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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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玄幻] 《铸剑江湖》作者:龙人(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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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0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内容简介:
  百年前,一代邪魔“九面暴魔”突现武林,因其易容绝技及魔道奇技天下无敌,以致乾坤笼罩在一片魔气之中,巧幸正道武林出现了一位力敌群魔之人——“孔孟神刀”,他终以浩然之气将“九面暴魔”驱出武林。

  数十年后,因“穷恶剑”为祸武林,而被“四情剑客”围剿于荒山枯野之中…… 然而数十年后,“四情剑客”之首“愁剑客”及其十二星霜客离奇死亡,“冷战十三楼”之主“忘忧剑”倾楼被灭,“囚岛”岛主“怒剑客” 及其属下四大高手莫名惨死,顿引起了各大势力的关注。“欢乐小楼”之主因其三位义兄之死,便将自己的贴身弟子柯冬青派人江湖,查明仇踪,哪知数十年前被围剿的“穷恶剑”因无意中得到“九面暴魔”所留的魔道武学,而功力大增,以致“欢乐小楼”这股江湖正道势力,也终灭在群魔手中。少侠柯冬青为报灭门之仇,隐迹江湖,苦练奇技,无奈魔迹遍布江湖,以致少侠寸步难行。巧幸得遇“神刀一脉”的传人,习成了百年前孔孟神刀所留的《万刃奇绝》之技,重人江湖,乔装易容,收回故居,培植势力,可此时正当他功力大成之时,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为祸武林的“穷恶剑”之所以能将天下愁、忧、怒、乐四位剑道至尊所灭,是因得到了势力遍布天下的“白衣山庄”所助…… 由于“白衣山庄”的出现,以及力量的强弱之分,又使少侠陷入了危机之中,然而苍天有眼,就在此时,少侠得知“白衣山庄”庄主竟与自己同出一门,而其身的《万刃奇绝》武学,却在此时大功告成,为报毁楼灭帮杀师之仇,少侠勇入“白衣山庄”,独斗群魔,终以无敌奇技将魔首屠于刃锋之下,并赢得了数位侠女的纯真之情。

----------------------------------章节内容开始----------------------------------------

第 一 章 叶落剑毁
 
  风起。
  风起尘未扬,却已拂弄得红叶翻飞。
  游冰有些陶醉地吸了一大口开始变得清凉的空气、他已被这无边无际的热浪折腾了大半天。
  已是深秋,怎地如此闷热?
  游冰回过头来,愉快地道:“我记起来了,翻过前边那道山梁,便是施家庄了。”
  他的脸上汗渍斑斓,有些滑稽。
  等他话说完,才发觉他的主人莫入愁并没有听他说话。莫入愁那双忧郁的眸子已投向遥远的地万。
  也许,便是那道山梁,也许并不是。
  莫入愁永远是那么淡淡地忧郁着,游冰不由有些失望地转过身来,正要催马疾进,却听得莫入愁道:“去施家庄有没有别的路?”
  游冰有些惊讶地望了莫入愁一眼,闷声闷气地道:“没有了……其实这山梁并不高,车道也宽,只是多迂回几个弯而已。”
  莫入愁没有应声,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
  蹄声“得得”,铁蹄敲击着石板铺成的官路,显得格外的幽空。
  莫入愁、游冰、十二星霜客、莫夫人、马夫,一行十六人匆匆奔赴施家庄,为的是寻找施除施老郎中。
  莫夫人年及三旬,已有身孕。岂料产期已至,竟只是一味地剧痛!
  偏偏施除是个半身不遂的郎中,他从未出门为人诊治过疾病。
  即使是使名满天下的“愁剑客’莫入愁,也不能使施除破例!
  莫入愁骑在一匹黄色的马上,他不敢离他心爱的夫人所在的马车太近,因为他怕听见他夫人的呻吟声。
  每一声呻吟声,都像是一把钝刀在斯割着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一刀,又一刀……
  饶是他硬着心肠离马车远远的,但那一声声的呻吟声仍极为清晰地在他耳际响起!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他的心在听!
  亲人的呻吟,是深深地响在他心中的!
  路,怎么这么长?
  莫入愁不由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风又起!
  这一次,风意带给人以沁人之寒意!
  莫入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再一次感受到四周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向他们逼近!
  他的“愁剑”也开始变得冰凉刺骨!
  “愁剑”从来没有欺骗过他,只有在危险将临时,它才会变得如此清净如冰!
  凉意由剑身传到他的体内,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收缩如一枚尖锐的钉子!
  一枚可以锥破一切的钉子!
  他的身子开始挺得笔直!直得如一杆傲人的标枪!这使得他的人也显得高大俊拔了许多!
  他已不再如方才那般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了,无论是谁,却可以从他的眉目间,感受到一种凛然的霸气!
  甚至,不用看到他,只要远远地静立着,你也能从空气中感受到这一点!
  游冰对这种感觉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有些吃惊地回头望了望莫入愁。
  有人说游冰几乎成了另一个莫入愁了,他形影不离地跟随了莫入愁十年,这样的时间,甚至比莫入愁的结发妻子还长!
  游冰学着莫入愁那样说话、走路,学着他那样忧郁,除了外貌之外,别入已是分不出谁是莫入愁,谁是游冰了。
  但只有游冰知道自己永远只能是游冰,而成不了莫入愁——甚至,连莫入愁第二也不可能。
  虽然,他所用的武功也是“愁剑剑法”,而且有人评说他的剑法已不在莫入愁之下,但他永远没有莫入愁那样的傲然霸气!
  有时,游冰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到某些时刻,莫入愁便会奇迹般地有了这种凌人气势!
  这条官道两侧的景致,是那么的美,美得带了一点凄凉。
  满山遍地,只有四种颜色:黛绿的、黄的,鲜红的、都是树叶:而未被树叶覆盖的裸岩,则是青灰色。
  红色,则是所有的颜色中,最为灿烂夺目的一种!
  ——这层层叠叠、密密绵绵的红色,那么的璀璨,璀璨得不像是真实的。
  不真实的,未必就不美。山景不但美,而且美得可以令人淡忘一切!
  包括淡忘了的杀机!
  游冰想不明白为什么莫入愁面对如此美景时,还会那么的警惕而敏感,对于他来说,他已为这景色所陶醉了,甚至,他几乎就想留在这儿。
  人生道路多风霜,不如便栖息于这千种绝色万种风景中,从此便无需再经历人间的各种风波恶浪!
  越走,红色便越浓,浓得已化不开了!
  此时,游冰也已感受到了诡异之处!他的手已向膘间的剑模去。
  剑在腰际,手一触剑,便有一种豪气开始在他的全身弥漫游走!
  游冰向前边的“十二星霜客”望去——“十二星霜客”个个都是莫入愁手下的精英。
  莫入愁知道自己在江湖人眼中是个侠士,虽然是侠士,却不等于没有仇敌,有时甚至恰恰相反,侠士的仇敌,往往比别人更多一些。
  而他的妻子是他一生中的挚爱,他不愿她出任何差错,所以,他带上了“十二星霜客”!
  “星霜客’每人一骑高头骏马,而现在,他们似乎已融化于这无际的红色中了到后来,游冰已感到十二星霜客已成了十二团愤怒燃烧的火焰!
  危险,已被每一个人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但后退也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红色,开始在他们眼中燃烧,在他们心中燃烧!
  箫声突起!
  没有一个人分辨得出箫声来自何处。
  似乎是来自前方,又似乎是来自后面;似乎很远,又像是近在咫尺!
  莫入愁轻轻地道:“保护夫人!”
  话很简练,甚至连对象都没有说。
  但游冰能听懂,他觉得自己几乎比莫入愁自己还了解莫入愁。
  莫入愁话音未落,游冰已飘掠至马车一侧!
  现在,在他没有倒下之前,已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接近马车一步!要踏近马车,唯有跨过游冰的尸体!
  莫入愁很了解、也很信任游冰,就像了解信任他自己的手一样。
  箫声一起,秋风更甚!
  本是闷热的秋日,这时恢复了它的肃杀!
  秋风一起,漫天落叶开始纷纷下落……
  黄的绿的,轻柔而曼约地徐徐落下……
  更多的,是红色!红色开始飘落!
  何止风情万种?美得已可让人想到死,美得已夺人魂魄!
  红色的树叶开始向“十二星霜客”飘射!
  谁能看清它的快慢?谁能看清它的线路?谁能辨清它的真假?
  莫入愁大声喝道:“小心!”
  其实不用他说,每一个人都已知道应该小心。可惜,仅仅知道,是没有用的。
  首先倒下的是马,十二匹马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倒下!
  马的悲嘶声响彻山谷,直至飘过那道山梁!
  箫声依旧!
  “十二星霜客”几乎已被一片红色所笼罩!
  攻击,正是来自于这一片红色之中!
  但看不到人影!
  剑碰上了叶子,竟也发出了“叮当”之声!
  “十二星霜客”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生平经历无数战斗的他们,从未通过如此诡异的战局——他们竟未见到对手!
  红色,已使一切都混沌不堪了!
  每一个人都已把自己的武功发挥到了极致!
  剑气在官道上弥漫鼓荡!
  “十二星霜客”呼喝连连,开始试着从红色中冲出来!十二条人影向数个方向疾攻而出!
  莫入愁刚要阻止,却已迟了。
  十二个人立即被红色分割包围了!
  箫声不绝,落叶不绝,杀机不绝!
  树、叶、枝之间,尽是刀刃相击之声!被削去的兵器纷纷落下。
  没有人影出现,也没有呼喝声,甚至连惨叫声也没有。
  饶是莫入愁见多识广,也已被此景惊出冷汗!
  但他却又不能上前相助!他必须护卫着他的夫人!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因为没有看到敌入。敌人当然是存在的,但他们已隐入一片灿烂绚美之中!
  太美丽的,常常都是一场灾难,而被上“美丽”外衣的灾难,更叫人难以抵抗!
  终于,一声惨叫声响起,一个“星霜客”倒下了,他的身上竟已中了十几刀!他的鲜血抛洒开来,让红色的更红,诡丽的更诡丽!
  死亡,便接踵而至了。
  一个又一个的“星霜客”倒下了,因为他们的四周,全是飘飞的叶子,所以,他们倒下时,便像倒下了一棵树,一棵像是在燃烧着的树。
  未及一盏茶的工夫,“十二星霜客”已悉数毙命!
  箫声停下了,红色也如潮水般褪去.
  官道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甚至连鸟鸣声也清晰地传开了。
  青石板上,已躺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游冰与莫入愁所能看到的敌人,只是死了的敌人,而死了的敌人,又能让他们看出什么呢?
  群林如旧,红的、绿的、黄的和裸露着的青灰色、一切都像是在梦境中发生的,唯有冰冷的死亡,刺激着人的神经,让你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游冰从来不知“害怕”二字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的声音已有些轻颤。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担心会惊动什么:“庄主,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莫入愁缓缓地摇了摇头。
  游冰心中的凉意更甚,连莫入愁都看不出什么门道的,那便已是极为可怕了。
  可怕得如同噩梦,一场白日的梦魇。
  马车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大哥,你扶我出来吧。”
  声音很微弱,但很坚强,在这个声音里你听不到一丝的惊惶。
  莫夫人不懂武功,但她比许多武功高深的大男人更有胆识!她那临危不惧的气魄足以让许多男人汗颜。
  现在,游冰就有这种感觉,因为有了汗颜之感,所以他便以请求的目光看着莫入愁,希望莫入愁能答应莫夫人的要求。
  莫入愁卓立于马身上,温柔地道:“外面风大,你不能受寒的。”
  莫夫人一向很温顺,对莫入愁的话,从来没有不依从的。
  但这一次,她却道:“不,我要看着你,看着你如何杀敌……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莫入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错,他明白夫人的意思,正如夫人也明白他的心思一样。
  莫夫人不愿至死也看不到自己丈夫一面——这样的想法很残酷,但它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很大!
  莫入愁翻身下马,掀起了马车的门帘,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扶下来一个女子。
  女子大腹便便,但这并不减她的美丽,相反,神圣的母爱使她的脸上有了一种圣洁的光晕,更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她向莫入愁微微地一笑,用纤纤柔夷为莫入愁掸去肩上的尘埃。
  够了,这便足以让莫入愁忘却忧郁,忘却焦虑、愤怒,而只剩下一腔的爱意。
  箫声又起,风又起!
  满山遍野的红色又开始变得浓郁起来,而且向这边滚滚涌来!
  莫入愁将莫夫人扶至一块巨岩之前,找来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让她坐下然后,问道:
  “阿宁,你怕吗?
  莫夫人淡淡一笑,道:“有你在,我怎会怕?”
  她的神情,真的很安静!她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在感受着里边的一个小生命。
  这个小生命,能顺利地看到蓝天、白云,以及深爱他的父亲母亲吗?
  红色已流泻而来!近在咫尺!
  莫入愁将莫夫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然后轻轻地刮了莫夫人小巧的鼻子一下。
  这是他们成亲七年来一直沿袭的一个表达爱意的动作。
  便这么一个动作,却打破了莫夫人的坚强、安静,她的眼中开始有了晶莹的泪!
  但她仍是笑着,她不希望丈夫为自己分心。
  莫入愁看到了这片晶莹,但他故作不知,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向巨岩而立,便如一堵坚实的屏障!
  箫声更急,红色已至!
  风掀起,千树万叶摇,红若烈火!
  兵刃相击之声响起,出手的是游冰。
  “愁剑”剑法并不张扬,看起来很谦和,有点绵里藏针的味道。
  游冰不是“星霜客”,他的武功比他们要高明出一截!追魂夺魄的红色弥漫在他的周围,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封档开!
  莫入愁静静地看着,他希望能看出什么来,却仍是一无所获!游冰身侧,并无一个人影,仍是只有漫天的红色叶子!
  马车与马夫早已被吞没,甚至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渐渐地,游冰的步法与剑法都开始有些虚浮!
  莫入愁急忙道:“速速向这边退过来!”他希望能与游冰并肩作战,游冰跟随他已十年,二人早已有了极深的默契,莫入愁相信他们联手对敌,所拥有的威力将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数倍递增!
  游冰显然是听到了,因为他己开始试着向这边冲杀过来,他的剑法也因此而变得凌厉恢宏了。
  但便在此时,箫声突然变得激越起来,听得人血脉偾张!
  官道两侧的殷红之色也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扬飘拣起来,以诡秘的线路,在游冰的身侧穿梭!
  游冰的后路已被切断。
  游冰开始施力上升!他的剑在他的身侧划出无数的光孤,汹涌激荡,与他的身躯同飞!
  他希望自己不要陷入“当局者迷”的境地,而是能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对手。
  如果仍是一味地苦守,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因为在他的四周,全是满目的红色叶子:横飞,斜掩,团旋,盘飞!
  而每一团红色之后,都藏着一个可怕的杀机!那样,他将永远没有松弛的机会。一个人的神经,是不可能紧张得太久的,紧张得太久了,必定会失去弹性,应变也会迟钝下来。
  必须找松弛的机会。
  所以,他冲天而起!
  但立刻有一道红色如他的影子般绕在他身边飞起!散布在他身躯四侧的杀机丝毫未减!
  而游冰在飘掠至十丈高空中,极目四望,却仍是一无所获!他所看到的仍无非是一团团在两侧绿林层中涌动着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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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二 章 诡异箫声
 
  箫声已开始渐渐趋于诡异!游冰开始有些心烦气燥,他暴喝一声,身子陡然在半空中生生偏开数尺,剑刃划过之处,他听到了长剑饮血之“咝咝”声。
  受伤的并不是他,但他又未曾看到自己的剑所未中的躯体,这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烦闷之感!
  现在,他多么渴望能与人直接相对,进行一场公平而光明的搏杀!若是连对手的身形都来看见就死了,那未免太可悲。
  一咬牙,他的剑疾然向一团最为浓密的红色袭去,剑气如虹,“噼啪”有声!
  剑,并没有走空,游冰已感受到剑在人体内的运行,他知道只有再递过三寸,才能致命,但他并没有乘势将剑递进,而是用力挫腕,人便借力飘然横掠!
  掠出二丈,他的双脚又猛踢而出。
  这一次,他感觉这一脚如踏在一个人的胯骨上,游冰立即借力再次飘飞!
  他的身躯如此借力而动,在空中久久不落。人如惊鸿般穿掠,偏偏他的身侧永远有一片红色,如烟如雾地附于他身侧,与他一起作着一次次的不可思议的挪移!
  远远望去,便如一团红色的云在空中飘荡,令人叹为观止!
  莫入愁的眉头已越锁越紧,他的额头已拧成一个“川”字!
  如果不是不放心莫夫人,他早已加入战团,游冰虽然和他主仆相称,但他们二人的感情早已逾越了主仆之关系,已如兄弟一般!
  如果要让他舍了夫人去救游冰,不但会使莫夫人遭受不测,而且游冰也不会原谅他这种愚蠢的做法的。
  现在,他只能等待。等待胜利;或者失败!
  他对游冰的剑法、武功了若指掌。所以,他很少会为游冰担心,而这一次,便是“很少”
  中的一次。
  箫声突然开始出现跳跃性的音符!
  然后便见那朵“红云”开始如爆炸了般四散射开!
  空气中立即弥漫开那种甜甜的如铜锈般的气息!莫入愁的心不由揪紧了!
  一个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头扎下!
  将及地面时,才见人影勉力斜翻。强自站定!
  那,还算是人吗?
  那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而且!他的脖子已被削了重重一刀,不但皮肉翻卷起来,而且还现出白森森的喉骨!
  他的身躯,更是千疮百孔,几乎已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挂下来的不仅仅是已破烂不堪的衣衫,还有一条条赤血淋淋的肉,以及青白之色的经络!
  如果不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莫入愁根本就不能辨认出他就是游冰!
  游冰落地时,本是背向莫入愁的、现在,他正努力地要转过身来。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一个已伤得不成人形反像骨架一般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做到.最终,他仍是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便缓缓倒下了。倒下之时,他拼尽了最后一丝气息,将身子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这才轰然倒下!
  倒下时他的脸是正朝着莫入愁的,莫入愁似乎看到了他的双唇轻轻地动了几下。
  当然他在说什么,莫入愁已听不见了,但莫入愁却已读懂了游冰最后一个眼神,尽管那眼神已因为生命的离去,而开始变得涣散。
  他的目光中,满是歉然之色。他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庄主及庄主天人而不安。
  莫入愁一阵悲怆,已是热泪盈眶!
  此时,红色再次消褪,地上又多出十几具尸体!
  莫夫人忽然道:“大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莫入愁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略一思忖,便道:“如何不记得?十年前的今天,不正是你我在洞庭湖上初识之日么?”
  莫夫人道:“不错!那时,你真傻……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便是十年了。”
  听莫夫人突然回忆起从前的事,他不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赶紧岔开话题,道:“游冰虽然是外姓之人,但难得他如此忠诚,我想从此便将他的妹妹认作义妹,也让他在天之灵安宁些,免得总是牵肠挂肚。”
  莫夫人道:“其实,你本就已将他们兄妹当作自家兄妹了,再……再说,……我们……”
  她的话音突然颤抖起来,时断时续。
  莫入愁急忙回头,却见莫夫人己是脸色煞白,头上直冒虚汗!
  她痛苦地捧着肚子,显然胎气又动了!
  莫入愁大急,他急忙返身蹲下,急切地道:“阿宁,你……你撑得住吗?
  莫夫人多想点一点头,让莫入愁心安些,但剧痛已将她的力气于不知不觉中带走!
  她现在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觉得腹部的痛感一阵接一阵地袭来,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抓着她的心肺在狠狠地撕绞捏揉!
  她的嘴唇已被咬破了,流出殷红的血。
  莫入愁霍然起身,朗声道;“我妻子不谙武功,并非武林中人,哪位朋友对我有何忌恨之处,便直接冲我来!五尺之躯,怎可为难一弱女子?不知哪位高人能否应诺下来?”
  他的话中贯入了无上内力,所以声音虽然不响,却中气充沛,传得极远极远。
  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几乎是与虎谋皮,哪有此可能?
  却听得一声箫声响过之后,满山红色又开始移动穿走!
  最后,莫入愁在山林丛中看到了一个数丈宽的“不”字!
  虽然这已在莫入愁的预料之中,但他看到对手以这种方式来回答时,仍是有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升!
  显然,对手是在向他炫耀!
  莫入愁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如此可怕的魔头!对方这种诡异的杀入万式,别说是看,就是连听都未听说过。
  莫夫人柔声道:“何必做这……这种无谓的努力?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苟……苟活于世?”
  她要将这段话说完,该做出多大的努力!
  莫入愁忙关切地道:“你莫再说话了,憋着气,也许这样会好受些。刚才是我急糊涂了,才胡言乱语的。”
  莫夫人却未听他的,仍喘息着道:“你不用管我,多……多杀两人,便多赚两个,眼……
  眼前局势,只能……只能如此了。”
  莫入愁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悲怆之感,暗道:“莫非便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如果不是莫夫人有孕在身,他完全可以将莫夫人置于马车上,策马回驰,而他自己则奋力掩护,那便有脱身之可能了。
  但莫夫人现在又如何经得起颠簸?从他们“清欢山庄”来到此地不过二百里路,他们却已走了好几个时辰!为的就是不使莫夫人受颠簸之累。
  现在,他是在盼望着箫声响起了。因为他消耗不起时间,莫夫人的脸色已越来越难看了,煞白得如纸一般!
  莫入愁的拳头已握得迸出血来!他觉得这种痛苦的等待几乎已让他渐至疯狂之境了。
  当他的手无意中触及自己的腰际,不由心中一动,暗暗自责:“怎么如此地呆笨?他们不攻我,我不可以主动出击吗?”
  他的手所碰到的是几锭碎银。
  莫入愁运起内力,碎银便更碎了,而且是沿纵向分割,分成薄薄的银片,便如一把把银光四散的小银刀!
  他将它们在手上掂了掂,一共有十三把“小银刀”。
  双目疾扫之下,立即有六片银片从他手中划空而出!
  银片将空气切割得发出轻锐的尖啸声。
  远处一团火红中发出数声惨叫之声。
  这惨叫声,大长莫入愁之士气!因为从头到现在,他虽然已看到对手的二十几具尸体,却未听到一声惨叫之声,似乎他们全都不是血肉之躯一般。
  又有六道银光从他手中疾射而出!
  箫声终于被激起!
  莫入愁的嘴角不由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红色如潮水般从两侧的丛林中飘泻而来。
  莫入愁抱剑归元,岳挺峰峙!
  风亦起,红叶飘坠!
  这一次,已不仅是红叶,还有黄的、绿的、所有的艳丽之色全搅作一团,以令人眩目的方式,翩飞如乱蝶!
  美丽得令人等待着死亡的温柔覆盖。
  莫入愁不敢做幅度很大的招式,因为他不愿被人将他与夫人分开!
  一剑一步,一剑十步。
  每一剑,重若千斤;每一剑,举重若轻。
  步步为营,步步毙命。
  这样的剑法。
  这样的步伐——
  如果不是被这诡异的红色弥漫得无法视物,莫入愁相信现在已应是尸首遍地了。
  这是他几十年的打杀经验告诉他的。
  何况,他这柄本已冰凉的剑,已开始变得温热。这把剑在没有饮够二十人的血之前,它永远是这么冰凉如水的。
  可惜,他看不到自己的战果,现在,他所看到的只有满天的红树叶了。
  有时,他能感觉到红叶子之后那疾飞电闪的寒芒,甚至能感觉到红叶子之后,有一些如恶狼般充满杀气的眼睛。
  而这一切,都只能永远地停留在“感觉”这一份上,他从未真真切切发觉一个敌人!
  似乎,他的敌人,便是这飞扬着的红叶子了。
  红叶子有真有假,但无论真假,你都不能不防.。
  厮杀是艰苦的。因为无法明了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究竟是什么来头,所以在莫入愁看来,这场拚杀似乎永远没有止境,似乎对手永远也杀不完,所以累的不仅是肉体,还有心,他不知道他给对方造成的创伤有多大,是微不足道,还是已重创?
  倏地,他的心突然一凉—一他已看不到他的妻子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已被红叶子卷裹过去,现在,他看到每一寸空间里所填充的无一不是一片血红!
  他不由大呼一声:“阿宁!”
  没有回声!
  他的剑法立即不由自主地一滞!
  在这么多如水银一般向他流泻进来的红叶前边,任何的停滞,都可以给它们带来打击的机会!
  莫入愁的肋部立即被一柄长鞭扫撩而中!
  他己身陷火红的海洋之中,无法辨清方向了,所以他的冲杀,可能使他离自己的妻子越来越远!
  夹在山谷间的官道中,如此弥漫着的绚丽的红色,以莫人愁为中心,涌动、翻滚、冲荡、驰越!
  箫声开始有了一种深入灵魂的神奇魔力!
  莫入愁突然想笑——这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
  但他的的确确想笑,他竟感到一种诡异的快乐在他心中拥挤着,想要破茧而出!
  对,是神秘的箫声发挥着它的神奇魔力!
  莫入愁是不能笑的人,因为他的剑是“愁剑”。
  莫入愁一笑,他的剑法便是一落千丈了。
  所以,他几乎已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为的就是忍住一阵阵地汹涌冲击的笑意。
  现在他的伤已不止一处了。
  伤得越重,他的内心的浩然正气越难以抵御魔音的入侵。
  终于,莫入愁笑了,笑得那么阴森可怖,因为这笑声是从牙齿,从喉底中挤将出来的,便如一棵从怪石丛中探出头来的树,早已被压得扭曲变形了。
  笑声一出,他便已中了三剑、五刀、一枪还有击在他下腹上的重重一拳!
  红色在莫入愁受了伤之后,立即如落潮一般向两侧退去!
  官退中,又变得空荡荡了。
  只有尸体,只有受伤的莫入愁,以及飘荡在空气中的箫声……
  莫入愁已笑弯了腰。
  莫入愁已笑出血。
  莫入愁已笑得扭曲了脸!
  他那狰狞可怕的脸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他的无边痛苦。
  他恨!但他却在笑!所以,他痛苦!
  终于,他的精神崩溃了,“愁剑”便疾然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当”的一声,他的剑便脱手而飞!
  莫入愁已不再是莫入愁了,从他握剑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让他的剑脱手而飞过!
  飞离他的手之剑,便如是飞离他的一只手臂一般,带给他以刻骨铭心的痛苦。
  ”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热血!
  莫入愁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苍白得可怕了。
  射落他的剑的是一片红色的叶子,只是这叶子的周边散着锯齿一般的光芒!
  箫声停了。
  莫入愁脸部的肌肉却已僵硬了,永远地保持着那种愤怒而痛苦的笑容!
  一阵风飘过来——不!是一个快得如风,飘忽如风一般的人影射过来的!
  莫入愁身上的伤已使他无法挺身,但他还是直起了腰,因为他要看一看他的对手。
  过了一辈子刀尖舔血的日子,不能在最后死的时候,连自己死于何人手下都不知道。
  他看到了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
  这,这怎么可能?
  即使是看到一个长着牛头的人,也不会让莫入愁吃惊至此。
  如此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会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他应该是一脸横肉、刀疤纵横才对!
  便在此时奇迹出现了。
  慈祥老者的寿眉、鹤发、童颜不见了,出现在莫入愁眼前的又是一个一脸横肉,刀疤纵横的壮汉!
  莫入愁傻了——无论是谁,看到一个老者在不及眨眼的瞬间,突然变成一个壮汉,而且这种变化就在你眼皮底下发生,你都会傻了的。
  莫非,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鬼的化身?
  那“鬼”发出一声得意的狂笑!
  狂笑声中,一脸横肉的壮汉又不见了,出现在莫入愁眼前的又成了一个丰姿绰约的少妇!
  少妇风情万种!甚至连身段都是那么的婀娜如风如柳!
  她向莫入愁抛了一个深情款款的媚眼!
  莫入愁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也许,真是遇见鬼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想到如果他(她)真的是鬼,那么血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回来了。
  也许,是一个梦?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这样离奇的事。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痛!
  妻子呢?莫入愁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看了。等他将目光定在左侧十几丈远的地方时,他的血液几乎已凝固了,只听得自己的太阳穴在“卜卜卜”地狂跳,额头上的青筋暴胀,几乎要暴裂开来!
  莫夫人死了,她那孕育着生命与希望的腹部已被切开!
  一个业已成熟的婴儿被抛得远远的!
  血红血红的,已不再是红叶子而是莫夫人的血!
  畜生!禽兽!
  莫入愁不会骂人,他的性格与他的外表是一致的,那么的文质彬彬,连着把这两个他极少会动用的词用在一起,用在一个人身上,这已是破天荒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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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三 章 无影无神
 
  他如疯狂的困兽一般向他的对手扑去!
  他已没有了剑,甚至他身上的伤使他这样飞扑而上的动作完成的都不够利索,显得有些踉跄。
  但他顾不了许多,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把敌人撕裂!把敌人咬碎!把敌人血吸干!!!
  但是,他连对方的身体也没有挨上,便已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回。
  在离对方还有两丈远的地方,他便感到一股凶猛如涛的劲气向自己的胸口撞来!
  胸口一闷,喉间一甜,身子尚在空中,便已喷出一道血淋淋的血箭!
  他已站立不稳,但他不愿倒下!
  所以,他便以一种奇怪得有些别扭的姿势,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以怨毒的目光,盯着他的对手。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那么对方早已在莫入愁如此充满恨意的目光中死去一千次了!
  但现在她却只轻描淡写地一笑。
  一笑之后,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娇容又消失了。
  出现在莫入愁眼前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儒士,他的鼻缘深深内勾,两颊削瘦得没有一丝肉,一双眼睛闪着怨毒阴郁之光!
  莫人愁吃惊地道:“原来是……是你!你还没有死吗?”
  那人仰天狂笑,无数的叶子在这笑声中飘落。莫入愁觉得胸口又是一闷,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鲜血。
  笑声一止,他以冷得彻骨的声音道:“不,‘穷恶剑’刁贯天己死了。死于莫入愁、段牧欢、伊忘忧、秋梦怒这四个被人奉为‘四情剑侠’的手中!但他的灵魂不死!重生的是我,是我‘无影无神’万绝!”
  莫入愁喘了一口气,嘶声道:“没想到,你被四剑穿身,竟还不死!莫非天意如此,正不能胜邪?”
  这时,自称“无影无神’的万绝狞笑道:“说起来,我万绝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将我扔下山崖,我又如何能得到种箫幻影?”
  他又仰天大笑起来,一股无形的罡气从他这笑声中激荡而出,莫入愁不由又狂喷一口鲜血!
  这魔头,竟已可以气伤人了!
  万绝笑罢,方得意地道:“九面暴魔没有完成的大业,在我手中必将能完成!二百年前可以出一个九面暴魔,一个孔孟神刀,那二百年后便只可能有一个万绝!所以,我必定可以横扫天下,让整个武林雌伏于我的足下!”
  莫入愁的思绪又开始变得缥缈起来,他所受的伤已使他的真力涣散,很难集中心思。
  但“九面暴魔”这四个字,仍让他不由自主地心头一震,因为“九面暴魔’是二百年前一个恶贯满盘的绝世大魔头!
  二百多年前的“九面暴魔”几乎将整个武林掀了个底朝天!白道之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崆峒、昆仑已是名存实亡;黑道教派则纷纷归附“九面暴魔!”
  便在那时,出了一个“孔孟神刀”。
  孔孟神刀奇迹般扶江湖于将倾之际,以他一柄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斩妖除魔。方使浩荡江湖重得明朗乾坤!
  而“九面暴魔”正是有一管可摄人魂魄的箫!
  更可怕的是,“九面暴魔”的全身筋骨、肌肤、骨骼、五官,均已练得可以以无上之内家真力催动而发生随心所欲的改变!
  “九面暴魔”出现时,可能是一个巨胖之人,也可能是一个身如标枪的瘦于,可能是一个恶少,也可能是一个艳妇!
  正因为这一点,才使“九面暴魔”能无数次地从正派人物的大围剿中脱身而走!
  而现在,似乎万绝已完全学会了“九面暴魔”的武功心法!
  这怎能不使莫入愁惊愕欲绝呢?
  他预感到又一场武林浩劫将要降临了。
  而他自己的死,只不过是这场风浪前的一个征兆而且。
  二百年前有一个“孔孟神刀”力挽狂澜,那么二百年后的今天呢?
  莫入愁的脑中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江湖中的绝顶高手想了一遍,竟一无所获!
  他不由悲哀他叹了一口气。
  便在他的叹息声中,万绝的手一挥。
  立即有无数的红叶子开始飘飞!飞向已深受重创的莫入愁!
  莫入愁毫无惊慌之色,他甚至没有去留意向他身躯招呼过来的凌厉寒风,而是把他那忧郁的眸子投向遥远的地方。
  在他临死前的那一刹那间,他所思索的是:“谁来扶这即将倾斜的危楼?”
  方绝狂笑不止!
  红潮使在他的狂笑声中,开始慢慢地淡去。
  他的笑声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此时,已是近黄昏。近黄昏的日头,如平常一样,要格外地亮上一阵子。
  山色,似乎因为受了鲜血的滋润,而变得格外的清新。
  血后山色清?血后山色新!
  如果站在高高的山梁上眺望,看到的将是起伏的山坡上,有一簇簇沁人的黄,一簇簇明媚的绿,以及一簇簇夺魂的红!
  美丽得就像一场回忆,而回忆总是郁伤的多。
  ※       ※       ※
  莫入愁的死传得极快!快得似乎有人骑着一匹千里驹在日夜不停地奔走宣告这一件事。
  到第三天下午,如果还有人没听到这个消息,那么他要么是个聋子,要么是个白痴。
  伊忘忧当然也听到了。
  他不是聋子更不是白痴。相反,他手下的“冷战十三楼”,足以使他成为一个千里眼,顺风耳。
  当十一楼主武休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哈哈一笑,一仰头饮尽杯中美酒,方道:“老武,你去把耳朵掏干净了再来与我说话、你说莫入愁死了,倒不如说我死了,我反倒相信一点。”
  他的娇委丁玲玲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武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便走了。其实他的手下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心中也没有底。
  莫入愁的武功,已高过他所结下的任何一个仇敌,他又无病无疾,怎么会死?
  看着武休退下,伊忘忧便在丁玲玲的香腮上拧了一把,道:“以后我的人向我禀报时,不许你笑!”
  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但他那双俊目中却已是笑意点点了。
  丁玲玲才不怕他,她从他的怀中一跃而起,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咯咯笑道:“就笑,你还能把我生吃了不成?”
  伊忘忧呲牙咧嘴地道:“哈哈,我就要吃了你!”
  一头扎了下来,把头扎入了丁玲玲的怀中,一番撕咬,咬得丁玲玲双目也迷蒙如水了。
  第二次向他禀报此事的是七楼主班仲。
  班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说话从来不打折扣,直来直去,要想从他口中掏出一个多余的字来,简直比掏金还难。
  他直直地往伊忘忧面前一站,道:“莫入愁死了。”
  伊忘忧一愣,将巫风云的手放开——巫风云是他另外一个女入。他的女人很多,多得有时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几个女人,反正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是国色天香,并且对他都是痴心一片,痴到已不会争风吃酷了。
  一个人如果拥有许多许多的漂亮女人,而这些女人之间又不会争风吃醋,那么你想不忘忧,也不可能了。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是么?”
  班仲没有回答,因为不用回答,伊忘忧也知道他会说“是”。
  伊忘忧道:‘谁杀的?”
  “不知!”
  “死于什么兵器?”
  “刀、剑、枪、鞭、拳脚,未中毒。”
  伊忘忧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要让他皱眉头的事实在不多。
  他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是许多人围攻他,那么他更不应该死!围攻别人的人,武功都是不入流的屑小,哪怕人数再多,也困不住莫入愁这样的人物的。何况,他并不是独自一人,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游冰。”
  有莫入愁而没有游冰,便如有了人形而没有人影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游冰、十二星霜客、莫夫人,全死了。”
  伊忘忧倒吸了一口冷气,牙疼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离洛阳太远,他真想亲自过去看一看,看看自己的老朋友是怎么死的。
  “四情剑侠”平时极少来往,他们分居东南西北,相距上千里.但这并不等于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淡,恰恰相反,他们全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他们之间共处的时间并不多,其中段牧欢与秋梦怒两人还是在追杀“穷恶剑”刁贯天时,才第一次见面。
  在此之前,他们便已被入并称“四情剑侠”了,从‘四情剑侠”这名号一叫响起,他们便已是朋友了,无论见未见过面。
  这有些奇怪,却也并不是不符情理、在没有见面之前,他们早已彼此久仰了,所谓英雄惺惺相惜,便指的是他们这样的人物。
  沉默了片刻,伊忘忧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查!”
  七楼主班仲退了下去。
  第三个过来禀报的是四楼主左佛。
  此时,已是莫入愁被杀的第三天。
  左佛的大脚板踏得地皮“咯咯”直响,他一进门,使粗声大气地道:“当家的,大事不好!”
  伊忘忧瞪了他一眼,道:“轻声点,你没有看到小草在睡吗?”
  左佛瞪了在一张卧榻上睡着的美人,将声音压了压,道:“十楼昨夜已被全灭了。”
  伊忘忧一下子跳了起来:“放屁!”
  左佛委屈地道:“没有,事实正是如此!十楼楼主景修及手下三百多弟兄一夜之间,竟被人连锅端了,无一幸免!”
  伊忘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把指关节压得咔吧咔吧直响。
  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把莫入愁被杀与冷战十楼被端这两件挨得很近的事联系在一起.是什么人,胆敢向他叫阵?
  杭小草被这阵声音弄醒了,她睡眼朦胧地四下看了看,娇声道:“好不容易睡了,大哥你却……”
  “住嘴!”伊忘忧大吼一声,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粗暴地对待过他的女人呢。
  机小草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没有个休止,可她却不闹,只死死地咬着下唇,身子哆嗦得如同秋天中的寒叶,让人心中不由会升起怜爱之情。
  伊忘忧暗暗自责,自己怎么能把怒火往一个女人身上撒呢?
  但当着下属的面,他是不会向她陪不是的,尤其是在左佛这样口没遮挡的人面前。
  他沉声道:“事发时,其他分楼,特别是你们四分楼与他们挨得最近,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他说得很委婉,其实便是在批评左佛,因为‘冷战十三楼’所分布的位置,本就互为犄角,一有意外,便可以相互支援。
  而现在十楼被灭了,左佛的四楼竟到现在才来禀报,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左佛的大脸也红了,他不安地躲闪着伊忘忧的眼晴,低声道:‘他们没有发出警示之信号,我……我手下有一个兄弟在半夜时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箫声!因为是逆风,听不真切,当时也未在意,现在看来,那萧声正是在十楼方向,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箫声?”伊忘忧沉思着。
  箫声能说明什么呢?
  但无论如何,箫声这一点也是一个线索,这总比没有线索要强一些。
  他背着手,踱了几步,方道:“去将端木先生叫来,要快!”
  左佛一转身,便看到端木先生进来了。
  端水先生怎么看怎么像农家墙上挂的吕洞宾,如果他手中再摇一把羽扇,肩上倒插一把剑,那他便是一个十足的活洞宾了。
  当然他并不握羽扇,却握着一柄如意,那种用来挠痒用的“不求人”。
  这么一来,这个“吕洞宾”便不伦不类了。
  端木先生一脸惊惶之色!
  能让端木先生如此惊惶的事,并不会太多的。
  伊忘忧忙道:“我正要找你。”
  端木先生急切地道:“出事了!”
  伊忘忧道:“我已知道了,十楼昨夜被灭了,对不对?”
  端木先生的嘴便张在那儿半天会不拢,良久方道:“十楼破灭了?”
  伊忘忧也吃了一惊,道:“你要告诉我的,难道不是这件事吗?”
  端木先生脸上的惊惶之色更甚了,他道:“不,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伊忘忧、左佛的心都不由一沉。
  莫非除了十楼被灭之外,还有其他的不幸?他们有些紧张地望着端木先生。
  端木先生轻轻地道:“是九分楼被灭了!”
  伊忘忧愣住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杭小草也忘记了伤心,或许伤心已被这惊人的消息吓回去了。
  “冷战十三楼”一夜之间被灭了两个分楼,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更可怕的是两个分楼破灭时,其他分楼竟一无所知,只是到了天亮时,彼此之间进行惯例串巡时,才发现这一点。
  左佛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便道:“我出去让各分楼加强戒备,如何?”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所以伊忘忧点了点头。
  左佛赶紧出去,门外便响起了他粗声大气的叱喝声。
  伊忘忧向端木先生道:“江湖中以箫为兵器的人有几个?”
  端木先生道:“莫非此案与箫有关?”
  伊忘优点了点头。
  端木先生道:“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我们两个分楼的人,武功更是已登峰造极,所以一般的人物,根本就不应去计算,对不对?”
  伊忘忧又点了点头。
  端木先生又遭:“即使是那人武功再高,我们的人武功再低,但要想在夜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分楼七百多号人全杀光,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所以,此人便不应是独来独往的人,而应是拥有一个帮派,对不对?”
  伊忘忧又点了点头。
  端木先生又道:“此人杀我‘冷战十三楼’七百多人,自然应该与我们有刻骨之恨、当然,还有可能他本就是一个嗜杀如命的人,对不对?”
  他分析得很对,伊忘忧当然还得点头。
  “要想知道对方是谁,一定要符合上面三点,环顾整个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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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四 章 九面暴魔
 
  伊忘忧急切地道:“有几个人?”
  端木先生望着他道:“没有。”
  伊忘忧惊讶地叫道:“没有?”
  端木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端木先生对江湖中事了如指掌,他说没有一定没错。
  端水先生接着道:“能符合这一点的,如果把死了的人也考虑进去,最近的一个合适人选也已是二百年前的人了。”
  “谁?”
  “九面暴魔。”
  “那个最终死于孔孟神刀刀下的九面暴魔?”
  “不错!但他早已该是烂成灰了。”
  是的,九面暴魔、孔孟神刀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如果一定要把传说中的人物扯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那未免太滑稽了一点。
  端木先生道:“也许,人们听到的萧声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伊忘忧道:“我倒希望这不是巧合,因为如果连这一条线索也断了的话,那么我们对对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了。”
  端木先生推开窗子,望着窗外,悠悠地道:“也许,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惟一的一件事,便是等。残酷地一点说,便是等到我们的人死得足够多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对敌人有所了解。”
  “以生命为代价?”伊忘忧痛苦地道。谁都知道伊忘忧对部下是极为爱惜的,爱惜到近乎吝啬,所以“冷战十三楼’从来没有发生过叛离事件,势力也滚雪球般壮大。
  因为伊忘忧的部下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伊忘忧更关心爱护他们的主人。
  伊忘忧道:“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更早地了解得更多?”
  端木先生道:“有,但不宜实行。”
  伊忘忧急切地道:“不妨说说看。”
  端木先生道:“请恕我无礼了.我想让主公诈死!”
  言罢,他便看着伊忘忧。
  伊忘忧并没有愤怒,他的脸上只有惊讶。他奇怪地道:“如果我采用了你的计划诈死,有什么作用?对手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玄奥来,因为这个时间选得太敏感了,我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说死就死?”
  端木先生心中暗道:“他果然是位磊落侠士,我出此计他没有想到吉不吉利之类的事,而是先想能否成功,而且是一脸坦然,倒真是难得了。”
  当下,他便道:“不错,敌人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加快行动步伐,不再一味停留在外围的攻击上,而是要直奔他们的目的地。”
  顿了一顿,他看了伊忘忧一眼道:“无疑,他所要针对的一定是你!”
  这一点,当然是毫无疑问的.
  端木先生接着道:“于是,他便会直接来冷战十三楼的总楼。那时,你便可以一识庐山真面目了。”
  伊忘忧道:“如此说来,我与他之间的决战便要提前进行?”
  端木先生道:“这对于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目前他所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要一步一步地灭了十三分楼,使我们冷战总楼孤立无援,那时,他再出手,我们付出的代价便大得多了。”
  伊忘忧道:“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端木先生道:“二成。”
  此言一出。伊忘忧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无论是谁,哪怕定力再好,听到别人说自己只有两成胜算时,都有点挂不住的。
  端木先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继续道:“我们还应该将冷战十三楼的精英集中于总楼之中一一当然,这一切都应是在暗中进行。只要对为一踏入总楼,那么迎接他们的必将是我们的全力一击!”
  在势力薄弱的时候,把所有的力量握成一个拳头,这样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而以前冷战十三楼分散开来,只不过是因为冷战楼的势力已大到别入不敢以卵击石的地步了,所以,网撒得越广,发展得才会越快。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唯有因时因事灵活变动,才不会陷于被动。
  伊忘忧沉思了良久良久。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端木先生是一言不发,他用他的“不求人”一下一下地挠着自己的脖子。
  伊忘忧打了一个捻子——这是他拍板时的习惯动作——大声地道:“好,一切由你去操办,至于我么……”说到这儿,他笑了笑道:“便负责死!”
  端木先生便告退了。
  散布伊忘忧的死讯这样的事对于庞大的冷战楼来说是太简单了。
  死因便是暴病而亡。
  这理由当然有点牵强,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伊忘忧本来就要留出一定的破绽出来,让世人去猜。
  而他的敌人也一样会看出破绽的,看出了破绽,他就一定会想要去探求假后面的真来,那便正中伊忘忧下怀。
  消息传播之快、之广,连伊忘忧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死了。
  ※       ※       ※
  伊忘忧现在所坐的椅子很舒适。与他的身体恰恰吻合,但他仍是心情极为烦燥,因为他已经被端木先生“藏”起来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极为狭长的一个木屋,狭长到几乎可以被认为是一堵隔墙,而它内部的构造却是极其严密,甚至可以说是神奇I伊忘忧可以很顺利地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可以自己从一个小孔中往外面看。
  外面便是放置灵柩的灵堂。
  当然,灵堂是为他所设的。看到灵堂中凄凄惨惨的气氛,伊忘忧不由有些好笑。
  椅子可供他躺、坐,吃的喝的都有,但他仍难以忍受。
  对于伊忘忧来说,让他一个人单独的呆着,那简直是一种酷刑,他的身边要么是女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属下,反正从来是不会空着的。
  他喜欢对别人说话,也喜欢听别人对他说话,但现在他连自言自语的权利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消息传送这个小木屋:“来了。”
  也就是说敌人来了。
  伊忘忧听到的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而这两个字扩展开来,便一定是有一个惊心魂魄的场面。
  “来了”所指的时间是傍晚时分,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若干个人——这若干个人的数目无法确定。
  虽然在外界人的眼中,冷战十三楼的地盘方圆十几里,而势力范围则大得几乎包括了整个江南,但冷战十三楼之间,是相互独立开来的,十三个分楼之间,并没有用高墙铁网相联。
  所以,人们可以自由出入于冷战十三楼的地盘,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伊忘忧所领导的冷战十三楼与一般的江湖帮派有很大的不同。
  傍晚时分,忽然来了一些人。
  但很多人的方向是不相同的,冷战分楼之间并无任何遮挡,所以外人要从中穿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打一个比喻来说,冷战十三楼就像分处于各个村庄的十三个兄弟,他们的势力很强大,大得别人一提起这一带时,便以他们十三个兄弟代替,但这并不等于说别人便不可以进入他们的村庄了。
  来自各个方向的入,都很从容,很镇静,很笃定,很安详。
  如果从表面上看,今天与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以往也有人在这儿走动的,今天,只是人多一些而已。
  他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高大的,也有矮小的,有的伟岸,有的丑陋,有的美丽.但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红色的油纸伞。
  这样晴朗的天气,实在不应该拿着一把伞。
  所以哪怕是白痴也能看出这里面的不正常来。
  问题是看出来了,冷战十三楼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因为他们要等到那个吹箫的人现身——当然,也许他并不是吹萧的。
  所以,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而这些打着红色油纸伞的人似乎也已算准了冷战楼的想法,所以他们显得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中央靠拢,不徐不疾,但舒缓有致!
  冷战十三楼当然已布置了无数的哨口,他们便如同一张已经张开了的网。
  但今天钻进网中的鱼大多了,而且几乎已算是鱼精了,谁也没有把握说是鱼死,而不是网破!
  “鱼”从从容容地在“鱼网”里转悠,他们散而不乱,极为错落有致!
  最外围的人带给伊忘忧的消息是说:大人物可能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
  到了第二层的人报来的情况,却说“大人物”可能是一个精瘦的老汉。
  核心防护圈的人则更奇怪,他们一口咬定来犯之敌的头目是一个娇艳的少妇!
  这让伊忘忧大为恼火!他还从来没有如此一头雾水过!
  日头渐渐地偏斜了,一直斜到没入山中,只留下一片血红在天边!
  攻击便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首先,响起来的竟真的是萧声!
  萧声一起,整个冷战楼立即蒙上一层肃杀之气!
  每一个人都力图做到不露声色,而事实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已闻声色皆变!
  伊忘忧一闻箫声,他本是狂燥已极的心情反倒突然沉静下来,沉静如止水,而眼睛却变得格外的亮!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如此兴奋过了。事实上,江湖中人的灵魂必须要不时地用鲜血浸泡,才能不至于干枯,如果一个人生活得太安逸了,那未必不也是一种痛苦。
  自七年前追杀了“穷恶剑”刁贯天之后,他的朋友便多了,而仇敌却越来越少了,他的剑已有整整七年未出鞘过!
  他的剑不用出鞘,冷战十三分楼的楼主们早已把一切都摆得妥妥贴贴了。
  没想到尘封已久的剑,第一次需要出鞘时,面对的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冷战楼的人按伊忘忧的意图,开始慢慢地往回缩。
  其实,这也是他们惟一的可以选择之路。
  当萧声响起时,所有的红色之伞便开始飘动起来,看似杂乱无序,其实却是极为严密,他们开始聚拢!
  三分楼的人曾试图制止他们的这种意图,派出一百多号人进行切割围堵,同时六、七分楼也作了配合,并有四百多号人。
  但当冷战楼的人一挨近那些红色的油纸伞时,立即被红色吞没!
  外入只能看见红色在飘,在翻飞.所有的红色油纸伞已汇成一片巨大的红云!红云已成铺天盖地之势,在冷战总楼前飘来荡去!
  四百多号人一进入这朵红云之中,便立即无影无踪了。
  只听见红云中不时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和垂死时的惨叫声!
  看着惊心动魄!
  当刀剑交击之声,惨叫声停止时,四百多号人已全部战死!
  地上躺下了近六百具尸体!
  冷战楼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从来没有做过亏本“买卖”,而今天却是以两个兑一个!
  看着横尸地上的兄弟,他们的眼红了,血热了。如果不是当家的有令在先,他们早已向这团张扬的红云冲杀过去了。
  冷战楼共有三千多号入,而对方约摸只有八九百人,从人数上看,冷战楼已是占了绝对的优势!
  但他们认定:“主公的决定一定不会有错!”
  所以,赔进了四百个弟兄后,他们开始有序后缩了,并悄悄地张开一个口子。
  敌人便如水银般向冷战楼总部袭入!
  在总楼里的狙杀是小规模的,短暂的,敌人进展极为顺利!
  很快,他们便到了冷战楼的核心部分:蓝屋子!
  冷战楼的蓝屋子,不但在江湖人的眼中是神秘莫测的,即使是一般的冷战楼之人,对它也是可望而不可及,今天却是例外!
  平时能进入蓝屋子的人只有四个:伊忘忧,端木先生,春风、细雨双卫!
  伊忘忧的身侧,像莫入愁影子一般的人便是春风、细雨。
  你可能并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的存在,但你不能够忽视他们的存在。有入说伊忘忧有三条命,因为春风、细雨是两个可以用肉体为他挡住兵对之人!
  当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便会如幽灵般出现.如果是在街市上,也许那个走在伊忘忧身侧的算命先生便可能是春风。
  如果坐在船上时,伊忘忧受到攻击,那么春风、细雨使有可能从水中冲天而起!
  来犯之敌包围了蓝屋子。
  蓝屋子并不蓝,从外面看起来,它与其他房子没有什么两样。
  有三十几个人先冲了过去。
  很快,便有三十具尸体从里边抛将出来!
  又进去了四十几个人,又有四十几具尸体从里边抛出来!
  没有一声惨叫声,似乎这七十几个人是进了一个屠宰场,而他们一进去之后,便乖乖地的把头往刀口上伸了。
  来犯之敌第一次遇到了挫折!
  一直未中断的箫声突然一变,变得诡秘异常!
  冷战楼的人在萧声中开始心神不安起来。
  箫声越来越神秘莫测,似乎在诉说一个充满了玄幻色彩的故事,那故事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把人的心思挑拨得狂乱至极!
  突然,蓝屋子里响起一声充满暴燥不安的吼叫声,一个人如一阵风般向外面冲杀出来!
  他已承受不了这种魔箫带给他的压力!
  一个人冲杀出来,自然只有一个结果——死!
  他一挨近那铺天盖地般的红色时,立即向后倒去。
  他的身上,至少已有二十几处伤口!
  鲜血是赤红色的,让他的尸体与那团红色融为一体。
  萧声更甚!
  一只灰色鸽子经过上空,挣扎了几下,直直地摔了下来,死了。它已被箫声震死!
  又有十几个入从蓝房子中冲了出来,当然他们一样是死!
  如此下去,冷战楼岂非必败无疑?
  突然,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六弦琴的声音!
  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使人听起来如沐春风,心便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超脱与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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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五 章 魔音断弦
 
  六弦琴一响,蓝屋子立即又恢复了它的安静与肃杀!再也没有人从里边向外跑.箫声在琴声起而相抗之后,更是大炽!
  只听得一种清丽的声音与另一种魔幻的声音在冲突、碰撞。
  箫声渐渐地占了上风,琴声在苦苦地支撑。
  突然,“铮”的一声脆响!
  显然是六弦琴琴弦断了一根!
  然后又是“铮”的一声,六弦琴嘎然而止。
  蓝屋子里响起一片惊惶的呼声。
  一声狂笑从红云中响起。
  然后便见一个人影如巨鸟般掠空而起,遥遥扑向蓝房子,口中叫道:“抗拒万绝圣驾者死!”
  声音如雷一般滚滚而过,声势好不骇人!喊声中,他人已到蓝屋子之外院。
  立即有一阵如疾雨般的暗器向他射击。
  每一枚暗器都已射中目标——至少,在冷战楼的人看来是如此。
  众人不由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如此轻易地一攻便奏效。
  修地,所有的暗器突然反射而回,而且速度更快,更为凌厉霸道。
  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那人影此时已惊天动地向院内飘掠而下,其速度快得如一缕飞射之淡烟。
  一张巨网向他直扑而下。
  网身散出幽幽寒光,乃精网铸就!
  那人一声冷笑,右掌突然向当头扑下的巨网划去。
  他的整只右掌,竟是泛着金属般的光芒!
  “铮”的一声响,钢网已被他的右掌划开,他的身躯立刻被网而出。
  在身子掠空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内力已悄然沿钢网向四周袭击。
  立即有四个人被这股内力震得倒飞而出,吐血而亡!
  数道劲风同时向他袭来,进攻者是二楼主井伸,五楼主吉倚,八楼主房俭。
  二楼主使的是一把刀,刀刃如锯齿一般凸凹起伏,他的动作快如狂电,身形疾闪之下,刀身泛着青寒之光芒,掠过长空,洒着弥漫的光雨,向敌人身上席卷而去!
  同时,五楼王吉倚如鬼魅般欺身而进,一出手便是绝活,乾坤圈挟着尖啸声,划出漫天光雨,晶莹而明亮地交织着,纵横封杀!
  如果有一只苍蝇在这样的围攻之下,它也应该已被切成八段!
  而八楼主则如幽灵般在穿梭,他没有兵器,他用来致敌之命的是他身上层出不穷的暗器。
  有人说你有可能把天上的星星点清楚,但你不可能把八楼主房俭身上的暗器算清楚。
  这样三个人的联手一击,其杀伤力是惊人的。
  但倒的却是他们自己!
  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撞在吉倚的右臂上,他的乾坤圈竟不由自主地脱手而飞!
  如果单单是飞了,倒还好,偏偏它竟是向二楼主井伸的前胸扫去!
  井伸根本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所以当他的胸口一痫、被乾坤圈击断了数根胸骨后,不由有些吃惊。
  乾坤圈几乎已整只地没入他的胸口,他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了,但仍是不顾一切地扑向对手。
  最终,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敌人时,已轰然倒下了。
  与他同时倒地的还有吉倚,吉倚是死于房俭的暗器之下的,一枚如意珠已从他的额头的双眉之间穿进,从后脑勺射出!
  这突如奇来的变化让房俭惊呆了,他变幻了好几个方位,一直忍着没出手,直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时,才射出他的第一枚暗器!
  有人说房俭是举手投足间,便可以杀入,现在果然得到了印证,只不过他杀的人竟是他的兄弟!
  如意珠在离对手约三尺的距离时,对手方轻施淡写地一挥手。
  这么一挥手,如意珠竟凭空改变了方向。向吉倚射去!
  当房俭看到吉倚死于自己的暗器之下时,立即心衰如死,他开始疯狂,疯狂地扑向敌人!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奇异地响声,有些像是一群蜻蜓在同时振翅!
  然后,便见房俭的身侧突然银芒迸射,无数的暗器从他的身上射出!
  天女散花,花不醉人人自醉!
  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房俭是如何在电擦火闪的一瞬间,射出这么多的暗器的。
  暗器不但多,而且每一种的手法、角度、力量、速度都不同!
  无论是谁拥有这样的一招,都足以笑傲群英了。
  没有人能够防守这一招的,因为它的攻击线路已交织成网,它的杀伤力已如海水一样平铺开来,每一个细微的缝隙,都可以成为它渗入的空间。
  但这一次,却有了例外!
  那人似乎并没有动,他只是在原地晃了晃,房俭的所有暗器便不可思议地全部落空。
  房俭的身势已开始不可避免地坠落,进袭之敌乃一枯瘦老者,他以惊人的速度格杀吉倚、井伸之后,身形暴长,在掌倏翻,便有一股浩荡之真气向房俭疾袭而去!
  气势如狂风暴雨,击得空气“噼啪”作响,天地间似乎已被这股掌力充斥!
  房俭的身子便如风中的一片落叶般飞了出去。他全身经脉已全被掌力震断!
  便在此时,蓝房子外响起了震天杀声!
  冷战楼的人开始大举反扑!只要没有箫声相助,骁勇善战的冷战楼的三千战士一定能将对方的八九百人绞杀贻尽!
  枯瘦老者眼中精光暴闪,杀机更浓!
  他已看出了冷战楼的安排,冷战楼就是要他与他的部下分开!
  便在此时,又有四条人影向枯瘦老者疾扑而来!
  又是冷战棋的四位分楼主!此役冷战楼算是豁出血本了。
  三分楼主荀何,四分楼主左佛,七分楼主班仲,十一分楼主武休。
  荀何双掌倏闪,立即有两道劲风袭向枯瘦老者,听声音似乎是圆形之暗器。
  枯瘦老者轻轻冷哼一声,枯瘦的爪子便疾拍而去。
  却听得“轰”的一声,两团烈焰在枯瘦老者的身侧爆开,烈焰眩目夺魂!
  几点火苗已溅在枯瘦老汉的身上!
  枯瘦老者第一次吃亏,不由大怒,用手一弹,火苗竟如附体之蛆,弹之不去!
  而此时左佛的剑已带着一溜寒光,如极恶之蛇虎,猝闪暴飞,斜撩枯瘦老者的后颈!
  班仲则贴地翻飞,他的人已与他的刀合为一体,如一团光球般滚将过来,寒刃在他身子四周迸射,如满天繁星!
  唯有武休未出招!他不但没有出招,甚至连守也没有守得严密,身上几乎可称得上是漏洞百出!
  枯瘦老汉随便向哪一个破统处击上一掌,都足以要了武休的命!
  莫非,他疯了?
  不,没有。因为他的外号叫“毒罐子”。
  意思就是说他全身都是毒,甚至他吐出一口唾沫来,都能毒死一头大公牛。
  只要枯瘦老汉的手一沾上他的身子,便有枯瘦老汉受的了。
  当然,“毒罐子”武休他自己也好不了,以枯瘦老汉的身手,即使是中了毒,也能在那片刻之间,毙了武休!
  武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正因为他知道这一点却仍如此做,便益发显得他的神勇忠义!
  现在,他一心只想以一命换一命了。
  为了此役,他已把他所有的毒的解药全部销毁!所以只要对手一中了毒,那便是只有挨着的份了。
  枯瘦老者一弹未弹飞火苗,左佛的剑已削至他的后颈半尺远处!
  这么近的距离,如何闪避?
  便在此时,奇迹出现了!
  只听得一阵“叶巴”声响,似是关节的折裂之声!
  然后,便见枯瘦老汉的身子突然矮了一截!
  他的腰肢未变,腿未曲,颈未缩,但他却矮了下去!
  莫非他的体内骨骼、肌肉已异于常人,可以随便地搭拆?
  左佛的剑便走空了,左佛并没有指望自己能一剑得手,对手一定有方法应付自己的招式,但他没有想到会是以如此诡异之方式!
  难道此人已不是血肉之躯?
  剑一走空,枯瘦老汉一声暴喝,他身上的衣服立即无风自鼓起来!
  火苗立刻灭了!
  而左、班、武、荀四人却是感到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流开始弥漫于枯瘦老者的身侧!
  班仲的“地趟刀”已使了三十几招,但却连对方一根脚毛也没有削下!
  枯瘦老者似乎对他的进攻全不在意,只在刀将及身的那一刹那间一个错步或一个滑步,班仲的刀便走空了。
  荀何双手又一扬,这次是一条血红色的绫带疾卷而出!
  绫带如一血红的蛇信子般,卷向枯瘦老者。
  枯瘦老者身子斗热反旋,一掌浑厚的掌力击出!
  如果是一把坚硬的刀剑,在这样的惊人掌力下,恐怕早已脱手而飞了。
  但红绫太过柔软,它竟奇妙地翻卷而动,从凌厉掌风的空隙中神奇地穿将而过,如蜿蜒吞吐之毒蛇,直扑枯瘦老汉的胸口!
  虽然这样的软柔之物就算击中了人,也未必会受多大的伤,但枯瘦老汉却已大怒!他又忘了上次的事,左手疾然向红绫抓去!
  荀何疾贯内家真力于右臂,又沿红绫疾然而出,红绫一个反卷,立刻把枯瘦老汉的手卷往!
  荀何一抖腕,整根红绫便突然烧了起来!恰如一条火龙!
  枯瘦老汉的手被红绫卷着,他的手便如同也被烧着了一般。
  痛,并不是主要的,更多的是愤怒!枯瘦老者已两次在荀何手下吃了大亏!
  他怪啸如鬼泣,右臂疾然反抡,荀何的身子立刻被带得飞起!
  同时,他的双腿如斗转星移般互一错步弹踢,班仲的刀便不可思议地脱手而飞了!
  不仅如此,班仲的下腹还中了一脚,他眼前一黑,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一脚之下,他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此时,左佛的剑已近似天河瀑泻、黄河决堤般浩浩荡荡地挥洒而出!
  银亮的剑芒似匹练般绕回,如此雄深与凌厉地猛卷横扫!
  枯瘦老者如行云流水般旋走飘移,每一步所踏及的方位都匪夷所思!
  左佛那么霸道的剑法,竟只能捕风捉影,根本沾不到枯瘦老者的身子!
  枯根老者将荀何从头顶抡过之时,立即凌空挥出一拳!
  拳风如雷,直捣荀何的胸口!
  荀何已将手中的红绫撒手,但枯瘦老者所使的力气极大,巨大的惯性仍使他如折了翅膀的鸟儿,身不由已地从枯瘦老者头顶上飞过!
  凌厉拳风已被他感觉到了,他疾提真力,身子在空中凭空反旋,身子团旋处,无数的银芒从他的发间散射而出,袭向枯瘦老者!
  银芒飞至半途,候而变亮,成了暗红色!
  又是火苗!而且细密如雨!
  “火神”荀何不愧是“火神”,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是火器!
  他发出这“满天星火”之后,力道已竭。
  枯瘦老者的拳风生生击在他的胸口处,他的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十丈之外!
  他的心已被捣得烂碎成一团!
  武休与荀何的感情极深,两个分楼挨得又近,关系更是密切,如今武休眼看荀何战亡,不由悲愤已极!
  枯瘦老者在“满天星火”的笼罩之下,再也没有那么的洒脱,饶是他的身法快知鬼魅,却还是有数点火星射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火星极为霸道,它一沾着于人体,立即渗透进去,片刻之后,燃烧之物便已变成人的肌肤了!
  枯瘦老者一番扑打之后,火苗已将他的身体烧得“吱吱”作响!
  枯瘦老者很快便明白这火苗很不寻常,只见他手在腰间一模,一道寒光闪出,是一把极小的刀。
  刀光闪过之处,便见血肉开始飞起,一块块的有大拇指指肚那么大。
  原来,他是以自己的刀将着了火的肌肤削去了。
  此时,四个人已只剩下左佛与武休有战斗力了。
  左佛越战越凉,他不是害怕,在左佛的心中从来没过害怕二个字。
  他是对自己的剑法感到寒心!
  自己这样狂攻不止,但对枯瘦老者竟构不成丝毫威胁。
  只听得武休低吼一声,他的兵器终于出手了。
  寒芒一闪,来自他的腰间,竟是一根极细的银链子!银制之物,是避毒的,但他的银链子却偏偏不同!
  在这条银链子上边,至少有十二种剧毒!只要被银链子一沾肌肤,那便只有等着毒发身亡的份了。
  同时,左佛已将他的压箱底的招式也用了起来。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蓝房子外面杀声震天。
  黝暗的夜色里,左佛的剑光毫芒有如群星流泄般交舞旋闪,聚散分合,倏左倏布,忽上忽下,而光闪的移动却是不可思议的,每每在难以置信的短促时间内出现,每每又在迥然相反的角度互映,剑身幻出的灿亮异彩时如云花缤纷,时如流瀑重溅,时如狂涛涌出,时如风啸云滚,奇玄得几乎个人怀疑这是不是由人来完成的动作!
  左佛并不把伤敌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剑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剑即使能伤了对方,也只能是皮肉之伤,对于他自己的武功与对手武功之间的差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所要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牵制住枯瘦老者,让武休有发挥的空间!
  他知道只要武林一得手,对方便只有惨败乃至死亡。
  如此全力之搏杀,终于逼得枯瘦老者出动他的兵刃了,怪啸如泣中,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根碧绿色的箫!
  象比一般的箫要略略长一些,细一些。
  但更奇怪的是每一个萧孔处全是一个个小小的骷髅头像!
  所以,整根箫并不是光滑的,而是一节一节地凹凸着,箫的出气之孔便是骷髅头的口!
  魔箫一出,天地为之一暗!
  一股煞气弥漫开来。
  左佛忽然觉得自己的剑路大滞。
  魔箫划空而过,风从箫孔中穿过,发出尖锐如鬼泣之声,极为阴森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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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六 章 忘忧剑客
 
  左佛的心思突然无法集中了,他甚至觉得已有剑不由己之感、长剑所走之路,与自己原先设想的根本不同!
  然后他的剑便脱手而飞了,“笃”的一声,射进一棵古槐之中。
  是武休救下了左佛,在魔箫将要洞穿左佛之身躯前的那一刹那,武休的银链子便脱手射去。
  银链子飞旋而出,向枯瘦老汉颈部疾缠而上。
  枯瘦老者只好撤箫回封,向空中的银链子挑去。
  “当”的一声脆响,箫与银链子相接!
  便见银链子突然悉数断开,分开十八节,分射枯瘦老者身前十八处大穴!
  可惜,枯瘦老者武功大过诡异,整个身躯如全无重量般向后平平飘飞!
  箫影无数,闪幻成风,十八节银链子立即被扫得四飞!
  枯瘦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摄人魂魄。
  笑声中,枯瘦老者突然幻成了一个丰姿绰约的少妇。
  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寸地方不是地地道道的女人!本是穿在枯瘦老汉身上的灰袍突然碎成无数布片,碎布片如灰蝶般在空中飞舞!
  里边是一件水儿绿的薄衫。
  没有人能够在如此诡异的变化中还不吃惊,除非他是瞎子或白痴。
  左佛与武休的血液都已停止流动了,一刹那间,他们的思绪已脱离了他们的头脑,一片空白无物了。
  美艳少妇便已欺身长进,左手深深地插入左佛的胸前,右手之箫则将武休的喉管洞穿!
  在完成这个过程中,武休与左佛全都未作任何反抗。
  这不仅是因为美艳少妇动作太快,同时也是他们二人反应迟钝的缘故。
  美艳少妇在杀了二人之后,她的笑容更为迷人,唯有她左手上的一片血淋淋让人不寒而栗!
  她手中的箫倒提着,上边有血在滴……
  蓝房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连空气也已凝固,唯有院子外面杀声仍是震天巨响!
  一静一闹,肃杀之气却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没有刀剑声的里边,杀气更浓。
  美艳少妇冷冷地喝道:“伊忘忧,你以为装死便可以蒙混过关么?莫入愁在黄泉路上已等得不耐烦了,我便来催送一程!”
  没有任何声音。
  美艳少妇冷笑道:“你不出声,我便将你的灵堂捣个天翻地覆!”
  声音未落,她的身躯便如一片羽叶般飞起,射向灯光最亮的那间屋子!
  那儿正是伊忘忧的灵堂。
  美绝少妇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很顺利地站立在灵堂中央。
  除了守灵之人外,灵堂的一切都很符合情理。
  堂前,是一具楠水棺材,刚漆上漆,整个灵堂中反有一股油漆的味道。
  美艳少妇尖叫道:“伊忘忧!你真的要做缩头乌龟吗?我便敲碎你的乌龟壳!”
  双掌疾扬,整个灵堂立即“乒乓”直响,物什在掌风之下,纷纷而碎!
  最后,只剩下棺木是完整的了。
  美艳少妇一步一步走近那具棺木,双手疾然按在棺木之上,身内之惊人内力立即传迸棺内!
  “砰”的一声,棺木便已被汹涌鼓荡的真力从内部向外爆个粉碎!
  里边竟真的有一具尸体!与伊忘忧一模一样:身着,容貌……
  美艳少妇吃了一惊,突然,她怪叫起来:“伊忘忧啊伊忘忧,你怎么死得这么早?我还要剥你的皮吃你的心呢!你为何不再等上几天?我恨,我恨!”
  “所有与我刁贯天作对的人都应该死!但应该是死于我刁贯天的手下。”
  她咬牙切齿地道:“伊忘忧,你逃得好快!但我不会放过你!我不能亲手杀你,也要将你的尸体粉碎,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
  她发出极为惊人可怖的笑声,这笑声一忽儿是男音,一忽儿是女音,一忽儿显得苍老嘶哑,一忽儿又是尖锐刺耳!
  伊忘忧正在那间狭长的屋子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当然,静的只是他的外表,而他的心早已是一片沸腾.当他听到“刁贯天”这三个字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惊愕欲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刁贯天是被他与莫入愁、段牧欢、秋梦怒四人四剑穿心之后,一脚踢入悬崖的。
  他怎么可能活下来?那么高的山崖,便是活入也要摔死一百次,何况是一个本来就已是没了气息的人?
  莫非是太白天见了鬼?
  但很快他便相信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了,从美艳少妇那怨毒的眼神和切齿之声中便可以看出这一点。
  但刁贯天本是一个清瘦的中年入,怎么会突然成了一个美艳少妇?
  他突然注意到美艳少妇手中的箫,立即想起端木先生所说的二百年前的“九面暴魔”。
  九面暴魔”所用的兵器正是一根具有魔力的箫,而且“九面暴魔”也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容貌、形体!
  莫非,刁贯天便是习成了“九面暴魔”那种惊世魔学?
  但“九面暴魔”已死在“孔孟神刀”之下了。
  现在,伊忘忧最想见的人便是端木先生了。
  但端木先生已经重伤晕死过去了,方才以六弦琴与刁贯天的箫声相抗的就是端木先生。
  端木先生明知内力不如刁贯天,但他仍是义无反顾地出手。因为在整个冷战十三楼中,他的内功与伊忘忧是最接近的。
  所以,他要用六弦琴与箫声相抗衡,使刁贯天误以为弹琴之人便是诈死的伊忘忧,那样一来,刁贯天便会直接长驱而入,寻找伊忘忧。
  如此一来,冷战十三楼的人便可以乘机进攻留在外面的敌人了。
  事实上,这个计划极为成功,刁贯天已被吸引进来了,而冷战十三楼的三千多人,已将蓝房子外面的八九百人几乎绞杀殆尽。
  刁贯天的下属,只剩百来号人了,而冷战十三楼还有近两千人马。
  没有了箫声相助,刁贯天那诡异之“红云”便已是威力大减!哪里挡得住骁勇异常的三千冷战勇士的冲击?
  但刁贯天对他手下的死,并无丝毫惋惜之情,在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生命,其他人全如草芥!死了一个属下,与死一个冷战楼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目标是伊忘忧,只要伊忘忧被他杀了,那他的部下即使被杀尽也无所谓。
  重组一个邪恶之军,对他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
  刁贯天对外面的杀声充耳不闻,她如疯了一般在灵堂中抢天呼地,那张美丽的脸已是扭作一团!
  突然她的呼叫声止住了,冷冷地道:“今天就是你真的死了,我也要在你的尸体上添几个窟窿!以解我心头之恨!”
  她缓缓地向前踏了几步,站在已暴露出来的“伊忘忧”的尸体旁边,长笑一声,手中的魔箫立即向“伊忘忧’的胸口插去!
  只听得“蓬”的一声轻响,“伊忘忧”突然暴裂开来,一股黄色的烟雾立即将刁贯天包围,并且迅速弥漫开来!
  此时,空气立刻响起无数寒刃破空之声!
  数百枚暗器同时向刁贯天所立之处射来!
  暗器太过密集,以至于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的暗器竟不时撞在一起,发出“叮当”之声!
  暗器一停,立刻有数十条入影从各个万向突然闪现,向中央突围而上!
  这数十人,全是冷战楼的精英,平日的职责便是守卫蓝屋子。
  刀、剑、枪、鞭、戈、戟、锏、根……
  一时之间,整个灵堂已被这数十件兵器搅得天昏地暗!
  所有的兵器全是朝向一个目标!
  刁贵天应该无法幸免了,如此纵横加网的杀气,几乎是连风也无法从中穿出。
  却听得一种极为诡异的声音在灵堂中回荡起来。
  是箫声!是刁贯天的萧声。
  “轰”的一声响,夹着无数金铁交击之声。
  数十人竟同时向外飞出!
  落下之时,已有十几个人当场毙命,十几个重伤倒地。
  又闻箫声起!
  只见那团黄色的烟雾突然翻滚旋动起来。
  渐渐地,烟雾开始压缩,最后竟凝成一团斗大的物质,在魔箫上飞旋!
  刁贯天竟把烟雾以内家无上真力全部吸附。
  一声长笑,伊忘忧从一堵木墙内弹射而出。
  习贯天霍然转身,先是一惊,接着便一喜。
  这种“喜”,有点像一只觅食的猫看到老鼠时的心情。她狞笑道:“我以为你已吓得跑到地狱中去了!反正你总是得死的,何必拉这么多人来垫背?”
  伊忘忧潇洒一笑——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伊忘忧能笑得如此潇洒了,他朗声道:“我还以为从什么地方跑来了一个老妖婆,原来竟是我的老朋友!什么时候一转眼老鸭变成老母鸡了?”
  刁贯天冷冷地笑道:“你放心,我会让你看着我真面目而死!我要让你走到黄泉路上还为七年前的事后悔!”
  伊忘忧淡淡地道:“不用到黄泉路上,就是现在,我就已后悔了。”
  刁贯天得意地阴阴一笑:“你终于怕了!”
  伊忘忧皱了皱鼻子,道:“怕?我后悔的是七年前为什么没有把你大卸八块,让你得以复生,再次为害武林!”
  “你死在临头,竟还嘴硬!”暴喝声中,美艳少妇已成了一个削瘦阴毒的中年人。
  这才是刁贯天的真面目。
  伊忘忧有些惊讶地看着这种变化,虽然他在小屋子中时,已看了一次,但现在他仍是有些吃惊。
  刁贯天阴阴地道:“现在,是我刁贯天向你们四人索命之时了!我要以你们的死向整个武林宣告,一个不可违抗的王者已经出现!任何反抗,都是可笑的,不自量力的,下场只能与你们一样!我‘无影无神’万绝将成为武林的主宰者!”
  伊忘忧的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缓缓地道:“十年前,你不也发出过这样的壮丽之宣言吗?结果还不是被打下深崖?任何一个逆天而行的人,都将得天诛之!”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无限怨毒。
  他冷冷地道:“你先莫为天下人忧,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的脑袋!莫入愁已死,你也不会例外!”
  伊忘忧傲然道:“你杀了莫入愁,即使不来冷战楼,我也会设法找到你!”
  刁贯天缓缓地举起他手中的魔箫,喃喃地道:“七年之恨,一日方逞!伊——忘——忧,让你活了七年,你该知足了!”
  话音未落,他的整个身躯便如一抹轻烟股射出!
  魔箫遥指伊忘忧,劲风穿过魔箫,发出让人心神摇荡的尖啸之声!
  一丈之外,魔箫波颤绵延,有如已附上了魔鬼的咒语一般,快捷如电,攻向伊忘忧!
  “呛”的一声,“忘忧剑”划空而出!
  剑剑相连,式式衔接,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回环的余地,有如雪纷浪翻,晶莹剔透,就那么迷迷芒芒地罩了上去!
  匹练般的银带来回飞舞着,宛如一条天神手中的玉索,那么随心所欲地卷转缠绕,收发自如。
  “忘忧剑”已化作千百柄了。
  “铮”地一声脆响,刁贯天与伊忘忧身形倏合便分。
  刁贯天飘退一大,便稳稳而立,而伊忘忧却已是踉跄翻飞出二丈之距,方勉强站稳身势!
  一招之下,高下已分。
  伊忘忧暗暗心惊!七年前他的武功虽然略略低于刁贯天,但至少可以与他拼杀数百招,没想到七年之后,武功竟已如此悬殊!
  以刁贯天现在的武功,伊忘忧想不出来江湖中还有谁能胜得了他。哪怕他们“四情剑侠”
  再度联手,恐怕也难以与他抗衡!
  但吃惊之情,并没有在他神色间表露出来,他暗暗将胸口中倒逆之气流压下,淡淡一笑,道:“七年不见,你的鬼花样又多了不少!”
  刁贯天冷声道:“我便要你死在这鬼花样之下!”
  他的脚步倏然斜出,又蓦然倒旋,整个身躯俯地猛然平射而出。然后凌空滚动,手中之魔箫不断地横封竖扫,手法变动之快,令人目眩神迷!
  此箫在他如此动作之下,气流所穿过的箫孔不断地变化着,而他的手指也同时作了极巧妙诡异的配合!
  于是,他未用口,竟也将箫挥舞成曲!
  曲声中充满了一种诡秘而诱惑人心的韵律,它深深地渗入到人的灵魂中去,将每一个人心中的魔性激活!
  伊忘忧突然觉得心绪不宁,一种莫名的烦躁开始汹涌地袭来!
  心思如此错乱,这使得他的“忘忧剑”大打折扣!他竟在箫声中想起了一件又一件的伤心往事!
  伊忘忧本是一个豁达开朗之人,从来未曾被不愉快的事所累,但今天却奇怪的很,许多尘封了很久的不愉快的往事,竟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涌现!
  伊忘忧何等聪明,立即明白这是箫声的神奇魔力所致!
  于是他抱元守一,使自己浑然忘我,甚至已将对手忽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忘忧剑”
  使出来!
  如此一来,他的武功便少了许多玄奥灵动的变化了。他的武功本就比不上刁贯天,现在又受了萧声的牵制,更是大为逊色了!
  很快,刁贵天的萧已将伊忘忧的腿部扎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伊忘忧不由一个踉跄!
  而刁贯天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一招得手之后,魔箫立刻弹飞而起,挟着凌厉之声,向伊忘忧的胸口扎去!
  便在此时,刁贯天突然觉得脚下猛地一紧,似乎一双脚已被人抓住!
  那双手抓着他的脚后,立即用力倒掀!
  饶是刁贯天艺高人胆大,但也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跳!
  那双极为有力的手,加上刁贵天未曾防备到还有这么一手,一惊之下,身子倒向后仰!
  同时,一条软绳以惊人之速度,从屋顶射下,准确地套中了刁贯天的右臂!
  软绳乃以百年牛筋制成,有极大的弹性,别说是用力拉扯,即使以普通的刀剑砍它,一时也难以砍断!
  软牛筋索一套而中之后,立即向一侧一拉!刁贯天的手便偏了,箫便从伊忘忧的右肋划过!
  当刁贵天要回招时,他已被脚下之入掀翻得向后倒仰!
  所以,他的回扫之箫,也落了个空!
  “轰”地一声,从地下冲天飞起一人,团旋而上,一把弯得几乎成了一个圆圈的薄刀贴身而扫,向刁贯天的身子疾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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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七 章 春风细雨
 
  刁贯天的右臂已被软索扣住,如果是铁索,他倒不怕,用力一扯,哪怕便是再粗一些的铁索,他也有扯断的把握。
  就算扯不断,他也可以借力将暗算他的人拉得飞起。
  但软索就不同,它的弹性使得刁贵天一用力它就变长,这就抵消了力的作用,而刁贵天却仍是不能摆脱绳索的困缚。
  如此一来,他的右手便无法发挥作用。
  暴怒之下,他的左手飘忽不定地连连拍出,每一掌都蕴含了极为深奥的变化,击向自地下袭来之敌的上中下三盘!
  在关键时刻救了伊忘忧的,又是“春风细雨”,无处不在的“春风细雨!”
  从下而上发动进攻的是细雨,而从屋顶以绳索袭敌的正是“春风”。
  春风细雨,夺命细无声!
  “春风”的软索给了“细雨”以很大的发挥空间。
  江湖中武功胜过他们的人不少,但能脱过他们突然袭击的人就很少了。
  他们二人,似乎便天生是为这种暗袭而生存的人。
  危难之中,他们可以在瞬息中,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而每一种方法都是那么的简单、有效、致命!
  但这一次,他们收效并不很大!
  细雨的刀法那么绵密如雨,孰料刁贯天的一只肉掌竟还可以从如此精密的对影中穿入!
  好几次,他差点被刁贯天的肉掌所伤。
  那只左掌,竟闪着幽淡的蓝光!如果被击中,不死也得半命!
  伊忘忧在危急之中,留下一条命来,不由浑身渗出一身冷汗,凉嗖嗖的。
  他见“春风细雨”战局极为吃紧,急忙长啸一声,暴射而进!
  细雨立刻拧腰倒翻,将空档留给伊忘忧。
  象所有干狙杀这一行的人一样,春风细雨的轻功高深莫测。
  他们的身形也给了他们练轻功的天赋,身子极为纤细灵巧,而且骨骼很圆滑,这可以减少腾越时,空气造成的阻力。
  细雨倒掠如一片枯叶,飘然贴地而飞。
  刁贵天只觉脚下又是一紧,又差点倒翻。
  原来,细雨双手抓着刁贯天的脚时,他已将另一根绳索缚于刁贯天的脚上。
  动作难度当然很大,单单是那一份“快”,便不容易做到!
  但细雨做到了,否则他便不是细雨了。
  在他身子贴地而飞时,他便牵动了缚于刁贵天脚上的那根牛筋索。
  如此一来,刁贯天已有一手、一脚受了束缚了。
  伊忘忧虽然觉得以如此方法与人对阵,有失风范,但他并非迂腐之人,知道现在不是讲什么“风范”的时候,当下,便不顾一切地狂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伊忘忧很明白这个道理。
  “忘忧剑”连连翻飞,快如急雨。
  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吞吐如虹,冷电如风如雨如幕,挟起“咝咝”的破空之声,弥空成形,招招击向刁贯天的要害。
  数招之后,伊忘忧竟仍是一无所获。
  他不由暗暗心寒。
  他不知道刁贯天在一脚一手被约束了之后,是如何躲过他的厉剑的。
  他只觉得对方几乎已幻作一个有形无实的影子了,在他的剑光中飘荡、穿掠。
  每一次,刁贯天都是在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中闪身而出,甚至于他还能以他的左臂右腿作出攻击!
  右手、左腿自是大大地不自由了。它们能动,但一动,春风细雨便把它们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祉,使其力度减少,速度减慢,招式便无法顺利攻出了。
  刁贯天低吼一声,右手一抖,魔箫便已到了左手!
  “细雨”不由暗暗后悔没有牵制好他的右手,他知道魔箫一在手,刁贯天的功力必将大增!
  果然,那种摄人魂魄的声音又响起!
  但人的左手一般都要比右手迟钝,所以箫声的魔力便不能更好地发挥出来。
  饶是如此,伊忘忧也已压力大增了。
  好几次,他的剑差点把绳索切断!
  而“春风细雨”的神智也开始有些混乱,他们的绳索在不断地变幻着角度,而他们的人更是以极为卓越的轻功在飞掠穿梭!
  一旦萧声响起,他们三人的配合,便不那么默契了,好几次,伊忘忧差点被绳索绊倒。
  更奇怪的是,每当此别,伊忘忧的心中,竟会升腾起对“春风细雨”的不满意,甚至愤恨之情!
  过后,伊忘忧被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他们的心智已开始被萧声渐渐控制了!
  时间久了,他的心胸一定会烦燥狭隘。而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是不可能使好无忧到的!
  倏地,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小径红稀,芳郊绿遍!”
  这个声音,显然极为浑厚明朗,让人听了心神不由一振。
  声音切入魔箫的箫声中,伊忘忧立即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他的剑势大炽,“哧”地一剑,习贯天的左肋已被他的剑扫中。
  剑锋带起一抹血。
  “春风、细雨”以及伊忘忧都不由精神大振,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占了一点上风。
  尽管这上风占得有点侥幸。
  声音又起:“……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
  伊忘忧已听出这个声音是端水先生的声音!
  他心中不由一热!端木先生本已重伤,现在竟又忍着伤来为他助阵。
  清朗之声将箫声压了下去,箫声便失去了它的神奇魔力。
  伊忘忧的剑越使越流畅。
  “忘忧剑”涌起千层寒波,快速席卷。
  他的身形变化之快,已逾闪电!手中的“忘忧剑”戮刺斩劈,有如群星并崩,瀑布倒悬,银河纷飞。
  万点寒芒纵横,无数光带交织!漫空莹洁如晶玉,灿似碎屑旋舞!
  奇异极了,也威猛极了。
  而“春风细雨”配合得也益发巧妙!他们的身躯便如两只鸿雁一般穿掠着。
  一切,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又是一道血光扬起,“无忧剑”已将刁贯天的胸口扎了一个洞!
  伊忘忧暗自惋惜不已,只要再递进几寸,一切便可以结束了。
  清朗之声不绝于耳:“……春风不解禁杨花,朦胧乱扑行人面……”
  这词中所描绘的是一幅养生修性之画面,端木先生以内力诵读出来,声声入耳,便可以抵制刁贯天的邪门魔音对伊忘忧数人内心的入侵。
  两次受创,使刁贵天肝火大旺,只听一声震天暴吼,他的右臂疾然挥出一个大大的弧线!
  绳索立即被绷得紧紧的!
  “春风”立即按以前一样的方法应对,向刁贯天这边滑了七大步!
  刁贵天突然团旋而起,向“春风”那边旋去!
  绳索立即在他的手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而他的人也越来越靠近“春风”。
  “细雨”见势不妙,立即向另一个方向极力拉扯!
  这边的这根绳索又被拉扯的紧绷绷的!
  当它张到一个极限值的时候,刁贯天突然改变方向,向这边直刺过来!
  绳索的拉力,加上刁贵天的惊人内力,凝成一个方向,其力已是极为可怕!
  这一次,“春风”再也无法把持自己的身势了,他被绳索带得如一片枯叶般向刁贯天这边射来。
  刁贯天冷冷一笑,左掌泛着幽幽寒光,向“春风”当胸直插而去。
  伊忘忧见势不妙,工即盘身而飞,抖剑而上。
  “无忧剑”飞旋如流水纵横,长河泄流,集力之极地漫天而飞,向刁贾夫身后袭去!
  他要全力保住“春风”。
  所以,他便上了刁贯天的当。
  刁贯天在“忘忧剑”将要及其身的那一瞬间前,身子斗然疾转,本是背向伊忘忧的身子。
  已在这须臾之间,变为正面向着伊忘忧。
  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刁贵天已把手中的绳索迎向伊忘忧的“忘忧剑!”
  变化太快!快得伊忘忧虽已察觉不妙,却已无法撤招。
  “无忧剑”无可避免地把绳索削断了。
  魔箫立即回到右手!
  伊忘忧见刁贯天的右臂一得自由,不由心中一凉,暗暗自责不已!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战局要开始改变了!
  果然如此。
  首先,“细雨”也一样无法对刁贯天起到制约作用了,因为他本是与“春风’相配合,一正一反地使力,才能对刁贯天起制约作用,而现在“春风’手中之绳束已断,空余他一人,根本无法起到作用!
  只听得刁贯天怪啸一声,向一侧的“细雨”疾掠而去。
  “细雨”知道除了撤手之外,是别无他法了,于是他便将手中的绳索一抖,绳索那一端便如一把软剑一般向这边直射而来!
  他知道这根本伤不了刁贯天,但他要以此为自己赢得时间!
  果然,软索飞出直插刁贵天的咽喉,迫使他不得不略略一闪身!
  便这么一闪身,“细雨”已借机倒纵而出,尖啸一声,消失于一扇窗子之外!
  同时“春风”也已倒飞而出,一起消失了!
  他们当然不是畏死而逃,而是因为他们的理智是超越一般人的。他们自知自己的长处便是突袭,而如今偷袭已失败,他们的武功并不比冷战各楼楼主高,所以,他们才撤了出去。
  他们要把位置让给武功在他们之上的人,而他们自己,又开始悄悄地酝酿另一次突袭!
  那样所起的作用,远比在这里死缠滥打所起的作用要大得多!
  刁贯天是因为他们“春风细雨”二人才吃了亏,自是对他们愤恨已极,哪知他们二人却会溜得这么快!
  他有心去追赶,又怕走脱了伊忘忧。权衡之下,他还是转身向伊忘忧扑来。
  “咔嚓”声四响,又有两个人扑了进来。
  他们是十三分楼楼主中武功最高的一分楼楼主洪信,十楼主荣传。
  洪信使的是“无耳短戟”,身形未定,他的‘无耳短戟”便飞旋而上,施展的如雪花漫天,呼轰交织,千万条流光穿舞如乱蝶。
  劲气布满了寸寸空隙,回荡冲激,发出阵阵尖锐的划空之声!
  而荣传的兵刃则更为古怪。似枪非枪,在一杆枪身的一半外,竟不可思议地分开了,而且一半粗些,一半细些,粗端坚挺,细端柔软,而且比粗的那半根要略略长出一点。
  枪身挥击之处,竟有“噼啪”之声连响!
  不错,这正是荣传赖以成名的“响枪!”
  “响枪”之绝,便在于它的声音!它可以有效地干扰对手的注意力,让对手虚实难辨!
  而以这样的兵器,来对忖魔箫,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阵“啪啪”作响,“响枪”点扎如乱星,塞芒散射,疾然袭向习贯天!
  习贯天无法直接用箫去叩击“响枪”。因为“响枪”有两个枪头!
  无论你击中哪一个枪头,另一个相头都将乘机而入,扎向你的手!
  这两个枪头中,最神奇的是那根柔软的,它竟可以如软剑一般盘旋卷绕!
  初时,刁贯天未识得这杆“响枪”之玄奥,听它响得烦人,立即反手挥出一招!
  “当”的一声,箫已击中“响枪”坚挺的那根枪头!
  “响枪”立即借力悠出,但在此时,另一半的软枪却已在荣传急旋之下,向他的箫缠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箫差点脱手而飞!
  但这也只能发生一次,当刁贯天知道“响枪”之异状时,他已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而魔箫在他的手中,便如一条活着的毒蛇一般,翻飞盘旋!
  魔音又起!
  伊忘忧的剑法再次变得凝滞不畅!
  而内力稍差的荣传、洪信更是如此!
  此时,门外的冷战十三楼的勇士们早已把刁贯天带来的所有部下全部消灭!
  缠斗了如此之久,习贯天却无丝毫异状,伊忘忧不由暗暗吃惊!
  因为,他们冷战楼已在棺木上下了毒!
  而那浓浓的油漆味,正是为了掩饰毒药的异味的。毒药与油漆搅拌在一起,然后刷在棺木上,当油漆开始慢慢干时,毒性便也开始慢慢地挥发于空气中!
  自然,冷战十三楼的人全己服过解药了。
  而这种毒药,发作的并不快,这当然是为了防止被刁贵天发现了。唯有这种慢性之毒,才有可能瞒过刁贯天,直到毒素已进入他的体内为止。
  而急性毒药一来便是大张旗鼓,让人又痒又痛,像习贯天这样的高手,岂会没有逼毒之术?
  但刁贯天却仍是安然无恙!
  相反,他的魔箫越来越凌厉霸道!
  端水先生的声音已不再有最初时那么清朗了:“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
  朗读声中,伊忘忧、洪信、荣传三人狂攻不止!
  但刁贯天却已是能从容应付了,只要他的魔箫能发挥作用,他便无所畏惧!
  “无耳短戟”纵横飞劈,凌厉威力罩向刁贯天!
  刁贯天不退反过,足尖一错一拧,便暴进三尺,有如电光石火,稍触即分,魔箫挟着诡异之声,幻成万千之象!
  一声闷哼,“无耳短戟”洪信胸口已出现一片赤血淋漓!
  洪信着实骁勇,身受如此重创,竟仍要狠狠地向刁贯天直扑而上,一把抱住刁贯天!
  刁贯天的右掌飞削,掌风飞过之处,洪信的头颅己经粉碎!但洪信的身子却仍是紧紧地抱着刁贵天!
  伊忘忧见有机可乘,正要趁虚而入,却听得刁贯天一声暴喝,然后,便见一团血零升起!
  无数的血肉横飞四溅!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呛人之血腥味!
  竟是洪信的尸体已暴裂成无数碎片!
  刁贯天仰天狂笑:“哈哈哈!让你们见识一下万绝万灭神功的厉害!”
  荣传热血不由上涌冲顶,他悲愤已极地暴吼一声:“还我兄弟之命!”
  “响枪”震天作响,挟着雷霆万钧之威势,万点繁星,无一不是凌厉如电地射向刁贯天!
  一声诡异的魔箫之音划空而飞,只听得一声桀桀的怪笑声:“万劫不复!”
  一道耀眼的妖异之光弧突然从他的魔箫中划空而出!
  光弧为碧蓝之色,光弧划过之处,便见荣传已抛飞而起,赤血四溅!
  刁贯天竟已能将真力凝练成形!
  荣传至少已被伤了十几处,胸前、肋部、腹部……
  他的身子一阵抽搐,就此死去!
  又成伊忘忧单打独斗之势!
  伊忘忧的瞳孔开始收缩,再收缩!
  他希望自己全力一击之下,多多少少能伤着刁贯天,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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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八 章 万劫不复
 
  现在,他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刁贯天的对手,他所能做的事,只能是为其他人作一个铺垫,为他的部下,甚至,是为秋梦怒、段牧欢!
  连这一点,他都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做到!
  刁贯天那张阴恻恻的脸突然不易察觉地闪现了一丝痛苦之色。
  这种表情,快得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稍纵即逝,但伊忘忧却已捕捉到了!
  他心中不由掠过一阵狂喜:习贯天所中之毒终于发作了!
  显然,是刁贯天在使出一招“万劫不复”后,因猛催内劲才促使毒性加快发作的。
  伊忘忧既然已发觉了这一点,那么他便不可能贸然进攻了,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长,对方所中之毒将越深,只要挨过一刻钟,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习贯天了!
  当下,他便抱剑归元,凝神卓立!
  只要对方不进攻,那么他便这样一直等下去!
  奇怪的是刁贯天竟也不急着进攻,他也凝神定形,默默地与伊忘忧对峙着。
  伊忑忧心中暗暗吃惊。莫非,对万竟还不知道自己已中了毒?
  不!这不可能,伊忘忧太了解刁贯天了,七年前的较量便使他知道刁贯天阴毒、敏感、多疑、残暴!
  刁贯天,名极为符实!
  那么,他为何竟不急于进攻呢?
  伊忘忧正自惊疑中,他突然发现一件事,让他恍然大悟!
  只见刁贯天的头顶发间已开始有蒸蒸白雾升起!
  他在逼毒!所以他不进攻,而是要趁机将体内之毒逼出来!
  只要毒性没有蔓延到心脏,像刁贯天这样的高手,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大惊之下,伊忘忧不敢怠慢,长啸一声。银雨灿流便划空而出了!
  他要全力拖住刁贯天,不给他以逼出体内之毒的时间,而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他要坚持整整一刻钟!
  刁贵天见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不由恼羞成怒,便决定先将伊忘忧打发了再作计议!
  魔箫在他的右手指间弹跃穿梭,又有变幻莫测的邪音从箫中传出!
  这是天地悲、鬼神惊的魔音!
  伊忘忧心神一滞,胸中便平添了郁闷之感!
  “忘忧剑”的剑势也为之一弱,多了暴戾之气,少了精绝之神!
  端木先生的声音又响起:“……一场清雨酒醒时,斜阳却照庭深深……”
  魔箫之音与端木先生之声在进行着无形的拼杀!
  伊忘忧压力顿减,剑光重现气夺河山之势!
  但场面仍不好看,只不过刁贵天一时不能很快取胜而已!
  箫音如鬼哭狼号,阴恻压抑!
  朗诵声清朗如玉如清风,将人们心中的浊气洗涤一空:“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谁把细笋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突然,声音中断了,远处响起了惊呼之声!
  伊忘忧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定是端水先生已再次为萧声所伤了!”
  魔音趁势而大起,伊忘忧只觉逆血上涌,气血不顺,呼吸迟缓!
  “砰”地一声,他的胸口已中了一脚!
  一阵奇痛,使他几乎痛呼出声!
  他的身子便顺势向后飘去,唯有如此,他才能将一脚之力卸去一部分!
  饶是如此,仍有一股热血涌上他的喉底!若非咬牙苦撑,他便要鲜血狂喷了!
  刁贯天得势不饶入,再次如影子般飘身掠进。右手的魔箫在他的手指与劲风的共同作用下,发出刺耳而怪异的声音。
  伊忘忧强力提气,贴地翻飞。
  “哧”的一声,他的背部已被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血肉齐翻。
  便在此时,朗诵之声竟再次响起。
  伊忘忧先是一愣,接着便听出这是冷战十三楼的剩余两个分楼楼主的声音!
  冷战十三楼,竟只剩二个分楼楼主!
  一种悲怆之意从伊忘忧心中升起:“……长谁望断,关塞莽然乎,征尘暗,霜风动,悄无声,黯消凝……”
  声音极为豪壮,让人想起金戈铁马、剑照琴心!
  伊忘忧心中的压抑一扫而光!
  但这两个分楼楼主的内力自是无法与刁贯天相比,很快,伊忘忧便已感觉出他们的气血不顺畅了。
  “……追想当年事,殆无数,非人力,诛泗上,弦歌也,亦膻腥!”
  伊忘忧的肋部又中了一掌,一声“咔嚓”之声,显然已断了一根肋骨!
  但他并未退却,仍是死死支撑着,他要挺过一刻钟!
  “……忿腰中箭,匣中剑,空埃蠢,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
  突然,“哇”的一声,显然是有一人重伤吐血!另一个独力难支,很快也是鲜血狂喷了。
  “哧”的一声,饮血之声响起,伊忘忧的腹部已被魔箫穿了一个洞。
  刁贵天仰天长笑,笑声中,夹杂着他那摄人魂魄的箫声!
  伊忘忧重伤之下,神智更为不清,无法抵挡这魔幻的声音!
  他的脑中,已有无数的虚幻之境闪现!
  “咔嚓”一声,他的左臂又被生生击断!
  一种悲壮豪然之声重新响起。
  数百人同时从四面八万破窗、破门而入。
  是冷战十三楼剩余的近两千勇士之声。
  是冷战十三楼的勇士冲杀进来了,他们要誓死悍卫他们的主人!
  对于刁贵天这样的武功已臻化境的人来说,多来数百个武功平平之入,便是多数百个人送命而已。
  怪笑声中,一股汹涌霸道的真力从刁贯天的双掌中翻滚而出。
  立即有三十几个人鲜血狂喷而亡。
  伊忘忧不由一阵心痛。
  冷战十三楼一向是令出如山,没有伊忘忧的命令,从来不会有人轻举妄动。
  但今天是一个例外,他们是拼着要受伊忘忧的责罚,也要出手。
  一种热热的东西涌了上来,伊忘忧竟已热泪盈眶。
  从来不流泪的“忘忧剑”伊忘忧竟流泪了。
  蓝房子外面有滚雷般的声音:“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体,纷驰骛,若为情,使行人到此,渺神京……”
  两千铁血男儿的声音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一种悲壮气氛在冷战十三楼中弥漫着。
  伊忘忧嘶声喝道:“全退回去!”
  竟没有人听他的!这是冷战楼成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一批又一批的人在刁贯天的面前倒下。
  尸体,已堆积成山!
  鲜血,己流成河!
  而冷战楼的勇士们,便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已身受重创的伊忘忧。
  伊忘忧与刁贯天之间,便被如此隔开了。
  伊忘忧完全可以借机脱身,两千余人命便是伸长了脖子等人来砍,也够砍上一阵子的。
  但伊忘忧不可能会弃他的部下而走,如果那样的话,他便不是伊忘忧了。
  不但刁贯天在向伊忘忧这边冲杀过去,而且伊忘忧竟也向刁贯天身边冲去!
  蓝屋子已将成为红屋子了。
  人如败革般向两侧倒下!
  习贯天终于与伊忘伏接近了。
  刁贯天的脸上闪出一种得意的加厉鬼般的笑容。
  萧出!魔现!人死!
  伊忘忧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般倒飞。
  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撤——”
  他的躯体——不,已是尸体了——斜斜飞出数丈之外,未及落地,便被冷战楼的人接住了!
  整个蓝屋子在那一瞬间,突然静了下来,静得让人想到死亡。
  空气凝滞得可怕。
  然后,震天的怒吼之声突然响起!声若滚雷,整个蓝屋子在这样的吼声中竟为之一颤。
  众志成城一一何况是冷战十三楼的人?
  刁贵天的神色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惧。
  虽然,他知道以他的武功,剩下的人中没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但他心中的惧意仍是不由自主地升起。
  无数的刀剑向他这边刺砍削劈。
  冷战十三楼的人已被愤怒的火焰烧得热血沸腾,心中只有恨,再无其他了!
  体内的毒在一步一步地向心脏侵去!
  刁贯天见伊忘忧己死,一桩心事已了,不想再恋战,立即双足一顿,身子便如鹰隼般飞起,直射穿外。
  数十条入影从各个方向直扑而起,向空中的刁贯天截杀而去。
  怪笑声中,刁贯天的身形掠过之处,便见人影纷纷如流星般坠落。
  落地之时,已然断气!
  没有人能挡得住刁贯天,哪怕豁出命去也挡不住。
  怪笑声中,刁贯天已如鬼魅般从冷战楼掠出,消失于漫漫黑夜之中!
  远远地,还可以听到魔箫在风中呜咽之声,犹如鬼哭神泣!
  来时的八百多人,便已将命留在冷战十三楼了。
  而冷战楼则付出一千二百多条人命,以及他们的楼主伊忘忧!
  两千个亡灵在冷战十三楼的上空久久不散,空气中的肃杀之气,浓得化不开!
  名动江湖的冷战十三楼,从此便要烟消云散了吗?
  没有人知道……
  ※       ※       ※
  东海的一座孤岛上,有一座孤宅。
  宅子不大,而且没有金碧恢宏之气势。
  但它古朴,宅子里所有的东西全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门、窗、梁、柱、椽……
  甚至包括地面,也是用一片片光滑的竹片拼成!
  如果你走在这座老子里,你便会觉得心情一下子便清静下来,只想大声地叫,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竹子是青色的,在人的长期磨擦之下,便有了一种幽淡的光泽,煞是好看。
  而且,竹子又无生具有一种清淡的甜香味。
  在宅子四周,是大片大片的竹林,大到覆盖大半个岛屿。
  登上宅子最高的那座竹楼,极目四望,便可以看到远处的海。
  现在是夜里,海在星光下泛着点点银光,而近处的竹林则在晚风的拂弄下翻滚涌动,几乎要与远处的海融为一体了。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足以让人陶醉其中了。
  是谁,如此会享受生活,选择了这个地万,筑穴而居?
  是秋梦怒,“四情剑侠”中武功最高的秋梦怒。
  秋梦怒总是比一般的人爱发怒,看到任何不入他眼的龌龊之事,他便要发怒。
  而江湖如此之大与复杂,里边所隐藏的肮脏之事,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让秋梦怒发怒的事是太多太多了。
  他是一个在梦中也会怒火顿起之人。
  他杀了许多人,而江湖中关系是错综复杂的,杀人这么多的人,他得罪了的人就很多很多……尽管他杀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该杀之人。
  人们恭称他为大侠,但其中有一些人却已是咬牙切齿。
  后来,秋梦怒觉得很累,不是身累,是心累,追杀“穷恶剑”习贯天一役之后,他便隐居于这座小岛上了。
  这七年中,他深居简出,总共只回到陆上四次。
  菜,他自种了,米油柴盐则由他的老仆人老焦打理,每过一个月,老焦便会摇着船去一次岸上,从那儿带回日常起居所需要的一切。
  寂寞吗?有一点点,但并不很多。
  就像酒喝多了不好受,但少喝一些,那种微醉的感觉却很好一样,他已渐渐地习惯了这种平淡的生活,甚至有一点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在这儿,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生气、发怒的。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已好长时间没有发过火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老焦是不会让他发火的。老焦与天底下所有的忠诚老仆人一样,已把秋梦怒当作他的神明,秋梦怒咳嗽一声,他就会心痛半天。
  他像一头老黄牛那样操持着一切,如果秋梦怒连他都会看不顺眼,那秋梦怒便是一个大魔头了。
  秋梦怒当然不是大魔头、公平地说,秋梦怒是个比较爱发怒的大好人。
  金刀、银剑、钢枪、铁棍四个人也不会让他发火的。七年前,秋梦怒本想让他们四个人留在岸上,不要来这座孤岛,但他们摇了摇头。
  他们的命都是秋梦怒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而他们又是知恩必报的人,怎么会离开秋梦怒呢?
  秋梦怒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现在,你看到金刀,绝对想不到他就是九年前那个一夜之间灭了“百愁门”的金刀。
  金刀竟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竹匠、他那把金光四射的刀成了他做竹活的工具,这座宅子的搭成,便是他花了六十七天时间完成的杰作!
  宅子搭成之后,他也没有闲着,又用竹子编床、编凳子、柜子、门帘……
  现在的金刀,削的永远是竹子,或竹片,或竹棍,或竹杆。
  银剑,则义无反顾地揽下了这儿所有属于女人干的活、本来,她是一个最不像女人的女人,这不是说她不美,而是说她的杀气,让人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属于女人的温柔。
  当然,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她整天扎着一件围裙,忙忙碌碌的,如果有谁还说她没有女人味,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个瞎子。
  秋梦怒已作了主,让银剑与铜枪今年年底便成亲。其实,秋梦怒所起的作用仅仅是穿针引线而且,更多的事是由他们二人早已铺垫好了的。
  银剑已是年届三旬了,像每一个女人一样,她已沉浸于大喜将临的喜悦之中。
  铜枪则负担起农活,他每天都是一身汗、一身泥地回来。
  海岛的土壤种菜很不易,风沙又大,而铜枪也不是个种菜的好把式,所以一年忙到头,他的收获是不多的,但他却乐此不疲!
  与他们三人比起来,铁棍便多多少少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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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九 章 怒剑四卫
 
  铁棍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提着他的大铁棍,满岛乱窜.他说是去打猎,改善改善大伙儿的伙食,但更多的时间,他是空手而归的。
  后来,他改了志向,开始向海里的鱼下手,收获才有所改观。
  这样四个人,怎么会引得秋梦怒发怒?
  只有秋梦怒的女儿偶尔地会让秋梦怒肝火大炽!
  秋千千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本就是一个古怪的年龄,在女孩子的身上,这一点特别明显。
  你明明看到她是风,一忽儿她又变成雨了;你明明看到她是晴空万里,一转眼她已乌云密布了。
  如果谁能够把十七岁的女孩的心弄懂,那么他就神了。
  何况,她是秋千千!
  秋千千是在百般呵护中长大的,这样长大的女孩总是很骄傲,很自负,从来不肯屈服的。
  当秋梦怒发现秋千千的性格太倔强时,想改,已太迟了。这便像是一把剑,当发觉它铸弯了,而此时剑身已冷,锋刃成形,如果一定要强行把它扭正,那便只会刃崩剑折!
  秋千千很不喜欢这座孤岛,她把这座岛叫做囚岛,久而久之,众人竟也开始像她一样称呼这座岛了!
  当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随老焦去了岸上后,她更是向往外边的生活了。
  秋梦怒发的几次火,全是因秋千平而引起的。
  当然,这样的怒火是极为短暂的,秋梦怒是那么疼爱他的女儿!
  特别是从六年前,他的妻子病逝之后,他便一个人承担了双份的爱!
  这样的日子,使秋梦怒的性子改变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样平静而又平淡的生活,他还要过多长的时间。反正,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想过要去改变!
  今夜,又与以往的夜没有什么不同。
  秋梦怒又如以往那样,让老焦搬了一张小桌,一张椅子,放在宅子的最高竹楼上。
  说是最高,只是比其它五间小竹楼高上一层而已。
  二楼有一条宽宽的走廊,秋梦怒使爱在这儿摆上几个小莱,然后独自一人慢慢地品酒。
  有时,秋千千兴致好了,也会陪他一起坐着,看他喝,自己叽叽喳喳地说。
  但今夜地睡得很早,铁棍带着她在外面疯了一天,她已累了。
  他本来是不会喝酒的,自从结识了伊忘忧之后,他才学会了。
  现在,他用的酒杯、酒壶,便是伊忘忧送给他的,他很喜欢。
  浅浅地斟上一杯,月光下,晶莹如玉。
  夜色与酒一样美得醉人。
  不知为何,今夜秋梦怒总是心神不定,心中不时莫名地涌起一种郁闷之气。
  这好没有来由。
  一阵风吹来,天上一朵淡淡的云飘过,将本就朦胧的月遮得更淡了。
  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时,他惊讶地发现酒中竟有了一种淡淡的红色!
  是什么东西,倒映入酒杯之中?他向四周看了看,没有。
  也许,是双目的错觉吧。
  他举起杯来.
  就在杯子将与嘴唇相接触的那一瞬间,杯子突然一声脆响,碎了。
  碎了的酒杯将秋梦怒的手划了一道口子。
  血一滴一滴地流在竹楼上,其声在这样的静夜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清脆!
  清晰得有点失真。
  秋梦怒的心一沉,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酒杯怎么会碎。
  老焦闻声而来,惶然地道:“主人,你……”
  秋梦怒挥了挥手:“把酒菜撤了。”
  老焦赶紧上前。
  秋梦想仍在那儿静静地坐着,良久,良久。
  起雾了,湿了人的发,人的眉……
  ※       ※       ※
  第二天是老焦去岸上的日子。
  秋千千当然又闹着要去,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在外面世界呆上一段时间的机会。
  但这一次,秋梦怒说什么也不答应,哪怕秋千千哭红了鼻子,他也不改初衷。
  他心中有了一种隐隐的预感,但他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
  老焦回来之时,已是傍晚。
  只见老焦一脸的惊惶之色!
  看到老焦如此模样,秋梦怒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甚至都不敢问起江湖中的事了。
  他不问,老焦一样要说。
  老焦说:“主人,莫大侠死了,伊大侠也死了!”
  说这话时,他已是一脸的苍白之色。
  听完这话之后,秋梦怒的脸色比他更苍白!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了。
  强力克制自己的震惊,他嘶声道:“可靠吗?”
  老焦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地望着秋梦怒那张苍白的脸。
  秋梦想嘶声道:“谁下的手?”
  老焦道:“‘穷恶剑’刁贯天!”
  秋梦怒紧张不安之色立去!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甚至还浮现了一丝笑容。
  他轻松地道:“谣言,又是谣言!刁贯天在七年前便已死了,怎么会又冒出一个刁贯天来?既然刁贵天是谣传的,那么我的两个朋友之死,也一定是谣传的了。”
  老焦道:“并非谣传。莫大侠遇难于三天前,伊大侠遇难于昨夜。伊大侠的冷战十三楼中三千人已死了一千人,包括十一个分楼主,而端木先生,还有两个叫什么‘春风、细雨’的高手也都受了重伤……”
  不用再多说什么,秋梦怒已经信了,江湖中人对冷战楼的了解,从来没有深入到知道“春风、细雨”这两人的地步。
  而现在,连老焦也知道了这一点,那便足以说明事情并非谣传。
  “春风、细雨”是伊忘忧身边最为神秘的人物,他们的来去会便如一阵风般难以捉摸。
  这不是伊忘忧在故弄玄虚,而是因为“春风、细雨”归服伊忘忧的过程极为神秘。
  可以说,如果人们早早地便知道“春风细雨”二人在伊忘忧的身边,那么伊忘忧早已受到了众人的质疑了。
  “春风、细雨”,便是十一年前便已名动天下的一对杀手。
  当然,那时,他们不是叫“春风、细雨”,而是称“回肠”、“荡气”!
  “回肠”就是“春风”。
  “荡气”即是“细雨”。
  杀手总是会有被杀的一天的,而伊忘忧便是在那时候救下了他们二人。
  从此“回肠、荡气”消失了,而伊忘忧身边却多了两个忠诚的守卫者。
  隐名埋姓,对伊忘忧,对“回肠荡气”他们自己来说,都有好处。于是,他们二人便成了冷战十三楼中最为神秘的人物。
  换了是秋梦怒,就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正是伊忘忧之所以说“忘忧”,而秋梦怒最易动怒的原因所在。
  老焦能说出“春风细雨”,那么不幸之事,一定是真的发生了。
  但,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了的人,又活了过来,无论是谁,都会大吃一惊的。
  不只是吃惊,还有愤怒、悲伤……
  刁贯天怎么可能复活?
  秋梦怒不敢不愿相信这一件事。但现在已不是在刁贵天是否真的复活这件事上打转的时候了。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去对付杀害他两位至友的凶手。
  无论他是谁……
  如果是刁贯天做下的事,那么他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刁贯天从江湖中消失之七年前的事,直到七年后的今天才重新露面,那么在这七年时间里,他一定已为复仇之事做了许多的准备,伊忘忧与莫入愁的死,便足以说明了刁贯天已不再是从前的刁贯天了!
  所以,刁贯天是蓄势而发,他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段牧欢,便是自己!
  那么,自己能否抵挡得住刁贯天呢?
  很难很难!
  虽然他的武功在四个人当中是最高的,但却数他最势单。伊忘忧属下三千,竟也难脱一死!更何况他只有“铜铁金银”四人?
  伊忘忧之死,便说明了许多东西。
  看来,这样平淡的生活,从此便要结束了。
  也许,结束的不仅是这些,还有可能加上自己的性命。
  想到死,他便想起了秋千千一一秋千千风华正茂,她不应该死!
  于是,他道:“老焦,现在动身,能不能再次跑上岸?”
  老焦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道:“能是能,但已是赶不回来了。”
  秋梦怒道:“那好,你便辛苦一下,再跑一趟吧,把千千也带上。”
  老焦费吃惊了,急道:“天已擦黑,小姐她怎么能……”
  秋梦怒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便按我说的去办!注意,不准把你在外面听来的任何东西告诉千千。你便说带她去段叔叔家走一趟,但不准真的带她去段牧欢那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焦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其实他真的不明白。
  秋千千听说要她去岸上,先是大喜,接着就有些疑惑了。
  爹爹一向个愿让自己离开此离,就在今天早上,父女俩还为这事闹了一阵别扭,怎么一忽儿变改变主意了?
  她偏着头道:“爹,你在哄我吧?”
  秋梦怒道:“爹怎么会哄你?你现在便动身吧。”
  秋千千道:“那我收拾一下东西。”
  秋梦怒道:“不用收拾了,你段叔叔那边什么东西没有?”
  秋千千更奇怪了,她不明白为何爹爹不但要她连夜赶过海去,而且连收拾东西的时间也不给!
  这其中定有古怪!
  于是,她便一嘟嘴,道:“我不去了。”
  秋梦怒惊讶地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说我太专横了,不肯让你离岛吗?”
  秋千千娇声道:“但爹爹这次转变得太快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秋梦怒忙好言相劝。
  秋千千的倔强又上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走。
  秋梦怒又气又急道:“今天你若不去,那么以后便别想我再让你离开!”
  秋千千毫不示弱:“我就不走!你让我今后不要出去,那我明天就偏要走!”
  秋梦想一愣,心道:“这个丫头,真是倔强到家了,我不如乘机激得她明儿真的离开!”
  于是,他故意怒道:“看你敢!”
  秋千千道:“我就敢,我明天一大早就走!你栏也拦不住!但今天我偏不走!你赶也没用!”
  秋梦怒见她那倔强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又心酸,心道:“她这脾气,日后行走江湖,还不得吃大亏”目中却道:“好!你走!你走了就别指望我去将你找回来!”
  秋千千才不怕呢!她知道她爹爹永远是口硬心软!
  当下,她一拧腰,回她自己的房中了,心中得意地道:“我明日天一亮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秋梦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沉思片刻,他便将金刀、银剑、铜枪、铁棍四人叫了来,对他们吩咐了一番。
  四人神色都变了变,一声不响地分散开了。
  然后秋梦怒又将老焦叫了来,嘀嘀咕咕地吩咐了好长一段时间。
  离开时,老焦已是老泪纵横。
  这一夜,唯有秋千千睡得很安静,甚至还做了好多美丽的梦。
  而她的房子四周,却悄悄地隐伏着“金、铜、银、铁”四人!
  秋梦怒则站在竹楼上,默默地望着她的窗口,整整一夜!
  长夜终于过去了,太阳如平日一般冉冉升起。
  秋千千从睡梦中醒来时,嘴角上还有甜甜的笑意。
  她梦见自己在江湖中行扶仗义,被人们称为女侠,骑着一匹白马,在广阔的草原上疾驰如飞呢!
  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风是甜的……
  所以,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仍意犹未尽地咋了咋舌。
  忽然,她听到窗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她爹爹的声音。
  她不由凝神细听。
  只听得秋梦怒问道:“老焦,千千她醒了没有?”
  “没……有。”老焦的声音有点沙哑,期期艾艾的。
  秋梦怒接着道:“老焦,你给我看着点,别让千千她逃出去了,她要是敢逃,你就来告诉我!”
  老焦顿了顿才道:“要……要是来不……来不及了呢?”
  秋梦怒道:“那你便跟着她!她一个小丫头,后面跟着一个老头子。甩又甩不掉,赶又赶不走,那么她很快就会烦了,只好又重新回到岛上来。”
  老焦道:“好……好好。”
  秋梦怒道:“不过,其实我昨天一吓唬她,她大概也不敢走了,她以为江湖中人,每一个都是像她爹我那么好对付呢!不知天高地厚!”
  老焦结结巴巴地道:“其实……其实去……江湖中走……走一走也好,长长见识么。人家……人家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就……就这么一辈子呆在这儿的。”
  秋梦怒喝道:“这话你对我说可以,要是对千千说,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老焦赶紧道:“那是……那是自然。”
  秋千千心道:“焦伯伯今日怎么说话如此磕磕巴巴?”
  如果她看到老焦,还会吃惊。说了这些话之后,老焦竟已满脸大汗了。
  秋千千暗暗道:“爹说我不敢,我就让他大吃一惊!江湖人,江湖人!江湖人又怎么了?
  莫非江湖中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她的去意越来越坚决了。
  当然在外边转悠一圈,她还是会回来的,她也舍不得她爹的。
  窗外响起了脚步声,大概是秋梦怒离开了她的房子。
  她便一骨碌地爬了起米,飞快地洗漱完毕,把几件心爱的东西往怀中一揣,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来,把自己的那把剑往怀里一揣,却又太长了,直直地戳在那儿。
  怎么办?
  她想了想,又抽出剑来,找了一截竹子,把关节打通,然后把剑放进,两头封死。
  一切妥当!
  于是她拿着那根竹节,便往外走。
  一走出门,她拿眼一瞄,便看到不远处有老焦在站着。
  “显然,他在盯我的梢。”秋千千暗暗地道。
  老焦一见秋千千,便道:“小姐,大清早你要去什么地方?”
  “真笨!你没有看到我拿着这根竹子?”
  老焦奇怪地道:“拿竹子能说明什么?”
  “笨蛋!”秋千千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借机从一条岔道上走了。
  她相信老焦这样的憨人,给他一个哑谜,他便会怔立当场的。
  果然,老焦便呆呆地站在那儿。
  秋千千得意地笑了笑,向西边走去。
  西边系着岛上惟一的一艘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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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十 章 竹阵困魔
 
  秋千千跟着老焦跑了几次,早已学会摇橹了。而且,她知道昨天老焦刚去了岸上一次,需用的东西已采购齐了,短短几天没有小船用,也误不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急促跳动。
  她不知道,她的身后,有她爹爹的目光在送着她。
  秋梦怒暗道;“当她重回岛上时,是否还能见到我?”
  一股怆然之情升起,他的眼睛湿润了。
  金刀、银剑、铜枪、铁棍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
  秋千千偷偷地拣小路走,左拐右弯,终于听到涛声了。
  海很平静,正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好天气。
  当秋千千走到那艘小舟前时,她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老焦!
  她不明白老点为何速度这么快,竟赶到她前面来了!
  远远地,老焦便叫道:“小姐,你怎么也会来这个地方?”
  这一次,秋千千被问住了,她无法再搪塞过去。
  迟疑了一会儿,她便直言不讳地道:“我要离开这个囚岛!”
  老焦的脸色当然是大吃一惊,他惶惶然地道:“那可不行,你爹不会答应的。”
  秋千千道:“不答应也不行!我已走定了,你拦得住我吗?小心我点了你的穴,让你在这儿站上一个时辰!”
  老焦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道:“那我就去告诉你爹!”
  秋千千道:“我不怕!不信你便去吧!”
  她心道:“你一去,我便溜,等你们回来,便只能是扑一个空了。”
  老焦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道:“我一走,那你岂不是能趁机脱身了?”
  “怎么会呢?”
  老点播了摇头,道:“我不信,你这丫头最机灵古怪了。无论如何,我要跟着你!你爹要是问起……我就说我一直未离开过你。”
  秋千千道:“要是我离开囚岛,去岸上呢?”
  老焦毫不迟疑地道:“那我也去!”
  秋千千暗道:“你对我爹爹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不打一点折扣!好,我便要看看是否真的甩不开你!到时,你可就连我的影子也摸不到一个了!”
  想到老焦找不到自己时惊慌失措的模样,秋千千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中,她便已一纵身,跃上了小舟!
  老焦赶紧也爬上小舟!
  秋千千只当他根本不存在,从竹子中掏出剑来,一剑便斩了系舟之绳!
  “叽叽咕咕”的摇橹声响起,老焦神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毕竟,秋千千动作不娴熟,很快她便累出一身油汗,老焦道:“我来摇吧,小姐。”
  秋千千的倔强性子又上来了,道:“我还没玩够!”
  终于,她支持不住了,只觉手脚又酸又麻,腰更是胀得难受,方吁了一口气,道:“不好玩!焦伯伯,你来吧!可不许往回摇!”
  小舟在老焦的把持下,一下子便快多了。很快,囚岛已成为一个小黑点了,最后,连黑点也模糊了,直至看不见。
  此时,船已走了一半多水路了。
  倏地,秋千千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用力拍击着水面。
  但她却未看到附近有什么大船。
  远处有船,但那儿发出的声音怎么会传得这么远?
  正惊异间,异响越来越近。
  倏地,十几丈远处,出现了一团黑影!
  黑影向这边飘来,快得不可思议。
  很快,黑影便已射至秋千千他们这条小舟边上。
  秋千平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仅能坐一个人的独木舟!而独木舟上正仰卧着一个人,那人正用两只手作浆,用力划水。
  让秋千千目瞪口呆的是,那人用手划水,小舟运行的速度竟比他们的小舟快上数倍!
  秋千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老焦也已看到了这怪异的情形,他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如纸!
  秋千千心中暗暗奇怪:“为何焦伯伯今日如此胆小,竟吓成这个样子?”
  转眼间,那独木舟又已在十文之外。它所驶向的方向,正是囚岛!
  伙千千捅了老焦一下,道:“那人似乎是去因岛的,他的本事怎么那么大?”
  老焦被她一捅,似乎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道:“是么?啊……回去问……问你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秋千千哼了一声,道:“说来说去,还是想骗我回去。那人是什么,与我有什么相关?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老焦便不再说话了,沉默下来,只顾一个劲地摇他的橹,他的脸色阴得可以拧出水来。
  秋千千觉得无味得很,便一下一下地划拉着海水。
  她不知道,囚岛上此时已开始了它血腥的一幕。
  ※       ※       ※
  独木舟上的人正是刁贯天!
  他以惊人的神功逼近囚岛后,尚有二十几大远时,便双足在独木舟上一点,便如鹰隼般掠向囚岛。囚岛很静,只有竹涛和海浪声。
  他不是已经中了毒吗?怎么武功仍是这么高?
  囚岛上大片大片地覆盖着竹子I
  无论刁贯天从哪个方向袭击竹宅,都必须经过竹林子。
  人一走近竹林,周围的光线便会暗了下来,一股凉意便会不期然地由心底升起。
  刁贯天如鬼魅般在竹林中穿掠!
  倏地,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是左侧,一缕劲风向他急袭而来!
  判断一出,他的身子立即斜斜飞起。
  魔幻般的声音从他的魔箫中传出。
  “咔哧”一声脆响,他的箫已将一根从左侧射来的竹子击成两段!
  突然,他的脚下传来极轻微的一动。
  但他立即察觉了,未作任何思索,他的人便在那极短的一瞬间,平空拔地而升。
  在他站立之处,“轰”地一声响,一根小腿一般粗且前端尖削如刃的竹竿冲天而起,速度极快。
  但它始终赶不上刁贯天上升的速度。
  看起来,便像是刁贯天立于竹尖之上,被竹子高高顶起。
  当竹尖升势停滞时,刁贯天已高高在上。
  他目光快速一扫,立即发现西边有个人影一闪。
  怪啸一声,他便已向西边电射而去。
  竹子在他身下呼啸而过,他的人便如掠林之鸟一般,在竹林上空借力翩飞。
  一防尖啸之声响起,无数竹制的利箭向身在半空中的刁贯天当胸射去。
  刁贯天暴喝一声,双掌齐扬,一股极为凌厉霸道的劲力从他双掌中鼓荡而出。
  竹箭便如飞蝗一般被击得四射开去。
  他的身躯一弓一弹,直坠而下。
  一张巨网向他当天罩下!
  网上有无数的铁制倒钩!
  它不能制人于死地,但能将人困死其中,除非你拼着一身皮肤肌肉不要了。
  刁贯天当然不会让它挨近身边。
  只见他的身子突然以奇快之速度疾掠电掣,快如惊鸿。
  身形过处,只听得“咔嚓”之声不绝于耳后。
  八根粗大的竹竿在他身形掠过之处,被他一掌扫中,竟如利刃切过一般,齐齐而断!
  他的力度、万向扣得很好,每一棵竹子都是朝一个中心倒去。
  “哗”的一声响,八根竹竿碰在一起,已然搭成一个高大的架子,那张网恰好在此时罩在竹架之上。
  刁贯天安然无恙。
  但他追求的不仅是安然无恙,他要寻找暗算他的人。
  倏地,他所站立之处四周的竹子突然齐齐一声爆响。
  一惊之下,刁贯天已被一团烟雾包裹在其内。
  他的全身毛孔立即关闭,同时将身一伏,贴地而飞。
  他的选择很聪明,烟雾笼罩之时,立即有无数的暗器向他所站立的地方射击。
  如果他未及时伏地,此时,恐怕他已被射成一个马蜂窝了。
  刁贯天已两次以这种办法避过暗器的袭击,因为他发现人们攻击他人时,往往会忽略了低层的空间。
  刁贯天仰天长笑,大喝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便只会如此藏头缩尾吗?”
  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笑声中,四条人影从四个万向悄然闪出,将刁贯天围在中间。
  四人正是金刀、银剑、铜枪、铁棍!
  刁贯天冷冷地道:“叫你们的主子出来,免得白白送死!”
  四人沉默不语。
  刁贯天冷笑道:“既然你们活腻了,那我便送你们上路!”
  “路”字一出,他的人便如一缕轻烟般射向钢枪。
  铜枪一声暴喝,那么粗浑浑的铜枪,竟被他抖出无数枪花,虚实莫测地狂扎而出。
  已隐隐有“轰轰”之声响起,竟是枪尖点扎而成。
  同时,银剑也清啸一声,剑刃之光华掣映飞炽,拉出数道弦月似的光弧,在空中旋回飞舞。
  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一攻一守,进退有序。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刁贯天!
  怪吼声中,刁贯天的魔箫挟起摄人魂魄的尖啸之声,从漫天的枪影中奇迹般进袭,顺着枪尖一抹一带,一股真力立即沿着铜枪之枪杆直袭而上。
  铜枪只觉自己肘部忽然一阵酸麻,铜枪竟不可思议地改变了方向,向银剑那边横扫过去,其速极快!
  让铜枪惊愕之极的是他一时竟无法控制自己已走偏了的枪。
  眼看银剑便要伤在铜枪之下!
  铜枪的心中不由一凉!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铜枪的枪己被金刀及时拨开!
  而铁棍此时已挫腕压肘,一振粗大的玄黑铁棍“轰轰”地向刁贯天下盘砸去!
  刁贯天喝道:“就凭你们这两下子?”
  他的魔箫突然在手指间极为灵活、诡异地跳跃起来。
  一阵让人心神不定的箫声飘越。
  四人的力道全都不禁一滞,招式立即全然走位变形。
  他们的心中升起一种极为不适之感。
  金刀的内功在三人中最为深厚,他看出有异,立即将金刀暴翻斜飞,形成一道道的直泻之光弧,势不可挡地向刁贯天连砍二十七刀!
  刁贯天的身子却在刀风中飘来荡去,似乎全无了分量一般。
  谩天的刀影,竟伤不得刁贯天一丝一毫。
  刁贯天一边闪避着刀光,一边竟能吹起箫来。
  一股无形的魔力从萧孔中穿将而出,袭向金、银、铜、铁四人。
  金、银、铜、铁立觉气血上涌,心知不妙,但手中的兵器却已挥动不起!
  很快,他们便齐齐跌坐于地,脸色先是煞白,然后成了铁青之色。
  刁贵天面露狰狞笑容,箫声更为诡异。
  银剑首先支持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接着是铁棍、铜枪,最后,金刀也支持不住了,一股血箭从他口中疾射而出!
  他们四人的内家真力已被魔音冲散。
  现在,魔力便可以直贯而入了。
  很快,他们四人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种阴狠之色。
  转眼间,他们几乎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魔箫逐步地控制了他们的心智,他们的良知已被逼到心灵的一个角落中,在作苦苦的支撑。
  终于,铜枪首先崩溃了,他突然弹身跃起,举枪向铁棍疾扎而去。
  金刀大惊!他的内功最为浑厚,所以心智尚为清醒,一见铜枪如此之举,他的金刀便以他最后的一股真力,急掷而出。
  “当”的一声,金刀将铜枪击偏了,铜枪便从铁棍身边疾插而过,深深地扎进一根竹子中。
  铁棍立即一脚踢出,根本没有一丝留情之意。
  铜枪便被他一脚踢中,直飞而出。
  而金刀耕尽了最后一股真力,再也无法支撑,狂喷数口鲜血之后,立即倒地而亡!
  剩余的三个人,也是岌岌可危了!
  刁贯天见三人已全然无战斗力,不由得意地狞笑着,魔箫挥起,向铜枪头上砸去!
  倏地,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响起。
  “铮”的一声,像是钢丝被绷紧之后,用力一勾时,所发出的轻鸣声。
  甫闻此声,铜枪、铁棍、银剑三人都齐齐一震。
  铜枪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此时,刁贯天的箫离他的头部已不到两尺远。
  他一惊之下,立即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一丈之外,险险避过魔箫。
  如果刁贯天是在平时出招去扫铜枪的头部,那铜枪自是避之不开的。
  但这时,他以为本是势在必得的,所以只是以平常招式扫出。
  没想到方才那“铮”的一声,便坏了他的好事!
  一怒之下,他已闪身再进,左手加寒刃般,直削向铜枪的咽喉处。
  铜枪没有倒下,因为已有一根细竹如电般向刁贯天飞射而至。
  破空之声惊动了刁贯天,刁贯天已来不及杀铜枪了,他的左掌一错,疾然迎向细竹!
  便见细竹与他的泛着幽幽寒光的左手掌一接触,立即被手掌削得“哗”的一声,分作两半。
  两片竹片便从刁贵天的身体两侧飞了过去。
  银剑、铁棍、铜枪三人看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白色的人影已飞射过来,正是秋梦怒!
  刁贯天冷笑道:“看来真是不打了小的,引不出老的!”
  秋梦怒淡淡地道:“一切与他们无关,如果你要报仇,直接找我秋梦怒便可,何必迁怒他人?”
  刁贯天怪笑道:“你倒自充清高了,他们是你的属下,没有你的命令,他们会在此伏击我吗?”
  秋梦怒淡淡地道:“信不信由你。”
  刁贯天道:“没想到七年未见,你的性格倒改了不少!我以为你又是会三句未完,便暴跳如雷了。”
  秋梦怒道:“而你却未变,仍是如此心狠手辣!”
  “错了!”刁贯天冷声道:“应该是说更心狠手辣了。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杀人,便等于在自杀!”
  秋梦怒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没想到你死里逃生,竟还悟不出这一点!”
  刁贯天恨声道:“七年前,你便说过这句话,可今天我不是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吗?
  现在,我便要逆天而行,我要将我的拳头渗透到每一个人的心中,让整个江湖在我的拳头下颤抖!”
  秋梦怒笑了,不屑地道:“就凭你这些话,便可以说明你是个无法成气候的人,徒有匹夫之勇而已。你以为武力可以征服一切吗?那太可笑了!天道酬善惩恶,你也一样躲不过的!”
  刁贯天狂笑道:“但今日首先躲不过劫难的必定是你!”
  “呛啷”一声,秋梦怒的“怒剑”斜斜指地,沉声道:“我知道你是有恃而来的,不妨亮出来吧!”
  刁贵天道:“莫入愁、伊忘忧之后,便该是你了,我会让你们四人汇齐的,免得在黄泉路上还牵挂着老朋友。”
  秋梦怒一言不发,但他的双目已经赤红。
  秋梦怒的怒容,在江湖中是名声赫赫的,曾经有一个人被他怒目相向时,立即吓得晕绝过去。
  现在,他已是须发皆张,宛如一尊怒神一般,雪白的长衫也已无风自鼓,在飘荡中“噼啪”作响!
  一群鸟雀乱叫着慌乱而飞,它们被秋梦怒的冲天怒气吓住了。
  刁贯天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铸剑江湖》卷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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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一 章 怒气冲天
 
  刁贯天的魔箫此时已经扬起。
  人未动,两股杀气已在这片竹林中冲荡、搏杀。
  枯叶横飞,灰尘乱扬,飞沙走石。
  整个竹林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得黯淡了。
  铜枪、铁棍、银剑只觉呼吸已经不畅了,胸口沉闷得很。
  他们急忙盘腿坐好,凝神屏息,调运内力。
  先出手的是秋梦怒。
  他的右足轻轻地向前虚点一步后,身子突然暴起!
  身子团旋疾转,搅乱了风,搅乱了空气,搅乱了人们的视线。怒意!怒气!怒火!
  “怒剑”如一条狂怒已极的毒蛇,以凌厉之势,挟着“咝咝”的风声,虚幻如梦向刁贯天当面卷上!
  刁贯天的魔箫一扬,竹林中立即充斥了一种阴森之气。
  他的魔箫如同活了一般,在他指间弹跃。
  不但是指间,还有手腕、肘部,他的整只右臂,便已成了魔箫狂欢的舞台。
  刁贯天的步法如鬼魅般,令人无法捉摸。
  怒剑所笼罩的空间极大,所攻击的角度极多,招式更是环环相扣,奇变无穷。
  但每一次,“怒剑”最终所触及的,都是那根在刁贯天右臂上翻掠穿梭的魔箫。
  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将“怒剑”往那儿吸引一般。
  刁贯天的武功太过诡异了,他的手没有触及魔箫,而是魔箫自己在他的手上磕、挑、砸、点、撩…
  他是以心御箫。
  任何人,他的动作即使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心念一闪。
  而刁贯天只要心念一闪,无需经过肌肉及骨骼运动这一过程,他的精神及他的内家真力,便共同地完成了他所要去完成的动作。
  所以,秋梦怒总有处处受制之感,他的剑所指之处,总有一根似乎无处不在的魔箫在等着它!
  越战,这种感觉便越强烈,秋梦怒心中的急躁之气渐升。
  清叱一声,“怒剑”奇准奇快地一阵猛翻,“当”的一声,已与魔箫碰了个正着。
  几乎不分先后,就在秋梦怒的剑翻击之时,他的脚已连环蹋出二十一脚!
  漫天都是秋梦怒的身影!
  但刁贯天的反击更为凌厉,声威夺人,不容抵挡!
  刁贯天在跃身的一刹那间,魔箫霍霍连闪,在一片虚实相映的炫耀之下,极快地扎向秋梦怒的下腹。
  眨眼之间,秋梦怒已使出十四招来抵御这一击,他的身形奇快无比地穿掠游移,同时,“怒剑”疾出,挟万钧之威力,含雷霆之气势,其隼厉与迅捷,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蓝汪汪、银灿灿的光辉在交织穿射。
  但魔箫却已如恶魔附身般,离秋梦怒的腹部永远只有半尺之距。
  三十招之后——两个人如惊鸿般在竹杯中穿棱。
  无数的竹在凌厉的剑风掌劲中成批成批地倒下,而竹叶已是被搅得漫天飞扬,布满了整个天空。
  到后来,已是难以看清他们的身影了,只是看到两团奇快无比的影子在竹林中如电飞掠。
  竹叶,竹枝,碎裂的青竹……视线已模糊了,从那一片混沌中传出来的金铁交鸣之声却清晰无比,声声逼人之耳。
  “当”的一声巨响之后,突然没了声音,铜枪、铁棍、银剑大气不敢喘,他们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那种等待命运宣判时的紧张与不安。
  他们看不清已被无数飘舞的竹叶搅混了的竹林子,他们看不见秋梦怒的身影。
  所以他们才不安。
  这种不可知的不安,甚至超过了真切看到秋梦怒或死或伤时的不安。
  竹叶子在落,缓缓地。
  整个竹林中的上空首先清晰起来,然后依次往下。缓慢,但不间歇地清晰起来。
  竹林子太静了,以至于只听到竹叶落地时的沙沙声。
  终于,看到了秋梦怒的人影。
  他还站着!
  铜、铁、银三人心中一阵狂喜。站着,岂非便是活着。
  但,他伤了没有?看不真切,因为仍有竹叶在飘落,纷纷扬扬地飘。
  何况,他是背向铜、铁、银三人的。
  他的脚步成了八字步,剑尖斜斜地指于地面。
  刁贯天呢?刁贯天在什么地方?
  在众人茫然地找寻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竟是在竹子上。
  他的身躯,便依靠自己的一只右腿盘旋着,牢牢地吸附在一根竹子之上。
  竹子在他的身体之重量下,一荡一荡的,他的人也一荡一荡的。
  但无论他的人如何地动,他手中之箫,永远都是准确地对着秋梦怒。
  竹叶终于落定。
  但杀气却未消失,它仍是弥漫于空气之中,丝丝缕缕地扣着人们的心弦。
  突然,一声惊叫声响起——是银剑发出来的。
  铜枪。铁棍心中一惊、一沉。在银剑发出惊叫之后,他们几乎也立即看到了他们的不安之事。
  有血,正从秋梦怒的身上往下滴。
  伤口,应该是在他的胸前,或者腹部。血先是一滴一滴的,然后,速度渐渐地加快了,越来越,陕,终于,血滴已连成线。血越流越快,银、铜、铁三人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沉……
  就在他们几乎已为秋梦怒身上潺潺流血绝望时,秋梦怒动了。
  先动的是他的剑。
  剑扬起时是那么的慢,但那么慢的剑竟将空气击得“咝咝”作响。
  若非亲眼所见,银剑、铁棍、铜枪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的主人的武功已至如此之境。
  剑在动时,挂在竹子上的刁贯天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怒剑”仿佛在举着千钧重物,从扬起到平举,所花的时间,足足有一盏茶那么长。
  以至于银剑、铜枪。铁棍三人的心也悬了起来。
  他们不明白秋梦怒的血一直在不停地流,为何他的剑还运行得这么慢!
  慢得令他们的血液似乎也凝固了,慢得令他们的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只有太阳穴在”
  卟卟”地狂跳不止。
  在“怒剑”平平而指的那一瞬间,“怒剑”之速突然变得奇快无比。
  在银、铁、铜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怒剑”已自下而上凌空疾划。
  秋梦怒同时狂吼一声:“怒——”此时,他与刁贯天尚有五六丈之距。
  剑起的同时,刁贯天的身子一曲一弹,立即如一枚利箭般直射而出。
  就在他的身子离开竹子的那一刹那间,他所在的竹子突然自下而上,疾然裂成两半!
  两片竹子”咔”的一声响,齐齐向两方倒去!
  银剑、铜枪、铁棍齐齐目瞪口呆。
  秋梦怒的“怒剑”竟在如此远的距离,凌空一击,以剑气将整根竹子划作两半!
  如果刁贯天仍停留在竹子上,那么刁贯天便也已成了两半了。
  刁贯天的身形在半空中打着旋!就像一只刚折了翅的燕子,在打着旋,想方设法落地。
  秋梦怒又是一声低吼:“火——”他手中的剑突然一挫,剑尾凝然不动,剑尖急旋如风。
  一道道圆弧形的剑气从他的“怒剑”上飞旋而出,罩向身子尚在空中的刁贯天!
  圆弧,乃非纵、非横之物,所以它是最难避开的。
  铜枪、铁棍、银剑多么希望刁贯天的身躯被这飞旋着的剑气划成七零八落。
  刁贯天身侧的竹子已被划成数截。
  而断下来的竹子与竹叶,并不落下,它们已被剑气搅得在空中团旋如轮。
  但刁贯天却并未为之所挫。
  他的身影如一页纸般在急旋的剑气中随风而舞。
  碎的,断的,只是竹子,而刁贯天却毫发未伤。
  相反,他正步步地向秋梦怒这边逼进。
  “狂——”又是秋梦怒的声音,银剑、铜枪、铁棍三人皆已听出秋梦怒的声音已有一些嘶哑,有些颤抖。
  这本是极不易察觉的,但他们与秋梦怒朝夕相处数载,对秋梦怒的声音是再也熟悉不过了,所以才能分辨出来。
  他们不由又是一惊。
  ”狂”字甫出,已听得空中似平响起了无数的响鞭炮仗,无数银白色的光芒在深中闪烁、进射。
  每一点光芒,都足以致人之命。
  刁贯天毫无惧色,魔箫挥舞之处,竟也有“叮当”乱响之声!
  似乎箫管击挡的并非虚无的剑气,而是具有实体之剑!
  秋梦怒以真力贯于剑身,以心御剑,所消耗的体能极大,数招下来,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刁贯天气势大盛。
  暴喝声中,魔箫啸声如鬼泣,急挑之下,一股隐然可见的光弧疾扫而出,向秋梦怒射去。
  秋梦怒咬牙横封。
  “当”的一声巨响,秋梦怒的剑已被一股惊人之力压得弯曲如弓。
  剑,弯而未折。
  秋梦怒却已被无形之力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血雾弥漫开来,极为惨烈。
  秋梦怒轻轻一哼,强提真力,人便借“怒剑”弯曲所产生的弹力,疾然射出,斜斜而上。
  他的身躯笔直如标枪,身子升空之时,他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他所受的伤已不容许他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秋梦怒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最后一击之上。
  最后一击,或者他死,或者对方死,没有任何中庸之道可以走。
  秋梦怒很清楚,倒下的人,几乎一定是他了,但他已别无选择——只要能伤了对方,那也已算是极大的收获了。
  他的身子在腾升起十几丈之时,已可以清楚地看见海了。
  他没有看到自己的那条小舟,于是心中不由有些欣慰,又有一些伤感。
  他的身子便在此时,斗然旋身而下。
  “天——”他的喝呼之声并不大,但穿透力极强。无论是谁,听了这样的一声呼喝之后,一定可以想象出这一招的威力。
  “怒剑”的最高一招便是“怒火狂天”。“怒火狂天”分为四式,即“怒”式、 “火”
  式、“狂”式、“天”式。
  “天”式,乃四式中威力最大的一式,“天”式一出,人必死!要么是对手,要么是自己。
  此一式,秋梦怒只用过四次,在这四次中,倒下的都是他的敌人。
  那么,这一次呢?是否能如以前一样,让他如愿以偿?
  “天”字一出,他的剑便脱手而飞,直取刁贯天!剑至半途,突然“铮”的一声轻鸣,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一抵,便见“怒剑”倏而化成无数,成束、成群地齐齐疾射!
  一时,似乎满天飞扬的,全是秋梦怒的剑,剑挟凌厉之势,如密集之光雨般势不可挡!
  魔萧幻出。
  那么虚实难辨的剑影,该指向哪一柄为好?谁能在这眩目之光中,准确、及时地看出其中真正具有实质的那一部分?
  刁贯天能!
  魔箫起,光芒收。
  箫管似乎是随意地、漫不经心地遥遥上指于天,然后划出一个小小的光弧。
  “铮”的一声,“怒剑”便已与魔箫接实。
  而此时,秋梦怒的身子已开始飘落!他手上已没有兵刃,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道已全部贯入于方才的一击之中。
  幸好,“天”字剑式,绝非那么简单。
  剑箫相击、剑芒乍收之下,突然顺萧而下,疾然一抹!
  一道血光飞起,刁贯天的右手大拇指己被斩落于地,在地上乱弹着。
  但一切还未结束,刁贯天—痛之下,疾然撤步,箫交左手,向“怒剑”磕击。“怒剑”
  一沉一撩,进行了它最后一个过程。
  只见一道银色的光练突然绕着刁贯天的身躯疾然穿掠,像是一条银色的毒蛇在刁贯天的四侧迂回着,待机而噬!
  刁贯天突然急速旋动起来。
  急旋之下,他始终以正面面对惊人之“怒剑”,魔箫横封纵扫,不知拆了多少招,能使刁贯天应付得如此困难的人,江湖中恐怕难以寻找了。因为“天”剑式乃凝集着使剑之人的灵魂与生命之剑式!
  剑式一破,剑客即亡。
  “天”剑式,破?——只见刁贯天封招了十几招之后,“怒剑”竟可借他相击之力,倏而反翻,扫向他的后背!
  这是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之剑法!
  刁贯天发出震撼山岳的一声巨吼。
  巨吼声中,银棍、铜枪、银剑的耳中立即渗出一缕殷红的鲜血。他们,已经被这巨吼之声震聋了。
  刁贯天巨吼之后,他的身侧突然出现一道幽绿的光环。
  光环绕体而飞,发出“呼呼”之声,然后,便听得“轰”的一声响,怒剑已断成无数截,飞射而出。
  其中两截,插入秋梦怒的胸中,穿体而过!
  秋梦怒倒下了,倒下时,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没有人听到他在呼唤什么——铜枪、铁棍、银剑已聋,而刁贯天手指之痛已让他心中烦燥不已,哪里会去留意什么?
  秋梦怒轻轻地唤着:“千——千!”就此魂飞魄散。
  刁贯天举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向铜枪、铁棍、银剑走去。
  铜枪、铁棍、银剑无动于衷,他们静静地坐在那儿,似乎全然未看到刁贯天向他们走过来。
  四丈,是如此;一寸之距,仍是如此。
  刁贯天已走在他们身前,他们仍是低垂着头,静静地坐着。
  刁贯天一声冷笑,魔箫划空而出,深深扎入铜枪的咽喉之中。
  刁贯天这才发觉铜枪早已死了:一缕鲜血挂在他的嘴角上。
  他竟嚼舌自杀了!
  而银剑、铁棍二人亦是如此。
  原来,他们三人见秋梦怒一死,顿时便万念俱灰。他们知道现在无论是拼,还是逃,都是不现实了。
  所以,他们选择了自杀,自杀才不会受刁贯天之辱。
  何况,为秋梦怒献出生命,本就是他们三人的心愿,既然现在凭他们三人之力,已根本无法为秋梦怒报仇,那还不如陪秋梦怒一道同赴黄泉。
  刁贯天怔了怔!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痛苦之色。
  他没有向三具尸体出手,按理说,他会向尸体发泄他断指之恨的。
  莫非,他也被三人的忠义所感动?
  静默少倾,他便转身向海边走去,顺手拾起两根细竹!
  只要有两根细竹,他便可以安然渡过海面了。
  现在,充斥于他心中的只有三个字:段牧欢!
  段牧欢!段牧欢!
  他听到了自己的咬牙切齿之声和自己全身的骨骼的暴响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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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二 章 情剑留欢
 
  刁贯天恨“四情剑侠”中的每一个人,但他最恨的是段牧欢!
  因为,段牧欢太聪明了。七年前,他的武功已在段牧欢之上,但每一次他与段牧欢作对,从来就没有占过便宜、相反却不时地被段牧欢捉弄。
  段牧欢那略略有些讥讽之意的笑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而且是极为成熟的英浚,难怪他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的女人。
  但刁贯天最想做的事,便是一拳将那张脸捣烂!
  包括他的笑意,;包括他那高挺如悬胆的鼻子、如星月般的双目。
  尽管只是想象,但刁贯天的心中仍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快意。
  他坚信这种想象不久之后,便会成为现实,秋梦怒是“四情剑侠”中武功最高的,但还不是一样死在他的手上?
  他得意而狰狞地笑了,只要段牧欢一死,他的大仇便得以报了.当然,这还不够!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他要做整个江湖的主宰!
  他要成为“无影无神”万绝!
  只要名震天下的“四情剑侠”一死,其他的一切事,都是会迎刃而解,势如破竹的。
  他的身子在极度的兴奋中,已是轻轻颤抖。
  这种兴奋,甚至使他忘记了断指之痛。
  秋千千不知道囚岛上所发生的一切,她正沉浸在“胜利大逃亡”的喜悦、激动之中。
  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污不拉搭的老焦,那一切便更加完美了。
  老焦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在这样繁华的小镇子上,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孩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很不顺眼的事。
  秋千千觉得老焦已成了她喉中的一根鱼刺,上不得,下不得,难受之极。
  走,走,走!没想到她已经走累了,老焦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一气之下,她站住了,双手叉腰,像个刁蛮的姑娘那样对着老焦大声嚷道: “你——
  不——要——再——跟——着——我!”众人不由侧目而视。
  老焦憨憨地陪着笑脸:“你爹让我跟着你,我就得跟着你。”秋千千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懂不懂?”老焦道:“本来是懂的,可被小姐你这样大声一叫,我又给吓得不懂了。”秋千千愣了愣,挤出一脸甜笑来:“好焦伯,你是怪我太不温柔了是吧?我去给你买些你爱喝的花雕,好不好?两瓶?”她抓着老焦的胳膊摇了摇,一脸娇憨。
  老焦道:“花雕?好啊--”秋千千大喜,却听得老焦接着道:“”但你爹说只要我跟你跟得牢,你给我什么,他一定会比你的多出一点。”不知为什么,他说话时,总爱吸鼻子。
  秋千千气得差点晕了头,她便再也不称焦伯了,口口声声地叫老焦。
  “老焦,你不怕我点了你的穴吗?”“怕!如果你点了我的穴,我就死了,能不怕吗?”
  秋千千吓了一跳,说道:“不会吧?我只是点了你的穴而已,又不会点你的死穴!”老焦道:
  “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直立在街头,人家会怎么看我?一匹马车飞驰过来,一时收不住,我还不得被撞死?一头牛发狂了,冲了过来,找还不得被踩死?哪个小孩顽皮起来,往我耳朵里塞进一个鞭炮,我还不得吓死……”秋千千听得目瞪口呆,急忙道:“莫说了,莫再说了,我不点就是了。”当然,秋千千是千会如此善罢甘休的,否则她就不是秋千千了。
  越是难以达到的事,她就越要去做,这就是秋千千。
  好长一段时间,秋千千很安静,她只是随便逛逛街,走走庙,老焦也不急,就那么跟在她的后面。
  秋千千忽然道:“焦伯伯,我饿了,可我身上一点银两也没有。”这倒是实话,她匆匆地从囚岛中溜出来,哪记得带纹银?在岛上的日子,可是从来不用买东西的。
  老焦淡淡地道:“我有。”言罢,还真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
  秋千千心道:“幸好没有太早甩开他,要不然就得饿肚子了。”点菜之类的事自然是由老焦张罗的。
  吃着,吃着,秋千千忽然道:“焦伯伯,你在这儿,可别乱走,免得我找不到你。”老焦嚼着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道:“你去什么地方?”“肚子好疼。” 秋千千说。 女孩子说她肚子疼,你水远只有相信的份儿,不信也得信——而且,似平女孩子一有事,便会想到这个理由。
  老焦赶紧起身。
  但他却被饭庄的伙计一把拉住了,伙计看贼似的看着他道:“客官,你要结账了么?”
  很客气的话,但听起来全然不是那个味。
  等老焦应付了伙计之后,一转身,秋于千就不见踪影了。
  秋千千一口气转了十几个弯,穿过好几条小街,才停下脚步来,回头一看,影子一样的老焦终于不见踪影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松了一口气之后,她便迷茫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事实上,离开囚岛时,她便是毫无目的的,她只是为离开囚岛而离开囚岛,真的等她离开时,她却又无所适从了。
  这便是十七岁的女孩常犯的毛病。
  她们讨厌一切旧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未必全都那么不好,那么不适合她们,但她是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她们千方百计地要追求新奇,以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立呼吸、自由翱翔于自己的天地之中。
  当然,她这种茫然只是一时的。
  就在她站于一个十字路口,有些失措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当她抬头望去的时候,一匹黄色的骏马已至她的跟前。
  快!极快!
  秋千千当然能闪开,虽然秋梦怒总爱说她顽劣,不肯下苦心学剑,但事实上她的武功已是在年轻人中绝对的出类拔萃。
  可她并没有闪开,因为她是秋千千。从来只有别人迁就她的份,而没有她迁就别人的理。
  路只有这么宽,她不让,便只有骑马的人让开了。
  但奔跑得如此之快的马,仓促中,如何能完完全全地闪开?
  所以,马肚子在秋千千的身上擦了一下,马尾巴又在秋千千的身上扫了一下!
  这还了得?秋千千的柳眉立即竖了起来!
  马上的骑士已看不见了。
  马上的骑士身上穿着的是一袭价值千金的貂裘,手里拿着光华夺目的银枪。
  这本不是一个穿貂裘的季节,要穿貂裘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但他却还是穿了。
  这是一个喜欢显示自己的人,这从他的背影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把自己的身子挺得笔直,笔直得如一杆标枪。
  事实上,骑着马的时候,总是微微弯曲着身子要好受一些。
  秋千千气哼哼地望着远去的马,骂道:“急着去赶死吗?”“不错,他就是去赶死的。”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秋千千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才发觉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像她这样漂壳的姑娘有人上前搭讪,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是在她骂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
  但主动向小姑娘搭讪的男人,通常总是多多少少地有点不怀好意,这一点谁都明白,但秋千千却不明百。
  因为秋千千十七年来,在囚岛之外过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十七天!
  所以听见有人同意她的观点,她便很满意,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要赶着去欢乐小楼。”说话者是一个不算难看的年轻人,可惜他眉心处的一颗红痣大煞风景,让他干添了不少脂粉气。
  “欢乐小楼”秋千千很吃惊。
  她对江湖之事知道得不多,但对“欢乐小楼”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段牧欢便是“欢乐小楼”的主人。所以,她接着问道:“为什么去‘ 欢乐小楼’就是赶着去送死?”年轻小伙子见她被自己的话题吸引住了,不由很是高兴,他趁机向前跨了一步,方道:“因为他想去救段牧欢!”这又让秋千千吃了一惊,从来只听说段牧欢救别人,还从来未听说段牧欢需要别人来救。
  秋千千惊讶地道:“他的武功很高吗?”如果武功不高而去救段牧欢,那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年轻人显然有些矛盾,他不愿在这种时候夸别人,但最终他还是说:“高。因为他就是‘铁城、银枪,铁银枪’!”铁银枪的武功当然高。铁家的枪法本就是武林一绝,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发挥的登峰造极,所以,他被人尊为武林四公子之一。
  银枪、红月、白霜、玄雁。
  他们四人,几乎已是年轻人的偶像。
  他们不但出生名门家族,而且武功又高,更要命的是他们都是年轻而又英俊。秋千千当然听说过铁银枪。
  那个年轻人不得已地说铁银枪的武功很高之后,接着便愉快地道:“不过,他的武功再高,也得死。”秋千千实在厌恶他那副德性,但她还是问道:“为什么?”她不得不问,因为此事与她爹的好友段牧欢大有关系。
  年轻人道:“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高过段牧欢,对吧?”秋千千点了点头,这是事实。
  年轻人道:“既然连段牧欢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他又如何救得了段牧欢?所以他必死无疑。”话音刚落,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再看那个年轻人,却已弯下了腰,一脸的痛苦之色,脸色已是苍白了。
  那“啪”的一声,自然是秋千千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捂着脸,而是捂着腰,只不过是因为秋千千同时在他腰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出手,把他弄傻了。
  秋千千轻轻地道:“你在放屁!段牧欢怎么会要别人来救?”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现在她当然有了目标,她是沿着铁银枪所走的路走的,那儿当然是通向“欢乐小楼”。剧痛把年轻人折腾得好久说不出话来。
  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如果秋千千听到的话,一定会吓了一大跳。
  他喘着气说道:“段牧欢为……为什么不可要别人救?一个连……连莫入愁。伊忘忧都……都能杀了的人,为何不能杀……杀了段……段牧欢?”当然,他没有说秋梦怒。此时,秋梦怒已死了,但他生活在孤岛上,他的死又有谁知道?
  秋千千走得当然不快,因为她不急。
  她去“欢乐小楼”,并不是去救人,她深信段叔叔是不会要别人去救的。她去“欢乐小楼”,只是为了凑凑热闹而已。
  一个武功不错的铁银枪赶到“欢乐小楼”救人,结果他却得死,无论怎么说, “欢乐小楼”都会因此而热闹一阵子。
  反正,她本不知该往什么地方去。
  她走得这么慢,没想到最后还是赶上了铁银枪,赶上了策马飞驰的铁银枪。
  铁银枪的马死了,而他的人却站在一棵树下,静立不动。
  老远,秋千千就看到前边有两个人影在树下站着了,她并不在意,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等到离这棵大树只有十几丈远时,她才认出其中有一个是铁银枪。
  另一个人的服饰也极为华贵——秋千千在十几丈远的地方,就已感觉到了这一点。
  等她走近时,她已可看清这两个人了。
  铁银枪高大,英俊,健康,年轻。
  年轻人应该有的优点,他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
  可惜年轻人常有的缺点,他也有了。
  他的神情极为狂傲。
  狂傲得连他的头永远要略略地上扬,他的下巴便高傲地仰着。
  他的手中正握着那杆银枪。
  银枪很亮,枪尖在阳光中泛着寒光,这使人一看过去,首先便被这点寒光所吸引。
  连他的枪,都这么锋芒毕露。
  站在他对面的人,脸色有点苍白,仿佛带着病容,但他的笑容很温和。
  但他更傲。
  他的傲气不那么显山露水,却仍是锋利地存在着,他的笑容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有点心不在焉的味道,仿佛在说:“是吗?”他傲得都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了。
  铁银枪便与他默默地面对面站着,从秋千千看到他们起,直到秋千千走到他们跟前。
  “请留步!”说话的是秋千千不认识的那位贵公子。
  他没有在“请留步”之前加上“姑娘”两个字。
  这当然有些不礼貌,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说话。
  而秋千千却未察觉这有何不妥。
  她站住了——其实贵公子不叫她,她也会站住的。
  无论是谁,看到两个人在大树下一言不发地对立着,都会有些惊讶的。
  贵公于说道:“我要你为我们做一个证人。”他的声音很温柔,但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与人商议的意思,似乎他一提出要求来,别人就会答应。
  因为他是白霜,任白霜!
  江湖中的女子,听到任白霜的名字,连说话都会激动得发颤,何况是他亲口让你做一件事?
  如果任白霜要让人去死,那么去死的女人一定不少,特别是像秋千千这样的十七岁的小姑娘。
  但秋千千是个例外,因为她是秋千千。
  她不认识任白霜,即使她认出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就是任白霜,她也是不会为此所动的。
  任白霜傲,而秋千千何尝是个不傲的人呢?
  如果两个人都那么傲,那要想把他们摆在一起,就像要把水火摆在一起那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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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三 章 水火难融
 
  秋千千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任白霜道:“因为我是任白霜。 ”铁银枪也道:“因为我是铁银枪。”江湖中的年轻女子如果能同时遇上这两个人,那一定已激动得浑身打颤了,别说是做证人,就是做新娘也愿意。
  可惜,他们遇上了秋千千。
  秋千千道:“不,因为我是秋千千。”秋千千?任白霜、铁银枪两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猜出她是秋梦怒的女儿而吃惊,而是因为他们从未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一个从来无名的女子,凭什么拒绝他们的要求?
  铁银枪吃惊地道:“你不想知道武林四公子中的银枪、白霜谁才是真正的英雄?”他这么问,语气却是清楚明白地道:“我才是真正的英雄!”秋千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问道:
  “你们是不是要决斗?”任自霜点了点头。
  秋千千又道:“然后,由我把决斗结果告诉世人?”铁银枪道:“不错,免得以后江湖中人怀疑我用了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手法杀了他。”他也够狂的。
  秋千千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该不是以命相搏吧?”任白霜温柔地道:
  “为什么不是?我的剑一出鞘,便必定要见血,要么是敌人的,要么是自己的。”说话中,他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剑,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剑很薄,但很华丽,剑如其人。
  剑薄了,岂非更容易插入人的身体中?
  秋千千惊讶地道:“你们不是被人并称为‘武林四公子’吗?”
  任白霜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与他决斗。因为,我不习惯别人与我平起平坐。”他的声音是淡淡的,但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他的话中听出一种如霜般的冷傲。
  秋千千道:“你们被称为武林四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以将就那么长的时间,为何不再将就下去?就好像……好像两个并不合睦的夫妻,也可以过一辈子一样。”她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的不安,有的只是十七岁女孩的纯真率直,想说什么,便直言不讳。
  任白霜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是可以将就着,可惜他今天急着要去救段牧欢。”秋千千吃了一惊,道:“这与救段牧欢又有什么关系?”任白霜道:“我很自信,但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的武功已高过段牧欢的地步。”铁银枪道:“ 老一辈的人,总有被后人压过的一天。”他的意思说他就是压过前人的那个后人。
  任白霜道:“但我知道他去救段牧欢,自己便一定会死,他一死,那又有谁知道我与他的武功孰高孰低?”秋千千道:“他要去救人,你却要找他决斗,那岂不是说你在助纣为……
  为……”她知道的词还真不多。
  任白霜温柔一笑,道:“助纣为虐。不会的,如果他胜了我,他自是还可以去救人,如果他胜不了我?……那他连我都胜不了,又如何去救‘四情剑侠’之一的段牧欢?”秋千千点了点头。“何况,他去救人,也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让江湖人知道他是武林四公子中最英勇的。”秋千千叹了一口气,道:“仅仅就为了这些,你们就要拼去一条命?”她实在想不明白。
  任白霜也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中对名份的看重,就像女人对自己的贞节看得很重一样。为了贞节,女人可以去死,江湖中人也一样。”秋千千道:“好吧,我答应你们。”她的神色很无奈,这两个人本来都可以好好地活着,现在却偏偏要死一个,她不能不有感慨。
  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说服他们的。
  他们是钢铁的剑,只会折,不会弯曲。
  任白霜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好证人,你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
  但有总比没有的好!”便听得“呛”的一声,他手中的那柄薄薄的剑已经出鞘,一股杀气立即在天地之间弥漫开来。
  铁银枪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个人在强烈的阳光下,不得不做的动作一样。
  他的枪尖开始缓缓地上扬。
  天地之间的杀气更浓。
  树上的枯叶开始飘落。
  树叶落于他们的肩上、头上,但他们不会去掸。
  此时,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是使他们送命的原因。
  秋千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发现“武林四公子”并不是叫着玩的。
  她这才明白她爹爹平日的教诲一直没错,以前她对自己的武功已自信得近乎自负。
  一场生死决战,就要开始了。
  却听得一声:“慢!”说话的并不是秋千千,也不是任白霜,更不是铁银枪。
  所以他们三人齐齐顺声望去。
  他们看到大树之下竞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的衣着很随便。
  “随便”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不拘束的意思。
  他身形英挺、瘦削、高大,随随便便地披着一件白得耀眼的长袍,一头黑发也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他的脸很年轻,轮廊极其分明,线条极为明显。
  他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得就像一块雪白的大理石,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
  他的笑容很灿烂,灿烂得就像秋日的太阳。
  太阳很亮,但却是不可接近的。
  秋千千看到他时,便有这种感觉。
  秋千千认不出他是谁。
  铁银枪、任白霜也没有认出来,但他们却已停手了。
  说是停手,其实也只是任白霜的剑入鞘,铁银枪的枪下沉而已。
  但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之后,漫天杀气便无影无踪了。
  铁银枪冷冷地道:“为什么拦阻我?”那人灿烂一笑道:“因为我是红月。 ”红月,江南醉红月。
  铁银枪、任白霜与醉红月虽同是“武林四公子”,但他们并未见过面。
  这并不奇怪,就像两国君王一向都已互闻其名,却从未见过面一样。
  秋千千笑了,没想到就这么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下,竟有“武林四公子”中的三位!
  这岂非更好玩了?
  任白霜的眸子精光暴射,然后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与温柔,淡淡地道:“ 原来是江南醉公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醉红月道:“你们无需决斗,因为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无论哪一个胜了,他还是不应该与我并称武林公子。”说到这儿,他看着远方,悠悠地道:“事实上,武林公子应该只有一个。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道:“那就是我,醉红月!”他的神色很自然,似乎说的本就已经是事实,没有任何的不安,他接着道:
  “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一齐向我出手试一试看,我可以保证能在十招之内胜了你们。”铁银枪笑了,任白霜也笑了。
  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不笑,他们虽然狂傲,但比起醉红月,他们是太谦虚了。
  连秋千千也觉得醉红月在痴人说梦。
  江湖中人将他们并称为“武林四公子”,是不会没有理由的,虽然他们之间的武功是有高有低,但绝对不至于相差大多。
  笑了之后,任白霜冷冷地道:“我从来没有与别人一起联手的习惯,如果你能在百招之内赢我,那么江湖中从此便没有了任白霜这个人了。”醉红月摇了摇头,道:“不,五招!”
  任白霜怒极反笑!
  笑声中,他的剑已出鞘,声音清脆如碎玉。
  剑出,人便出。
  剑气搅空,以奇异的线路,向醉红月疾攻而出。
  无数寒光纵横交错如网,空气似平已因为任白霜的剑而变得稀薄了许多,让人感觉到呼吸急促,气也难喘过来。
  果然不愧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他的剑法已隐然有大家风范。
  剑式似乎已封住了醉红月的所有退路。
  但醉红月竟能从这绵绵密密的剑气中全身退出,只见他的脚步斜斜一错,身子便如鬼魅过空般飘掠闪动。
  一招之下,他竟还未出动兵器!
  他的兵器是一把刀,一把小得几乎已不像刀的刀。
  刀虽然小,但一样能要人的命。只要用刀的人武功够高,动作够快,而且够准、够狠!
  醉红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任白霜的脸色已变了。
  虽然他并未受伤,但事实上他已经是败了。
  因为他本就是先动手,占了一步先机,可对手连兵器都未拔出来,便已闪过他的凌厉一击。
  他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铁银枪已发出了一声冷笑声。
  这声音很轻,但却极为清晰地传入任白霜的耳中!
  他的心便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已疼得绞作一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现在,他惟一一个可以挽回败局的方法便是杀了醉红月。
  否则,他便不可能是武林公子了,甚至在江湖中连他立足之地都没有。
  尽管醉红月闪过了他的凌厉一击,足以说明他的武功在任白霜之上,但任白霜并不死心。
  他不相信对手的武功真的会比他高那么多,也许,那只是碰巧而已。
  杀机一动,他的剑招便更是凌厉诡异。
  薄薄的剑,劲气似长河泄流,飞旋如流水纵横,隼利宛如魔光漫天。
  他的剑竟已不再挺直,而是蜿蜓扭曲如蛇。
  这更使得他的剑法行踪诡秘。
  他对剑的运行路线,已与一般的剑迥异。
  任何的剑,在其一个特定的时刻,都只能攻击一点。虽然有的人的剑法可以虚幻出无数剑影,但他的剑真正的攻击点,在其一刹那间,只会有一个。
  但任白霜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剑太薄,薄到可以弯曲如弓。
  他的攻击点是可变的,一剑之下,已罩住了很大约一个范围。
  这样的剑,总是极难对付的。
  但,醉红月还未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身躯在如烟如雾般的在剑光中飘,飘,飘!
  秋千千觉得自己的嗓子极子,干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好几次,她已断定任白霜的剑已可以扎入醉红月均胸口了,但最后的结果,都与她所想的不同。
  醉红月的身子总在极为细小的一点距离上,以极快速、极微妙的方式,从剑影中闪身而出。
  这几乎已成为一种要命的魔术。
  秋千千从未杀过人,也未见过人被杀,而现在她却已注定要看到杀人与被杀。
  她有点后悔了,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好奇,要停下来呢?
  同时,她也恨这三个看去都如坦荡君子一样的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作如此生死搏杀?
  如果有人要把她与别人并称为“江湖十美”,那她也不会不高兴的。
  想到气愤处,她拔腿就走。
  人影一闪,一杆枪已横在她的前面,正是铁银枪。
  铁银枪客气地道:“姑娘,你不能走。”秋千千生气地道:“为什么?”铁银枪道:
  “你一走,天下人便不知道醉红月是怎么死的了。”秋千千奇怪地道:“莫非你竟看不出任白霜很快就要败了吗?”铁银枪道:“不错,但杀醉红月的人不是任白霜。”秋千千道:
  “是你?”铁银枪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神秘的笑容,他道:“很快,你便知道是谁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幸的是秋千千偏偏是个好奇得好命的人,她实在看不出醉红月武功这么高的人,怎么会死,所以她更好奇。
  便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闷哼。
  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任白霜。
  回过头去,果然是他,他的胸口己被利刃划破长长的一道血口子,血肉直翻!
  但是醉红月手中并没有兵器。
  那么,是什么东西划伤了任白霜?
  当秋千千找到了答案时,她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任白霜那柄极薄的剑之剑刃上有一抹血迹。
  虽然不很明显,但却足够看清。
  醉红月身上没有任何伤处,那么任白霜剑上之血,只可能是他自己身上的。 -剑还在他自己的手里,未饮对手之血,却先饮了自己身土的血,这太诡异了!
  诡异得让人怀疑这是一个梦!
  而任白霜的脸色,也已苍白得像刚刚做了一个恶梦一般。
  醉红月淡淡一笑,道:“还有两招!”他的神态很悠闲。
  秋千千实在不相信他与任白霜真的是被并称为“武林四公子”.要么,是太委屈他了。
  要么,是太抬举任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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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四 章 为名而战
 
  任白霜本是俊朗的一张脸,现在已扭曲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光,身形一变,手中的薄剑施展,得似是万千流光穿舞,布满了寸寸空隙,劲气回荡冲激,发出阵阵尖锐的利刃划空之声。
  这是第四招。
  第四招之后,醉红月终于被迫出刀了。
  刀一出,便是第五招,也是醉红月攻出的惟一的一招。
  第五招一出,战局便结束了。
  秋千千没有看清刀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也没有看清刀是怎样运行的,她只看到了结果。
  结果便是那把小得已不像刀的刀插进了任白霜的胸膛。刀小,所以伤口也一样小,但却照样要了任白霜的命。
  当鲜血之气息在空气中漫布开时,秋千千还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这就是人们口中盛誉之下的“武林四公子”吗?
  他们竟活生生地在秋千千面前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
  而搏杀的理由,几乎是一个不成为理由的理由。
  那么,铁银枪说醉红月会死,又是从何说起呢?
  莫非他的武功比醉红月更高?
  像醉红月这样的年纪,武功练到这份上,已经是奇迹了。那么比奇迹更不可思议的,又是什么?
  铁银枪冷冷地道:“从今天起,武林四公子便成了武林三公子7.”醉红月摇了摇头,道:
  “错了,应该说是只剩武林双公子了。”铁银枪的瞳孔收缩了,他道:“我并不想杀你,凭你的武功,与我并称四公子,并不过分。”醉红月看着他道:“但我却觉得你不配。”铁银枪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懂得见好就收。我已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有台阶下,而你却不识时务。”醉红月淡淡地道:“其实,你也应该明白你我之间迟早会有一决生死的日子,既然今天碰上了,就不应该错过机会。”铁银枪道:“我深有同感,可我还是要建议你最好能改个日期,因为我要去救段牧欢。”
  醉红月笑道:“你真的自以为你能救段牧欢吗?莫非你竟天真到自以为武功高过段牧欢?”铁银枪道:“当然不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救不了段牧欢,正像一个百病缠身之人,也一样可以做郎中一样。”
  秋千千再也忍不住了,她插嘴道:“段牧欢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去救他?莫非这世界上还有人傻到要对段牧欢下手?”铁银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莫入愁、伊忘忧武功够不够高?”秋千千点了点头。
  铁银枪又道:“能杀了莫入愁、伊忘忧的人,是不是能杀段牧欢?”秋千千又点了点头,奇怪地道:“可谁能杀了莫入愁、伊忘忧呢?”醉红月叹了一口气,道:“你该不会说你不知道莫入愁、伊忘忧已死了吧?”秋千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看见了鬼一般,她道:
  “难道你想说他们已经死了?”醉红月同情地看着她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了,他们的的确确是死了,就像任白霜的的确确已死了一样!”他显然没有说谎,他的眼神告诉秋千千这一点。
  但秋千千还是不信,她道:“谁能杀了伊忘忧?
  他手下的三千弟子又不是泥塑的。”醉红月道:“活着的人,似乎是找不出谁既有理由,又有能力杀他们,但这个人是一个死了的人!”死了的人?死了的人岂非便是鬼?
  秋千千忍不住笑?。
  醉红月却没有笑,他道:“他就是刁贯天——‘穷恶剑’刁贯天!”说罢,他看了秋千千一眼,道:“说不定连刁贯天你也不知道。”刁贯天她怎么不知道?她爹爹就是杀刁贯天的人!
  醉红月接着又道:“谁也不知道刁贯天为什么会活过来,但他的的确确活过来了,先杀莫入愁,再杀伊忘忧,下一个杀的,不知道是段牧欢,还是秋梦怒。 ” “放屁!”这是秋千千说的。
  这样的字眼,实在不应出自一个女孩子的口中,但她是秋千千。
  被人如此辱骂,谁都会动怒,但醉红月没有。
  他不会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动怒的。
  铁银枪道:“他说得没错。姑娘你若是还不相信,不妨去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他说的也一定是这样。”秋千千脸色变了变,她终于有点信了。
  忽然她转身对着铁银枪道:“你要救段牧欢,对不对?”铁银枪道:“不错。 ”秋千千便道:“好,我便帮定你了,有我在,你别怕他。”醉红月不由笑了,铁银枪也笑了。
  这么一个小姑娘,她不帮忙倒还罢,一帮就更忙了。
  醉红月道:“如果我说我也要去救段牧欢,那么你又怎么办?”秋千千喜道:“那太好办了,你们也别打了,咱们一同上路。”“咱们?”醉红月与铁银枪同时吃惊地道。
  ”对呀,你,你,还有我。”她的手都差点点到他们二人的鼻子上了,这让他们两人很别扭。
  如果说“武林四公子”被人用手指指着鼻子,那是没有人会信的。
  可这是事实,更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恼火,按理说他们应该恼火的。
  铁银枪有些磕磕巴巴地道:“为什么你……你也要去?”秋千千道:“我本就应该去了,因为段牧欢是我段叔叔。”她一手拉起醉红月,一手拉起铁银枪,道:“咱们走吧。”她的神态是那么自然!似乎是在接两个老朋友去郊外游玩。
  醉红月。铁银枪虽然年纪很轻,但他们的江湖经验却比他们的同龄人多出数倍。
  但他们还是看不懂秋千千。
  秋千千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装疯卖傻,另有图谋?
  如果是另有图谋,他们却为何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被秋千千这么一拉,竟身不由己地随着她走了,似乎她有一种无形的魔力一般。
  如果有人看到“武林四公子”中有两个人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拉着走,那人一定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幸好,这条路上的人不多。
  人不多也不行,他们两个人别扭极了。
  两人齐齐挣脱了她的手,脸竟也红了,就像两个腼腆的年轻男孩。
  这,实在滑稽,连他们自己都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秋千千奇怪地道:“怎么?怕了吗?谁怕了谁就别去,反正这儿也没人看到,要是你们都怕了,那我就一个人去。”醉红月、铁银枪便没有理由不走了。
  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秋千千走在后面——很像押犯人。
  但如果换成他们在后面,秋千千在前,那就像是牵牛羊了,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对这个小姑娘说“不”字。
  她美丽,但“武林四公子”见过的美女何止万千!
  她并没有显露出高深的武功。
  她也没有对他们婉言相求,也没有要挟他们。
  他们却不能拒绝秋千千,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后来,他们找到了一辆马车。
  秋千千道:“谁有银两?我要买下这辆马车。”铁银枪便掏出银两来。
  三人便坐在车厢里,相对无言。
  这气氛实在尴尬。两个本是要进行生死决斗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坐到同一个车厢里,那滋味便可想而知了。
  他们的感觉,便像做梦一样,如果不是在梦里,他们怎么会如此听这个小姑娘的话?
  秋千千嚷道:“为什么你们不说话?”“说什么?”这是他们二人同时说的。
  “你们至少可以问问我的名字。”“请问姑娘芳名?”又是两人一齐问的。话一出口,他们不由望了望对方。
  秋千千叹了一口气,道:“让你们问什么,你就真的问什么……我叫秋千千。 ”秋千千?两人心中都不由一动。
  他们立即想到秋梦怒。
  现在,任何一个人只要说他是姓秋的,别人立即会想到秋梦怒。
  秋梦怒这个名字对江湖中人来说,已是个极敏感的字眼了。
  他们正准备对秋千千进行旁敲侧击一番,看她是不是真的与秋梦怒有无关系时,却听得秋千千道:“我爹便是‘四情剑侠’之一。”两人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说了出来,都有些吃惊。
  他们反倒怀疑她是不是在骗人。
  也许这是一个招谣撞骗的小女孩。
  马车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因为太突然,三人都不由一歪。
  醉红月、铁银枪立刻疾掠而出,手中兵刃已赫然闪出!
  秋千千却没有动,她想不明白这二人为何这么敏感。
  不就是马车突然停下来了吗?也许前面是一个水沟呢?也许前边有人挡路呢?
  她慢条斯理地走下马来,向前望去,没想到果然是一条沟。
  秋千千不由得意地笑了。
  但铁银枪、醉红月的神色却依然凝重得很,似乎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条可以一跃而过的沟,而是一条江水滔滔的大江!
  他们的目光全集中于一个地方。
  那是一堆稻草!
  稻草忽然动了——不对,不是稻草动了,而是躺在稻草上的人动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与黄褐色的稻草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秋千千一时竞没有看出来。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稻草编的草帽,脚上穿着一双稻草编的草鞋。
  他的帽子压得很低,所以看不见他的脸。
  他慢慢地踱着步子,在那条并不很宽的沟前站定。
  这人身上透着一股诡秘的味道,这连秋千千都看出来了。
  醉红月冷冷地道:“阁下挖这条沟,就是为了等我们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那顶草帽下传了出来:“不是。你们还不配让我等。”
  醉红月的神色丝毫未变,他向前跨了一步,道:“可是你这条沟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沙哑的声音道:“你可以回头。”醉红月道:“我是醉红月,我怎么可能回头?”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到这条沟里看一看,也许你便会改变主意了。”沟?莫非这条沟竟有什么古怪不成?
  但醉红月却没有上前去看,他从来不做任何冒险的事。
  秋千千却上前去看了,能吓倒秋千千的东西的确不多!
  那个稻草一般的人的手指动了动。
  秋千千心道:“看就看,莫非这沟中还有鬼不成?”她站在沟边,向前探出头去。
  然后,她便发出极度惊惧的一声惊叫!
  惊叫之后,她便急忙转身,一头扎进铁银枪的怀中!
  因为惊惧,她的身子在铁银枪的怀中微微颤抖着。
  铁银枪应该闪过的,他并不认识秋千千,而且秋千千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古怪劲儿,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机突然向铁银枪下毒手呢?
  可铁银枪却没有闪开,他的脑子对自己的身体命令道:“闪开,危险!”可他的身子却如僵了般不听使唤了,便那么任秋千千扑入他的怀中。
  好一阵子,秋千千才颤声道:“有……有……有尸体。”铁银枪这才退了一步,道:
  “你站好了,站好了再说。”秋千千的脸色苍白了,她的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五具……有五具尸体!”这一下,连铁银枪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了。
  却听得沙哑的声音道:“小姑娘,你错了,不是五具,而是六具。其中有一具已碎得不成样子,可能你把他忽视了。”秋千千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呕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而且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醉红月冷声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那个稻草一般的人点了点头道:“这儿只有我在,当然是我杀的。”“我不妨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他们是‘不二刀’卜倚;‘无聊客’丁飞;‘冬虫’夏乃草;‘生死剑’万不生、万不死两兄弟,还有一个便是吴清白。”每说一个名字时,醉红月的脸色都要变一变,当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
  吴清白,知道他的人很多,见过他的人却很少。
  恨他的人很多,但敢找他的人却又很少。
  他之所以没有像“武林四公子”这样有名,不是他的武功不够高,也不是他出身寒微,与“公子”之称不相配,而是因为他不想有名。
  他就像一棵野草一样,到处随风而走。
  江湖中能记起他的人很少,而一旦记起他的时候,都有一种压抑感。
  江湖中能杀了吴清白的人,实在不多。
  醉红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沉默了一阵方道:“如果我们不回头,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死?”稻草人道:“不一定,因为也许你们的武功比我高。如果不比我高的话,那便是如此的结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不希望有人妨碍段牧欢被杀。”“你与段牧欢有仇吗?”“没有。”“那你为何要别人杀他?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我与你有仇吗?”“好像没有,因为我并不认识你。”“但如果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我就要杀你。
  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一定与对方有仇的,特别是对我这样不讲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醉红月不由一怔。
  他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自己不讲理的,哪怕那人真的很不讲理,也不会说自己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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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五 章 欢乐小楼
 
  而一个人如果可以承认自己不讲理,那么这个人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醉红月忽然道:“本来我与段牧欢无亲无故,救不救他都无所谓。但现在却非得要从这儿走过,直到‘欢乐小楼’了。”稻草人沙哑地道:“很好!”稻草人又转过脸——当然,他的脸是在稻草帽子之下遮着的——他对着铁银枪道:“ 那么,你呢?”铁银枪道:“我要看一看醉公子能不能过,再作决定。”他这种做法,当然很明智,不过却太没有风度,秋千千不屑地横了他一眼。
  铁银枪似平并未看见,也许是看见了故作未看见。
  稻草人又道:“很好。”然后,他便对醉红月道:“那么,你便试一试!”
  秋千千却大叫起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不是明摆着是抓个蚤子在自己头上咬吗?
  稻草人沙哑地道:“我不问你,是因为不论你过不过去,我都不会杀你。” 秋千千愣住了。
  醉红月、铁银枪也愣住了,他们二人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秋千千。秋千千大叫起来:
  “我根本不认识他!鬼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但醉红月、铁银枪眼中的怀疑之色却不减,秋千千愤怒了。
  但她又能如何?人家不杀她,她能用剑逼着人家杀她吗?
  醉红月忽然道:“秋小姐果然不简单!不过,醉红月说出来的话,是从来不收回的。”
  秋千千急道:“你……你还信不过我?我……我……如果你被他杀了,我一定为你报仇!”
  这样的话,能说服谁?
  这样的话,只能是越描越黑。
  醉红月却不再说话了,他的刀已“呛”的一声出鞘了。
  任白霜用了四招,才逼得他出刀,而对付这个稻草人,他却一开始便拔出刀了!
  刀很小,小得几乎不像是一把杀人的刀。
  他一步一步地向那条沟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可能是他这一生中踏出的最后一步,所以才那么小心谨慎,那么珍惜。
  一切,都变得很静很静。
  醉红月终于走到了沟边,他抬起了左脚。
  只要脚在一那边踏实,生死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只脚上!
  脚虽然踩得很慢,但他终究还是要踩下去……
  终于,鞋底与地面接触了!
  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左脚突然向前滑了出去!
  沟本来就有二尺多宽,他的脚步再这么一叉开,他的身子便一下于矮了下去了。
  便在这一瞬间,稻草人的腰问已有一道寒光闪出!
  一把碧蓝如秋水之剑划空而出!
  攻击是同时开始的!
  他们二人都是自信之人,唯有自信的人才能以攻对攻!
  醉红月的出手太快了!他的刀快得令人目眩神迷!很难想象他在双脚叉开的那样一种别扭的姿势下,能使出那样凌厉快捷之招。
  事实上,他的左脚向前一滑的同时,他的右脚便疾然向左一扫,同时拧腰、跨步。
  然后,他的人便如同快要摔倒一般向右侧斜飞而出。
  这样的身势,着实诡异。
  而他所施展的招式更是奇玄怪异。
  瞬息之间,他的那把小小的刀不仅纵横上下,凌猛无匹,而且能最大限度地占据有利的角度。
  他的刀几乎已织成了一张光网!这张网是一张死亡之网。
  一张无所不至的网,有谁能够避过?
  稻草人能!
  因为他的剑也同样织成了一道光网。
  而且,他的剑网的每一次出击,每一束光芒,都是与醉红月的光芒相对应的。
  也就是说,醉红月的每一刀,都已有一把剑从相同的角度向它攻来!
  这个难度有多大?
  反正铁银枪是暗暗心惊了。因为醉红月是先攻一步,他的刀便处处领先一步,而对方如果要准确及时地攻出一剑,将他的刀封住,那么那把剑不但要快,而且 “稻草人”的预计能力更要极准。
  而这两步,“稻草人”都做到了。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雪白的人影与另一个黄褐色的人影在以极快之速掠走如风。
  蓦地,一声清啸,醉红月的身躯突然拔地而起,就像空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直提起来一样。
  升!升!升!
  直至二十几丈高处,他的身子才斗然急旋,飘然而下。
  就这份轻功,已是极为难得了。
  而当醉红月开始飘落时,他的整个人便已消失了:——他的人已藏入一团银白色的光芒之中。
  是他那把小刀所挥击而起的光芒。他的刀至多只有一尺多长。如此短小的刀,怎么能以刀光将他全身团团罩住?那该需要多么快的速度?现在,他便已化作一团寒光,向地面上的“稻草人”疾射而下。
  那团寒芒所带起的劲气在空中鼓荡汹涌,隐隐有“咝咝”的破空之声。这一切都在告诉人们,这是一团可以削肉舔血的光芒!任何血肉之躯,只要被他一挨上,立即便会被削去大片大片的肉。
  甚至,还有脑袋。
  “稻草人”却卓立不动。他的剑平平而指,脸色极为平静。
  莫非,他已被漫天剑光吓得不知所措了?
  秋千千紧张地望着这场血战。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未洒出一滴血,但只要有血,就不会是一滴。他们决定他们的招式全是一招致命的招式。
  只要兵刃挨上对方的皮肤,那么接下来的事便是理所当然地顺势将刀或者剑插入对方的胸或者咽喉。
  光芒越来越近,“稻草人”却如入定般仍是那么卓立不动。
  他不攻,也不守——他在等什么?
  醉红月的刀高他的头顶只有不及一尺之距了!
  秋千千甚至感觉到已闻听脑浆的那种独特的甜腥味!
  便在这一刹那间,“稻草人”真的像一个被风吹倒的稻草人一般向后倒去。
  他的人像是被刀风“吹”倒的。
  醉红月的身子仍在落。
  “稻草人”的身子与地面已成一个极小极小的角度时,他的剑便划空而出了!
  同时,他的身子突然奇迹般地向前滑了出去,而且速度极快。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着他的肩后,用力一推,他便那么滑出去了。
  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的角度出招,而且同时向前滑出呢?
  但他做到了,而且做得那么完美。
  他的身子向前一滑,醉红月本是切向他上半身的刀便已失去目标。
  而他自己的下半身却已完全地暴露于”稻荜人”面前。
  剑光起,热血洒!
  血是醉红月的!
  剑光划过之处,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同时抛飞的还有醉红月的一双腿!
  醉红月没有发出惨叫声,因为“稻草人”在切下他的腿之后,身子便如一根性能很好的弹簧一样突然弹起。
  他升起的高度很小,但那么一个高度,他已能够完成团旋、拧腰、出剑三步。
  现在,他已变成从上而下,向失去了双腿,但还没有落地的醉红月疾扑而下。
  醉红月的刀虽然在手,但因为突然失去双脚,他的身子便已失去平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挨剑的份。剑从上而下,穿过他的颈部,把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他的惨叫之声,被利剑堵于他的喉底。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秋千千反应不过来。
  方才还潇洒从容杀了任白霜的人,现在便这样死了?
  秋千千的脑子在一瞬间一片空白!
  她突然记起自己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被他杀了,我便为你报仇!”当时她说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要怀疑自己是与这古怪的“稻草人”串通好的。
  她想不到可以在五招之内杀了任白霜的醉红月也会死。
  她没有听说过吴清白的名字,所以不知道这个“稻草人”的可怕,所以才会许下那个有些可笑的诺言。
  没想到,这么快,便是考验她守不守信的时候了。
  如果她不是秋千千,那么她根本不必为此而在意。任何人,都会把她的那句话当作随便说说的话。
  而事实上,她也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问题在于,她是秋千千。
  问题在于,醉红月真的死了。
  报仇吗?秋千千虽然傲,但多多少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她根本不是这个“稻草人”的对手!{让她为一个陌生人而白白送命,那未免太可笑了。
  那么,便这么一走了之吗?她又觉得很不合适,至少得表示表示。
  但没等她“表示”,铁银枪却抢先一步了。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现在,你已知道醉红月会死于何人手中了吧?”话说得很轻,却使秋千千一震。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表明他早就料到醉红月会死的?
  秋千千糊涂了。便在这时,铁银枪已跨出几步,沉声道:“你的剑法很好。” “稻草人”沙哑着声音道:“现在知道这一点,还不算太迟,你可以转身便走。 ”没想到铁银枪却摇了摇头:“他不怕死,那我又怎么可能怕死?”顿了一顿,他又道:“何况,你的剑法我已看过,在这一点上,我便占了大便宜。”“稻草人”沙哑着声音道:“想不到你倒坦诚得很。”秋千千也有些奇怪,她本以为铁银枪会转身便走的。
  “稻草人”道:“今天,我遇到的不怕死的人,还真不少!”铁银枪道:“ 但我的不怕死却与他们的不怕死不同。”“稻草人”道:“无论如何,不怕死的人,都得死!这几乎已是一条规律了,由我的剑定下的规律!”铁银枪缓缓地举起他的枪,缓缓地道:“你的规律,已与事实不符了!”他的枪尖,斜指苍天,枪尖上的一点寒芒,极为眩目。
  天地之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杀气所笼罩了。
  似乎连天气,也已因此而变冷了一些。
  秋千千又吃了一惊。
  她终于发现在她所遇到的“武林三公子”中,铁银枪才是最可怕的。
  至少,他比醉红月、任白霜两个人要沉得住气,所以他可以活到现在。
  “稻草人”轻声道:“很好!”话一说完,他的整个人突然显得高大了许多!他的一身黄褐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飞扬,似乎他的人就要乘风而去7.一条宽不过二尺的沟,把两个杀机汹涌的人暂时地分开了。
  但最终铁银枪是会跨过这条沟的,所以最终“稻草人”与铁银枪还是要绞杀作一团!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秋千千默默地站着,她现在才知道,江湖就是可以没有什么理由就动手杀人的意思。
  她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便在此时,她听到极轻微的一声“嗡”响,然后便见铁银枪的身子如一杆标枪般直射而出!
  速度极快!快得似乎他一跃出,枪尖便已至离“稻草人”的胸前不及一尺处。
  剑起!“稻草人”的剑直截了当地横杀而出。
  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动作!
  他的剑再锋利,力度再足,也只是一把剑而已,。他怎能以剑去直接磕击对方手中的那杆银枪。
  但“稻草人”便那么挥剑扫出了,结果并没有秋千千想象的那么惨。
  只见“稻草人”的剑一沾银枪之后,便在几乎短得不算时间的一刹那间,微微地一挫腕,同时剑刃一吐一压。
  他的人便已借这力如纸鸢般飘起。
  银枪已走空!银枪已成为“稻草人”的身体重量的支撑杆。
  不但如此,借着剑在银枪上的一压之力,“稻草人”便已倒立起来,与地面成一个小小的角度,而他的剑却压在枪身之上。
  他的身躯,竟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凝定于空中!
  似乎空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拉着他,人与剑同时向前滑进。
  剑与枪身剧烈磨擦,擦出耀眼的光华。
  那条火舌以极快的速度向铁银枪的右手窜去。
  只要铁银枪不撒手,他的手便一定会被这剑削下来。
  也许,他可以退,将他的枪疾然向后倒抡,但这样的应变,一定已在“稻草人”的估计之中!
  所以,他没有这么做。如做一个已经被对方猜测到的动作,就不是铁银枪了。
  他突然一抡臂,那杆银枪便已绕着“稻草人”的剑飞速转动。
  像风车一样转动。
  而他的身躯,也在这一刹那间,如一只惊飞的鸿雁一般,疾飘而出。
  他飘飞的路线很怪,因为他必须避开“稻草人”可以立即攻击到的范围。
  他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掠向另一个方向。
  那杆已没有人手把握的枪,疾然绕着“稻草人”的剑飞旋两圈!
  而“稻草人”的身躯因为失去借力之处,便已开始飘落!
  他当然要设法摆脱这杆银枪。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只要他一抽剑,便可以摆脱这杆枪的缠绕了;只要他用力一挑,银枪便会悠然而飞了。
  但只要他一抽剑,银枪便会以这种飞旋的方式,向前射出,那么铁银枪恰好可以在前边接着这杆银枪。.所以,他选择了以剑将其挑开。
  此时,他与枪所成的角度,已有些变化了,而且已接近地面。
  剑锋一偏一挑,银枪便飞了起来。
  当“稻草人”落地时,他突然发现那杆已飞出的银枪又飞了回来,而且离他的前胸已不及二尺远!
  枪赫然又在铁银枪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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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六 章 剑折银枪
 
  铁银枪果然不简单,他竟然能算准银枪将要飞出的方向。
  看起来,似乎“稻草人”可以向任何一个方向将银枪挑飞。
  而事实上,“稻草人”的用力,一定是选择他最宜使力的角度,而这样的角度是惟一的。
  “稻草人”下意识的一用力,便一定是符合这个规律的,只不过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一个角度来,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铁银枪却做到了,所以,“稻草人”几平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
  枪尖暴扎,枪尖破空如乱雨,空气中发出裂引以的声响!
  声音刺入耳膜,让人深深地感受到这杆枪的凌厉杀机!
  枪,并不是江湖中人爱用的兵器,因为它致命的攻击点只有一处,那就是枪尖。
  加上枪身长,挥舞起来极不方便,却又没有一些粗犷兵器的惊人之力。
  所以江湖中用枪的人不多,能把枪用好的人就更少了。
  像铁银枪这样能把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的人,那就更少了。
  “稻草人”疾然暴横半步,银枪从离他左肩半尺的远处掠过。
  枪未及身,他的左肩却已有了一种酥麻之感。
  闪过这一枪之后,他的双腿一弹,人已翩然升上几丈高空,右手连挥,寒剑伸缩吞吐宛如蛇电击映!
  于是,金铁交鸣声中,进出无数光焰碎芒。
  铁银枪厉喝一声,上身一仰,银枪突然狂扎如雨!
  便有繁星万点!更有杀机无数!
  每一枪所扎出的方向、力度、速度,都那么的完美。
  有人说铁银枪的枪法极快,极准。,快准到如果你在他前边抛飞起二十个铜钱,在铜钱散落而下之时,他可以将二十枚铜钱全都用枪尖扎中。
  现在看来,这种传说是错了,因为铁银枪至少可以扎中四十个!
  “稻草人”的身躯几乎已被这漫天飞扬的枪影所笼罩,吞没了。
  只要“稻草人”略一闪失,他的身子立即要被这鬼神莫测的枪扎成一个筛子。
  幸好他没有。
  在枪影达到最高之颠峰壮态时,他的剑开始反击。
  一出手,便已挥出五十五剑。
  剑气若霜如雾似风!
  青气朦胧,但是光华流灿!如真如幻!
  一声乱雨般的交击声响起。
  铁银枪已回阻了五十一剑!
  这已经很不容易!但毕竟还有四剑未拦回!剑芒乍收之下,他已闷哼一声,身形向外暴旋急退!
  他的身躯已是一片赤血淋漓!他的身上已添了四道伤口!
  幸好,四处伤口都不是致命之伤,但这已是可便铁银枪那张俊朗之脸痛得有些扭曲了!
  但扭曲的也只是脸而已,他的身子仍挺得笔直!
  直的就像他手中的那柄银枪!
  他眼中的傲然之气并未因此而减少!
  秋千千不由有些佩服他了,事实上,她并不希望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在她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如此厮杀的理由。
  于是,她大声道:“二人武功果然高深莫测,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就此停手? ”她这话说得实在没有水平,明明铁银枪已经输了,她却还如此说,这不但不能替铁银枪掩饰什么,相反却会使他更为难堪。
  至于“面子”,她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果然,铁银枪的脸色变了。
  现在,他不拼死一战都不行了。
  他握枪之手的关节暴起,因为握得太紧,那双手的皮肤的颜色已是呈青色。
  血一滴一滴地从他的伤口处滴进秋天的土地中,很快便被秋日干枯的上壤吞没了!
  “稻草人”的帽子仍是压得低低的,谁也看不清他的脸!他向着铁银枪侧身而立!是那么的冷静。
  秋千千突然有一种冲动,她很想揭开这个黄褐色的草帽,看看草帽后面的那张脸。
  那张脸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年轻的,还是苍老的?是俊美的,还是丑陋的?
  他全身上下暴露于人的视眼中的肌肤只有他的那双手。
  那双手很优美,手指很细,但并不能给人以柔弱之感。相反,却给人以一种有力感。所以,他的剑才能握得那么稳。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好,清洁、整齐。这样便不会在他出手时,造成任何阻碍。
  这是一双适合杀人的手。
  而他所杀的人岂非已经够多?
  七个了,也许还要加上铁银枪。
  铁银枪的伤决定他要抢先出手,因为他等不起,等的时间越长,他身上的血便流得越多,也就是说他死亡的机会便越大。
  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
  这种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因为这是人得意的表情。
  一种自己的计划得逞后的得意笑容!
  这种笑容当然是一闪即逝的,而且因为剑伤而扭曲的脸使这种表情有点变形失真了。
  但秋千千还是捕捉到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银枪有什么权力得意,有什么权力笑?
  等待他的,几乎已注定是死亡了。
  一个注定即将死亡的人,他却在得意地笑,这实在是一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秋千千糊涂?。
  便在此时,铁银枪的攻击开始了。
  他的枪疾然长射!其速如电!
  却又不仅仅这么简单!
  他的银枪在将接近“稻草人”时,右腕一抖,整根银枪突然弯曲。
  弯曲如弓!
  “稻草人”的剑在银枪将及时,已飞速在胸前横封。
  他的剑,本该顺利地封住银枪的。
  长枪突然弯曲,便突然使攻击的时间向后推迟了一点点。
  推迟的时间当然很短很短,但就这么短的时间,已可以改变许多事。
  “稻草人”本是势在必得的剑,其去势如电,却已走空。
  因银枪并没有像他估计的那样如期而至,铁银枪完成了一件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
  “稻草人”的剑一走空,长枪疾然挺直如初。
  寒光眩目的枪尖便已疾然逼近“稻草人”的胸前。
  距离只有半尺!
  这是一个致命的距离!
  “稻草人”的剑一定空,便已来不及回扫。
  他只有退,而且要退得足够的快。
  他的确退得很快,但他已变化了十几种姿势,银枪的枪尖仍是直指他的胸口,而且一直保持在半尺之距。
  “稻草人”无法摆脱这必杀的一招。
  那么,他岂非便只有被杀的份了?
  “稻草人”已退无可退,他的身后正是一棵苍老古树!秋千千这才明白铁银枪得意地笑的理由了。
  他一定是拼着一伤,来迷惑对方,然后才攻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必杀一招。
  只有如此,象“稻草人”这样的高手才会被迷惑,而对手的迷惑,便是机会。
  他这样的方式很大胆,也很冒险,因为“稻草人”伤他的剑,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杀他的剑!
  剑只有三尺长,而枪有五尺多长!
  只要铁银枪能保持这种状态,那么他便可以顺利地把“稻草人”钉在那棵大树上。
  “稻草人”的后背已挨上了大树。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惨叫响起。
  倒下的,是铁银枪!
  倒下的竟然是铁银枪!
  秋千千傻傻地站在那儿,她在铁银枪倒下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
  “你不是他——”这话是铁银枪临死时说的,他说的自然是“稻草人”.可秋千千实在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你”当然就是你,无论如何,“你”又怎么会成为“他”?莫非,是说“稻草人”本来应该是他所知道的“他”的,而铁银枪在临死的时候才发现,“稻草人”
  并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个人?
  铁银枪最后说的这句话,声音已完全变形了,显示出他内心巨大的惊惧与不安!
  他所猜测的“他”又是谁?也许,这已永远地成为一个秘密了,成为因为他的死而不可以解开的秘密了。
  秋千千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感觉更甚了。
  她真想揭下“稻草人”头上戴的帽子,看一看他究竟是谁。
  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稻草人”将插入铁银枪身体内的剑拔了出来,用一块丝巾将剑上的血擦尽,然后“呛”
  的一声入鞘了。
  直到现在,秋千千仍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倒下的不是“稻草人”,而是铁银枪。
  “稻草人”嘶声道:“你是铁银枪的朋友吗?”不是,当然不是。秋千千摇了摇头。
  “稻草人”道:“那么你还不走?你又无需为他报仇。无论你是回头,还是要跨过这条沟,都不会有人拦阻你的。”秋千千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不拦她一个人。
  秋千千奇怪地道:“你不走么?”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奇怪,她与他两人根本就毫无关系,她为何要问这样的话?
  “稻草人”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是秋千千第一次听到他笑——他笑了一下之后,道:
  “我为什么要走?在段牧欢没有死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秋千千突然气愤地叫了起来:“你是个杀人枉!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与段牧欢作对?我老实告诉你,我是秋千千!段牧欢是我的叔叔,你与他作对,便是与我作对!”
  “稻草人”似乎一点吃惊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
  秋于千又道:“现在,你是不是打算要把我一起杀了?你应该杀我的。即使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她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她的性格虽然刁蛮,虽然倔强,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杀人!在她的心目中,江湖中是应该有刀光剑影,是应该有血腥,但这一切都不应该自她的手里制造出来。
  “稻草人”平静地道:“我不会杀你,你也杀不了我!”秋千千愣了一下,她知道“稻草人”说的是事实。
  但她决不会就这样妥协的,因为她是秋千千。
  “呛”的一声,她的剑便已出鞘!
  虽然她从未与别人决战过,但她自信她的剑法还是不错的。
  “稻草人”当然能听到这利剑出鞘之声,但他却是无动于衷!
  秋千千一咬牙,双足一点,立即如一只优美的乳燕般飞射而出。
  身手果然不凡,剑刃横空,奇快无比地向“稻草人”疾袭而上。
  秋千千听到了一声:“果然是你!”然后,她便听到了“当”的一声,她那鼓荡的剑气突然散失了,手中之剑一震,几乎脱手而飞。
  “稻草人”已如鬼魅般向后飘掠而去,立于二丈之外,仍是那么平静,似乎方才一招格开秋千千凌厉一击的人,并不是他。
  秋千千又吃惊不小。“稻草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果然是你”,是不是说秋千千与他猜测中的人相符?
  出来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
  秋千千大声叫道:“你说我是谁?”“稻草人”沉声道:“你果然是秋千千! ”秋千千又吃了一惊。
  “稻草人”的话表明废话,却又有点不像废话,秋千千觉得事情真的有点复杂了,秋千千恨恨地道:“现在,你已肯定我是秋千了,该可以杀我了吧?”
  世上像她这样急着要别人杀的人,恐怕也真的不多了,她当然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因为“稻草人”既然要杀一切想救段牧欢的人,为何单单不杀她?
  现在,他已知道她是段牧欢的朋友的女儿,那便应该杀她了吧?
  没想到“稻草人”却又摇了摇头:“你是秋千千,我就更不会杀你了。”秋千千愤怒地叫了起来:“疯子,你是疯子!”她再次不顾一切地向“稻草人”冲杀过去。
  她要逼得“稻草人”伤了她,然后她再伺机逃脱,她觉得唯有如此做,才不会对不起她的段叔叔。
  她没有想到如果对方要杀她,她根本跑不掉。幸好对方不杀她,甚至连伤害她的意思也没有。
  秋千千的身形猝挫暴射,寒芒疾扬,扬出的剑芒尚未凝形,便已如焰飞分叉,冷电斜溜一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向“稻草人”的咽喉切去。
  她的剑法已堪称快、狠、准!
  只听得极轻微的“当”的一声,便见“稻草人”的身子突然矮了一截。
  是不是他的人头已被削飞,秋千千心中暗喜。
  但没有血光飞起。
  便在此时,秋千千突然肋下一麻,然后便如腾云驾雾般飞起。
  她以为自己的穴道已被点住了,这么直摔出去,还不得摔成八瓣?
  但身在半空,她便发觉她的穴道全都畅通无阻,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件都可以灵活运动。
  所以她安然落地了。
  “稻草人”完全可以将她杀死十次。
  秋千千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只能按他所说的:要么回转,要么跨过这条沟,到“欢乐小楼”去。
  回去,还是去欢乐小楼?当然是去“欢乐小楼”,因为段牧欢已危在旦夕!
  秋千千对“穷恶剑”刁贯天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已听她爹说过这个人,银剑姨更是重复了不下数十遍,她几乎能把当年“四情剑侠”如何杀刁贯天的前前后后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秋梦怒说那时候,刁贯天的武功就已略略高过他了,更何况现在的刁贯天是个死而复生的刁贯天?
  她不知道自己去“欢乐小楼”能帮什么忙,但她仍要去,段牧欢是她爹爹的朋友,她爹爹不能亲自帮段牧欢,那么便由她来完成这一件事。
  可怜的她还不知她爹爹早已死了。
  主意一定,她便还剑入鞘,一言不发地向那驾马车走去。
  没想到驾车的人却已经早跑了,这也不能怨他胆小,见了这样的血腥场面,没有几个人会忍住性子壮着胆子留下来的。
  她当然不会驾车,她甚至还是生平第一次坐马车!
  “稻草人”突然走将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他竟爬上马车,拿起了那根马鞭!然后他回过头来,道:“上来吧,我知道去‘欢乐小楼’的路。”秋千千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为什么要如此做?
  秋千千忍不住道:“你不留在这儿杀人吗?”“稻草人”道:“但送你去‘ 欢乐小楼'比杀人更重要。”秋千千再也不想说话了,她发觉再多说下去,她便会疯了。
  她像在与谁赌气一样,用力地跳上马车。
  没想到“稻草人”杀人的技术那么好,连他的驾车技术也那么好。
  车子极为平稳。
  秋千千很快便后悔了,她后悔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爬上这个马车上来?
  她怎么可以相信这个魔鬼一样的杀人狂呢?
  如果他要把她拉到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去,然后把她关起来,那又怎么办呢?
  但很快她又说服了自己:对方要害她,根本就不用那些麻烦。
  她却不知道,害别人,并不一定要杀了对方,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比死了更痛苦。
  那就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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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七 章 神秘之人
 
  “欢乐小楼”秋千千去过,而这马车所走的线路也正是去“欢乐小楼”的路。
  这也是她没有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原因之一。
  此时,已是正午了,因为是秋天,而且是深秋,所以并不热,相反却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好天气。
  车窗开着,道路两边的树木飞一般地向后倒去。
  马车很快。
  很快的马车却一点震荡之感也没有,行进得极为平稳。
  秋千千坐在马车上,感觉怪怪的,她甚至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一切,都太怪异,甚至,有些滑稽。
  莫非这就是江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千奇百怪的事?
  秋千千忽然想到:“这个怪人既然一心想要段牧欢死,那么他又怎么敢踏进 ‘欢乐小楼’的地盘?”“欢乐小楼”只是一个名字,而事实上它不但不小,而且是大得惊人,它的势力几乎覆盖了半个江南。
  而这个“稻草人”居然敢在“欢乐小楼”的眼皮底下与“欢乐小楼”作对。
  他的武功高,已是超一流的高手。但他不可能比段牧欢更高,更何况段牧欢手下还有如云的高手。
  而且段牧欢是“四情剑侠”中交友最广的人,三教九流中无所不有!
  只要你是段牧欢的敌人,那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甚至你在饭摊上吃饭,那儿的伙计都有可能突然把一只碗扣在你的头上。
  段牧欢是一个凝聚力极强的人,与他交往过的人,只要段牧欢愿意,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他的朋友。
  但现在这个“稻草人”却在有恃无恐地一步步挨近“欢乐小楼”。这与一步一步地走进地狱有什么区别?
  马车突然停了,这一次,秋千千反应很快,马车一停,她便已如一支箭般射了出来。
  她己越来越像一个江湖中人了。
  她快,但“稻草人”却比她更快!
  当她落地时,“稻草人”早巳如一杆标枪般笔直地站在那儿了。
  马车前面有十几个人,每一个人身上都佩有兵器。
  来者不善!却不知他们是冲谁来的,是“稻草人”还是秋千千?
  十来个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道:“二位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穿青衣,头戴白巾的人?”他这哪是在问话?那口气简直像是在审讯犯人!
  秋千千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未开口,“稻草人”却开口了,只听得他嘶哑着声音道:“你们是不是要找吴清白?”
  身穿青衣,头戴白巾的吴清白,已死了的吴清白!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
  “稻草人”说了一句话,又把秋千千吓了一跳!
  “稻草人”道:“我就是吴清白!”他怎么可能是吴清白?他既不是身着青衣,也不是头戴白巾,他怎么可能是吴清白?
  何况,“稻草人”不是已经说过吴清白已死在他手下了吗?
  如果他真的是吴清白,那岂不是他杀了他自己后,然后又复活过来了?
  秋千千几乎要失声笑起来了。
  对面的年轻人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却让人感到很遥远,有点像冬天里的太阳。
  或者说,有点像醉红月。
  那年轻人的衣着也很华贵,连他腰上的剑也缀满了上等的宝石。
  年轻人笑道:“你不是吴清白,吴清白是身着青衣,头戴白巾的,你不应该骗我,骗我的人一般都要后悔的。”“稻草人”淡淡地道:“我就是吴清白,不信,你看!”话音刚落,他的剑突然一闪而出!
  然后又突然一闪而没,重新回到剑鞘之中。
  如果不是剑刃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有些耀眼,那谁都会说他的剑根本就未出鞘。
  剑是够快,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不但秋千千不解,就连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也不解,一脸茫然甚至于不屑的神色。
  显然,他已认定“稻草人”是在故弄玄虚了。
  他的嘴角开始浮现一种淡淡的带着讥讽意味的笑意。
  而“稻草人”却平静地站着,如一尊雕塑一般,全然不为年轻人的讥讽所动。
  然后,便听得有“沙沙”之声。
  是“稻草人”头顶上的树叶在落。
  显然,树叶是被剑气所划落的。
  但对面年轻人的讥讽笑容却更明显了,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一手放在眼里。
  “沙沙”之声过后,却又响起了“滴答”之声!
  是那种水滴下落,坠于树叶上的声音!
  然后,众人便已发现有血从树上,从茂密的树叶中滴下!
  怎么会有血?
  血怎么会从树上滴下来?
  年轻人的神色这才真正地变了,他的右手手指微微一勾。
  立即有一个壮汉跑了过来,一纵身跃上了树叶丛中。少顷,他从树上掠下,手中竟抓着一只杜鹃鸟。
  杜鹃已死了,血正是从它身上滴下来的!
  年轻人神色大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朗声道:“好剑法!我相信你是吴清白!”
  以剑刺杀一只杜鹃鸟,当然不难,但以剑气刺杀一只杜鹃鸟,那就不容易了。
  何况,杜鹃鸟是隐藏在树叶之中?何况杜鹃鸟在致命之前,未能发出一声啼叫?
  如果不是以极快、极准的手法出击,那么只要一触动树叶,杜鹃鸟就会被惊得振翅而飞!
  就算没有飞,只要剑气未能立即将鸟首斩下,那它总是能发出一声惨叫的。
  但它未发出任何声音。
  秋千千这才知道自己的剑法与对方相比,相差的不是很多,而是很多很多!
  她开始后悔以前为什么不用心地学爹爹的剑法了——如果她知道现在她是想学而无从学的话,那么便更是要后悔不迭了。
  为什么对面的年轻人看了“稻草人”出剑后,便认定他是吴清白?
  莫非只有吴清白才有这样的武功?
  看来,“稻草人”真的就是吴清白了,可为什么要骗别人说他将吴清白杀了?
  既然要骗,为何又不一骗到底?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吴清白,那是没有人会相信他是吴清白的,甚至当他自己说出来时,对方仍在怀疑。
  “稻草人”吴清白淡淡地道:“你在找我,是不是要杀我?”秋千千看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
  吴清白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年轻人道:“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吴清白道:“很好!你一定就是宋玄雁了。”年轻人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吴清白道:
  “除了宋玄雁,我想不出还有另外的年轻人能够在见了我的剑法之后,还有勇气说要杀我。”
  宋玄雁道:“你错了,至少还有三个人!”秋千千心中道:“他一定是想说任白霜、醉红月、铁银枪。”果然,宋玄雁接着道:“至少还有任白霜、醉红月,铁银枪三个人!”吴清白淡淡地道:“你说的不错,可惜他们三人全死了。”宋玄雁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
  他吃惊地道:“他们怎么会死?”的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秋千千也绝对不会相信“武林四公子”中的三个人会在同一天同时死去。
  吴清白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他们的武功虽然高了点,但也逃不出这个规律!”年轻人宋玄雁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你杀了他们?”“我杀了醉红月、铁银枪,而任白霜应该是死于醉红月之手。”秋千千又大吃一惊,她不明白吴清白根本未见到任白霜是怎么死的,却能知道是醉红月杀了他。她越来越觉得吴清白这个人神秘莫测了。宋玄雁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几乎已眯成一条缝,一条细如刀锋的缝!
  他身边的人也立刻涌现出一片杀机。
  吴清白却仍是那么平静,他缓缓地道:“但我知道若干日子之后,江湖上传言的‘武林四公于’之死,却是与事实大相径庭的。在那个传说中,根本没有吴清白这个人。”秋千千的脊背上突然有了一种凉凉的感觉,然后,这种感觉从后背漫延开来,渗透到全身!
  明明是他杀的人,怎么会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秋千千是这件事件从头到尾的目击者,她能不将真相告诉人们吗?
  莫非,他会杀了秋千千灭口?
  那还有宋玄雁及宋玄雁手下之人,也已听到吴清白亲口所说的话了,莫非他要将宋玄雁那十几个人全杀了吗?
  秋千千相信他能做到,因为她已亲眼看到他杀了两个人,又亲耳听他自己说那茶水沟中的六具尸体是他杀的。
  杀了这么多人,再多杀几个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但宋玄雁却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是“武林四公子”之一。
  即使他的武功不是吴清白的对手,但他还有十几个下属。
  即使他的下属加上他一起,还胜不了吴清白,那至少他的下属可以保证他们的主人有充足的时间逃脱!
  便在秋千千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件惊人的事发生了。
  四周突然如幽灵般出现了四十多个人。
  每一个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每一个人手中都是一把弯弯的刀,每一个人的脸部都已被蒙住,只有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在外面。
  所有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们出现之后,便那么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每一个人的右手都握着左腰上挂着刀的刀把,右肘略略下沉。
  这个姿势,是最适合拔刀出击的姿势!他们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
  是谁,能把他们训练得如此整齐划一?
  秋千千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是吴清白的,还是宋玄雁的?
  或者两者都不是?
  答案很快便有了,只听得末玄雁嘶哑着声音道:“想不到你的计划如此周密! ”吴清白淡淡地道:“我办事不喜欢出现任何漏洞。”显然,这些人是吴清白的人!
  可吴清白不是一向行踪缥缈,居无定所的吗?从未听说过吴清白是归属于哪个门派的。
  这四十多个人,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秋千千的江湖经验太少,所以她只听说过“武林四公子”,却从未听说过吴清白。即使如此,此时她也已相信吴清白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宋玄雁沉声道:“看来,江湖中人把你忽视了,实在是大错特错。”吴清白道:“不,你错了。不是江湖中人忽视了我,而是我没有显示自己,如果我张扬一些,那便不是今天这模样了,至少,比你们‘武林四公子’要强一些。”这句话很不中听,不知为何,宋玄雁竟没有发作!
  吴清白又道:“现在,我再说一次,如果你要走,可以立即转身便走!”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将宋玄雁围住,然后又对他这样的话?
  宋玄雁的脸色变了变,缓缓地道:“你很聪明,算准了我不可能会转身而去的,所以才说那样的话。”吴清白道:“你也很聪明。”秋千千忽然发现吴清白的声音变得很清晰了,根本就不再沙哑!
  相反,宋玄雁的声音却是很沙哑。
  注意到这一点,秋千千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她又想起铁银枪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你不是他!”铁银枪会不会是想说:“你不是宋玄雁?”秋千千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么,吴清白为什么要冒充宋玄雁呢?如果他要冒充宋玄雁,为什么不身着华丽的服饰?
  又是一个谜!
  秋千千觉得今天真是一步踏进了迷魂阵了。
  她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一点都没意思,一切都那么扑朔迷离,哪像囚岛都是真实坦直的?
  但她也知道现在她就是想回囚岛,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吴清白不会让她走得那么轻松的。
  宋玄雁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吴清白摇了摇头道:“你又错了,今天只能是鱼死,而网却是不会破的,因为渔夫是我。”他的话语中,突然也有了“武林四公子”说话时的那种傲气!
  甚至,比他们的傲气还傲!似乎他是高高地在上面,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这是吴清白第一次露出这样的傲气,也正因为如此,它给秋千千带来的感觉便格外强烈。
  宋玄雁竟没有说话。
  他已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
  “呛啷”之声立即响成一片。
  宋玄雁的属下在拔剑,四十多个黑衣人在拔刀。
  唯有吴清白没有动,便这一点,他就已压着宋玄雁一头了。
  宋玄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他轻啸一声,身子如一股旋风般狂旋而出!
  他的身躯,如同披上了一件光衣一般,剑芒在身侧闪射如电如风!
  “呛”的一声,吴清白的剑终于出鞘了!
  而宋玄雁手下的十来人同时已疾然向四周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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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八 章 以怒驱剑
 
  秋千千趁机向一个方向飘掠而出,她要趁机溜走了。现在也许是她惟一一个溜开的机会。
  她真不明白怎么会跟吴清白一道而来,而且还由他驾着马车。
  这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她看吴清白,便如看一个恶魔一样。
  她不知道孰对孰错,但吴清白如此滥杀,她便看不惯。
  何况,他还一心指望段牧欢死。
  便在她身子拔空而起时,她的身后已响起一片刺耳的刀剑交鸣之声。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其中的。方才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心中竞有了一种莫名的委屈感。
  她终是一个才十七岁,从未真正涉足江湖的小女孩。
  但便在她向前弹射之时,她的前边已有两个人影同时闪现,遥遥向她扑来。
  剑光刺人眼睛,剑风凌厉霸道。
  秋千千大怒,大喝一声:“怒——”这是秋梦怒的那招最为霸道的“怒火狂天”的第一式。
  虽然她还不能以剑气伤人,但这一招仍是极为凌厉。
  只听得“哧”的一声轻响,便见其中有一个人的胸前已被秋千千的剑自下而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血肉立刻翻出。
  一声尖叫!
  却是秋千千发出的。
  她伤了对手,对手未发出惨叫声,她却先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伤人,那刺眼的赤血淋淋的场面让她全身一阵酥麻,几乎连剑也握不住了。
  接下来的“火”式,她再也发挥不出来了。
  立即又有四个人疾扑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知道自己是走不脱了,伤了人之后的感觉让她有点晕眩,甚至有点想吐。
  但那五人却并未乘机攻她,他们只是将秋千千围住而已。
  秋千千见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本是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有了一种轻松之感!
  若不是她一向好强,咬牙撑住,恐怕她真的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既然对方不对自己进攻,那她便也不再强行突臣了。
  此时,她身后的惨叫声已此起彼伏。
  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想向后面看一看。
  但她不敢,因为她怕别人从身后偷袭!
  她便那么静静地与前面形成弧状,围在她身边的五个人对峙着。
  其中那个被秋千千刺伤之人自然去一边包扎他的伤口去了。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惨叫闷哼之声不绝于耳。
  不用回头,秋千千也可以想象得出身后情景的惨烈!
  虽然这些人与她全无关系,孰生孰死对她来说全无关紧要,但她仍感到自己的心在抑制不住地颤栗。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
  其实这并不能怪她、因为她是一个在孤岛上长大的人,从未见过血雨腥风,拥有的只是关爱。
  一时之间叫她如何去适应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每一声惨叫声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
  就在她快要无法忍受时,刀剑之声,惨叫之声,全都戛然而止。
  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极静极静。
  静得让人怀疑这世间是否还有生命存在。
  是不是所有的人全在这一瞬间拼杀得一千二净了?
  此时,围在她身边的五个人突然全速散开,在远远的地方摆开一条防护线!
  秋千千这才得以转过身来,虽然她很怕转过身来面对血腥的场面,但这一切,又对她有着一种神奇的诱惑力。
  一地的尸体,一地的鲜血。
  站着的只有十三个人了。
  其中两个是吴清白与末玄雁,另外十一人全是黑衣人,加上对付秋千千的六个黑衣人,一共剩十七个黑衣人。
  宋玄雁没有死,但他现在的状况表明,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死的。
  因为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得很不轻。
  他的颈下的肋部、胸部、腹部、腿、胳膊上全都有伤。
  似乎他身上已找不出一块干的地方了,他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吴清白为什么不杀他?他能将宋玄雁伤了这么多剑,那么他就一定有机会杀宋玄雁的。
  莫非他真的是生性残暴,喜欢看血淋淋的场面之人?
  宋玄雁的脸已扭曲了,现在他是在为了尊严而战,如果不是为了尊严,他宁可倒下。身上的剧痛,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选择一死了之。
  虽然他是傲了一些,但至少他还算一条硬汉子。
  所以秋千千很不希望他死。
  宋玄雁的牙齿相互咬紧,已发出了“咯咯”之声!
  现在,他那模样就有点像已身陷狼群的羊,眼中闪着绝望的光芒。
  发出一声不似人语的叫声之后,宋玄雁向吴清白发起了又一次的根本没有作用的攻击。
  他的步伐已显虚浮,剑法更是凌乱不堪了。
  “当”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几乎被绞得脱手而飞。
  又是吴清白手下留了一点情,才让他的剑还在手里。
  宋玄雁的后背又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他踉跄而退,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子。
  便在此时,吴清白的左手突然一挥。
  然后,便有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使枪的人围了上去,一声不响地向宋玄雁攻了上去。
  秋千千惊讶地发现他们三人的兵器很怪。
  刀,是那种小得几乎已不像刀的刀。
  剑,是那种很薄很薄的剑。
  枪,是银枪,枪尖上的一点光芒逼人之眼。
  这三种兵器,多么像任白霜、醉红月、铁银枪三人所用的兵器。
  不,不只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秋千千突然又发现吴清白的剑与宋玄雁的剑是一模一样的。
  她的手心不知不觉中渗出汗来,身子却又感到森森凉意。
  阴谋!这其中一定有阴谋!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巧合?
  可秋千千却又无法说明阴谋的具体内容,她只是凭直觉判断出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这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
  如果是在平时,宋玄雁完全可以从容应付那四个人,但现在情况变了,伤势使他的武功至少打了对折!
  如此一来,他便连这三个人也难以应付了。
  秋千千突然觉得吴清白像一只残暴的野兽。他在抓住了猎物之后,并不立即吃了它,却要把他打伤之后,再教他的子女们作训练捕食动作之用。
  “哧”的一声,宋玄雁的身上被银枪挑去了一大块肉。
  又是一声寒刃饮血之声响起,薄薄的剑在宋玄雁的后背划出了两道交错纵横的伤。
  宋玄雁的剑也如毒蛇般没入使枪人的腹中,从后背透出。
  那把小得不像是一把刀的刀便乘机削向末玄雁的咽喉。
  宋玄雁没有回避。
  一抹血箭射出,宋玄雁的喉底发出轻轻的”咕咕”之声,然后便僵直着身子,向前缓缓倒去。
  “武林四公子”就此全部烟消云散。
  秋千千觉得自己有做梦一般的感觉,恍恍惚惚。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步入江湖的第一天,便会看到“武林四公子”之死!
  在这之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这名声赫赫的“武林四公子”会在同一天死去。
  “武林四公子”在江湖中名声太大了,不仅其武功在年轻人中已绝对的出类拔苹,还因为他们身后的显赫家族。
  他们想不出名也不行。
  但他们真是死了!吴清白莫非是疯了,竟同时得罪三个势力大得惊人的武林家族。
  如果谁把这四大家族全惹翻了,那么你便永远也别想过安静的日子。哪怕你就是躲到了石块底下,人家还能把你象翻螃蟹那样的把你翻出来。
  一切又静了下来。
  剩下的十六个黑衣人没有等吴清白发话,便一声不响地搬运起他们同伴的尸体,然后向路边的一个小土丘走去。
  翻过小土丘,便可以听到“砰砰”之声,像是把尸体扔在地上的声音。
  很快,所有的尸体都搬完了——当然,宋玄雁及他属下的尸体还是留在了原地。
  然后,秋千千便听到了土丘那面响起了“沙沙”之声。
  这声音很像是泥土撒落的声音。
  莫非,他们早已在一旁挖好了坑,然后现在便把他们同伙的尸体放进坑中,再掩上土盖好?
  秋千千越来越觉得这吴清白太怪异了,在没有杀人之前,便己为自己的人下了墓坑!
  突然,她心中闪过了一道亮光:“一定是他不愿让别人看到他属下的尸体,一定是这样的!”看着她的五个人还是看着她。。吴清白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道:“我们走吧。”他的口气,便像是邀请自己的情人去郊外走一走。
  秋千千尖叫起来:“不!我哪儿都不去!”吴清白很温柔地道:“你不去‘ 欢乐小楼’了吗?”秋千千再次尖叫起来:“我要去哪儿也不用你管!我就是跟猪一起走跟牛一起走,也不会同你这恶魔一起走的。”说完这些,她不由有些怕了。
  她怕吴清白一怒之下,一剑便把她的头给切下来。
  她才十七岁,当然是不想就这么死去的。
  幸好,吴清白竟没有动怒。
  秋千千不明白吴清白为何偏偏对她从不动怒,吴清白平静地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秋千千大叫道:“就是死,我也不去!”似乎只有这样大声地尖叫,她的恐惧感才会稍稍减少些。
  吴清白淡淡地道:“你连选择死的权力都没有。”秋千千愣住了,她知道吴清白说的是真话。
  吴清白轻轻地道:“请上车吧。”秋千千一百个不愿意上车,可她已别无选择了,她实在不明白吴清白为何一定要将她带到“欢乐小楼”那儿去。
  秋千千心道:“至少,我还看不出来去那儿有什么危险。”于是,她便再次跨上了马车,驾车的仍是吴清白。而他的那批黑衣人便如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现在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马蹄声“得得”地响。
  秋千千坐在后面,偷偷地看着前边的吴清白。
  吴清白把鞭子甩得山响,那样子,好像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驾车把式。
  他那么全神贯注地驾着车,从来不回头看,秋千千心道:“我为什么不乘机逃走?”这么一想,她便这么做了,看准一片很茂盛的树林,悄无声息地从马车上一掠而下!
  马蹄声依旧“得得”地响,并不停下来。
  秋千千不由又是高兴又是紧张。
  她把身子尽量地缩小,然后像一只猫一样向那片树林中溜去!
  她相信只要一穿进森林中,她便已脱离了吴清白了。
  树丛很茂密,且里边有许多的荆棘,但秋千千顾不了太多,一头便往里边扎。
  突然,她一头撞在一件软软的东西上,吓了一大跳。
  抬头一看,却是撞在一个人的脚上了。匆忙中,她说了声“抱歉”,便要转身而走,忽然看到前面又有一个人。
  现在,她才知道情形不对了,一抬头,四个方向竟全有人!
  正是吴清白手下的黑衣蒙面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莫非他们一直就是在跟着马车跑?
  秋千千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发凉了!
  黑衣蒙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他们的眼睛看着秋千千。
  秋千千强笑道:“怎么这么巧?又在这儿碰上你们了?”“很巧吗?”一个声音从秋千千身后传来,秋千千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吴清白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吴清白。
  车子终于到了“欢乐小楼”所在的那个小城。
  马车一停,秋千千便立即弹身而下,开口便喊:“他是杀人凶手!”秋千千知道这个小城里被“欢乐小楼”的人完全控制着,只要惊动了人们,她便一定可以借机脱身!
  但她却发觉旁边有人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傻瓜一样!
  ”怎么回事?他们听不懂我的话吗?”当她回过头时,才发现吴清白已不见了。
  他就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
  秋千千急忙向四处扫视,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但就是没见到那个头戴草帽,脚穿草鞋的人。
  他一定是乘秋千千一跃而下时离开的。
  现在,秋千千便像一个傻瓜一样,站在街道中央,她的那一声大喊,早已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些人似平在说:“这个小姑娘怎么指着一辆马车说它是凶手呢?”秋千千读懂了人们的眼神,又是窘迫,又是恼火!
  可她又不能拉着别人解释说她讲的是吴清白,而吴清白己乘机脱身?。
  她说了,又有谁听?
  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该如何适从了。
  秋千千本以为吴清白一定要逼自己坐马车来“欢乐小楼”,那么他对自己一定有什么图谋的,所以一直怀有戒备之心,哪知道他会突然消失?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作用?
  不明白,秋千千一点也不明白。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儿,那么她便决定去“欢乐小楼”看一看段牧欢段叔叔。
  她要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到了需要别人来救他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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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九 章 怒剑之女
 
  “欢乐小楼”在城西,而这儿是城东,小城虽然不大,但要横穿这一小城,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而秋千千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她当然不愿一到段牧欢的“欢乐小楼”中,便对段牧欢道:“段叔叔,我晚饭还未吃过呢!”其实,她早饭也没有吃,只不过白天的经历已使她忘却这件事了。已到了“欢乐小楼”附近,她便没有什么可以担惊受怕的了,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好好地饱吃一顿。
  可是,她有钱吗?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没钱,自然是吃不成东西的,这一点,她刚刚体会过一次。
  思索了片刻,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一辆马车!
  对!可以把马车卖了,再用得来的钱去吃。
  她不由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可以想出这个办法来。
  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辆马车卖出去。
  一开始,她希望能有人主动来问她这辆马车卖不卖,但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却无人问津,倒是有几人因为她的马车挡了道,而对她怒目而视了。
  又一辆马车“轰轰”地走了过来,在秋千千的的面前戛然而止」
  一个彪形大汉从马车上跃下,大叫道:“这马车是谁的,还不赶紧闪开道来? ”秋千千小声地道:“是……是我的。”那人一看是个小姑娘,不由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道:
  “赶紧把马车闪开一点吧,你怎么能把它这么横在路中间呢?” 秋千千知道是自己理亏,可她却未动手,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让马车往边上闪一闪。
  马在“呼哧呼哧”地喷着响鼻,秋千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拦住马的绺绳,便往边上拉。
  马一吃痛,便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马是到了路的一侧了,而马所拉的车子却还在另一侧,整驾马车便那么斜斜地横在路中间。
  许多人开始注视这个拉马车的小姑娘了。
  秋千千一窘,赶紧又把马身往回拉,马车竟又拉回了原位!
  秋千千一下于急出一身汗来,她想不到自己会连一匹马也摆不平。
  边上的人开始轻轻地笑了。
  秋千千的脸都红7.那彪形大汉见她如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便过来帮她把马车摆弄好了。
  秋千千一下子感到这彪形大汉很亲切了。
  马车“轰轰”驶走了。
  便在此时,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翁声翁气地道:“小姐,这马车是你的吗?”
  秋千千的心激动地跳快了——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买主!她赶紧点了点头。
  庄稼汉道:“我也看出小姐你是不会驾车的,这马车,你暂时大概是不用了 -…”秋千千赶紧道:“不是暂时不用,而是永运不用了。”庄稼汉道:“那… …你能否把它卖给我吗?”秋千千兴奋地点了点头。
  庄稼汉搓着手道:“啊,那……那小姐你出个价吧,成的话,我便买下它,眼看秋收日子便要到了,用处可大了。”秋千千能出什么价?她根本不知道一匹马的价钱是多少。所以,她只能道:“大哥,还是你先说吧。”庄稼汉看了看马,又低头沉思了片刻,才一咬牙一跺脚道:“三两银子,如何?”秋千千知道三两银子足够吃一顿了,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道:
  “好,就三两银子!”庄稼汉的脸上却有了不安之色,他局促地道:“按理,这样的骏马,牙口好,身子骨大,好歹也能值五两银子,可我却也只出得起这个价了,没想到小姐你却点头了,我… …我可真是感敌不尽!”秋千千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忠厚?即使是占了点便宜,他也要说出来。”她更觉得这人朴实可爱了。
  于是她道:“做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事,何来感激之言?”庄稼汉笑了,嘿嘿有声,他喜笑颜开地道:“今天算我牛二走运了,平空捡了个大便宜!哈哈!我家的婆娘这下该不会说我尽做吃亏的事了吧?”秋千千惊讶地道:“以前你经常做吃亏的事吗?”牛二摇头道:“别提了,别提了。我牛二这一辈子不知让人骗了多少回,却总是免不了下一次,也不知是骗人的人大刁钻古怪了,还是我太傻了。”秋千千有些同情地道:“那你是不是很恼火?”牛二点头道:“ 可不是?……但今天却不同了,遇上了小姐你,找可是走好运了。”说到这儿,他便解了背在肩上的褡裢,掏呀掏呀,最后掏出一绽银子,约摸三两光景。
  他把它递给秋千千,秋千千正要去接的时候,他却又缩了回去,重新把银子放进褡裢。
  秋千千有些吃惊了。
  却听得牛二道:“我……我能先试一试这马的脚力吗?”未等秋千千回答,他便陪着笑脸道:“真不好意思,按理说,小姐把这马车这么便宜卖给我,我应该乐得咧了嘴才是,可……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便怕长绳。我牛二一个大男人,竟给别人骗怕了……我……
  哎……我其实……”他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
  但秋千千却已从他的一脸歉意中看出了他的不安,明白他是怕再次被人骗了。他如此自责,反倒使秋千千不好意思拒绝了。
  于是,她道:“理当理当。”牛二又是感激又是自责地道:“哎,你看我这人,真是……”他把褡裢往秋千千怀中一放,道:“这个你先替我拿着,我去试一试,很快便转回来。”秋千千见他把褡裢交给自己,便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他是不会驾车逃走的,因为他的银子在秋千千手中呢。
  秋千千更是觉得这人真是一个正直的人了。
  牛二这才上了马车,对秋千千挥挥手道:“我跑一程,很快便回来。”秋千千笑7笑。
  她的心情很愉快。
  可等了好久,也不见牛二回来。
  天却已渐渐黑了下来。
  灯也亮起来了,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少了,昏黄的灯光总使人想起家的温馨。
  一阵阵饭菜的清吾,从街道两侧的酒楼饭庄中飘了出来,对秋千千造成了极大的诱惑。
  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肚中便是一阵”叽哩咕噜”的响声,口水一下子多了。
  大概牛二走迷了路,一时找不回来了吧,秋千千如此对自己说。
  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仍是不见牛二及马车的踪影。
  秋千千恨恨地在心中骂道:“这个冒失鬼!”忽然,她心中一动,暗道:“ 这褡裢中不是有银子吗?我只花我的三两银子,等牛二回来时,再把褡裢及剩余的银两还他,又何尝不可呢?”她再次有点佩服自己了。
  顺着酒莱香味,她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饭庄。
  伙计替她倒了碗茶,然后客气地问道:“姑娘,你要吃些什么?”秋千千先一口气将这碗茶喝了下去,觉得肚中的饥饿感减了少许,于是吐了一口气,道:“三两银子能吃多少?
  你给我看着办吧。”说罢,她把褡裢往桌上一放,发出了“当啷”一声。
  伙计看了看褡裢,陪着笑容道:“三两银子可不少了,我看姑娘只有一个人,便炖一盘香菇火腿鸡,再配上三四个炒菜,如何?那也花不了一两银子。”秋千千点了点头。
  她想:“也好。余下的钱,我也可以买点东西送给段叔叔作见面礼。”伙计恭声道:
  “姑娘稍候。”便转身高去了。
  看来这饭庄厨子的手艺还不错。当然,也可能是秋千千真的太饿了,反正她是一口气吃下了三碗饭。
  这个数目对她来说,不是绝后,也是空前了。
  坐在这个饭庄里,可以看到门外的大街。但秋千千却一直未看到牛二回来,直到她吃完了饭。
  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这个动作对秋千千来说,是从未觉得有何不文雅之处的。
  她一直生活在囚岛上,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顾及太多。
  她要了一杯茶,漱了漱口,然后道:“小二,结账!”伙计颠颠地跑了过来,弯腰道:
  “一两银子还得找你三钱。”秋千千点了点头,便将褡裢打开,去掏银子。当她的手抽出来,摊开时,她的眼睛与伙计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她手上抓的根本不是银于,而是三块小石头!
  银子呢?
  秋千千赶紧又伸手去掏,掏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却又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最后,她把褡裢全都翻了过来,却未见到任何银子!
  伙计的脸色便不好看了.秋千千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牛二把那银子放进褡裢的,怎么又会平空消失呢?
  伙计冷冷地道:“姑娘,你慢慢找吧,只要真的能找到,我有足够的耐心等。 ”秋千千真想给自己一拳,把自己打晕,晕倒了至少不会如此窘迫了。
  秋千千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牛二,若要让我再遇见你,就活活剥了你的牛皮!”但现在实在不是骂人的时候,那个伙计正盯着她呢。若是平时有人敢这样无礼地盯着她,她早已不客气了。
  而现在,她只怕别人对她不客气。
  伙计道:“姑娘且莫叫我们这样的下人为难。”秋千千一言不发,右手捏着一根筷子,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一张脸早已红到脖子根去了。
  她突然格外地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连这样一个小小的骗术也识不破?不过她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牛二把那三两银子放进去的,至于现在为什么银子却不见了,那只有鬼知道了。
  其实,这种江湖伎俩是瞒不了明眼人的,但瞒过秋千千这样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看着秋千千的,就已不止是伙计一个人了。许多人向这边投过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些讥讽的意味,秋千千似乎听到有的人在,哨悄地议论她。
  她恨不得“砰”的一脚,把桌子踢翻,然后大叫一声:“姑奶奶就是没钱,你们又能把我如何?”她相信在这个饭庄中,还没有人能够约束得了她的,毕竟,她是“怒剑”秋梦怒的女儿。
  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能让段牧欢为难,如果她要耍无赖,那日后别人知道段牧欢有这么一个侄女,岂不笑煞?
  伙计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道:“姑娘,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等秋千千回答,便有一个干瘦的老头怪里怪气地道:“你怎么这么问?她身上哪一个地方不是值钱得很?”众人立即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伙计道:“可惜,我这儿是饭庄。”那于瘦老头又道:“姑娘,只要你开口,还怕没人替你付钱?至少我老孟一定是要抢着付的……”突然,他的话中断了,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待他把手拿开时,已是满嘴污血了。”呸”地吐了一口在地上,便有了三颗门牙。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齐齐看着秋千千。
  秋千千得意地笑了。方才是她以一根鸡骨头,将干瘦老头的门牙打落的。
  干瘦老头又怕又怒,哇哇大叫。但因为少了三颗门牙,说话便走风了,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伙计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口中却大声叫道:“好呀!一个大姑娘家,竟要动粗了!”立即有好几个凶神恶煞地汉于冲了进来,有的手中拿着菜刀,有的拿擀面杖,有的拿个锅杖,叫嚷着道:“谁?是谁这么不讲理?”当他们看到是秋千千的时候,不由都吃了一惊。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纯真美丽的小姑娘出手会这么厉害呢?
  他们一时犹豫了,不知是不是该出手。
  秋千千却已霍然起身,大声地道:“我是秋千千!秋梦怒是我爹!段牧欢段叔叔是我爹的好朋友!我秋千千初出江湖,一不小心走了眼,被一个浑小子骗了,才落得两手空空却还不知,但我决不是混吃喝的人,哪位朋友仗义的,便替我去‘欢乐小楼’通报一声。我呢,便先在这儿等,免得店家不放心!”等她说完,才发觉饭庄里已是鸦雀无声了,他们都傻傻地看看她。
  是自己讲得太好了,感动了他们吗?
  突然,有一个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哄堂大笑!
  秋千千这才明白过来:众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
  她被人骗了,现在反倒被人当作女骗子了。
  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姑娘,你真是段大侠好友的女儿吗?”这是一个中年人,样子斯斯文文的,身上的白衫一尘不染!
  他的笑容很和蔼很亲切,让你一看到他,便可断定他是好人。
  秋千千听出此人话中之意,并不是要否定秋千千的话,而是要得到秋千千肯定的答复,也许,他可以帮秋千千。
  秋千千心中一喜,道:“不错!”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含着笑看了看她,方道:“那在下倒可以帮秋姑娘把钱付了,秋姑娘什么时候有,便什么时候还我。” 他的话说得实在太得体了。
  秋千千赶紧道:“那便多谢了……你,是段大侠的朋友吗?”中年人摇了摇头,道:
  “我怎么配做段大侠的朋友?我只是对他仰慕已久而已。我不能为段大侠做点什么,但能为他朋友的女儿尽微薄之力,也是好的。”秋千千不由在心中暗叹:“段叔叔真不简单,竟有这么多人仰慕他。”秋千千感激地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中年人笑了笑,道:“人家都叫我梅雨。”秋千千不由也笑了,她觉得这个名字真怪。
  秋千千道:“那么我便称你为梅大哥了。”中年人笑道:“其实叫梅大叔也可以的。”
  秋千千忍不住又笑了,她发觉这个名为梅雨的人实在是个风趣可爱的人,自己能碰上他,实在是太幸运了。
  梅雨叫过了伙计。那伙计一脸恭顺,点头哈腰的,甚至脸上还有惊惶之色。
  梅雨果真把秋千千的饭钱给付了,秋千千便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梅雨温柔地道:“秋姑娘今夜便要去‘欢乐小楼’吧?”秋千千点了点头。
  梅雨道:“在下正好有一辆车子,也要去‘欢乐小楼’,秋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与我同行。”他的目光是真诚而友好的,有谁能拒绝这样的目光呢?
  至少,秋千千不能。
  何况,她为什么要拒绝人家的好意呢?
  于是,她便同梅雨一起走出饭庄了。出来时,她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不管是谁,在遇到了那种窘迫场面时,却突然冒出一个大好人来帮你一把,都会忍不住要愉快的。
  但如果秋千千发现梅雨与她对话时,饭庄中所有的人都已低下了头,只顾吃饭时,或许她便不会这么愉快了。
  一个让别人害怕的人,总是有点可怕。何况梅雨不是让一个人害怕,而是让所有的人害怕。
  饭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这当然不是秋千千的那辆马车所能比拟的。
  除了“华丽”之外,秋千千就不会用别的字眼来形容这辆马车了.而事实上,这辆马车又岂是“华丽”二个字所能描述清楚的?
  秋千千心道:“自己进这饭庄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儿还有一辆如此夺目的马车呢?”
  不但马车神气,而且连驾车的车夫都是精神抖擞的,一身黑色的劲装,红光满面。他手中鞭子的尾端,竟是金光闪闪,大概已缠了金丝!
  秋千千心道:“看来梅大哥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了,竟如此阔绰!”她没有想到一个很阔绰的人,怎么会与她同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饭庄里?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许多人都能看出来。
  可惜,她是秋千千,什么都不懂的秋千千。
  马夫威武地吆喝了一声,马车便“轰轰”而驶了。
  车内点着一盏波斯水晶灯,后面的门帘则是一块紫绒,两侧各有一扇小窗,也被一乳白色的窗纱罩住了。
  秋千千与梅雨相对而坐。
  梅雨向车夫道:“祝大山,车驾得平稳一些。”祝大山大声应道:“是!梅爷!”马车果然更平穗了,祝大山在前面哼着一个不成调的小曲。
  走了一段路,梅雨掀开车厢的门帘向外看了看,忽然怒声道:“祝大山,我让你去‘欢乐小楼’,你怎么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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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0 1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十 章 诡诈江湖
 
  祝大山赶紧回答道:“梅爷让我跑得平稳些,我便从这条路上走了,这儿虽然要远上二里路,但却平坦得多。”梅雨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祝大山,总是自作主张……”秋千千赶紧道:“反正也不急着赶路,不碍事的。”秋千千虽然是个任性、刁蛮的女孩,但有时候她也是很通情达理的。
  梅雨向她歉然一笑,道:“我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总是很聪明似的,常常做事没问过我,便自作了主张了。”秋千千笑了,她想:“如果一个主子心太好了,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少会胆子大一些的。”突然,马车戛然而止!
  今天一天便已如此三次了。
  秋千千这次没有一跃而出,但这一次,她却又听见了一声惨叫。
  是祝大山的声音!
  梅雨一跃而出。
  秋千千立即看出梅雨也会武功,但也只是会而已,与自己相比,大概也是差不了多少。
  她见梅雨跃出,赶紧也一跃而出。
  祝大山死了,便那么伏在地上,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伤口在什么地方,只能惜着淡淡的目光,看到地上湿湿的一片。
  那一定是祝大山的血。
  马车所停的地方,是一处荒僻的郊外,荒僻到几乎已离开了小城,但终还是未脱离小城。
  附近几座小屋黑沉沉地趴在那儿,全无生气,甚至连灯光也没有。
  没有人声,没有狗叫。
  马车前边有四个人,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把刀。
  秋千千立即想到吴清白:是不是吴清白要将她杀了灭口?
  但又不像是,因为吴清白若想杀她灭口,早就可以动手?,但他没有。
  梅雨怒声道:“前方朋友,为什么要杀我的马夫?”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声道:“不为什么,我们不但要杀你的马夫,还要杀你,以及你身边的女人!”梅雨的拳头立即握紧了,但他的口气却软了下来:“这位姑娘是顺路搭车的,与我并不认识,各位便莫为难她,有什么气,只管找我梅雨便是了。”秋千千被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她向前踏了一步,大声道:
  “梅大哥是我的朋友,他的事便是我的事!”她自己几乎都被自己的豪气感动了。
  梅雨可以仗义,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仗义?她是大侠秋梦怒的女儿!
  梅雨轻声道:“秋姑娘,来者不菩,你还是借机脱身吧,我……我有办法应付过去的。”
  从他的话中,已可以听出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那么秋千千更不可能抛下他一入而不管了,一种热流从她胸口升起,她感到自己的脑子都有些晕眩了,就像喝醉酒一般。
  她被自己的豪情醺醉了。
  秋千千大声地道:“不,我不会走的,要走,我便不是秋千千了。头砍下来,也不过是一个碗大的疤!我秋千千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十八年后,我又是一个好 ……好女人!”.这是她听银剑姨说江湖中的故事时学来的,虽然说得很不熟练,嗑嗑巴巴,别别扭扭的,但却是豪气横天!这足以让一些须眉大汉汗颜了。那四个黑衣人眼中闪过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
  梅雨朗声道:“好!可惜你是女人,否则,我梅雨一定要与你结拜为兄弟! ”秋千千也大声地道:“不能结拜兄弟,那结拜兄妹也未尝不可!”秋千千只觉得自己的热血在心中沸腾。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江湖:一诺千金!义薄云天!
  梅雨大笑道:“好!好!!”黑衣人冷冷地道:“二位倒有好兴致,我们便要打发你们到黄泉路上去称兄道妹了。”他们手中的刀本来就没有刀鞘,现在便平横于胸,向他们二人走来。
  脚步很稳,步子不大不小,不急不缓,而且四人的动作是那么的整齐划一。
  看他们那模样,似乎只要前边没有东西挡着,他们可以永远地这么径直走下去。看起来,如果前面有东西,那么要么是对方毁了,要么是他们自己倒下。
  这是四个可怕的杀手。
  刀光乍起,寒刃之光掣映飞炫,弦月似的半弧与不定的方形满空飞舞。
  所有的人,全都是攻向梅雨!也许,他们并不希望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太多。
  这是一些标准杀手的刀法:快、狠、准!不拖泥带水,没有繁琐的变化。如果他们的刀招呼在某个人身上,那便一定不仅仅是伤了对手。
  秋千千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她本就是梅雨的好朋友了。
  秋千千大呼一声:“梅兄,别一个人独揽了活儿,留点给小妹如何?”喊话声中,她便己双足一点,飞身而上,手中的利剑带起一抹寒芒,向其中一个杀手的后颈疾然扫去。
  劲风让那个杀手不得不回头。
  “当”的一声响,两人齐齐后退了一步,这人的武功竟与秋千千不分伯仲!
  四人立刻分作两批,各有两个人对付梅雨、秋千千。
  四个杀手的武功极为接近,这就等于说梅雨与秋千千的处境极为危险。
  一个杀手横身滚出,身子如同飞轮般在空中飞旋,寒刃在他身子四周飞射进溅。
  寒芒如瀑罩向梅雨!同时,另一个人也挫身疾进,刀以凌厉之势,横封而出。
  梅雨左肩略沉,再一顿,刹那间,他全身猛翻,空气中响起尖裂之声!
  有如匹练一般的剑芒从他手中挥洒而出,泛闪着波浪似的光彩。凌厉一击之下,已将敌人逼退三步!
  侧旁,秋千千战局极为吃紧。
  寒剑倏扬,倒抡一圈,“叮当”一阵连昂乱响,她已逼退其中一个杀手。
  但另外一把刀却已悄无声患地从一侧向她的后背砍去。
  刀不仅快,而且几乎如幽梦般的无声。
  眼看秋千千便要为此刀所伤了。
  梅雨一声冷喝,从另一侧电闪而出,身未及至,立即封扫一剑,剑风划空尖啸。
  那人只顾对付秋千千,竟未防着梅雨,梅雨身形过处,寒剑带起一抹鲜血!
  偷袭秋千千的杀手的后背上,已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但如此全力一击,梅雨就等于把自己的后背全卖给对方了。
  另外两个杀手毫不客气地暴进狂攻。
  梅雨替秋千千攻退敌人之后,听到身后的寒刃破空之声,赶紧反手一剑,同时拧腰送胯,身子便向前直扑而出。
  但这已经太迟了.一声闷哼,梅雨已踉跄而退,右手捂着自己的后腰。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嘶声道:“有……有毒!”话音刚落,他的人便如败革般向后轰然倒下!
  秋千千在那么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死于他人之手。
  虽然今日一天之中,她已看到“武林四公子”先后死去,但毕竟他们与秋千千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所以除了吃惊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梅雨是她的朋友。
  梅雨曾在她窘迫的时候,帮了她的忙。
  虽然在囚岛中时,大家都疼她,依顺她,但她却没有朋友,所有的人都只是把她当作小女孩看待而已。
  而梅雨,却是她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无论梅雨是怎么想的,至少,秋千千是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了。
  现在,她的朋友却已永远地倒下了!她的心情,绝不是悲伤,或者愤怒所能概括的。
  那一瞬间,她几乎已不会思考了,只知傻傻地看着倒在冰凉的地上的梅雨。
  如果现在有人偷袭她,那么她定是必死无疑。
  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如此做。也许,是他们已认定秋千千肯定是跑不了?
  一个杀手发出了得意的狂笑声!
  这种狂笑之声惊醒了秋千千,她双目一扫,发现自己已被四个人围在中间了。
  秋千千一咬银牙,一言不发,身躯倏抖横掠,寒剑回带,拿捏极准地暴削自己右侧的黑衣杀手,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面对四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敢出手,便已便得让人钦佩了,无论她是输是赢。
  寒剑笔直上削,只见寒气盈溢,白虹闪掣!
  她的剑法极为不俗!
  可惜,她所要面对的是四个人,是四个的极为娴熟的杀手!
  数招之后,包围圃已越来越小。
  四柄利刀在秋千千的四侧飞舞如风,掠起阵阵逼人的劲气。
  任何一刀,只要砍中秋千千,都将足以要了秋千千的命。
  秋千千知道自己今日是无法善罢了。
  她不由为自己感到悲哀,才涉入江湖一天,生命便要结束了。
  值得么?为一个才认识半天不到的人?
  值!
  但仍是有一种遗憾。
  当秋千千的剑插入一个杀手的腹部时,她的左肋部已被一指点中。
  秋千千立即无法动弹了,她的穴道已被制住。
  四个人中未伤的那三个将秋千千一抬而起,把她放在了马车之中。
  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杀了秋千千?
  秋千千心中已升起了一种恐惧感,她不怕死,但她知道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东西还有许多许多。
  而她,将要面临的又是什么呢?
  马车再次疾驰起来,三个杀手便坐在她身侧,对她虎视眈眈。
  这模样,就算秋千千没有被敌人点穴,也是逃不出去的,何况她已被点了穴?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既然她没有办法逃走,而对方又不会杀她,她便决心要随遇而安,操心也是白操心。
  杀手的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大概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在这种环境中,竟还能闭上眼睛!
  秋千千听着马车的“咕辘”之声,竟不由有些好笑,今天所有的故事,几乎都是从马车开始的!
  如果她能够走动,如果她撩开车厢的门帘向后看,那她将见到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场面。
  梅雨已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掸了掸衣衫,似乎是掸灰,又拉了拉衣角,便背着手向一条幽深的小巷走去。
  莫非,他是死而复生?
  莫非,他根本就没有死?
  可惜,秋千千没有看到这一幕。
  所以秋千千还在为梅雨的死而伤心。
  她太累了,以至于后来竟真的睡着了。
  这大不可思议了,可这却是真的。
  秋千千不愧是秋千千,哪怕已陷入了敌手,她也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马车停了下来,她还不知道。
  只有当三个人又将她抬起来时,她才醒转过来,想睁开眼睛,却已睁不开了。
  因为一块黑布已将她的眼睛蒙上了。
  不看就不看,秋千千也无所谓,心里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如何,生吃了我吗?
  活剥了我吗?”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
  正在奇怪时,她已“砰”的一声被他们扔在地上了,就好像扔的是一根木头,一只布袋。
  如果叫得出来的话,秋千千早已大叫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给摔断了好几根。
  怎么一点都不知惜香怜玉?秋千千恨恨地想着。
  她眼睛上篆着的布被解开了。
  这是一间小屋子,有墙,有门,有窗,有地面,有天花板。
  但也只是有这么多东西而已,没有桌,没有椅,蒙面人身躯凭空后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别急,我会去通知段牧欢来救你的。”秋千千一下子愣在那儿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把她抓来,为何又要叫段牧欢来救她?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一转念,她突然明白过来,遂大叫道:“不要叫他来救我!”蒙面人冷冷地道:“我们怎么可能听你的话?”秋千千大叫道:“段……段牧欢不会来救我的。 ”蒙面人道:“为什么?”秋千千一咬牙,道:“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也不是秋梦怒的女儿,段牧欢怎么可能来救我?”蒙面人阴阴地一笑,道:“是么? ”秋千千拼命地点头。 蒙面人突然狂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
  我不妨告诉你,在你还没有被抓进来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出发,他们所要做的事,便是要让段牧欢知道他朋友的女儿已经落入他人的手中,情况很危险。但他又绝对不可能找到你的。”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方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了吧?”秋千千的心开始变得冰冷冰冷了,她不停地叫道:“我不是秋千千,我不认识段牧欢!
  我从来就未见过段牧欢!我只是想利用他的名号招摇拐骗而已!”她又犹如想到什么,于是赶紧继续道:“因为我没钱,所以便想以段牧欢的大名来骗人。今天,我在那家饭庄中便是如此做的。不信,你可以去查问一下饭庄中的伙计……”那人缓缓地道:“秋姑娘,你便无需再枉费心机了,我不妨明白点告诉你,牛二也是我们的人!”

  《铸剑江湖》卷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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