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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秋水深南的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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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9 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海德堡表演一场

想起来要看龙应台,去借,找到一本港台小说散文合集,作者龙应台等。龙的小说有一篇:《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在整个集子里真是鹤立鸡群,羽毛利落,姿态高洁,一下子让我想起好几个人来。

说是想起,其实不过是隐隐约约闪一下念。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只觉得一篇小说里重重叠叠都是影子。仔细追究,勉强数出池莉(大概是因为她的《看麦娘》),安妮宝贝,再勉强,不自量力的搭上我自己的某个小说(并没有比较的意思,只是隐约有相似之处)。算来实在不多,还都多少是勉强的。因此也并不是某某和某某像,是整个的当成了一类。

从情节上来说,两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出身不同,道路各异,性格迥然。生活与为人走到两个极端。很多年后重遇,各自都有了经历。于是相互影响,否定对方的同时又渐渐怀疑自己。整个故事归结起来只是这么简单,我去掉了太多的血肉,但这些血肉竟然能被如此干净轻易的剔除,可见这篇小说是多么的棱角分明。

之所以棱角分明,是因为情节设计的太好,故事如此清楚明白的表现了主题,以至于故事性如此之强,而选取的细节又是如此具有代表性和表现力。同时人物的性格鲜明饱满,让人一眼就看透看全。总而言之,什么都是明白清澈的。

故事大概可以分成三类,小时候看的故事,看完了大人总要问学到了什么,这是教化的故事,寓言是其中的代表。再有就是情节有趣的故事,奇思妙想,快意恩仇,酣畅淋漓的让人欲罢不能,这是故事的故事。最后一类很难说清楚,套一个大帽子,叫文学的故事。或者有所反映,或者有所思考,或者有所艺术,不一而足。它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比之寓言,它可能更深刻,比之纯粹的故事,它可能更荒诞。所以很多时候,这三种分类的故事界限不明,《在海德堡坠入情网》显然应该归入最后一类,却像寓言一样典型,像纯故事一样曲折,这正是这篇小说的妙处。

像寓言一样典型——两个人物的性格走向了两个极端,而这样两个极端的人物竟然从小到大都是朋友,在彼此的生命有着大片的交集以至于影响深远的成为了小说。这是怎样天作的巧合,巧合的以至于难以置信。在这样一篇现实主义的小说里,难以置信意味着故作姿态,意味着表演过火,我们的主角由化妆师精心装扮,送上舞台,喜怒哀乐楚楚动人。很早前我以为演员在需要的时候哭出来是了不起的本事,哭不出来是要借助眼药水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基本功。戏剧不是作假,但如果你只是被演员地眼泪打动,那就是真的上了当了。

情节的曲折是小说的亮点,当一篇小说具有文学性的时候,单纯的娱乐性似乎就成了需要做出些选择的鱼和熊掌,即便不是舍此取彼,但很多时候是此消彼长。要能兼顾二者,显然需要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构思能力。然而同样,戏剧性越强就显得越假,一个片断震撼而直指人心,观众会唏嘘良久。然而当所有的片段都如此,观众或者会同情会深思,却将终于疲于与演员一起欢笑悲伤。

其实也未必完全是情节本身曲折,细节本身稀奇。语言的处理和技巧的运用可以强化这一特征,例如素珍的婚姻,看了三年的电视,这本来是件挺正常的事,但在这个细节的处理上,对“看三年电视”的单调和素贞的懦弱服从明显的强调,与前后“我”刺激大胆的生活强烈的对比,加之所有的语言都带着比呐喊还震耳欲聋的暗示,这些都十分成功的向读者迅速准确的灌输了感情色彩和理性判断,顿时使得这个情节非比寻常起来,似乎素贞天天看电视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刑法,而她居然这样活下来了,可见其有着怎样的生活,怎样的性格。

再说结构,小说的时间轴是打乱的,但并不给阅读带来丝毫障碍。开头不久就抛出素珍的死,很提神,很惊心。由此展开的情节多少带了破案的意味,这是制造悬念的高招。之后现实与过去交织并进,来龙去脉逐渐分明,逐渐水落石出。整个小说从容不迫,神清气爽。不愧是盛名之下的作家,谋篇驭篇的功力神乎其技。

既然有驾驭,就必然在该拐弯的时候拐弯,该减速的时候减速,该疾驰的时候疾驰。读者观光游览,导游解说介绍,同时身兼车夫一职尽心尽责。跟团旅游的特点就在于此,不容许流连,不容许闲看花花草草,要看就看那些有名有姓的景点。即便峰回路转,行程也流畅清晰——是线路,而不是空间。

其实很久以来,看许多作协作家的文章,都惊叹于其高超的驾驭能力,秩序俨然,用字精准的像是计算出来的,尤其是散文,除却精准还要加上考究。让我有一种身处故宫的错觉,要严肃了态度,不可嬉笑打闹,天威赫赫,只差要净手焚香。

《在海德堡》远不到这种让人屏息敛气的地步,却似乎多少有些相通之处。作者在小说中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冥冥中上帝无所不在。作者笔下,或者抵死深情,抵死回肠荡气,那都是做出来哄读者的。你看他自己,理智地安排,冷静地驭笔,何其超脱而不食人间烟火。从前看窃书讲自己写小说,说和写论文没什么不同,为了表现这个,想一些办法,为了保证那个,用一些技巧。一个开头写五遍,不是因为计算失误,就是没有把握好。

才看了一篇评80后作者的文章,说某一位作者缺乏驾驭能力,只沉迷于写作的快感,而忽视了经营和控制。这批评很中肯,其实是大部分80后写手的通病,因为缺乏正规专业的写作训练,大多都仅出于喜好而写作。

在格非《塞壬的歌声》里有一篇谈到这个问题:写作的过程是事先完全设计好,还是在过程中进行创造。格非的选择是后者。

实际上,事先完全设计与在过程中创造不是完全绝对的,只是即兴创造也可以通过不断地修改甚至重写成为设计。王小波推崇《情人》,说《情人》中所有的段落都是经过精心重组,从而达到了某种真正艺术的境界。他说如果你写了一篇本身有药可救的小说,也应该不断尝试着调整段落,以渐渐领悟,或能窥得些许门径。

这应该算是多重工序更为精心营造的设计了,设计与自然不见得是对立的概念。这在诗词上几乎是常识,推敲的高境界是不露斧凿之痕,王维苦吟踏入醋缸,但诗却像一笔挥就一般。这未必是实,但圆融自然的的确确是可以雕琢出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诗和小说毕竟不同,诗短小(即便是长诗也远短于小说),本身就是精致的工艺品,营造的是超乎现实的意境。小说是否可以完全靠技巧,靠雕琢实现自然圆融,这很难说。但至少就《在海德堡坠入情网》这样的小说而言,与这一目标几乎是南辕北辙的。

精致的工艺品小说,上帝一般的作者本身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所区别的只是读者的口味。我喜欢《在海德堡》,因为它的鹤立鸡群。但我也喜欢这本合集里的另一篇《疾》,这篇近乎先锋实验的小说似乎不如《在海德堡》这样成熟完美,但却有某种独特的吸引力。相比于传统小说,一些现代派的小说似乎更真实自然。没有明确的主题,因此没有指向明确好恶分明的情节,它建立一个空间,交由读者自己探索。在文字上,它也会营造某种气氛,渲染某种特征,但它是不动声色,近乎中立的。在情节上,主线情节(如果有)被淹没在大量对其无意义,或者本身意义模糊的描写和叙事中,,从而整个小说变得立体,而每一个角落都似乎可以挖掘,Everything transitory is,but a metaphor。在结构上,意识流或类似手法的运用使转折不显得尖锐,突兀被抚平,读者和作者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两个对面相谈的朋友。

《在海德堡》更像是一篇充满了明确喻意的寓言,而真正最打动我的唯一一处,是素贞决意去找钢琴家时,我追出去在楼道口对她说的话。在小说中,这个情节是这样处理的:

“她正在楼梯转角,我一半在门内,一半在门外,说:

   ‘……’

    说了什么,我竟然不再记得。

    至今,我苦恼着,究竟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她的回答,在那幽暗的楼梯口,她说:

‘你不一定是对的。’

这是整篇小说里最为模糊,最为暧昧的情节,虽然这大概依然是作者用高超技巧耍出的花枪,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终于没有交代,终于空白和模糊了的一句话,实在有着无穷的深味,太让人动情。

我想作者在此也必然动了情,甚至落了泪。像一个凡人那样,自己有着太深的情感,说给面前的人,即便语无伦次, 也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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