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8月11日凌晨2点多,电话铃声响起。禾苗哽咽着说,陈明走了。 我和老罗赶到医院的时候,因为疫情的缘故,被保安拦住。几经周旋,最后我说,人要走了,让我们去见他最后一面,近乎哀求的话语终于得到保安的理解。打开电梯门,一眼便看到电梯口停放的简易担架。是在等电梯吗?冥冥中又似乎在等我们,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所措,跟我们一同去的还有大树、小朱和远平,没有一个人迈出脚步。直到禾苗在外面喊快出来, 我们才侧身走出电梯,站在担架的后面。陈明被白布覆盖着,担架薄薄的,薄得看不出上面放了一个人。也许当灵魂抽离后,肉身便不再那么明显了吧,记得父亲当时也是如此,我是用手去摸过才确定父亲是真实躺在了白布下面。 陈明生前说过,要大家热热闹闹地送他走,所以只能将他的遗体暂时存放在太平间,等疫情得到控制后再送他。从医院到天平间有2分钟的车程,泊涵追着殡仪车边哭边跑,有人拉着她,让她不要去,她挣扎大喊:我要去啊——哭声撕破了夜的宁静,月亮蒙上了一层阴影,星子在散落,风在呜咽。那就随她去吧,风都在哭了,如何值得要求她掩饰难舍和悲伤。太平间在高坎之下,我们在坎上望着陈明被送进去,久久不愿离开,大家都在抽泣。小乔哭着说:“他不讲信用,说好要撑过疫情,那么多承诺都完成了,最后一个却失言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陈明的灵魂就在低空中盘旋,在我们身边萦绕。我们在流泪,他的灵魂在陪着我们流泪。 那天晚上我们陪着小乔,她缓缓讲述陈明近一年的生活情况,她说,他天天散步以保持矫健的步伐,生怕被人看到他的虚弱;他常常以看书来沉静心性,从开始知道病情的焦躁不安变得坦然面对;他觉得养老送终是儿子的应尽义务,拖着病体几经周折为老妈及他自己选好了墓地;他最担心的是妻子和女儿,怕她们在情感面前上当受骗,怕她们在工作生活中受到委屈,怕他们因为思念,郁郁成疾……小乔说,她承诺过他,一定要让自己和女儿过成他想要的样子。然后指了指我们坐的沙发:最近一个月的晚上,病痛已让他无法安睡,他便悄悄移到沙发上躺着,她知道后,也悄悄来到沙发,一人睡这头,一人睡那头。 我一直怀疑生与死之间到底是不是那么决绝,假如生死之间的界线有一丁点儿模糊,确认过死亡的人会不会可能生还,我不止一次跟老罗说起我的怀疑。老罗说:“生死之间或许不那么决绝,但是陈明身体里的病魔是决绝的,绝无可能抽离。” 陈明真的是走了,走出了我们共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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