏服和马。”


“姑娘，你家乡在何处，为何你说的话，很多我都不明白。”沈无非认真地回想一遍，确定他不知道什么是车、密友专线和古装戏服，便虚心向韩小零请教，“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你家乡的特产？”


韩小零终于忍无可忍，咆哮着冲到沈无非面前，伸手就想扯下他的假发套：“我让你装！你说，设这个局用了多久，告诉你，本小姐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沈无非看着韩小零的架势，慌忙向后躲避。韩小零却快人一步，拔下他束发的银簪，把他散开的长发揪住，狠狠扯了又扯。


“不是假发，竟然是真的？你留了长发！”韩小零多次拉扯无果后，惊愕地张大了嘴，“我从林家古宅掉进那个光洞到底过了过久，今天几月几号？”


“四月五日。”


“哪一年的？”韩小零继续问。这时间对得上，她进林家古宅是四月四日。


“元始四百八十一年。”


“什么！”韩小零瞪大了双眼，“不是庆元一九九二年？”


“那是你家乡的纪年法吧。”沈无非一点也不惊讶，“自从世乐一分成为七国，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是在姜国境内，我便说的是姜国纪年。”


“七国？国与国合并了？”韩小零又一次震惊了，什么时候世界大同，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国家竟然只剩下七个。


“是分裂，一国裂为七国。”沈无非略显同情地看着韩小零，“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到了城里，我去请个郎中给你瞧瞧？”


韩小零的脑子飞速运转，好一阵才勉强理清现在的状况——她可能穿越到古代了！可沈无非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古代还有和他长得一样，还同名同姓的人？忽地，又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现：或者不是穿到古代，而是穿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所以才会有个古代版的沈无非。


“对不起，你和我一个朋友太像了，我把你当成了他。”韩小零低声道歉。不管怎么说，她那么对待一个陌生人，真的很过分。


“姑娘可能初到此地，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沈无非根本没将韩小零的举动放在心上，主动找理由减轻她的愧疚，“我先带你到城里再做打算。”


就这样，韩小零坐上了沈无非的马，两人共乘一骑向前而行。一连几天，他们都在山中穿行，渴了喝山泉、饿了吃野果，这让韩小零肚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她向沈无非提出改善伙食的建议，他却充耳不闻，气得她用绝食表示不满，又在饿了一顿后，禁不住腹中饥火，再次吃起野果子。


这天晌午，他们终于走到一条平坦大道，韩小零忍不住在心中欢呼，根据她多年追剧经验，这又宽又阔的路预示着不远处有大的城镇，她一定要去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


正在此时，沈无非忽地面色一变，勒住马缰，急促道：“你快下去。”


韩小零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一想到还得靠沈无非吃饭住店，翻身跳下马背才问：“这是要干什么？”


沈无非扔给韩小零一个包裹，一扬马鞭，瞬间不见了踪影。


什么？这家伙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跑了？韩小零值得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破口大骂：“沈无非你这丧尽天良的坏东西，不管在哪里还一样的坑！我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遇到你！”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盖住了韩小零的叫骂，她还来不及退到路旁，为首的一匹白马已经冲到她面前。


眼见一人一马就要撞上，韩小零只能闭上眼，等着身体被撞到飞起的那一刻。


“但愿下辈子我也再也不要遇到你！”身体腾空的时候，韩小零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人之将死，她相信，老天爷不会再不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


突然，一个不疾不徐的低沉男声响起，说着韩小零听不明白的话。她赶紧睁眼，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被马撞上飞起来，而是白马上的白衣男子用软鞭缠住她的腰，将她卷到半空，避开了奔马。


而后，他挥手收鞭，韩小零就觉有一股力托着她，让她稳稳落在道旁，目送他飞驰远去。


这就是古装剧中可以飞檐走壁的侠客？韩小零的心忽然怦怦跳起来。英雄救美！刚才的情节就是剧中最常见的桥段。


“可惜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也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韩小零低声叹气，“不然，还可以向他求助，完美进入下一段剧情。”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取出一张道符，贴到眉心，又念了几句真诀，那符便逐渐融进她的额头。


这是沈无非给她的，能让她和别人交流没有障碍。据说，只要种下道符，遇到听不懂说什么的人，念动真诀就可以互通语言。


这几天，她除沈无非外，并没有遇到其他人，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还会遇到的！”韩小零给自己打气。英雄美人的戏码，怎么可以只有这一幕，按照剧情的发展，他们一定会再次遇到，并且相互生情，上演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鬼故事。




九、飞来横祸


带着坚定的信念，韩小零从中午一直走到傍晚，总算看到了一座城池。她顾不得地上尘土，一屁股坐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是，她很快发现，守城士兵开始关闭城门，这让她立刻弹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抵达城门口。


士兵拦住韩小零，对她说了一句话。


韩小零不知道士兵说了什么，赶紧念动真诀，笑着问：“你刚说什么？”


士兵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韩小零，发现她笑脸盈盈，便再说一遍：“通关文牒。”


韩小零暗自欢呼，万万没想到，古装剧中另一个常见戏码，会来得如此之快：天黑之后，城门关闭，进出城池需要身份证明，如果女主正好没有，可以使用美人计，保证轻松过关。


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掩饰不住的讨好，刻意嗲声说：“大哥，这不是还没关城门，你就把我放过去吧。”


士兵面色大变，长枪抵住韩小零的咽喉，大喊：“拿细作！”一群士兵暴喝一声，迅速将她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更是上前，扭住她的胳膊。


韩小零顿时动弹不得。长枪士兵夺过她的包裹，仔细搜查，却意外从里面找出一块铜铸圆牒。士兵们一见，立刻放开她，送还包裹和圆牒，让出一条道，恭敬地请她入城。


韩小零虽不明就里，也猜得出是那圆牒起了作用，不禁暗想：沈无非可算是做了件好事，看在这东西好用的份上，以前的事就不和他计较了。这么想着，她看也不看那些士兵，大摇大摆进了城。


城内灯火初上，食肆和酒肆人流攒动，酒菜的香味直钻韩小零的鼻子。她找了一间最大的酒楼，要了最好的厢座。“有什么好菜尽管端上来。酱牛肉、叫花鸡、糖醋鱼、红烧肉一个也不能少！”她把古装剧中记下的菜谱都背了一遍。


她来之前，已经检查过包裹，那里面除了圆牒，还有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个锦袋。锦袋内又有两个小锦袋，分别装着沉甸甸的银叶子和金豆子。她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所以才底气十足地大肆点菜。


韩小零话音才落，喧闹的酒楼顿时安静下来，众食客纷纷看向她，神情很是怪异。可她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上菜，正要催促，就听酒楼外面一阵响动，一群手持刀剑的男人闯了进来。


“是谁点了酱牛肉？”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说起话声如洪钟。一个人从柜台后探出头来，飞快地指了指韩小零，又把头缩了回去。


高大男人走到韩小零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取出一根绳子，迅速将她捆了个结实：“一个小女子，胆子不小，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吃牛肉，云都衙门捕快钱一刀特来拿你归案！”


韩小零吃了一惊，随即大声反问：“我还没听说有哪个地方不能吃牛肉，是谁订的规矩，我要找他评理去！”


钱一刀听得这话，当即找了块抹布，堵住韩小零的嘴，将她押进衙门，打入死牢。


韩小零手脚都被捆着，横躺在地，望着四周暗沉沉的石墙，不仅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她嘴里的抹布还在，哭声都被堵在喉咙里，只发出吚吚呜呜的声响。


“这是什么鬼地方，要了个牛肉，还没吃到，就被抓到大牢里！”她一边哭，一边用舌头努力往外顶，终于把抹布吐了出去，“等我出去，一定去砸了那破店。”


而这时，隔壁死牢，有个人正止不住地叹气。白天，他花钱买通狱卒，刚进入死牢就收到老二的讯息，得知了韩小零的来历和老大的嘱托。本想着，他们已经分开，就算老大问起，也能交代过去。可就在他看准时机，要离开死牢时，隔壁传来她的骂声。


“姑娘，你出不去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韩小零根本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谁，这让她瞬间忘了自己身在死牢，笑着追问：“沈无非，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犯了什么事，是又偷看女孩子洗澡被逮个正着？”


沈无非听了这话，只觉哭笑不得，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于是，他详细解释道：“姑娘，你难道不明白出不去的意思？牛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劳力，世乐一统四国后，第一任皇帝天缗帝便定下律法，凡吃牛肉者，都是死罪。现虽七国战乱，但这条律令，一直没变。”


“死罪？”韩小零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是说，我要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拿着刀砍掉脑袋？”


“没错。”虽然看不见韩小零，沈无非还是对她所在的方向投去同情的目光。


韩小零忍不住尖叫，手脚不停扭动，想要从绳索中挣脱出来，却只是徒劳。突然，沈无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捂住她的嘴：“别叫了，把狱卒招来我们都要吃苦头。”


韩小零使劲眨眨眼，表示知道了，沈无非才松开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片刻之后，韩小零双手才获自由，立刻抓住沈无非的衣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你怎么过来的？你会土遁术？你这么厉害，你一定要救我！”


“姑娘，恕我无礼了。”沈无非告了个罪，猛地将韩小零紧紧搂在怀里。


韩小零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被沈无非这么一搂，没由来一阵脸热心跳。她正想发火，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就见他体内散出一圈柔和的白光，将他们包围起来。


“跟我走。”沈无非搂着韩小零，用脚跺了跺地面，两人就坠入地下，消失不见。




十、池鱼之殃


韩小零在白光中，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散去，她发现到了一间破败的小屋。


“哇，你真的会土遁术，我拜你为师，教我好不好？”离开死牢，韩小零的心情无比高兴，立刻就忘了要被砍头的糟心事。


沈无非困惑地看着韩小零，问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关心是不是脱离了危险，怎么会想到学习土遁术？”


“学会土遁术，那群饭桶还能抓到我？”韩小零嗤之以鼻，“我这才是长远的打算。”等回去之后，这项技能绝对是一条财源滚滚的生金之道。她暗暗在心里补完没说出口的话。


沈无非不得不佩服韩小零异于常人的思路，但土遁之术，若非天赋异禀，根本无法修习。他遗憾地告诉她：“姑娘，你不可能学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你不教我，我就不走。”韩小零认定，沈无非不想外传秘术，故意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说完，她紧紧拽住他的胳膊，加上一句：“也不准你走。”


沈无非暗自焦急，韩小零出现在死牢，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又在这里僵持，再耽搁下去，只怕到时想走也走不了。


“姑娘，和我一起，只会惹上更多麻烦事，所以上次我才……”


韩小零不等沈无非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丢下我一个人跑路，都是为我好，这一次我也不该拉住你，要放你走，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对。”沈无非赶忙点头。


“不要再说烂到不能再烂的理由，我不信。”韩小零打定主意要学土遁术，任凭沈无非怎么说，也不为所动，反而将他拽得更紧。


“呵。”一声却带着震人心魄力量的轻笑从屋外传进来，成功地引起韩小零的注意。她转过头，不早不晚，正好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踏着一地清冷月光，缓缓走上台阶，进到屋内。


“姑娘和他是何关系？”白衣男子拥有一副低沉醇厚的嗓音，还有一张可以与月光媲美的明澈容颜。


韩小零松开沈无非，昂首挡在他前面：“他是我师父。”白衣男子的话提醒了她，在外人面前坐实了他的身份，早晚能从他那学到土遁术。


“原来如此。”说话间，白衣男子出手如电，抢在沈无非之前，抓过韩小零，右手悄无声息扼住她的咽喉，“沈无非，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徒弟就没命了。”


“明家少爷也学会用这不入流的手段了？”沈无非笑得风轻云淡，“用她可威胁不了我，我根本就没收她做徒弟。”


韩小零根本想不到，才出狼窝又落虎口，这时命悬一线，再顾不得其他，忙出声附和：“他没骗你，我就是随口说说，想来个米已成炊，让他不得不教我术法。”


明羽翀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沈无非，你不就想借助死牢的煞气逃避我们的追踪，并趁着我们夜半修习之时，用土遁术逃出我们的追击范围。所以，我早在云都衙门四周布下天网，并放弃今晚的修习，就等着你从死牢出来。没有想到，你竟然多带了一个人，无疑自断其臂，根本就不值得我用天网。”


这一大段话听下来，韩小零越来越觉得明羽翀的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好在她一路走来遇到的人不多，很快想起他是谁。


他就是那个救了她的白衣英雄！韩小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大英雄，还记得我吗，在路上你用鞭子把我卷起来，救了我一命。”


明羽翀微微皱眉，他当然还记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他对她客气，是不知道她和沈无非的关系，如今可不一样，他不会手下留情。


韩小零倒仰着头看了看明羽翀，正想学古装剧里的戏码，和他套近乎，就听沈无非呵斥道：“你住嘴！”


“明羽翀，放了她。”沈无非缓缓说道，“你要抓的是我，不要殃及无辜的人，我跟你走。”


“空口白牙，不拿出点诚意，我可信不过你。”明羽翀紧了紧卡在韩小零咽喉上的手。


韩小零一阵气紧，忍不住呛咳起来。沈无非心知混不过去，除非他当真不顾她的死活，于是道：“我听说明府有一种丹药，服下后能让人无法施展术法，拿来罢。”


明羽翀满意地笑了笑，扔给沈无非一个瓷瓶。


“跟你走之前，我有些话想和她说。”沈无非当即服下药丸，随即又提了一个要求。


“巧得很，我也有话和她讲。既然她在我手上，那我就先说了。”明羽翀抓着韩小零急退数步，到了屋外。


没过多久，明羽翀软鞭一挥，将韩小零送到屋内。这一次，他没有一点怜惜之心，暗留劲气帮她。她重重地掉到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韩小零愤怒极了，起身就要去找明羽翀算账，却听沈无非叫道：“韩小零，你站住！”


“别劝我，从小到大就没这么丢人！长得好看就可以恃靓行凶吗？”韩小零根本不理沈无非的喝止。正当她要冲出房间，忽地停住脚，转回房中，满脸狐疑盯着沈无非：“我没告诉过你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无非急急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我随明羽翀走后，你用这支骨笛召唤墨云，它会带你去找老二，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让他帮你。”说着，他取出一支白色短笛，放到韩小零手中。


韩小零疑惑更甚。什么掐指一算，那就是当时她唬弄他的瞎话，信以为真是他傻，这会想用同样的话来骗她，没门！这不禁让她想到，明羽翀方才告诉她的话。


“我劝姑娘最好离他远点，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听。”在说了沈无非闯入明府，杀人盗宝的事之后，明羽翀向她发出警告。


难道他真是一个坏人？




十一、第三个他


韩小零端坐在巨大的莲花台上，闭目入定。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过发出的轻响，缓缓流淌，更显得安谧。突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一黑一白两行字逐渐浮现。


黑字写着：“他就是个坏人，不能被他迷惑。”


白字写着：“白衣英雄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这世上多得是骗子。”


而后，两行字又再变幻，化成两个小人，在韩小零的面前吵了起来。她睁开双眼，挥手拍飞小人，大叫：“别烦我！”


一阵马嘶响起，韩小零蓦然惊觉，发现哪有什么小人，只有那匹叫墨云的红马而已。她的一巴掌，正拍在马腿上。好在墨云颇有灵性，并没有因此受惊，否则她非被踢伤不可。


“好墨云，我们上路吧。”韩小零轻轻抚摸墨云的鬃毛，翻身上马，任由墨云驮着她向前走。


距离沈无非被明羽翀带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原本，她因为明羽翀的那番话，并不想用骨笛召唤墨云，去找那叫老二的人，可她在城里转悠了几天，突然就觉得很无聊。


这个世界不能刷剧，不能吃各式零食，不能和羽裳聊天八卦，她想回家！于是，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老二身上。


韩小零和墨云一路向前，不知不觉又过去一月有余。她辨不清方向，只根据越来越冷的天气判断，应该到了北方。


这日，墨云跑得比平常快了些，时不时还发出阵阵鸣叫，显得很是兴奋。韩小零却冻得直哆嗦，把昨日刚买的毛皮大氅紧紧裹起，还是觉得挡不住呼啸的风雪。


“墨云啊，你要再往北跑，我就得冻死了。”韩小零打了个喷嚏，顺着流下的鼻涕瞬间被冻成冰柱，“要不我们转回去吧。”


墨云当然听不懂她的话，依旧向前奔跑，韩小零哀叹：“我都忘了你只是一匹马。”就在这时，墨云发出一声欢叫，迎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奔到一处山谷入口。


谷口站着一个人，墨云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脸颊。韩小零费力地抬起头，穿过雪幕看过去，那人的脸映入眼帘，吓得她掉差点下马。

又是一张沈无非的脸！


“老三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我都联系不上他。”那人开口发问，声音也和沈无非一样。


“谁是老三？”韩小零感觉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


“沈无非。”


“那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老二。”


韩小零恍然大悟：“所以，你们都叫沈无非，区别就是你排行第二，他是第三？那谁是老大？你们长得一样，是亲兄弟吗？”


老二没有耐心回答韩小零这些问题，略微提高音量又再问道：“老三怎么了？”


“他吃了明家的一种丹药，不能施展术法，被明羽翀抓走了。”韩小零的声音有些低落，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束手就擒，“你可以把他救回来，对吧？”


老二冷声道：“不能。”


韩小零忍不住暗骂老三，说什么能找老二帮她做任何事，她自己的事还没说，只叫他救自己的兄弟，都这么冷漠，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我不能救，但你要去救。”老三语出惊人。


韩小零惊得想要敲开老二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凭她这三脚猫的术法去救人，保管有去无回。“我真谢谢你啊，这么看得起我。”她转身就要走，大不了暂时留在这里，慢慢想办法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知道你从哪里来，你想回去，只有我有办法。”老二说得笃定，“要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韩小零捏紧拳头，好想一拳打过去。这老二说话的语调，真的和沈无非一样——准确的说，是这里的老二老三，加上那个世界的沈无非——都让她恨得牙痒痒，又不能把他怎样。


“老三都和我说了，他去往生涧办事，遇到了你。”老二自顾自说下去，“那时你应该刚到这里，掉进了臭泥潭，洗澡的时候……”


“不要再说了！”韩小零大吼一声，拳头直奔老二的面颊。这个老三还真是口无遮拦，连他看到她洗澡的事也告诉别人！反正他们都长一个样，就把眼前的老二当他来出气好了。


老二轻巧地闪身，躲过韩小零的攻击，继续道：“你从往生涧来，便只能从往生涧回去，而通往那里的路，只有我和老三能找到。不仅如此，你要回去，还需术法布阵，这个阵只有我能完成。”


韩小零听老二说得真切，只觉天塌地陷。他这话的意思，眼前她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要么就在这里度过余生。


可无论是哪条路，对她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


“救人如救火，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你若不去，从今往后别想我送你回去。”老二下了最后通牒。


“多给我几天考虑会怎样啊，我一路过来走了快三个月，如果说要出事，他早就……”在老二杀人的目光下，韩小零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老二拿出一根熏香点燃，交到韩小零手上。


看着那根香越燃越短，韩小零终于下了决心。




尾声


“韩小零真去救老三了？”沈无非一脸兴奋，“你竟然可以让她去明府送死，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二平静道：“我告诉她，只有我能送她回去。”


“什么？你这么快就研究出来方法了？”沈无非有些惊讶，“难道你的智慧比我多，我这些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骗她的。”老二不再理沈无非，起了个音，开始弹琴。


沈无非哪里肯死心，可不论他再问什么，回答他的只有流水一般的琴音。他摇摇头，收起八卦玉，从酒柜取出一瓶酒，悠闲地喝起来。

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都在为达成所愿而奔波：有人为了面包出卖灵魂、有人为了金钱背叛朋友、有人为了名誉虚与委蛇、有人为了权力丧尽天良，而他呢？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傀儡。


可不管选择怎样的路走下去，人生苦短，理当及时行乐。这一刻，有什么烦恼的事，都可以暂时放下。


酒瓶不知不觉见了底，沈无非微微有了醉意，在沉沉睡去之前，自言自语道：“这么腹黑的手段，韩小零啊，你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