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荦的试杀

迦荦

长夜漫漫，风摇树泣。  

已是月上中天，银色的月辉泄了满地，将山巅照的如同白昼。

睡意正鼾的欧阳萱忽然被一缕如梦如幻的箫声惊醒，内心不由的一紧，这半夜三更哪来的箫声？莫非山野间有什么迷惑人的妖精不成？

悄悄掀被起床，无声无息推开门走出去。

只见清冷月色下的石崖上，正站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人，有风掀起他的长衫，猎猎舞动，而他却静静站在那儿，袅袅萧音就是从那人十指间源源不断流泄出来。  

欧阳萱眼眸一闪，暗忖：“原来是寒夜兄，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吹箫呢？莫非又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上官寒夜似乎并没有发现欧阳萱，箫声呜咽如故。

欧阳萱略迟疑一会，悄然走过去，默默站在上官寒夜身后，一动不动呤听箫音。  

上官寒夜似乎一心沉浸在往事里，仍旧不知身后有人，只是如痴如醉吹奏着手里的竹箫。颤抖着的箫音，充溢在天地间，低徊凄迷，如泣如诉，闻之令人酸鼻。

也不管有没有经历过伤心事，只觉得莫名地悲从中来。

久久的，低徊哀伤的萧音，就那么丝丝缕缕在这山野间萦回飘荡，犹如一条长长丝线，拉扯出一段段曾经逝去的感伤旧事，那些积压在心底深处的痛楚。  

站在上官寒夜身后的欧阳萱只觉芳心酸楚，大串大串珠泪顺着腮边籁籁下落，脸上现出深沉的哀伤，仿佛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正沉沉堕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无法回转。  

真的是非常奇妙的箫音。

欧阳萱也会吹箫，也喜欢抚弄一些忧伤的曲调，只是从不知道自己平日抚弄的这种竹箫，居然能吹奏出这么神奇的音调，高吭处，如虎啸龙吟绵延不绝；低徊时，又似寒夜缟妇幽幽哀泣，让人不由自主迷失在凄迷的箫音里，沉醉不知归路。

或许，在上官寒夜的心中，真的藏着太多凄楚的往事，当苦闷无处排迁的时候，就酿进了指间的箫声里。

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茫茫人海，又该何去何从？天地之大，到哪儿才是自己的归宿？莽莽江湖，人地生疏，寻亲难遇，就如同在大海里捞针，十分艰难的寻觅，更是绝望的摸索。

何日才能有个结果？  

箫声迷漫，一串涩涩的泪水溢出上官寒夜的眼眶。

依稀中，他仿佛看见大雪纷飞下，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提刀带剑，杀入他的梨园小筑。

剑气四散，血肉横飞。

爷爷奶奶和家仆们—一倒在血泊中痛苦挣扎。

之后，父母带着年仅几岁的他拼死杀出重围，将他托付给至交好友，嘱好友将他携往漠北，他们自己却带着重伤的身子返回梨园，将追敌引往别的方向，生死未卜……

难道江湖就真的这么残酷吗？恶人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到哪里才能找到所谓的正义？

上官寒夜只觉得满腔热血上涌，虎目中凶光暴射，汹汹杀气全蕴进了箫音里。

箫声越来越急促，充满了怨恨与悲愤。  

欧阳萱的心，也随着箫声一波三折。

上官寒夜随即又想起这十来年隐居漠北，不分寒暑，不论昼夜，痛下苦功，在伯父的辛勤栽培下，苦练又苦练。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有朝一日涉足江湖，寻访父母的下落，为梨园那几十口冤魂报仇！  

多少次夜深人静，上官寒夜就这样伫立在漠北的山顶上，拨弄着手里的竹箫，让袅袅萧音向四面八方飞扬，渲泄着心中的愤懑，以及对父母的深切思念。

神化的萧音，响彻天宇，吹走了漫漫岁月。

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不是什么短暂的日子，

在上官寒夜的心中，更是显得愈加的漫长，然而，不管如何难熬的时光，终究还是悄悄溜走了。

终于有一天，他告别伯父，踏上茫茫江湖路，也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是的，江湖是残酷的，到处充满弱肉强食与恩怨仇杀，生命早已变得不再重要。

上官寒夜默默感受着心脏处的痛楚，手中的箫依旧没停。

久久的，萧音徐徐收敛，悠然而止，但那凄切哀伤的音符，似乎仍在苍宇间来回飘荡，萦绕耳畔，袅袅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