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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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落燕归来》作者:无心完美(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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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0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内容简介】 
  我以为这是一条死路,于是忍痛与你告别,可如果没有了你,原来到处都是死路。

正文:

怀念

  我静静地站在这里。
  如果这里不是一片墓地,那么眼前这幅烟雨濛濛的景象应该是相当宜人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样的景象很容易让人想起这样的诗句。
  遗憾的是,在这个阳春三月细雨轻飘的日子里,这片宜人景象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它任何一个人——我指的是活人。这原本是妈妈最喜欢的季节,可现在她却无福享受,只能躺在我脚下的泥土里静静地看着我。
  我默默地凝望着墓碑上妈妈的相片,相片里她仍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和优雅,嘴角微微上翘,一如从我童年至今的印象。现在,我从那双美丽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忧伤,从前的我一直不明白那样的忧伤到底承载着什么,我甚至不愿意把这个词与妈妈联系起来。
  公墓里石碑连着石碑,周围是青翠的松柏。小雨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然后慢慢汇积起来,顺着我的脸颊向下流去。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膝盖上传来的酸痛提醒我站得有些久了。我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我得离开了,我想。
  我弯腰把石阶上的黄花野菊花拢了拢,让它往墓碑靠得更近一些。这种黄色的野菊花单放起来原本是毫不起眼的,但如果是大大的一束合在一起,却能显出一种别样的绚丽来,这里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我希望她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常小姐,今天天气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公墓门口守门的大爷撑着一把伞在我身后。
  “嗯,我这就走了……”,我点点头,开始随他向外面走。
  他真是一个好心的人,一直把我送到了公墓外面的公交车站。
  一年多的时间里,这里成了我经常来的地方,守门的大爷也因此认识了我,每次都用心痛惋惜的眼神看我。
  其实,他不知道,象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心痛和惋惜。
  那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梦,总是我无法摆脱的魔魇,一旦陷入,便无力抽身。我象一个肌无力患者一样蹒跚在悬崖边的小径上,稍不小心我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让我记忆深刻的清晨。
  我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难过的声音在跟我说话,说那句在无数电影里小说里都说过的套话,可我那天怎么也不能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都说人死了会有灵魂,灵魂会回到自己牵挂的人身边,可我却没有感觉到妈妈回来过。我想我已经让妈妈伤透了心,那天,她甚至没有跟我和爸爸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抢救室的,只知道在我握起妈妈那双曾经带给我安心和快乐的手的时候,它却是那么冰凉,那样的冰凉让我永生难忘。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妈妈走的时候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但我那时还不明白我伤妈妈的心到底有多深。直到追悼会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听见爸爸用颤抖的声音跟我说了一件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如此激烈地反对我的爱情,或者说,我所谓的爱情以及我为了这份爱情所采取的种种行为和言论,已经彻底地颠覆了妈妈长期以来所信仰的东西,简言之,我在用她平生最痛恨的行为在伤害她!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我忽然从梦里醒过来。枕上、脸上全都湿了,我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包烟,打火机发出的光在黑暗中有些摇曳,我把烟头向火光移近,随着哧哧的声音,烟被点燃,随后摇曳的火光熄灭。
  我吸了一口,仍然是满口的苦涩。
  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如黑洞般空洞而沉寂。
  我抬起手,露出光滑的手臂,然后把红红的烟头摁在上面,空气里立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划过,皮肤上传来的疼痛让我闭上了眼睛,我喜欢这种感觉,疼痛让我觉得平静。
  如果我真的爱过你
  我就不会忘记
  当然我还是得
  不动声色地走下去
  说:这天气真好
  风又轻柔
  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
  说人生真平凡
  也没有什么波折和忧愁
  可是如果我真的爱过你
  我就不会忘记
  就是在这个十字路口
  年轻的你我曾挥手
  从此分离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借用一名诗人的诗人写给我表妹于舒的信,哈,十八九岁的人儿也能有这样的情怀,我有些失笑地掩上笔记本。心里面曾经被深深埋藏的某个地方被微微触动,如旧伤未愈般开始隐隐作痛。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我对自己说……三秒钟过去,嘴角终于可以自然地扬起。
  “表姐,你说……他还会不会喜欢我?”舒舒有一张年轻而干净的脸,如小鹿般清亮的眸子正闪着焦虑的光。
  “呵呵……我说啊……”,我忍不住想逗逗她,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你快说嘛……求你了……表姐……”,舒舒开始不依不饶地摇着她的手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我说了我说了……咱们舒舒这么漂亮,这么人见人爱,他肯定会喜欢你的……”,我一边笑着说一边摸了摸舒舒的脸。
  “唉呀……表姐……你这不是敷衍我吗?不行不行,你得说点儿靠谱的……”舒舒仍然抓着我的手,脸上全是不依不饶,眼睛里还有让我心软的焦虑。
  “嗯……我想他应该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不会问你去不去?你就去一下,看他还会不会再约你……”,我想了想,终于还是很好心地为表妹提议。
  这个世界每天每分钟,都会有人分开有人重逢,我不过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提出善意的建议。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睡了,但客厅里仍留着温馨的灯,从我有记忆以来,爸爸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以前是为妈妈,现在是为我。每次看到这灯光,心里便觉得温暖和安心,但接踵而至的,还有许多的歉疚,我不能算是一个孝顺的女儿,至少我没能让爸爸为我而安心。其实我已经在非常努力地做了,努力地做回五年前的好女儿,当然结果仍然很失败。
  走到父亲房间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轻轻地叩了叩房门:“爸,我回来了!”
  “哦,不早了,小影,早点睡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突然想起舒舒给我看的信。于是从GOOGLE里输入席慕容的名字,我知道在很多年以前,这个诗人的作品曾经风靡一时,但我却甚少去认真拜读过。
  当一切都已过去
  我知道我会慢慢地将你忘记
  心上的重担卸落
  请你请你原谅我
  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
  世界仍然是一个在温柔地等待着我成熟的果园
  天这样蓝树这样绿
  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的安宁和美丽
  “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是诗人的话,未必现实。现实里,有些东西一经摧毁便永无再建的可能,比如二十二岁的常影,比如初恋的悸动,比如那如飞蛾扑火般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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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初遇

  这仍是一个初夏的季节,一如五年前,但常影已不再是五年前的常影了。
  夜晚是让我害怕的时间段,黑暗总是空洞得让人无法控制思绪。在关掉电脑之后,我照例从抽屉里拿出药瓶,从中拿出一片用水服下。
  被化学品干扰后的梦境是凌乱而破碎的,一觉醒来之后能够回忆得起的只有少得可怜的片断,最好什么都忘记,最好什么都不要想起,我很满足于这样的结果。
  一夜无梦是我目前最大的追求。
  初夏的城市已经开始初显炎热,我站在公交车里,左手有些费力地扶着车上的扶手,周围不断有人在触碰着我的身体,空气里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味道。我努力地让自己的目光越过前面的人,再穿过车窗向外看去。
  等我匆匆赶到秦依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见里面还有人在,我正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
  “进来吧,常影,正等着你呢……”,正迟疑间,秦依在里面说话了。
  里面的人显然和秦依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他正大大咧咧地坐在秦依那张据她说特彰显她高贵身份的办公桌上,而且从我进办公室伊始都没舍得把头转过来看我一眼。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高手之一——常影小姐!”秦依仍然不改平时的夸张作风。
  那人终于回过头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
  “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常影小姐……”,似乎为了配合秦依的风格,他也用了类似的夸张语气,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口气却让我立即生出一丝反感来。
  “不过,常影小姐好象有点健忘……”,我还没来得说上一句话,他又说话了。
  我承认,我一直是个很敏感的人。但这一次,我并不凭着敏感的直觉来判断的,这个人似乎很讨厌我。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看看过去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平心而论我不觉得自己有好得罪人的习惯,而且截止至今日我已深入简出地过了一年多的隐居时间,连踩死只蚂蚁的机会也不多,最后我推断他大概是认错人了。
  秦依一看气氛不对,立即打着哈哈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常影,这是黎先生,你翻译的合同就是他的……”,秦依一边说一边冲我打眼色,那眼色我明白,顾客就是上帝呗。
  “你好,黎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冲他微笑,这种套话我还是会说的。
  他忽然从秦依的大办公桌上跳下来,然后便径直走到我面前。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常影小姐!”他也笑,而且还向我伸出了手,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我这才发现这个家伙很高,几乎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而且他离我很近,这让目前长期远离人群的我很有压迫感。
  他的手仍然不依不饶地在我面前停着,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无赖劲儿。我不习惯与陌生人有身体接触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把求助的目光转向秦依,但她的眼色让我立即放弃了,因为她用的仍然是刚才那个顾客就是上帝的眼色,而且其强烈程度远远超过刚才。
  我只好硬着头皮也伸出手来,还好这是中国,至少不用象老外那样亲来吻去,我安慰自己。
  他的手立即握紧了我的手而且还很用力地摇晃了几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觉得骨头都快要断掉的时候他总算是把我的手放开了。
  “这下好了,大家认识了,以后的合作会更好的……”,秦依总算还有点良心,终于走过来把话题岔开,我顺势赶紧把手上的文件交给她。本来还想约她一起吃饭的,但今天诸事不利,遇到一个变态佬,我只想早点离开这间办公室,早点离开这个讨厌的家伙。
  “常影,今天正好黎先生过来拿的就是这个合同……”,她的话还没说完,手上的文件就被那个人拿走了,他有些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开始翻阅起文件来。
  “那……没其他的事的话,我就走了……”,老实说,我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呆在一个房间里了,哪怕是一秒钟。
  “我还没看完呢,走什么走?!”他斜着眼用强横的口气说。
  我有些气结,心里在埋怨秦依最开始说的那一句。说到底,我并不是秦依公司的雇员,我交给她的翻译文件,纯属是友情赞助,当然她也会付我不匪的工钱,因她目前并未找到如我般可以保质保量完成翻译任务的人员。
  不用转头看秦依我就知道她眼下的表情,我有点犹豫,一走了之把烂摊子扔给秦依也不是说不过去,反正这正是她的强项。但我看得出来,秦依一直对这个家伙赔着笑脸,大概是个很重要的客户吧。
  “你不会总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上司吧?”那人象是明白我心思似的,突然把头凑到我面前,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却涨红了。
  秦依走过来扯着我的手,把我往旁边的沙发上劝。
  “常影,你今天过来得正好,中午一起吃饭吧,咱俩好久没聊天了……”,秦依暗暗在我手臂上使劲,强行把我沙发上摁。然后又站起身来冲着那人媚笑。
  “没问题,没问题,黎先生,您想看就看,正好希望您给我们提点意见,也算是帮我们提高业务能力了……”秦依果然是秦依,一句话就让那个家伙不再吭声了。这一次大大咧咧地坐在大班桌后面的椅子上,两只脚很自然地抬上了桌子,仿佛在自己家里般一样逍遥自在,我和秦依,倒象两个坐立不安的丫头似的。
  我头皮发胀,坐在沙发,不知今天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
  约摸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人才把合同看完,把脚往桌下一收,顺手就把文件往秦依的大桌子上一扔。
  “还行吧,明天我就让财务把款打你们公司来!”他漫不经心地说。
  等了半个小时,换来的就是还行两个字,我已在心里把他诅咒了半天。
  秦依立即露出了花一般的笑容,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会迷醉在这样的笑容里,可惜现在的秦依只会对钱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盼望那人赶紧和秦依话别,这样的话,我还可以和秦依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
  “怎么样?我请两位小姐赏脸吃个饭如何?”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结果,这人大概是和我较上劲儿了。
  “呵呵,不用了,我等会儿还有事情呢……你们去吧!”我知道秦依一定不会拒绝变态佬的邀请,所以决定趁早闪人。
  “别啊……常小姐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他冲我捉狭地笑,然后又转头对秦依说:“现在知道你手下有这样的高手,以后咱们的合作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他还真是会打心理战,一句话就击中秦依的命门,她立即笑颜如花地扯着我的手说:“是啊,是啊,而且合作也会越来越愉快的……既然黎先生这么有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被秦依拖着到坐上那人的车的时候,我还在念叨着交友不慎这个词。
  我打定主意,吃饭的时候坚决贯彻多吃菜少说话的精神。后来,我发现这真是一个好办法,至少后来抓狂的不再只是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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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伤疤

  “常小姐的翻译水平不错嘛,一直在秦小姐手下做事吗?”吃到一半的时候,黎志东,就是那个变态佬开始发问。
  我赶紧把刚刚夹起的菜往嘴里送,然后冲他笑笑,表示嘴里不方便讲话。
  “常影只是在我公司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我做事……”秦依总算说了句人话。
  “她是外语专业出身,翻译水平当然是没得话说的,指名让她翻译的客户很多……不过她现在是自由职业者……”,秦依不顾我在桌下轻轻地踢她的脚,如嫌疑犯交待罪行一般事无巨细地把我的信息抖得清清楚楚。
  “自由职业者?难道常小姐从来没在别的公司做过事吗?”变态佬似乎对我过去的从业经历很好奇,但那是我断断不想再去翻开的记忆。这一次,我狠狠地踢了秦依一脚。
  “呵呵,常影……一直就这样的,东接点儿活,西接点儿活……”,秦依打着哈哈,含含糊糊地答道。
  在秦依帮我回答他的一系列问题时,变态佬不时用似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我,让我心里发麻。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不是喜欢她就是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敢肯定黎志东属于后者,但我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如果不是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把我变得抑郁而沉重,或者我还勉强算得上一个可以吸引异性目光的女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异性里并不包含象黎志东这样的男人。虽然我很反感他对我的态度以及他那如同变态佬一样的言行举止,但我不得不承认,黎志东绝对有一副可以博女人欢心的好皮囊,而且按照秦依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来看,多半也是个有钱的主儿,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我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
  “常小姐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黎志东一边轻摇着手里的红酒一边眯着眼睛问我。
  这一次秦依也有点傻眼了,之前她一直对我嘀咕说我对黎志东过于敏感,现在听到他这么问,多少也有点弄不明白了。
  我立马挟了一筷青菜塞进嘴里,然后便细细地嚼了起来,等终于嚼完了,黎志东仍然盯着我,好象仍在等着我的回答。
  “这菜的味道真不错,多吃一点吧……”,我冲他微微一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眼里的恼怒。
  等吃完饭走出饭店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刚走出大门秦依就接了个电话,然后便说有急事匆匆地离开。
  下午的阳光仍然灿烂,我却忽然害怕起来,我已不习惯与陌生人独处了。而且这个男人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从今天一遇到他一切便不受我控制了,我害怕那样的感觉。
  黎志东说要送我回去,我连连摆手,直说自己在这附近有事情要办,但他仍然坚持。
  “你去哪里办事?我可以送你……”
  “不用麻烦您了,谢谢!”我坚拒。
  他忽然笑了起来,他的脸稍稍有几分瘦削,线条也有些坚硬,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柔和了许多,但在我几乎快从心里接受那个笑容的时候,他的笑却淡了下来,然后,他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当我再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神色却变了,残留在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阴骘。
  “常小姐,我一开始就说你健忘你还不信……”顿了顿,他忽然说了两个字。
  “创世……”他吐了一个烟圈,“还记得这个吗?”
  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
  他忽然靠近我,伸手过来摸我的脸,然后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我如遭雷击,却忘了推开他。
  “乔树,乔总经理,你还记得吧?!别他妈的跟我说你忘记了他……你怎么不继续做他的情人了?”他的手有几分粗糙,因为用力的缘故我他的手指几乎是直接压在我面部的骨头上的,我应该觉得很痛的,但我却感觉什么也不到。
  一年有365天,一天有24小时,一小时有60分钟,按说一年半应该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我觉得自己这788400分钟完全是白过的,或者这一年半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我仍然停留在我离开创世的那一天?我开始产生幻觉了,呵,乔树……情人,这两个词仍然可以一如当初地深深刺痛我……
  我想我那时的脸色一定很惨淡……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我才慢慢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我抬头看眼前的男人,大概我的反应并没完全在他的预料中,他显得有一丝诧异。
  “黎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们……我们以前认识吗?”我的声音有些空洞。
  他又笑,是那种让我害怕的笑。“你还真是会装淑女,我差点都有点儿心软了……”,他用近乎轻薄的语调对我说。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刻薄起来。
  “你当然不会还记得我……哈哈……我不过是一只被乔树踢出大门的丧家犬而已,你这种女人的眼里,大概只有象乔树那样的有钱人吧……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冷,还有一种让人生寒的悲凉,这个笑声让我脑海里灵光一现,那些曾经被我费力地遏制地记忆有些复苏了,我忽地想了起来!
  我记得在大约两年前有一次我去乔树办公室时,乔树正在和一个人争吵,两个人对话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那时我只想着自己情到末路的心事。后来,乔树很大声地叫那个人滚,那个人在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悲凉地笑的!
  他大概是和乔树有什么恩怨吧,我猜想。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今天,我在恍然间明白,那天在乔树办公室里和他争吵的人正是黎志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黎先生,大概你以前和……和……”,我下意识地停了下来,那两个字是我断断不想说出口的,“你和……他有什么恩怨……但我不觉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我已有许久和他没有联系了……”
  他撇撇嘴,“哼,我想也是……不然象你这种女人,哪会出来接“申译”的零活儿……”他大概指的是我帮秦依公司翻译的事。
  我不想再与他纠缠,对他点点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便想走人。
  在我快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很迅速地低下头对我说了一句话:“乔树这么有钱的男人,你居然也舍得离开,啧啧啧……”,他的语气恶毒而轻浮,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脸上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但我没有回头再去看他,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会冲上去把他脸上的笑容撕个粉碎!
  那天我是怎么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花了很长的时候,其中还倒错了一趟公交车,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我还是硬撑着勉强吃了几口饭菜。在回家之前我已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我不想让爸爸再为我操心了,虽然没有能力完全做得到,但能够多尽一点力我就会去努力的。
  “小影,你今天脸色不怎么好,吃得也不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爸爸还是察觉了。
  我赶紧又吃了一口饭,尽量用轻松的口气:“没有,我今天去秦依那里交活儿,阳光太烈,没什么胃口。”
  大概是听了秦依的名字,爸爸有些放心了,点点头,又问:“干脆你就到秦依那里去做吧……这事儿她都说了好几次了,你还年轻,天天呆在家里总不是长久之计啊……”。
  秦依一直想让我在她公司里做全职译员,爸爸也很支持。但我一直在拖着这件事,原因很简单但我难以启齿:我似乎丧失了融入人群过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的心态。尤其是今天,那个黎志东几乎在瞬间把我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微弱的勇气给消磨殆尽。
  “哦……我再想想,过了今年再说吧……”,我含含糊糊地地说。
  爸爸大概也看出我的不情意了,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天晚上,我的药没有起丝毫的作用,我又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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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旧梦

  “等一下!”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一刹那,我很果断地把自己的小手插进门里。从大厅的玻璃门到电梯门我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所以我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不出如料,我的手被电梯的感应开关感应到了,电梯门立即打开,我飞快地挤进电梯里。
  进去以后我觉得有些怪异,现在是早上8:50分,旁边那台电梯的门口的人几乎快挤爆了头,我原以为这一台也一定是非常挤的,但事实上里面只站了一个人!
  我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个人很高,很威武的样子,但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孔,我没看出他可以独霸一台电梯的充足原因,但我很快就不再关心这个了,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早餐。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周一到周五我的早餐总是雷打不动的面包加牛奶,理由很简单——既快速又营养。其实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已经解决了一半了。
  我穿了浅灰色的套装,也挎了一个象模象样而且价值不菲的包,如果不是左手的面包和右手的牛奶盒,我绝对是一个百分百的OFFICELADY。可OFFICELADY也是人啊,人都是要睡觉吃饭的,我把睡觉说在前面就证明这件事很重要,重要得只能把吃饭排在后面了,我刚刚工作半年,半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改掉我在大学四年间修炼而成的懒觉功,每天早上被我妈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时候往往离上班的时间很近了,但偏偏我家离公司又比较远,所以从早上八点到九点我基本上都象在打仗一样!
  现在离我打仗结束的时间已经非常近了,正是关键的时刻,所以我必须得更加投入。我用力地吸下最后一口牛奶,咽下去,然后对身边的人说:“麻烦你帮我摁一下楼层,我到18楼,谢谢!”真的没有办法,我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我的话大概很出乎那个人的意料,他皱了皱眉,黑着脸帮我摁了18楼的按键。我冲他笑了一下,继续吃我的面包,一边抬头看电梯上的楼层显示。电梯在10层的时候停了下来,门开了,外面站着两个正在谈笑的人,但他们看了看电样里面的我和旁边的人,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毕恭毕敬对我旁边的人点了一下头,但并没有进电梯。门关上继续往上走,我把最后一块面包也塞进嘴里了,然后把牛奶盒放进原先装面包的塑料袋里,终于腾出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发现他正在瞪我,似乎在责怪我坐了他们家的独门电梯。
  我那天心情特好,决定不和他计较,反而冲他莞尔一笑,跟他打了声招呼:“早上好!”。这是我妈妈教我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在我的笑容下,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很生硬地回了一句:“早上好。”
  电梯到18层的时候,我飞快地冲了出去。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西装的左上方绣着两个字“创世”。而事实上,在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在一楼,在那天我乘坐的那台电梯口上方的大理石上刻着四个方正的字——“创世专用”。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乔树,之所以我能够记得这么清楚其实完全归功于他,他曾经用很性感的声音跟我说起过那天早上的情形。他说我从进电梯的第一秒起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不但毫无形象地吃东西,还居然让他帮摁我电梯,他还说我的笑容迷惑了他……然而在事隔多年以后再回忆起的时候,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进过那台电梯,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我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五十分。我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次入睡了。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梳妆台下面的抽届,从最里面摸着一包烟来。
  我一直很反感抽烟的女人,虽然有人曾把抽烟的女人形容得优雅而美丽,但在我眼里女人抽烟就是一种堕落。但现在,我也成了自己所不齿的这种堕落的女人了,或者我早就堕落了,从我开始爱上乔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注定会成为一个堕落的女人。
  “你这样的女人……”,我突然想起白天黎志东说的那句话以及他那不屑的表情,我这样的女人,哈哈,我这样的女人……拿烟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长久以来我都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情人,第三者,不管我曾经多么标榜自己的爱情,不管我怎样把自己的爱情看得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归根结底我永远都逃不过这个烙印——一个为人为己都不齿的第三者,而且我所制造的这个耻辱象一把尖刀一样伤害了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
  在香烟快要燃完前,我习惯性地把烟头摁在自己手臂的皮肤上,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疼痛带给我的平静。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连秦依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那里我也推掉了,我实在是怕了那个叫黎志东的家伙,基本上每天我都呆在家里,除了偶而下楼买点必需品,我几乎可以算得上足不出户了。
  其间,舒舒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很兴奋地向我汇报了她的爱情进程,那个曾经以诗会友的男孩果然再次向她表白了,从她欣喜的口气里我闻到了爱情的味道,他们的重逢是充满激情的,绝对不会象那首诗所写的那样两个人可以不动声色地说这人生真平凡之类的话。
  那天和舒舒聊完电话,她的快乐多少有几分感染了我,从小她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女孩,我特别喜欢看她脸上干净的笑容。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爸爸下班还没有回来,其实他去年已退休,但仍被任教的大学反聘继续执教。原本我对这件事有些不赞同,因为自从妈妈去世以后,爸爸的精神状态明显下降了很多。常常独自一人在房里沉思,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很担心爸爸从此精神垮掉。后来学校领导到我家,跟我和我爸说起反聘的事,爸爸未经多想便应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发现爸爸的精神明显地好了起来,或者工作的压力反而让他减轻了对妈妈的思念,慢慢地,我觉得当时他的这个决定确实是很明智的。
  我看了一下时间,才下午三点钟,决定去附近的超市逛逛,家里的很多日常用品都快用完了,爸爸开的那辆老夏利车的座垫也该换了。
  我用皮筋把头发草草地扎成一个马尾绑在脑后,仔细地端详了镜中的自己,大概是因为在室内呆得太久的缘故,我的脸显得很苍白,下巴也尖了一些,我叹了一口气,想起以前那些女为悦己者容的日子里,我天天叫嚷着要减肥却甚少见成效,现在倒好,当我渐渐地与这个世界脱节再也不在意为谁而悦之后,人却一天天地瘦下来了。我换了一件穿了好几年的纯棉长袖衬衣和牛仔裤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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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再遇

  到了超市我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因为里面的人很多。我硬着头皮往超市里面走,虽然是六月的天气,但超市里的冷气却开得很足,我感到自己的毛孔正一点点地收缩。
  我推着小车在超市里有些漫无目的走着,不是我不知道我需要的东西在哪一栏货架,可每当我看见那里有很多人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避开,我宁愿在旁边等一会,等没有人的时候我再过去。
  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才基本上拿到需要的东西,最后就剩汽车坐垫没有买了。我往汽车装饰用品的货架走去。我感到我腿的后部碰到什么东西,一转身,却看见一个我眼下最不想看见的人。
  黎志东!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两个人的关系大概非常亲密吧,因为那个女孩几乎把身体全靠在他身上。
  “嗨,常小姐,好久不见!”他吊儿郎当地跟我打招呼。
  什么好久不见,我宁可永久不见!我想我的脸色肯定变了,声音也有些不太自然。
  “你好,黎先生。”我很谨慎地回答,然后便想转身离开。
  “常小姐居然也会亲自到超市来买这种小东西……啧啧啧……”,他用的仍是那天羞辱我的口气。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黎先生,我还有东西要选……”,说罢便往前面的货架走去。
  汽车饰品的东西很多,到货架的最末端我才找到座垫。超市的人很可恶,把价格最高的那几款放在货架的中间,价格适中的反倒在最上面,我踮起脚跟去够其中一款座垫。
  但另外一双手在我之前把那款座垫取了下来,然后我又看到黎志东那张可恶的脸!这个该死的变态佬!我在心里暗暗诅咒他。
  “怎么,又傍上阔佬了?不过……这款座垫太便宜了,不太合适吧?”,这个人大概是和我卯上劲儿了,我从没过如此爱和女人计较的家伙了!我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他并没有在我的冷眼下退缩,反而顺手把那款套座垫扔到中间的货贺上,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用目光和我对峙。
  如果目光可以幻化成刀和剑的话,那么我和黎志东已经在刀光剑影中搏斗了几百个回合,很快地他身边的人儿有些扛不住了,嗲声嗲气地摇着他的手臂:“东……咱们走吧!”
  我也无心恋战,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个讨厌的男人同处一个空间,于是转身从中间的货架上拿起那个被他扔下的座垫便想离开。黎志东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怎么?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常小姐这么不给面子……好歹咱们还有一饭之缘吧?!”,他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这种缘分多了去了,而且我不觉得我跟您有什么好说的……您还是省省吧……”,我的声音说有多冷就有多冷。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你在影射我没有乔总经理那么富有吗?”
  我的忍耐原本已近极限,他最后的那句话几乎在瞬间勾起了那天我对他的愤怒,我浑身发抖,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右手便挥了过去,“啪!”的一声,我的手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脸上,他身边的女孩下意识地惊呼了一下,这一下立即招惹了不少围观的人。
  我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但他反应极快,在我将自己的右手收回来之前已经被他抓住,然后他再用力地往回一拉,我立即不由自主地被他扯到了他身前,我的脸几乎快碰到他T恤衫的领口,我抬头看见又惊又怒的眼睛,下意识地想挪开目光,却正好对上他正在上下动着的喉结。
  超市的管理人员也赶过来了,连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对自己的反应以及接下来的情形完全没有准备,如果非得要找一个词来形象我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恐惧!我看见他下巴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大概是在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齿吧,这个发现让我更加心惊!我的身体瑟瑟地颤抖起来,眼睛也流露出恐惧。
  超市的管理人员看见我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想把我和他分开,一边还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黎志东仍然冷着脸怒气冲天地瞪着我,身体也仍然保持着这个让我害怕的姿势,他人高马大地拎着我,生起气来的样子吓着并不只有我一个人,那个超市的人只是稍稍靠前作了个劝解的样子,手却不敢去拉扯黎志东的手。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在悄悄地嘀咕。
  “那个女人打了那个男的一耳光……”
  “那个男的看起来好凶哦”
  “……”
  长期的远离人群让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我觉得别人的目光都象锋利的刀一样从我身上刮过,手腕被他握得生疼,而且我现在几乎是贴在他身前的,他身上有一种危险气味冲击着我的心脏,我就象一只被人捏着脖子等待死亡的小鸟,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我鼻子忽地一酸,眼泪跟着就下来了,身体的颤抖也更加剧烈。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手上一松,腿上却发软,就在我快要倒下之前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腰。
  “没什么,我老婆发现我有女朋友了!”我听见黎志东满不在乎地对超市管理员说,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把我散落在脸上的头发给拢到耳后。
  “小慧,我今天还有事,你自己先走吧!”他又对跟他一起来的女孩说。
  后来我是怎么走出超市的,后来又是怎么回家的,我一直没有想起来。只记得他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
  “你太瘦了,这个样子……很难勾引得到男人的!哈哈……”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回来了,看着我手上拎着东西,赶紧接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跑去买这么多东西?”爸爸说。
  我笑了一下,说:“我在家没事就去买了……”
  那天晚上我的胃口倒是不错,居然吃了满满一碗饭,爸爸也很高兴,他已许久没见过我这样吃饭了。
  后来我想,或者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机会,黎志东的无赖及纠缠不清偏偏撞在我的枪口上。但我也有些后怕,如果黎志东再反手给我一个耳光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忘记在睡前吃药了,但还好,我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起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从超市里扛了一大包东西回家,但我并没有付钱!我又急急忙忙地找出钱包,认真的清点了一下,真的,我钱包里的钱一分也没少!!
  那家超市我是经常去的,收银台就设在出口,旁边还有保安,我是不可能拿着一堆未付款的物品通过出口的。
  最后,我推断出来的唯一结果就是——黎志东帮我付了款。这个显然很靠谱的推断让我一下子变得坐立不安起来,我可以欠任何人的钱,但绝不是那个家伙的!!
  我思前虑后地想了好久,才想出一个办法:让秦依帮我把钱还给他。我认真地清点了一下昨天买的东西,有些物品上的标价还在,有的已被爸爸拆开看不出来了,我只能凭着记忆大概地估一个价,最后总算是得出了一个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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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凯文

  爸爸出去晨练去了,我洗了脸开始准备早餐。
  爸爸回来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旁边还牵着个小不点儿,是楼上邻居家的四岁小帅哥,名叫凯文。
  “Shadow姐姐,早上好!”小家伙很牛气地跟我打招呼,然后便自来熟地爬上餐桌,滴溜溜地转着的大眼睛等着我开饭。
  Shadow这个单词是凯文的妈妈教他的,凯文的妈妈是很典型的教育型父母,她对凯文的终极目标就是把凯文送到国外去上国际名牌大学。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影字,她便在某天指着我的鼻子对小凯文一字一音地教他:“S-H-A-D-O-W”,从此,在小凯文的记忆里我便和这个词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不叫我常姐姐或者影子姐姐,只叫我Shadow姐姐。
  爸爸跟我说,今天小凯文的妈妈要去临近的城市,晚上才能回来,凯文的爸爸要加班,所以特意让凯文到我家来混吃混玩一天。我很轻松地应承了这件事,反正这几天手上也没有什么翻译的活,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有个小孩子陪着玩也不错。
  爸爸吃完早餐就出门去逛花市了,这是他的老习惯,因为他的许多朋友周末的时候都会到花市。
  我开始收拾餐桌和厨房,凯文则象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转。
  “Shadow姐姐,这个……这个可以按一下吗?”,他指着消毒柜上的按键问我,事实上在他发问的同时他已经按下了键,消毒柜开始运转起来,他很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因为消毒柜电子屏上的图标开始闪烁起来,可我的碗筷还没有洗好呀!
  我赶紧关上,然后牵着他的小手把他带出厨房。“凯文,你乖哦……在自己先玩一会儿,姐姐洗好了就和你玩!”,
  “好——,”凯文歪着小脑袋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有生气,奶声奶气地答应了。
  等我洗好碗收拾完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已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电视机开着,正放着动画片,沙发成了蹦蹦床,凯文一边看电视一边在上面撒着欢儿地蹦达着,遥控器、水果、沙发靠垫、杂志报纸……没有一件东西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昨天买回来的汽车座垫也被这小魔头给拆开了……
  这个小东西,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哪……我无可奈何地又开始收拾起客厅了。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收拾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这边厢在收拾,他那边厢又摆了一地,终于,我用很崩溃的声音哀求。
  “凯文,咱们看电视的时候不摆东西,好不好?”
  凯文把蹦达的振幅调小了一点,对我笑:“Shadow姐姐,乱一点有什么关系嘛?!”
  我晕,这么个小不点就知道用这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话。
  “可是,太乱了就不好看了呀……你看,好多东西都找不到了……”,我尽量使用他听得懂的语言跟你讲道理。
  “我爸爸说的,乱一点才象……象……才象家啊……”,凯文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东西找得到啊……诺……这里……这里……这里……”,他一边振振有词地说,一边还用小手指点着,大概在四岁的小脑袋瓜看来,与Shadow姐姐斗嘴,其乐无穷吧。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接电话。是秦依的电话,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常影啊,这次又要你救驾了!!”我接通手机才刚“喂”了一声,秦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秦依的语速很快,劈劈啪啪象炒豆子似的。她刚刚签了个长期合同,客户答应公司里全部的翻译工作交给“申译”,只提了一个条件,所有译文要经“小京”翻译或校译。“小京”是我在翻译时用的别名,它的来历非常简单,我从自己名字里的两个字里各取其中一部分来组成的。
  我问长期指的是多久,她说至少两年,我想了想有些迟疑,毕竟两年的时间不短,我可不能保证一直都能帮她。
  秦依大概是听着了我的迟疑,所以连声地跟我说着好话,“求你了,常影,这一次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客户对我的非常重要!”秦依加重了“非常”两个字的语气。
  “好吧!”我一向是无法拒绝秦依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秦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我猜她在电话那头肯定笑得跟花儿开放似的。
  “不过——”我又说了:“在答应你之前,你得帮我一件事!”
  “行行行,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也没问题!”秦依豪迈无比地承诺。
  于是我跟她说起帮我还钱给黎志东的事,让她从我的翻译费里扣除这笔钱。
  “没问题啊……不过,你怎么会碰到他的?他怎么会帮你付钱的?”,秦依的逻辑思维还真不是盖的。
  我没有把昨天在超市里发生的事情跟她说,只说是自己忘记带钱,正好遇上他,于是让他垫付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依依,你刚刚说的那个长期客户不会是黎志东吧?”我问。如果真的是他,我想我会反悔的。
  秦依在电话里愣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当然不是他。”
  我和秦依的电话能了差不多有四十分,等我放下电话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软软的童音。
  “黎志东是谁?”凯文跑到我面前,身子半靠着我,一种儿童特有的味道进入我的鼻腔。
  我差一点就说是个变态佬了,但想了想,不能教坏小孩子,而且万一我跟他说是变态佬而他多半不会明白这三个字的意义,然后他会再来问我变态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怎么样才能变态之类的话,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是一个叔叔,”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叔叔喜欢Shadow姐姐,嘿嘿嘿……”凯文嘻笑着说。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跟什么嘛。“没有,没有!”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心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怪想。
  “Shadow姐姐不喜欢这个叔叔,对吧?!”,这次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Oh, My God!我快被这个小屁孩给搞疯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讨论这个问题。
  “叔叔给你买东西,你就不用花自己的钱……”,凯文虽然奶声奶气,但话里仍有逻辑,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句让我晕倒的话:“妈妈说了,男人喜欢女人就会给她买东西!所以我爸爸就给我妈妈买衣服……Shadow姐姐要把钱还给他,你不喜欢他了!”
  我彻底晕菜,赶紧转换话题,假装问起他在幼儿园的生活。
  一说起幼儿园,凯文的情绪高涨了起来。
  “我最喜欢张多多了,她把她的漫画书给我看,我也把妈妈给我的棒棒糖送给她了……”,我笑,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有意思了。
  “嗯,我喜欢张多多,张多多也喜欢我!”最后,凯文一本正经地总结。
  很显然,凯文的思绪仍未从刚才那个谁喜欢谁的话题里跳出来。
  看电视,玩游戏,凯文的小脑袋瓜里有数不清的主意,一天下来,我觉得带小孩子的生活比我翻译东西累多了,不过我也从中有所收益,那天晚上的睡眠特别地好,我觉得过去的那些阴霾正离我一点点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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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力度

  从六月底开始,我每天都会花四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帮秦依给她的长期客户翻译文件。我猜想,这家名叫“辉扬”的客户公司大概是一家工程安装公司,因为他们所提供的原文资料所涉及的,都和工程安装有关,除了最初签定的商务合同之外,大部分都是与机械电气安装有关的技术资料。而这类技术资料的翻译基本上还算是我的强项,所以做起来比较顺手。
  从六月底到九月中旬,我陆陆续续地交了大概十万字的译件,其间去了秦依的公司几次,“申译”目前的业务量比上半年增加了许多,她是一天比一天繁忙,但我看得出来,现在的她充实而快乐。
  想当初她准备筹办“申译”时,她的父母及亲友一致反对,包括我这个跟她从小玩到大的同学加朋友也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因为她把工作几年的所有积蓄都押在了“申译”上面,最初的两个月里,“申译”几乎没有接到过什么活,原来招聘进来的一个德文翻译和法文翻译也跟着跳槽了,而最让大受打击的是,相恋七年的男友也抛弃多年的感情出了国,那时的她几乎崩溃,或者正应了情场失意事业得意那句话,在她痛定思痛之后,“申译”开始初现生机,陆陆续续有客户把资料送过来。接着是我,妈妈的离去让我下定决心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初恋,然后万念俱灰地离开“创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秦依怕我在家闷出病来,天天到我家来陪我聊天,一再游说我帮她翻译东西。
  秦依只比我大一岁,我们俩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同班同学,但她一直象我的姐姐一样守护着我,守护着我们的友情。我常常想,如果没有秦依,或者我的生活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或者我早就倒下,至少不会象现在一样心静如水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那天我接到秦依的电话,约我在“一闪”见面。
  “一闪”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咖啡店,生意一直是不好不坏的,以前在我还是一个正正经经的OFFICELADY的时候,我和秦依经常约在那里见面。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先要了一杯咖啡很悠闲地等她。说实话,这几个月如此有规律地翻译工作似乎让我整个人平和了许多,天气也慢慢地从炎热转为凉爽,我甚至有些享受这个初秋的下午。
  让我奇怪的是,秦依来的时候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的男人。
  “常影,这是王中军,以前高中二班的!”,秦依一开口就跟我介绍来人。
  我再仔细地看看了那个人,终于有几分印象了,但随着这个记忆一同浮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隐隐约约之间,我心里突然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常影,现在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王中军一坐下来就说了这句话。
  我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看秦依。她的脸色有些凝重,似乎还有些忧虑。
  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缺乏力度的人,我说的力度指的是可以影响他人的能力,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一直是一个受他人影响的人。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和爸爸总是随时随地为我撑着一把可以挡风遮雨的大伞,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面在家以外的生活,从小学到中学,我总是跟在秦依的屁股后面,看她做什么,然后便学着做什么,她象香港电影里面的黑社会老大一样罩着我,即使偶而我捅了点什么漏子,秦依也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帮我挡着,可以这么说,从小学到中学,秦依就象是我的指路灯一样,她往哪照我就往哪走。所以到了大学,秦依没能和我考入同一所大学,我一度失去了方向,但好在我们还在同一座城市,每到周末她都会和我厮混在一起,为我在大学里发生的各种不明事件指点江山,其它时光我都是规规矩矩地做着一名合格的学生,就这样混混噩噩地渡过了我的大学四年时光。等到一毕业,秦依却出了国,我便稀里糊涂地开始就业工作,然后便一头扎进了那场让我毕生难忘的爱情。
  可是听完王中军的话,我才发觉,原来如此微不足道的我也可以这么深刻地影响另外一个人!
  在高中一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生,叫禇亮,是一个非常瘦小的男生,眼睛很亮。我开始的时候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到后来也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个问题,在我的印象里,高中几年时间里,我似乎借过笔记给他抄过,借过橡皮擦或者钢笔给他用过,在考试的时候他抄过我的答卷而我没有向老师告发,或者我还对他笑过,大概是得到的照顾非常周到的缘故,从小我就是一个比较马虎的孩子,丢三落四的事情在我身上经常发生,当然我的心地也很善良,之所以愿意帮助他,是因为班上有些同学对初来乍到的他有点另眼相看,再加上他长得比较瘦小,所以常常被人欺负。我想他一定是激发了我的同情心,所以在他向我寻求帮助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高中三年,我一直跟着秦依混,秦依学习我也学习,秦依玩我也玩,从来没有留意过有一个男孩的目光天天追随着我。我只知道他有个好朋友,二班的王中军,就是现在坐在我对面的男人。
  及至我上了大学,禇亮也和我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当然不是同一个系。那时的他比高中时长高了许多,人也不显得那么瘦弱了,但性格仍有些内向沉默。每天从宿舍到饭堂的路过我几乎都可以碰到他,有时候甚至在晚上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也能遇上他。我说了,我的大学生涯混混噩噩,虽然年纪长大了人也长高了,但我的情商仍然停留在高中时期。
  大三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从教室里出来往宿舍里走,迎头又碰到了他,我跟他打招呼,还问他这么晚了去哪里。
  “常……常影,我……想跟你……说一件……说一件事……”,他好象很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好啊,有什么事你说!”,我很爽快地说。
  “我……我……我……我很喜欢你……常……常影!”,他的声音抖得很厉害,当时我完全惊呆了,忘记了如何去,突然他把我一把抱进怀里,“做……做……做我的女朋友吧!”说完便把嘴往我脸上凑。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面,而且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剧烈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我又惊又怕,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用力地推开,然后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我……我……我只把你当朋友……”,说完便落荒而逃。
  后来我跟秦依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正是和初恋男友浓情蜜意的时候,听了我的描述她乐得哈哈大笑,说什么禇亮那个家伙终于开窍了之类的话,我又羞又急,狠狠地掐了地一下。她后来才正色地说,禇亮喜欢常影响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但很明显——常影不是地球人。她看出我对禇亮没什么感觉,所以也一直没跟我提起过。秦依叫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去了就算了。
  我当然是算了,但从此以后,我看见禇亮便会下意识地绕道而行,那天晚上那个呼吸急促力大无比的他大概把我吓坏了,我象辟邪一样避着他。偶而我也会不小心地和他碰上面,他看我的眼神直直的,似乎有些神伤还有些灼热,但我从来不愿多想。爱情,我那时想,一定是一件离我很远的事情。
  后来毕业了,我进了创世,然后便遭遇了那场如动劫难般的爱情。其间,禇亮还来找过我一次,仍是重复当年的话题,眼中的灼热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适合我,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记得我很果决地跟他说。
  印象中,那一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禇亮。一别经年,我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扮演着如此之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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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旧物

  从王中军的嘴里,我知道了禇亮后来的情况。
  禇亮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从小到大都在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长大,因为太过精心,养成他从小内向软弱,遇事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但凡他喜欢的东西,不管有多复杂多费力他都会强迫自己或者周围的人去帮他得到。后来,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全家一起来到了C城,他插班到了我们学校。
  在周围的人都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欺负有加的时候,我向他伸出的援助之手大概成了他心中的目标,他开始喜欢上我,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到自己编织的情网中。高中的时候他还隐忍着,但到了大学,他对这份感情的执着变得无以复加的狂热,于是跟我表白,而我的反应让他大失所望,或者不仅仅是所望,他已经无法自拔。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已发现他有些不太正常,但想着是年轻人为情所困,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好转,所以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突然用刀割破了手腕的血管,还好发现得比较及时。这是禇亮抑郁症第一次发作,他的父母把他送到上海一家著名医院进行治疗。
  大约九个月之后,禇亮的病情得到控制,他出院后返回了C城,过了一小段平静的时光,但我的第二次决绝的拒绝颠覆了他原本预后良好的病情,他再一次在一个深夜里吞服整瓶安定企图自杀,抑郁症的第二次发作让他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只能呆在医院里,也让他的父母及亲戚好友伤透了脑袋。
  现在,王中军来找我,原因很简单。禇亮的父母终于在最近一次的搬家中发现了禇亮的心事。在他曾经当作宝贝一样收藏的笔记本从他的床下被翻了出来,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我的名字。所以找到了王中军,让他来找这个名叫常影的人。
  王中军花费了不少时间来找我,直到最后找到秦依。自从离开创世之后,我把我的一切联系方式全都改了,而我家也在那次最惨痛的事件后搬家了。
  王中军的叙述听得我胆战心惊,心里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一方面,对于抑郁这个词我不陌生,因为过去的种种我觉得自己也与这个词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对于抑郁症,虽然偶而也从网上或者电视里看到或者听到过这个词,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病对人的影响会有这么大这么深远。而另一方面,我想到我和禇亮已经毕业了快六年了,我完全无法想象他毕业以后的大部分时光居然都是在医院里渡过的,而且如果追溯起原因来的话,与我还有着莫大的关系。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手脚一片冰凉,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秦依坐在我身边,紧紧地用她的左手握着我的右手,从她身上感受到的热量让我找回到一点生气。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有些结巴地问。
  王中军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当年他喜欢你的事情我也知道,只不过没想到他会这么钻牛角尖……我觉得,你还是去见一见他吧,他现在见谁都没反应,你去了说不准他会好一点……至少……”,他顿了顿:“至少,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事吧!”他的声音无奈中有点悲哀还有一种让我生寒的绝望。
  一周以后,我和秦依坐着王中军的吉普车一起来到了褚亮的家,看到了他的父母。虽然之前秦依不止一次地跟我强调褚亮的病并不是我的过错,我只是作为他的一个老同学的身份去探望他。我知道秦依的担忧,在经过了那件事情之后,我太容易背上心理包袱。
  褚亮父母的精神状态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好一些,或许是因为他的病拖了太长的时间,他们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中接受儿子患病的事实。但我仍然敏感地感觉到褚亮母亲看我的眼神有些特别,我相信王中军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起过我,下意识地我的心里突然多了些歉疚,因为我几乎是在刹那间想到了我的妈妈,心里莫名地痛了起来。
  褚亮的父亲显得很平和,他对我的态度非常和蔼。王中军之前说褚亮家里是比较富裕的,但我那天所见却不一样,他的家显得有些简陋,比我原先所想象的要差了许多。
  在他们家坐了一会,褚亮的母亲把我叫到了旁边的房间。
  一进门,我看见褚亮的母亲坐在屋里的一张单人床上。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示意我坐下。
  等我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她身边还放着一个小木箱。
  “这里原先是亮亮的房间,自从得了这个病以后就很少住在这里……”,褚亮的母亲跟我说。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
  她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把身边的箱子推向我。
  “这个……是亮亮的东西……他一直没让我们知道……”,她说,口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伤感。
  “你看看吧,也许有些东西……”,她停了下来。
  从走进褚亮的家里,到跟他母亲坐在一起,我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从王中军听到褚亮的事后我就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负罪感,而且现在,这种负罪感越来越强烈。
  我用发抖的手笨拙地打开了木箱。
  我看了一会,慢慢地,我的眼泪开始一颗颗地往下掉。
  木箱里装的都是些很不起眼的小物件,我的心被一种既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所震撼着。之所以说熟悉,那是因为这里面的许多小物件都是我曾经用过的东西,而陌生,那是因为这些东西的记忆早已被我在不经意间压在最容易被忽视的底层里。
  用旧了的粉色橡皮擦,被我啃过的半截铅笔头,留有我笔迹的笔记本草稿纸,褪色的蝴蝶结发夹,还有一张发黄的照片,黑白的,相片里的我扎着小辫,一脸天真的笑容……我一样一样地拿起来,然后又一样一样地放回去,眼泪模糊了视线。
  褚亮的母亲也哭了:“亮亮从小就是个较真的孩子,但我们没想到他会这样……更没有到他会得这个病……”。
  我更加地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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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忧郁

  我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到底代表着什么,后悔?感动?或者歉疚?或者三者兼之?曾经被我一笑而过的年少时光居然会如此深刻地驻留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从褚亮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秦依赶紧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
  褚亮的父母稍稍收拾了一下,我们便准备前往医院。我和秦依以褚亮的母亲坐后排,褚亮的父亲坐在前排。
  至从妈妈离开我以后,医院一直是我非常不愿意去的地方,洁白的墙壁,洁白的衣服都让我有太多痛苦的回忆,但这一次,我不得不再一次踏入这个我一直回避的地方。
  褚亮的父母只是透过他病房门口的玻璃看了他一会儿,便和他的主治医生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个主治医生开始跟我交待注意事项。具体的我已经记不清,大概是让我们不要过于激动地与他交谈之类,后来我才真正明白医生的意思。
  几句话之后,我和秦依便进了房间,王中军和褚亮的父母跟在后面。
  刚才在褚亮家里看到的木箱里的东西仍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依稀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些片段,但这些片段在我真正看到褚亮后立即被粉碎得烟消云散。
  他静静地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里,头朝着窗外。
  “亮亮,你的同学来看你了……”,褚亮的妈妈在我们身后大声说。
  他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完全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们的打算,仿佛房间里除了他之前并没有其它的人。
  他如此地漠然让我几乎怀疑他并不是我们想探望的褚亮,我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秦依大着胆子拉着我走到他身边。
  “褚亮,我是……秦……依,你还记得吗?”秦依用很轻的声音问。
  他仍然如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头仍然朝着窗外。秦依有些傻眼地看他,刚才医生并没有跟我们说他不认得人的事情,我和她都惊呆了。
  “这个……你认识吗?她叫常影……”,秦依把我推到了他面前。
  似乎常影这两个字让他终于产生一点反应,因为我看见他把头转了过来,让我终于可以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很苍白,眼神空洞无神,嘴唇也显得有些失血。眼前的褚亮不再是高中时记忆里的他,也不是后来跟我再次表白的他。虽然几年未见,可他的外形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他是不褚亮,我总觉得他只是一个跟褚亮长得有些相似的人,那种感觉我很难形容。
  “褚……亮,你好……我是常影……你……你还记得我吗?”我颤着声音问他。
  这一次,他把眼光落在我身上,我的目光似乎和他相遇了,我心里下意识地有些惊喜,看起来他似乎认出我来了!但很快地,我就失望了,因为我发现他并没有真正在看我,他的眼神似乎穿过我的身体,停留在一个我们完全不能知晓的世界里。然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比我高了很多,但他非常的瘦,瘦得有些让人心疼。
  他的眼睛仍然朝着我的方向,从别人的角度看起来他似乎正在观察我,然后他突然把手朝我的脸伸过来,在他的手快要抵达我的脸颊之前他的手忽然把我轻轻往旁边一推,房间里大概只有我明白其中的原因——我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把我推开之后就径直往房里的床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睡觉了,睡觉了……”,然后脱下鞋子,规规矩矩地躺到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再理我们任何人。他的父母,王中军跟对他的话都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产生。
  就这样,在褚亮的病房呆了半个小时左右,我和秦依不得不颓丧地收起了能和叙旧的打算,我们俩怀着巨大的震惊和惆怅离开了褚亮的病房。原来医生先前跟我们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担心我们让褚亮情绪激动,而是不想让我们因为褚亮的漠然反应而情绪激动。
  我们重新上了王中军的车,我和秦依,褚亮的母亲坐在后排,临到快要开车的时候,褚亮的父亲好象看见什么熟人,跟王中军打了声招呼,就下了车。
  我紧紧地靠着秦依,心里面五味呈杂,既感慨又复杂,秦依用力地握着我的手安慰着我。我不觉有些羞愧,我又有什么好安慰的呢?算起来,我也可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罪魁祸首了,如果我当年能够不那么草率地拒绝褚亮,或者我不象当年那样把他象瘟神一样避开,可能他不会如此想不开,更不会得上现上这样的病。
  褚亮的母亲坐在我旁边,我看得出来她现在是强打精神在照顾着褚亮,让人难过的是,褚亮的病情并没有出现让她宽慰的好转,我心里的自责越来越重,忽然特别想抽烟,那一刻我特别想念把红红的烟头摁在皮肤上的感觉。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在我抬头不经意向外看去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离车子不远的地方和褚亮的父亲说话。
  黎志东!是那个让我胆颤心惊的家伙!距上次在超市里见到他已经快三四个月了,但现在再看到他仍然让我有些莫明的害怕,我赶紧把头转向另一边,说实话,我不想让秦依也看见他,因为照秦依的作风她肯定会下车和人家打招呼的,而我也将不得不再去面对他的奚落,那是我极力想回避的场面!
  还好,黎志东并没有往我们的车上看,褚亮的父亲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就返回车里。
  “刚刚遇到一个熟人。”褚亮的父亲跟我们解释了一句。
  “是志东吧?”褚亮的母亲突然问。
  这个名字让我的心突地一跳,我赶紧转头看秦依,还好,秦依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正在拿手机回短信,她并没有留意褚亮父母的对话。
  “是他。”褚亮的父亲应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什么,我悬着的心也总算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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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翻译

  接下来的日子,尽管秦依一再地劝说我不要因为褚亮的事又背上一个包袱,可我仍觉得心里的负担比以往沉了许多,我的失眠似乎有些加重了。就象秦依揶揄我的那样:我是一个看见包袱就会下意识地背起来却不知道自己承重能力很弱笨蛋。曾经和乔树的事,妈妈去世,都是我难以放下的枷锁,而现在褚亮的事,让我又在这些枷锁上面再加重了一层。
  秋天来临了,秦依的“申译”也越来越忙,她现在连打电话的时间几乎都抽不出来了,我也很自觉地让自己尽量少地去骚扰她。她原先让我翻译的“辉扬”公司的资料也日渐少了下来,大概安装工作已顺利进行着或者已经结束了。直到十一月初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让我立即敢到她的公司去。我听她的口气很着急,于是也没有多想就出门了。
  C城的秋天仍是有些炎热,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左右,正是太阳开始发威的时间,街上的行人仍然穿着清爽的夏装。我坐在公交车里,旁边站着有两个女孩子,她们似乎打算把这种清爽的打扮进行到极致,上身穿着如比基尼式的小背心,下面是一条几乎可把屁股露出来的短裙。我在她们身边显得格格不入,因为我穿着一件长袖的米色衬衣,下面也是长裤,完全是一副深秋的打扮。
  为了忘记那些我再也不愿想起的过去,那些曾经被我钟爱的短袖背心长裙短裤早已被我送的送,丢的丢,剩余的为数不多的几件我也敬而远之,长袖长裤几乎已成为我现在着装的基本原则。
  三十分钟之后,我赶到秦依的办公室,她一看见我进来,立即拿起旁边的包就说:“走吧!”,说罢便不分由说地拉着我往外走去。
  然后就坐上了她的那辆红色QQ,她一边踩着油门加速,一边才跟我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原来那个“辉扬”正在帮C城的一家外商合资公司安装进口设备,现在外国的供应商派技术人员过来C城协助安装,这两天设备安装正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辉扬”原先请的一名现场翻译却因为临时有急事离开C城了,“辉扬”那边找不到人就找上了秦依,秦依手上的人手并不多而且大部分现在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于是便想到了我。
  我跟着秦依进入了机器轰鸣的施工现场,很快便被带入了工作状态,她跟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交待了几名,便跟我道别回公司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翻译缺席的缘故,现场中方的安装人员和老外们已经用手势和肢体语言鸡同鸭讲地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但取得的实质性进展并不大。在得知我就是翻译时,其中一名老外立即拉着我往旁边的的一台尚未完全安装好的设备前说了一大通,原来他想让施工人员在地上挖一条深沟把电缆埋入后再把沟封好。
  我定了定神,把他的话翻译给旁边的安装人员,他们立即开始安排人员和工具开始挖沟。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象陀螺一样轮番被三个老外扯到他们负责的区域翻译他们的话,施工的中方人员也不时要我把他们的意见传达给老外,中间我几乎连喝口水的时候都没有。
  这种现场口译是个费脑筋的工作,如果量不是很大的话还好说,但象现在这样我一个人不停歇地轮流替三个人翻译就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有翻译出来的内容有什么差池影响了施工进度。到了快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紧张的工作才中断了一个小时。中方的施工人员开始去吃午餐,老外们也到休息室里去喝咖啡了。
  “辉扬”的方先生,就是先前秦依跟我介绍的那个肤色黝黑的男人,过来跟我打招呼,然后引着我去餐厅吃饭。
  “常小姐,今天幸亏有你来救场,不然我们就惨了!”方奇维一脸感激地对我说。
  我笑了笑,说不用这么客气。
  “早知道常小姐口语这么好,一开始就找你当翻译就好了……唉,前段时间那个刘翻译简直是……”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吃饭的时候,他才慢慢地跟我说起缘由来。原来,他们之前请的那个翻译口语不太好,经常出现差错或者卡壳,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工作,弄得双方都不太满意。因为外方人员在C城的日程只安排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将去其它地方进行技术支持;另一方面,老外在中国的食宿及人工费等都是由中方承担,而老外的人工费是比照国外的标准定的,一个人一天的工资可能比一个普通中方人员一个月的工资还高,这也是他们比较头痛的事情。
  “幸好东哥认识你们秦总,不然的话,咱们这个项目现在就惨了……”
  自从离开创世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去做这种现场口语的工作,而且之前没有任何的准备。在吃饭的时候,我的脑袋里好象仍被刚才那些工程术语给塞得满满的,方奇维的话我并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但他说起“东哥”两个字的时候一副景仰崇拜的样子,而这两个字让我有些失笑,因为它怎么听都象是港片里的江湖大哥。
  草草地吃完饭后我和方奇维又返回了施工现场。三个老外也到了,他们看到我的眼神跟《甲方乙方》里那个被扔在偏远农村的大款坐在窑洞上看见自己的豪华轿车的眼神很相象。接下来,大家很快地都投入到上午没有完成的工作中,我打起精神把他们的对话尽管准确地传译给对方。
  也许是中午有过一段时间的休息,或者是经过之前两三个小时的磨合,下午的时间我的感觉好了许多,基本可以恢复到以前功力的百分之七八十了。这一切都得益我的妈妈,她生前一直从事英语教育,而在这方面妈妈对我的潜移默化是非常多的,三四岁的时候,妈妈已经开始让我跟着她念ABC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忽地一酸,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个念头让我忽然间心里一酸。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方奇维终于喊收工了。到厂外大门时,秦依的车子已停上那里,她正在讲电话,看样子她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晚上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今天的救驾!”秦依讲完电话,一脸笑眯眯地冲我说。
  我在她旁边的副驾驶位坐好,习惯性地用手肘去打了她一下。
  “我要吃大餐,今天可把我累坏了!”只有在秦依面前我才会作出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没问题,我把血都加满了,你想往哪儿下刀都行,哈哈……”,秦依很高兴地任我宰割。
  我也笑起来,很久没有现在这样放松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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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曾经

  秦依很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脸上闪着快乐而满足的光彩,她这个样子让我特别佩服,要是我能有她一半就好了,我想。
  “依依,你现在可是真正的女强人了……”,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你在讽刺我没有女人味吗?哼……哼”秦依转过脸来冲我瞪眼,随即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得了吧,你也别眼红我了,我刚听老方说你今天表现不错,我总算是放心了,原先还担心你把你的本事都还给你妈了……”她的话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她知道,妈妈的去世一直是我久久不能释怀的事情。
  我摇摇头,“没关系,依依,刚刚我还想到了妈妈呢……”,我叹了一口气。
  秦依很快便换了话题,我便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爸爸连连说没问题,我想他是怕我一天到晚地呆在家里闷出病来。
  “宝贝,你明天还得再帮我一天……”秦依跟我说,我未加思索便答应了。
  我们去了C城比较有名的九龙酒店,当然这里的价格也相当有名。是秦依主动提出来的,她说她刚认识了这个酒店的销售经理,那个人还专门为她申请了VIP卡,她可以在酒店的所有消费场所享受七折优惠。
  我们一进酒店大门就被满面笑容的咨客领入一个安静的小包厢里,秦依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还专门点了一瓶红酒,看起来她就象是这里的常客。
  “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秦依很豪爽地说。
  菜很快就上来了,菜色和味道都让我和秦依食指大动,尤其是我,在累了整整一天之后,我的胃口比平时好了许多。
  正当我们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了。
  这个人装着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拿着一瓶红酒,一脸笑意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却又惊又呆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这里的销售经理——罗毅,常影……你应该还记得他的!”,秦依用很平静的声音跟我介绍。
  该死!我当然记得这个人!罗毅,也就是那个和秦依相恋了七年,然后又在三年前弃她而去的男人!!他不是出国了吗,怎么突然间从这个地方跳了出来?还有秦依,她为什么这么平静,难道她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了?
  心里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我狐疑看看罗毅,然后又看看秦依。
  秦依看见我的傻样,叹了一口气,说:“别发呆了,吃饭吧!”
  罗毅一直用标准的服务生笑容对我笑,然后给我们倒酒,“很荣幸为两位女士服务!”他的那一口西式汉语让我颇不自在。
  罗毅很快就离开了,看来他只是临时客串一下,主要目的不过是想让我对他的再次出场惊艳一把,我想他达到目的了。
  罗毅一走,我就把疑问的眼神转向秦依。
  “他回国了,我又跟他在一起了。”秦依用很简洁的话总结。
  我看着她,讲不出话来。如果说秦依知道曾经有一个男人把我伤得很深的话,那么这个人对她的伤害比之于我的,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那时候离开我,我确实很伤心,而且真的很……很恨他,可是,他又回来了,说还爱着我,一直没有办法忘掉……”,秦依轻轻地说。
  “我也忘不了他,真的,我后面也和几个男人交往过,但是……我再也找不到那种的感觉了……后来,罗毅回来了,我们在一起仍然觉得快乐……”她停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也许……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但总好过与其它的男人!”
  “常影……我知道你现在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她拉过我的手,声音里有浓浓的恳切。
  “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我的决定……我不是宽容,其实过去那些事我也在意的,真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在意,但是……我还是忘不了他,真的,我并不想做什么女强人……”,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如果非要把我的爱情终结,我宁愿那个人是罗毅,而不是别人……”秦依吸着鼻子很轻声地说,我听出了她的决绝之意。
  我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被她握着的手,把另外一只手也放上去。“你知道的,依依,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这样的对话都触动了我俩的心事,那天晚上我和秦依喝了很多,到后面都有些醉了,特别是我,酒量原本就不如秦依,再加上她现在业务繁忙,经常在饭局上喝酒,她的酒量更是比我好了许多,不过那晚她心情激动喝得也不少,最后她几乎是在罗毅的搀扶下走出去的。
  我的情形也比秦依好不到哪里去,离开包厢的时候差不多是扶着墙根走出去的,罗毅给我们结的账,依依的VIP卡没有派上用场。要对付两个醉酒的女人应该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尤其是在酒店这种地方。罗毅一手一个扶着我和秦依往大厅外面走,迎面过来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虽说已有七八分的醉意,但我心里面还是很清楚。坡度进大厅的时候,我对罗毅说:“你先把依依送到车上去,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罗毅看看我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
  我点点头,努力地站直身体,尽量地让自己吐词清楚,“我没事,你先送依依上车吧,我一会儿就来。”
  一直等到罗毅扶着秦依走了,我才脚步虚浮地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其间大概也就十几米的路程,但对于一个醉酒的人来说却相当费力,很奇怪我的脚步似乎很难走成直线,因为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调整自己快碰到墙壁的身体方向。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的头有些晕,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头,迷迷糊糊地凭着刚才的直觉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突然,我的头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停了下来。
  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这个人还长了一张眼熟的脸,但他的脸似乎在不停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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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酒

  我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神,想看清楚面前的人。
  “哈哈,想不到常小姐也到这里来找乐子。”这个声音我似乎很熟悉,我皱了皱眉头。
  “不要跟我说什么不认识我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恶狠狠地。
  不知为什么,他的脸一直晃,晃得我觉得头发晕,到后面我觉得他晃得让我简直无法忍受,于是,我伸出双手把他的头定住。
  “你……你的头……不要……老晃老晃的……晃得我都看不清楚……”,我嘟囔着。
  这一次,我努力地睁大眼睛,费劲地看他。然后我就咯咯地笑了。
  “我知道了……你……你是……黎……志……东……”,我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但我还是认出他来了,呵呵,是那个讨厌的黎志东,但我那时的心情出奇的好。
  “你……不就是……就是那个……讨厌我的……黎志东吗?”我又说。然后,我放开他的脑袋,用手指指着他。
  “我知道……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撇了撇嘴,“但是……我可没有……没有…… 对……对不起你……”,不知为什么,那时说话特别费劲,特别是要说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很多人,但不包括你……不包括你!!”我继续冲他大声地说。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还击我,可最后好象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里透出恼怒的光。
  “You!……Understand?!”许久没有这么理直气壮了,我指着他的鼻子说了最后这一句。
  然后我把他往旁边一推,继续有些踉跄向前走去,罗毅正好也赶过了。说实在的,那时我头晕得越来越厉害了,脚上也使不出劲来,也许再过一秒我就会倒下去,罗毅扶着我的时候,我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他扶着我的那个胳膊上。
  后面的情形有些记不清楚了,好象那个阴魂不散的黎志东又缠了上来,我索性松开罗毅,自个儿闭着眼睛靠着墙壁。模模糊糊地听见两个人似乎说了几句话。
  “你是她什么人?”这是黎志东的声音。
  “一个朋友……她喝醉了……送她回家……”罗毅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我好象还听见的秦依的名字,后面的我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家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第二天也是被秦依叫起来的。反正等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在我家餐桌前和我爸一起端着豆浆享用早餐了。
  “你怎么过来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废话,快点洗脸刷牙,等会儿我送你去工地!”秦依的口气活脱脱一副我已卖身给她的样子。
  我这才想起昨天答应她的事,再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八点了,于是急急忙忙地去洗漱。等我们吃完饭的时候,秦依用甜美的声音和我爸道别,我听得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等坐上秦依的QQ的时候,我才问她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秦依转转过头来对我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用神秘的表情问:“你真的记不得了?昨晚你……”她故意调我的胃口,话到一半就嘎然而止。
  我拍了拍还有点余痛未消的脑袋,真的记不得了。
  “你昨晚说了什么话……也记不得了?”秦依用调侃的口气问我。
  我认真地想了想,昨天和她吃饭,后来罗毅进来了,然后她跟她和罗毅又在一起了,然后我们喝了很多酒,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看我冥思苦想的样子,秦依笑了起来,然后便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
  “昨天是我和黎志东送你上楼的……”
  秦依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更加吃惊,也让我羞愧得差点儿昏过去。
  “你昨晚在车上靠着他,嘴里一直重复两句话……哈哈,想起来我就要笑死了!”如果不是开车,秦依现在的姿势肯定是前俯后仰。
  “我……我说了什么?”我很小心地问。
  秦依一直在笑,好象我昨晚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你一直在说……哈哈……哈……哈……”
  “你这个该死的黎志东!”
  “我什么地方得罪了?!”
  我的脸立刻红了起来,难道真的是酒壮怂人胆,我真的对那个讨厌的家伙说过这样的话?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秦依,她立马举起右手:“我发誓,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我简直窘迫到了极点。
  “而且昨晚是我和他送你上楼的,前面三楼是我和他扶你上去的,我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后面三楼是他抱你上去的……”
  秦依的话让我眼前立即闪过一片黑云,我羞愧得想拿头去撞前面的挡风玻璃。这……这……这算怎么一回事,那个该死的黎志东怎么总是这样,要不就是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出现,要不就直接把我弄得狼狈不堪,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过了好久,我有点不高兴地问她:“你怎么会让他上你的车的?你怎么不和罗毅送我上楼??”
  秦依一听这话立刻恨恨地说:“你不提也就罢了,一提我就来气,你们这小区的物业也太过份了,我跟他说就停了两分钟,他非得要罗毅把车停到什么指定位置……结果罗毅去停车,我只好和那个家伙送你上楼了……”
  我无语,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自己爬上楼也不会让那个家伙送的!想一想,我忍不住伸手狠狠地去掐她的手臂:“你怎么会让他上你的车呢,你怎么会让他上你的车呢?”不给那个家伙上车,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秦依被我掐得嗤牙裂嘴的:“我的姑奶奶,昨天我也喝得差不多了好不好,是罗毅开的车,我都没弄明白他怎么上的车……反正等我明白的时候,他已经在车上坐着了,你也在人家身上靠着了……”
  我彻底抓狂了!
  昨晚真是一个让人无语的醉酒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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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哥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
  事实证明,这个誓言不是我第一个关于戒酒的誓言,但却是我有史以来有效期最短的一个誓言,因为在那天晚上我就出尔反尔了。
  我到了工地才知道,那天是三个老外在C城停留的最后一天,这就意味着中方人员必须在今天之内把现场设备的所有关键部位的安装全部完成,三个老外比我们还要着急,我一进工地就被抓着开始了轮番互译。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我很快地进入状态。一切都很顺利,我的大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快速的中英互译,我几乎可以不用思索地了解双方的意思。事实上,这样的现场口译,对行文和用词并不需要太多的讲究,最根本的一个标准就是把双方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对方,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由于地域文化差异或者行业差异造成的误差。而且三个老外中有一个意大利人,意大利人讲英语的时候,有一个很通用的发音习惯——把单词里所的字母音全部发音出来,比如-ing,,他们的发音不是-in,而是-ig,为了他们这个特殊的发音习惯,有好几次我不得不拿出笔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这个单词让他确认。
  此外,还有一个让我头疼的事。现场的噪音太大,大部分时候我不得不把嘴巴对着别人的耳朵大声地喊出来,让我这个长久以来沉默是金的人感到有些难受。一天下来,我的噪子不但干得发痒,声音也有些嘶哑了。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工地里来了一个人,我一看见就赶紧别过脸望向别的地方,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黎志东!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暗自嘀咕,联想起早上秦依给我说的昨晚的事,我恨不得马上从这个工地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让我连呼不妙的是,那个家伙居然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感到有一群黑压压的乌鸦从我头顶飞过,还带起一阵冷飕飕的凉风。我转身就想溜走,但被人喊住了。
  “常小姐,这是‘东哥’,就是我们公司的头儿!”方奇维一脸好意地给我介绍。
  原来他就是“东哥”,原来“东哥”就是他,原来他就“辉扬”的头儿,在心里把秦依诅咒了一千遍之后,我慢慢地调转身体,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努力地调整我的面部表情,终于,我的脸和他的脸对上了。
  “你好!”我想我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我也没有照着方奇维的叫法也叫他东哥,叫他东哥还不如叫他八哥呢,谁见谁倒楣,我在心里念叨。
  “你好!常小姐,非常感谢你对辉扬的支持!”他一脸笑意对我伸出手,我迟疑地伸出手来和他握手,然后看他的眼睛,还好,虽然我从他的眼神里仍看得出揶揄之意,但他的态度还算是正常,和我握手的时候也没有再练蛮力碎指功。
  我下意识地想起昨晚的情形,脸也烧得发烫,嗫嚅几下也没说出话来,正好那个意大利在旁边高声地叫我,于是对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指指旁边说:“不好意思,我要过去了,”说罢,便落荒而逃。
  好在黎志东并没有在工地上呆多久,后来我看见他分别跟三个老外聊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他走之后我立即觉得呼吸畅通了许多,呯呯直跳的心脏也平缓了下来。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整个安装工作的重点部分基本完成,三个老外开始收拾工具箱和笔记本,我的工作也算交差了。走出工地大门的时候,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来准备给秦依打电话,她的电话却抢先过来了。
  “常影,你在那里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到!”她风风火火地跟我讲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我气不过地冷笑了两声,心里打定主意,这一次非跟她算账算个清楚。
  五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我身边停下,秦依从后排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快上车!”,她化了精致的妆。
  等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开车的是罗毅,秦依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晚装,脚上还磴着一双十公分高的高跟鞋。
  “晚上跟我去吃饭,现在回家换衣服!”她还真是当老板当惯了,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我切了一声,伸手去掐她粉扑扑的小脸,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骗我,辉扬就是黎志东的……你还说不是的!!”,我越想越气,手上的劲儿也大了,秦依连连呼痛,赶紧把脸从我的魔爪下逃开。
  “哎哟喂,你轻点儿,好不好?”她跟我陪着笑,一边又从包里掏出小镜子照起来,大概是担心我把她脸上的妆给弄花了。
  “是黎志东的,我看你这么反感他,那干脆就不说了……”,她一边往脸上补粉一边说:“再说了,你是翻译文件,又不是翻译黎志东的脸……有钱不赚王八蛋……”,我晕,她还振振有词了。
  “你明明知道他处处跟我过不去,你还骗我……”,我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也下意识地伸了过来,这一次她反应极快地闪开了。
  “好了好了,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秦依一个劲儿地跟我求饶,“再说了,黎志东虽然嘴上刻薄了一点,但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你看,昨天如果不是他我一个人哪能撑得住你啊……人家可是把你送到家门口就走人了的,这也算低调吧?!还有,还有上次,你在超市里借人家的钱……”
  她说得头头是道,我也没话可反击了,丧气地闭了嘴。事到如今,我还能抱怨什么呢,也许依依说得对,人犯不着跟钱过不去,这几个月我帮辉扬翻译资料所赚的钱也算不少了,黎志东虽然老拿尖酸刻薄的话来刺激我,但说起来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至少在几次的碰面中他对我并不象他嘴上所说的那么过份。
  秦依一看我没了脾气,立刻涎着脸又跟我说了一件事:“今晚你一定得跟我去吃这顿饭,是辉扬的客户请的,那三个老外明天才走,今晚也要去,你得以辉扬员工的身份去接待那三个老外……”
  我一听头就大了,问:“那……是不是黎志东也要去?”这是我最关心的一件事。
  秦依耸了耸肩,对我做了一个摊手的姿势,她不答我也明白了,既然是辉扬的客户,那个家伙怎么可不去?
  “我……一定得去吗?”不是我不知道辉扬对“申译”的重要性,但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者我不去并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常影,求你了,你知道辉扬这个客户对我很重要,他们每年都要接很多进口设备安装的单子,而且我跟他们签了长期合同的……”,我这才想起她之前所说的长期合同的事。
  我叹了一口气,算是认了,秦依大喜,催促罗毅赶快开车。
  到了小区楼下,秦依让罗毅在车上等,然后就跟着我上楼,一进门她就对我爸说:“伯父,不好意思,我今晚要让常影去帮我搞掂一个客户……”,我希望爸爸跟她说不行,但老爸是看着我们俩长大的,一直以来都很信任她,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秦依把我往我的房间推,一进去就开始在我的衣橱里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这件不行……颜色太暗了!”
  “这件也不行……样式太土了!”
  我安之若素地坐在床边看她折腾,反正我衣橱里现在挂着的衣服几乎没有一件可以进得了她的法眼,最好她自己主动放弃让我跟她去吃饭的想法。
  最后,她从最底层的角落里掏出一件银色的丝裙,拿出来抖了抖,自言自语地:“算了,就这一件吧,熨一熨应该还能凑合……”,然后就在房间里把我好久没用的电熨斗给倒腾了出来。
  “你——不要磨磨蹭蹭的,赶紧去洗把脸!”她指挥着我。
  “这个女人迟早要把我卖了!”我一边念一边用毛巾用力地蹭自己的脸。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我只胡乱地洗了几把脸,就出来了。
  她果然神速,三下两下地让我换上裙子,然后便开始在我脸上涂抹着,我已经懒得反抗了,任她摆布。
  “好了!大功告成!”终于她停了下来。
  我转头看镜中的自己,秦依化妆的水平还真是不赖,镜中的我显得容光焕发,她帮我扑了不少腮红,我原本苍白的脸看起来红润了不少,然后她把我的头发放了下来,从鬓角处分出两缕发丝绕到后面随便扭了两下便用一个小小发夹固定好。
  “对了,这才是我记忆里的小美女……”,镜子里,秦依靠着我的头,自言自语地说。
  出门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扯了扯袖子,这件裙子的袖子是七分的,只能勉强地遮住我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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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重逢

  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秦依所说那么简单一个饭局,它分明就是一场正式的晚宴。让我气结的是,在晚宴大厅的门口,黎志东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已经等在那里了,脸上还露着阴谋得逞的坏笑。我在秦依裸露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她居然象没事儿人似的冲我妩媚一笑,挽着罗毅的手臂便施施然地走进了大厅。
  “常小姐,很荣幸做你的男伴!”黎志东把左手抬起稍稍向外展,然后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脸上的笑容很容易被我定义为不怀好意。
  我学着秦依的样子,挽起他的手臂走进了大厅,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我得不辱使命才对。想到这里,我让自己深呼吸,然后努力地让自己尽量地笑得自然。很显然,黎志东认识的人很多,我看到他不断地跟人捻熟地打招呼,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而我,在整个晚宴到场的人里面,我大概只认识秦依、罗毅还有辉扬的方奇维,其它的人我一概不知,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不仅如此,黎志东的手臂一直紧紧地夹着我的手,我就象个陀螺一样被他带着满场绕,他跟别人问好的时候我也得跟着颌首点头。偶而会有人拿着照相机在我们面前出现,黎志东搂着我的腰对着镜头一副悠然自得的恶心表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固定模式的笑,好象进场的时候人手领了一块型号相同的“通用微笑”的牌子一样,忽然之间,我觉得每个人都象笨蛋,而我,则是笨蛋中的笨蛋。
  很快地,我就厌烦了这种点头哈腰的晚宴,在转到大厅的一个角落的时候,我用力地把手从他的手臂里抽出来。
  “对不起,我得去吃点东西,不陪你玩了!”我承认自己说话很粗鲁,但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场合和气氛,而且从进大厅以来我一直有股自投罗网的恼怒,有一种想故意惹恼他的冲动。
  他停了下来,俯首认真地看了一下我的表情。
  “好,你自己去拿点东西吃,我去去那边就回来。”他举着酒杯指指另外一个方向对我说,很奇怪,他居然没有被我惹火,而且还用那种让我完全不能置信的温柔口气跟我说话。
  他刚转身想走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俯首过来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立即让我面红耳赤起来。
  “少喝点儿酒,喝醉了可不好……”,我听出他笑声中的捉狭,我又气又窘,立刻抛开他往中间的餐台走去。
  晚宴是自助餐式的,我不顾形象地的装了满满一大盘食物就退到大厅外的阳台上。晚宴的组织者考虑得很周到,阳台上也摆了桌椅,桌子上还放了红酒及饮料,我把盘子放下,开始报复式地吃起东西来。很快地我就发现这种吃法跟我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因为开始时吃得太狼吞虎咽,我很快就觉得饱了,而盘子里还剩了一半的东西。
  阳台上可以清晰地听见大厅里的声音,我听见有人在致词,有人在鼓掌,酒光酬酢,好不热闹。可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原来还有几分躁动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然后我听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现在欢迎乔树先生给我们致词……”
  我的脚不听使唤地踱到了阳台到大厅的门口,然后站在门后的阴影里。
  那仍是我记忆中的乔树,沉稳威严,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有多少个版本来诠释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在分开之后再重逢的情景,可我觉得自己都不在其中,那些曾让我无数次心动无数次颤栗的动人情话,那曾被我标榜得至高无上不管不顾的爱情,原来在时间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它甚至轻得连我都有些不相信它的存在。
  从前现在过去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过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离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徒然独望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我突然想起这首歌。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呵呵,永远再不来,是的,再来的,早已与情无关。
  我看见他只匆匆讲了几句话就把话筒递还给主持人,缓缓地走到一边,一个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人退到旁边。我眯了眯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下那个女人。尽管化着精致的妆,但我还是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年纪应该不小了,至少应该比我稍大。但很奇怪,看着这个女人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到底是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知道乔树的习惯,到这种场合他要不就不带女伴,如果要带的话,应该是跟他关系最亲密的人,曾经的我也跟着他无数次地出席过这样的场合,那时的我,曾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爱情终结者。而现在,最让我惊奇的是,现在和他亲密地站在一起的女人,并不是当初来找我的那个女人。
  “怎么了,看见了旧情人,是不是有点旧情难忘啊?”黎志东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忘不了,那就见见吧!”他的声音冷冷的,说着便不分由说地抓起我的手往里面走去,就象那天在超市里面一样,等我站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乔树和他身边的女人面前。
  “您好,乔总,应该还记得我吧?”黎志东用吊儿郎当地声音说。
  都说曾经相爱的人再重逢的情形会有很多版本,但象现在这样被人强行拉着来被迫重逢应该也算是少见吧,我看见乔树眼里的惊诧。
  “你好,志东”乔树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这位是——”黎志东指指他身边的女人。
  “这是我太太……”,乔树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
  他的话让我有些发蒙,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黎志东把我往他身边一带,让我紧紧地靠着他:“这是我女朋友,常影!”他故意把我名字说得很重。
  我不知道为什么黎志东要这样在乔树面前介绍我,但我也无法否认,我象个小丑一样被这两个男人戏弄着,我怎么能在一个曾经信誓旦旦地跟我承诺要和我一生一世但现在又挽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说她是自己的太太的男人面前否认自己不是别人的女朋友?
  “宝贝儿,跟乔总和乔太太打声招呼吧……”黎志东扶着我的腰,用亲昵的口气跟我说。
  我的手和脚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哈,这种场面我只在电影里看过,怎么会轮到自己头上,我忽然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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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强吻

  “您好,乔先生乔太太,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微笑,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跟对面的人问好。
  乔树的夫人姿态优雅地回礼,我平静地看着她。人生真是奇怪,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会成为乔太太,然而在某天某月的某一天,一个女人跑来对我说她才真正的乔太太,继而在几年之后,乔树牵着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说她是乔太太。乔太太,乔太太,这个称谓让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地追赶着,又让多少女人在这个称谓下断肠心伤。
  “乔太太,你真美丽!”我由衷地说。
  大概我的表现很出乎黎志东的意料,但我离他很近,我的手还在他手里,我的手脚一片冰凉,他转头对我笑,看起来仿佛极其温柔,可在我看来,那是世上最恶毒的笑容。
  “谢谢你的夸奖,常小姐才是年轻漂亮……”乔太太也恭维我。
  哈哈,我形容她的是美丽,因为只有美丽的东西才经得起时间的推敲,而她恭维我的只能是漂亮,漂亮的东西总是转眼即逝黄花易老。这是美丽与漂亮的区别,大概也是我与乔太太这个称谓的距离。
  我知道乔树一直在用眼睛注视着我,但我一直强迫自己不看他。我对乔太太微微一笑,指指旁边不远处,说“不好意思,我那边还有一个朋友,失陪了……”,我只想离开,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就转身离开了。
  我从一张张面孔面前走过,擦肩而过的还有无数个人的背影。偶而会有一两个人用惊讶的眼光看我,他们大概是被我的速度给稍稍地惊了一下。但我把这些目光全当透明处理,管它呢,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明天之后谁也不会记得起谁。
  我冲到阳台上,回到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我的呼吸慢慢地平缓下来,心情却很难平复下来。
  一方面,我觉得沮丧,从离开创世的那一天开始,我从来没有认真去考虑过再见他会是怎么样的情景,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想再看见他。但一旦真的见面了,我又觉得这样的场面过于出乎我的预料。如果乔树能够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丝伤感或者其它负面的情绪,又或者他如果身边并没有站着什么女人或者站着是当年那个抱着孩子来跟我示弱的女人,我的心里可能会好过一些,而今天呈现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事实是,当年我怀着成全别人情黯然退出的回报并没有适得其所地归属于那个我见到的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我曾经千辛万苦地爱过的男人很可能是个不折不扣地花花公子,这个推测让我无比地沮丧。
  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无比的愤怒。那个变态的黎志东到底为什么要如此不择手段地一次次地羞辱我?还有秦依,我一直把她当作好朋友好姐妹,可她却为了自己公司的业务发展把我一步步地推到今天这个难堪的境地……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有许多没有理智的联想和臆测,我的胸口里似乎有千万把火在熊熊燃烧……
  我越想越气,转头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饮料和酒水,于是想也不想,抓起酒瓶便往酒杯里倒,然后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的嘴里灌……
  大半瓶红酒下肚之后,绷紧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了,心里的怒火似乎也正在退去,我的大脑有种说不出的倦怠,神智似乎也有些恍惚。我想起自己早上的誓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我得走了!”我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于是我站起来,看了看阳台的另一个出口,我向那个方向走去,忘记了手里面还拿着装得满满的酒杯。
  突然我眼前有一片阴影,我抬头,看见一张可恶的脸。黎志东站在我面前,脸上仍是刚才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我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得老高。
  我仰起头狠狠地瞪着他:“怎么?还不够满意吗?”
  他看了看我手上的酒杯,然后俯身靠近我,闻着我的酒气,摇摇头:“啧啧啧,你还真是不信邪,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喝酒……”
  我冷笑:“我喝酒关你什么事,你最好是滚得远远的……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倒楣!”
  他哈哈大笑,“你说你不陪我玩了,那我就陪你玩好了,怎么样,好不好玩?”我想他说的是刚刚在乔树面前介绍我的事,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胃里的酒气也开始往上涌,于是我想也不想便把手上酒杯里的酒往他脸上一泼,然后用力把酒杯把地上一摔,玻璃立即碎了一地。
  “现在我觉得好玩了……”我冷冷地说。
  我看见他的衣服的领子湿了,头发也因为湿而贴在额头上,比起先前的得意洋洋,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让我忽然间觉得很解气,心里居然一点也不紧张他会有什么反应,我甚至有些想笑出声来。但接下来我就有些后悔了。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象上次一样,他伸手擒住了我的手,我吃痛,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手臂,但他却死死不放,我不明白为什么阳台一直没有别的人出现,连个服务生都没有。事实上,即使有人来了,大概我也不会象上次那样喊出来了,看见他一头一脸的酒水,别人只会联想到罪魁祸首是我。
  “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我……就要咬了!”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我觉得自己并不害怕,而且开始口不择言地威胁他。
  “哼,你试试看!”他怒哼。
  我转头去看他抓我的手,他的手很大,指节修长骨结明显,我手腕上的皮肤被压得很紧颜色也有些发白,这让我觉得很不爽,而且看着他的手,我忽然有种冲动:要是一口咬下去一定会感觉不错!
  我不但这么想了,而且还真的这么做了!在我的牙齿碰到了他手上皮肤的时候,他似乎抖了一下,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想一口咬下去的欲望。接下来,我手上一松,但跟着便被他猛地拉到他面前,再抬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脸离他的肩大概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我应该害怕的,可我那时一点也不在乎,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这个味觉催动了我身上的好战细胞,我舔了舔嘴唇,歪着脑袋看他:“放不放?不放我就再咬……”我的声音充满了挑衅。
  他忽然喘了一口气,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然后便带着我往前推,直到我的后背被抵在坚硬的墙壁上。“你……”我惊呼,嘴却被堵住了。
  酒精大概麻醉了我的神经,我的脑袋停止了运转,也完全无法思考。我觉得自己好象沉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我的心呯呯直跳似乎要跳出我的胸膛,被酒精催动的血液在滚烫地循环着,我的身体似乎也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了一些,我发现他在吻我,而我——居然也在回吻他!我的理智告诉我:赶快离开这个家伙!赶快离开这个家伙!!但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长久的沉睡后苏醒过来,现在它们正猖狂地叫嚣着要摆脱我的控制……也许我把眼睛闭上了,别人就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我下意识地这么想,而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但仍把头抵着我的头不让我动,我的心仍旧呯呯地直跳,却始终不敢睁开眼睛。
  “我觉得……你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讨厌我!”他用手指抚着我的脸,用喑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然后他的呼吸又袭近,我的唇被轻轻地触了一下,接着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也是……”
  一个人影从我们身边走过,在路过旁边那堆碎玻璃时稍稍地停了一下,这让我彻底地回到现实世界里,我蓦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他,转身朝阳台的出口跑了出去。
  我很奇怪,按我的酒量再加上那天晚上的喝法,我应该醉得很厉害才对,但事实上,被那个变态的家伙给强吻了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居然保持着一种很诡异的清醒状态。我很清晰地跟出租车司机说了我家小区的名称,很清楚地付了钱,上楼开门,还很自然地爸爸说晚安。
  等我换好睡衣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坐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镜子里的我,眉目之间泛着奇异的光泽,我的脸是红的,唇也是红的,我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手心传来的是很高的温度。看了半晌,最后我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疯了!”,我想,“我居然和一个处心积虑地和我处处作对的家伙接吻”,这个声音象一把大锤一样捶在我心上,让我觉得呼吸困难。
  很多场景从我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
  我发现,酒精在我生命里似乎起到了一种神秘而重要的作用,很多与我有关的事情和场景都与酒有关,但我也很清楚,其实在所有的故事里,酒精只是起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很多情绪或者说很事情早在此前就已积累而成了定局,酒精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出口。
  我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站起身来推开窗户,让外面的凉风吹进来。
  那晚我很晚才睡,在床上翻腾了半天才昏昏沉沉地进入到一个我在白天不想面对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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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往昔

  我第二次见乔树的时候,距第一次在电梯见他时已过了两个月。
  那天,我一个人躲在走廊最末端的开水间里悄悄抹眼泪。
  那时的我仍是一个工作不到一年的菜鸟,我尽量努力地工作,努力地满足周围每个的要求,可得到的和付出的相比,总是很难成正比。
  我常常搞不懂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关系,我当时在一个科技期刊的编译组工作,我们办公室的一正一副的两个领导为了这个正副关系闹得不可开交,慢慢地一个只有十来个人的办公室分成了两个派系,而我这个新来的菜鸟就站在这两个派系的中间,当然那时的我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
  “老老实实地工作,尊敬领导,和同事搞好关系”,这些是妈妈在我工作之初给我定下的三大原则,我觉得自己是老老实实地围绕这三大原则做事的,尽管我时不时会迟到,但我从来没有迟交过一次译稿,每次领导或同事叫我做什么,我都会低眉顺眼地去履行,可我还是会得罪人。一句话,一个电话,一篇译文,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手里的把柄。
  前几天我才把主任给得罪了,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那天副主任扔给我一沓英文资料,叫我翻译好了给他。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地开始翻译了,过了两天被主任发现了,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黑着脸把我给训了一通,说我不懂流程,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云云……我被他说得眼圈都红了,唉。
  又过了一周,有一天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主任也给了我一沓文件,让我翻译,我看内容挺多就问他什么时候交稿,他说不着急,让我慢慢翻。于是我就不急不缓地翻了,可没过两天,这件事就让办公室乱成一团糟。偏偏那天我又迟到了,等我赶到办公室的就看见所有的人都围在我的电脑桌前,他们正在找那天的资料,我们主任一看见我就黑着脸问我怎么还没有翻译完,我笨头笨脑地没有多想,一句话就冲了出来:“您不是说这篇稿子不着急吗?”
  我的话立即便被主任给打断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讲过这种话了?我会这么不分轻重地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吗?”然后便用很强硬的口气再次强调这个文件如何如何重要如何如何紧急,居然被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误了等等……
  然后办公室的所有人把那份我还没译完的文件各自分了工,而我却被晾在了旁边,因为谁也没有分工给我。
  我忍着眼泪没在办公室掉下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拿着杯子到了开水间,我的眼泪太需要一个空间去发泄。我抽泣着,放肆地流着眼泪,那会儿我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我对着墙壁呜咽着,直到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喝点水吧,不然没有水份补充眼泪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好象在说一件很技术的事情。
  我抽泣着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认出他就是那天独霸电梯的人。他把杯子递给我,我本能地接过来,大大地喝了一口气,我哭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真的有些渴了。
  然后,我擦了擦眼泪,“我没事……你别管我……”,我不想自己的丑态被陌生人看到,因为前面哭得太厉害,把杯子递还给他的时候,我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接过杯子,笑笑说:“你不哭了,我就相信你没事……”,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纹深了下来,还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酒窝,这个笑容让我觉得温暖,可也更让我觉得自己委屈。
  “哭都不给吗……”,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了。
  我的反应让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下他才说:“当然可以哭,不过——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瘪瘪嘴说:“你当然会这样说……你这种……你这种人不会遇到我……我这样的问题?”一个可以在这幢大楼独霸一个电梯的人肯定不会遭遇我这样的小问题,我当时想。
  他又笑笑,说:“每个人都会面临不同的问题,关键是你用什么态度去看它。”他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
  我不相信:“那你要是被别人冤枉了,你会怎么看?”
  “哈,我会觉得自己还很有用,至少别人会在我身上费心思”,他答。
  我停止了哭泣,歪着头看他,揣测他话里的含意,他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嘲讽我?我的脸上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花猫样,他被我看得似乎有些不自在,然后便开始在自己身上翻找,我不明白他这个时候要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向我摊开双手:“抱歉,我身上没有纸巾。”
  “我不需要那个”,我吸吸鼻子,用两只衣袖左右开弓,三下两下地,很快把脸擦干净了。
  他大概是觉得我的样子很好笑,想笑却又强自忍住了。
  “唉,和人打交道真是一件烦人的事……”,我说的是真心话,但我的话却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我现在没那么难过了,也许我真的还是有用的……”我又说,然后我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
  “嗯……这样就对了。”我看他好象呆了一下,接着也跟着我一起笑了。
  “我得走了,他们要回来了!”我指指外面,他微笑,和我挥了挥手。
  出门的时候,我很真诚地跟他道谢,他仍是微笑不语。
  年轻时的悲伤总是来快去得快,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我笑着跟办公室的每个人打了招呼,包括主任,大概我的表现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们显然有些吃了一惊。
  后来我想,也许我就是在那天开始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再见他的时候,他看到我时眼睛忽地一亮,而于我,快乐也大大地超过了惊奇。第三次见乔树,是在他的办公室。
  当时“创世”开始拓展海外业务,来了许多外国人做供应商调查,有时候一天会来好几家客户,他们原来的翻译人手不够,因为我们的办公室与他们相隔最近,于是向我们的编译组“租借翻译”,我便成了其中租借对象之一,我记得我那时签的6个月的租借合同。
  在我们主任面前,他很正式地与我握手,很正式向我介绍自己,从他那里,我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作为一个女士被人尊重。他亲自带着我去了他们在市郊的工厂,跟我很详细地介绍了工厂的整个流程。那时的创世还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小公司,我被租借而来要做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坐在销售部的办公室里等待外国客户的到来,然后帮销售部的人员介绍公司的情况,如果客户还有要求的话,我会带着他们去工厂参观,剩余的时间我会帮着技术部的人翻译一些客户发过来的商务文件或者技术资料。
  想起来,那几个月应该是我工作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销售部的男性多,女的少,而且大部分都是三十五岁以下,说话和做事都比较放得开,勾心斗角的事也少了许多,而且我只是一个租借来的“同事”,和他们几乎不存在什么厉害关系,宽容的工作环境放我慢慢抛开了在编译组时的郁闷。
  我发现“创世”里的同事们都很敬畏乔树,每次去他那里汇报工作时都会提前好几天作准备,到了门口还得深呼吸好几下才敢敲门。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我印象里,乔树一直是宽厚而沉稳的形象,我实在是猜不透大家怕他的原因。
  销售部的办公室和乔树的办公室挨得很近,有时候没有客户来的时候,大家会在办公室说话或者开玩笑,但如果正好乔树刚好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他即使不转头看我们这边一眼,销售部的办公室也一定是马上变得鸦雀无声的。
  后来我闹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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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沉溺

  那天一个客户都没有,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终于把手上的翻译资料做完了,我伸了个懒腰,然后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小邱。
  “邱,讲个笑话吧……”,小邱是销售部里笑话最多的人。
  小邱头都没抬,“别吵,别吵,我的报告还没写好呢……后天得跟乔总汇报工作!”
  “切,不是后天才做吗?干嘛这么着急呢……”,我不依。
  “嘿,小姑娘,你当然不急了……我可是……”,小邱嘟哝两句又埋头写他的报表。
  我看了看他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趣,便拿起水杯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靠墙的柜子旁边,从里面翻出我平时放在那里的饼干,看着墙壁贴着的一张大大的销售部人员合影,然后便一口饼干一口水地享受起来,不仅如此,我还开始大放厥词了。
  “邱,你现在胆儿越来越小了,上次你还跟我吹牛说你把别人吓得屁滚尿流……”
  “唉,上次那小子能和乔总比吗?人家可是俺的衣食父母……”我听小邱说。
  “衣食父母怎么了,也不至于象你这样吧……啧啧啧”我一边吃饼干做鄙视状,“再说了,你做个汇报最多就是十分钟,你越准备得早到时候肯定也慌得快……”
  小邱没嗯声,我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唉,我就弄不明白了……老乔有什么好怕的呀……他又没长三条眉毛……”,老乔是我私下给他取的绰号。
  “难道他有什么不正常……嗯……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好象挺正常啊……”
  我身后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似乎安静得有些出奇,于是我转身。
  办公室中间赫然站着一个人!就是我刚刚所说的“老乔”。他正用眼睛瞪着我,而那个小邱居然一本正经地敲着电脑,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你……”我吓了一跳,指着他,说了半天的你也没有下句。
  后来我觉得应该跟他解释一下,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在别人后面说坏话的人啊。
  “我……”,我嗫嚅了半天,还是找不到词来解释。
  当时我恨不起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脸也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面无表情地跟我说,然后便转身离开。
  我心知不妙,可也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往办公室外面走,临出门的时候,我偷偷回头用求助的眼光看了一眼小邱,他居然只是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大概是让我听天由命吧。
  我灰溜溜地进了乔树的办公室,他已经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了,我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桌子边,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的模样。
  他一直不说话,我越发地害怕起来,要是他突然一个不乐意把我给遣返回编译组咋办?回去是没有问题,但顶着一顶无礼公司纪律的帽子回去肯定是很不光彩的啊……我得认个错赔个礼什么的……我兀自在心里盘算着。
  “看来,现在没有人冤枉你了”他突然发话了。
  他的话让我不解,抬着看了他一眼,有些发愣。突然想起那天在开水间哭的事情,心下的羞愧更加强烈了,看来我还真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我……”,我的脑袋又垂了下来,找不着词儿。
  他忽地轻笑了一声。
  “明天有个从美国过来的客户要到公司来,他夫人也来了,所以……”,他顿了顿,“所以明天你的主要任务就是陪这个客户的夫人去购物……”
  我抬头看他,大概表情有些惊讶。
  “怎么,有问题?”他扬着眉毛问。
  我赶紧把那句为什么给咽下去了,摇摇头:“没问题。”
  “那就好,你可以回办公室了,”他说。
  我挠了下后脑勺,跟他点点头,赶紧往门外走去。
  “还有……常影……”,在我扭开门锁的时候,他又在身后说了一句。
  “我很正常。”
  我的脸烧得很厉害,不知为什么,他最后说话的口气,似乎在戏谑我,但似乎又显得很亲昵,我的心呯呯地跳着。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曾经分析过自己那时的心情。我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乔树的,或者就是这样的一次又一次短暂而似有似无的亲昵让我慢慢把自己的感情托付到这个比我年长十岁的男人身上。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让我心醉的沉稳和力度,这些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男性所无法比拟的,我年轻的思维根本没有考虑过,其实每个成熟稳重的男人都是从生涩中磨练出来的。而等我终于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早成定局,我注定要因为自己的幼稚和错误而买下这个沉重而惨重的单。
  有时候我也我会想,到底乔树为什么会青眼有加地看上我。因为我青春无敌相貌尚可?但转念再一想,这些理由似乎又太单薄。在创世呆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也或多或少地看到过上门或要主动献身或以美色相诱的女人,与那些女人相比,我似乎过于青涩而且缺少女人味。可想不通归想不想,它一点也不影响我最后爱上乔树,然后便用尽力气地投入到那场爱情中,因为太用力以致于想收回的时候才会觉得那么痛。
  在我被借调到创世三个月之后,创世销售部经理开始提议让我干脆离开原先的报社编译组直接加入创世。这个改变到底会对我产生多大的影响,我没有仔细去考虑。我本能地问了爸妈,爸爸的意见很简单,就是让我自己拿主意。妈妈询问了一些关于创世的信息,最后也是和爸爸一样的意见。在他们看来,一方面,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能够增加更多的工作经历对我以后的求职会是非常有益的;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下意识地认为报社的编译组是一个相对更加稳定的工作,对女孩子来说会更好一些,所以妈妈的态度来得迟疑一些。而我呢,尽管在态度上我不置可否,在创世的收入会更好一些,而且我心里面多少仍有些排斥编译组的那种勾心斗角的工作氛围,但如果我真的以创世职员的身份进入销售部或者又会有所不同,这是我难以预料的。此外,我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思,那就是乔树。
  从那次在办公室的短暂谈话之后,乔树对我的态度慢慢地有些变化。这种细微的变化催动我了原先显得有些迟钝的爱情触觉。
  销售部在八小时之外的应酬活动很多,而乔树往往也会参与其中。而我,虽说那时仍是编译组的职员,但我工作的全部其实都在创世,我也成了这个团队中不可或少的一份子。有时候,当他们需要去接待客户或者业务洽谈的时候,我也会参加。尽管男人在酒桌上往往会回避女人的问题,但事实上,一个缺少女性的会餐环境并不是大多数人都可以接受的。
  我慢慢地发现,在这样的场合,如果乔树喝得有点多的话,他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会多起来。那时候,年轻如我,虚容如我,确实很享受那样的时刻。当然我还太年轻和青涩,完全不懂如何运用女性的优势来俘获男人的心,但或者乔树看中正是我身上的那份青涩和稚气。
  有一天晚上,乔树和销售部的几个重要人员一起宴请创世的一个大客户,我也参加了。那天下午创世和客户签了一单数量颇大的合同,乔树大概心情很好,一直面带微笑地坐在我对面,不时把深沉的目光投到我身上,销售部的于经理娴熟地和客户话谈着,敬酒陪酒这是销售部人员的强项,而我却不是,我只能小口地舔着酸涩的红酒,我看得出来乔树那天很高兴,我的心也跟着觉得轻快。当客户公司的人来找我敬酒的时候,我几乎是毫不推辞地和他们干杯了。
  几杯下来,不胜酒力的我开始有些吃不消了,我的脸开始发红,头也觉得有些沉了。乔树看出我的不适来,当客户公司的人再来找我敬酒的时候,他用几句话轻松带过,或者干脆直接帮我把酒喝了,这样的举动让对方的人大感兴趣,更加把矛头对准了我,还好销售部的人看势头不对,立即转换话题,总算是应付了对方的纠缠。
  后来是乔树送我回家的,他的车开得很稳,我打开车窗,手肘撑在窗上,然后把头靠着手,歪头看外面的风景,看了一会我,我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转头看他,一转头才发现他也在看我,而且眼睛里全是笑意,似乎在笑话我的醉态。
  “我没醉……”,我撅着嘴说。
  “我没有说你醉……”,他说,可眼睛里仍是笑意。
  酒精对人的大脑的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放松,比如放下平时的戒备或者紧张,我属于后者。我听了他的话,把头向他的方向靠近,认真地看他的眼睛。
  “可我觉得你在笑我喝醉了……”,我看了半天,最后下了断定。
  “我没有笑你……”,他四平八稳地扶着方向盘,摇摇头。
  我不信,又把身子向他的靠近了一点,他目视前方,我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他的侧面。
  “我看不见你的眼睛,不过……你的睫毛很长……很好看……”,我说了一句与话题无关的话。
  车子突然在一个急刹之后停了下来,他的手仍然放在方向盘上,头却转向了我。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里面似乎深藏了许多东西,心动,战栗,灼热,深情……或者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我在他的注视下瑟缩了起来,我想把头转开,但却没有办法做到。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伸臂一揽,我便倒在他的怀抱里。
  他的吻很热很热,所到之处都燃起了烈火,从耳垂到脸颊,从脸颊到眼睛,从眼睛到嘴唇,我全身都在颤抖,想反抗却全身无力,心里面似乎升起了个让我羞愧无比的念头:沉溺吧,沉溺吧,哪怕沉溺之后我再也无法站起,我也愿意……
  恍惚之中,我似乎听见他在轻唤我的名字:影……呢喃的声音里似乎包含着无尽的甜蜜,又似乎带着钻心的痛楚……而我,除了沉溺,早已无法细辨。
  乔树在事业上应该算得上一个成功的男人,他亲手创建了“创世”,把它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加工厂做成了后来在C城几乎人人皆知的知名企业。另一方面,在女性面前,乔树也算得上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他长相英武,性格沉稳,身上有许多可以吸引女性目光的优势。而当这个优秀的男人以温柔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还带着某种神秘而不可知的忧郁的话,你的种种犹豫和迟疑都会在这样的忧郁面前荡然无踪,我几乎在瞬间内就覆没于他的深情和忧郁中,而且深深不可自拔。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爱他与被他所爱,似乎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在后来的许多次亲密接触中,他一次次地呼喊我的名字,那种既甜蜜又痛楚的声音直击入我心里,我的身体我的皮肤仍乃至我的灵魂都在他的嘴唇下大手下荡起层层涟漪。
  如果可以,我宁可让时光永远地停留在那样的时光里。在那里,我的父母健康安在,朋友幸福美满,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乔树极尽柔情地呵护我关爱我,在那些日子里我恨不得睡觉都是带着笑意的。我那么用心地投入地爱着,每天早上醒来,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抖擞着准备迎接新的爱情感受,在空气里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迎接下一秒的幸福。
  可上帝永远是公平的,他怎么可能只把幸福给我,把悲伤留给别人?后来我曾悲哀地想,或者从一开始,我的身体早就在冥冥中预料了最后的分离,于是怀着爱一秒少一秒的绝望心情努力地让自己不顾一切地投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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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瑕疵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十点钟。爸爸去学校了,餐桌上摆着早餐,还有一张小纸条,是爸爸的笔迹。
  “小影,起床后记得吃早餐,以后少喝点酒。”
  看来爸爸还是察觉到我昨晚喝酒了,我开始吃早餐。
  自从妈妈过世以后,我和爸爸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我不再象从前那样在他面前撒娇使小性子,也不再在他面前说话没大没小,爸爸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看起来豁达平和的慈父,当然他仍然象从前一样关心我的生活,但我们不再象一般的父女,更多的时候,我们象是两个小心翼翼地生活在一起但又生怕伤害到对方的朋友。
  妈妈的去世,让我和爸爸都留下了解不开的心结,或者更残忍地说,我和爸爸都曾经在妈妈的心上狠狠地践踏过,我和爸爸都避无可避地要面对一个事实——作为妈妈在这个世界上至亲至爱的两个人,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用异途同归的方式伤害了她。但我和爸爸都没有立场去责怪对方,只能各自背着各自的包袱沉重地生活着。
  追悼会结束的那天晚上,爸爸用沉重的语气跟我说了一件让我无比地震惊的事情。
  爸爸和妈妈原本是华东一所著名高校的同学,爸爸比妈妈高一个年级,相继毕业后,两人来到了C城一所大学里任教,在大学时便已互有好感的两个人确定爱情关系,两年之后结婚,接着我便哇哇坠地。爸爸和妈妈的爱情经历以及婚姻生活是那个年代所称道的幸福楷模,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的三亲六戚,爸爸的朋友同学无一不对他们的婚姻称道赞许,而我,无疑是这桩幸福婚姻的见证品。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几乎从来没见爸爸和妈妈红过脸,我小时候时常会翻起家里的相片,相片里的爸爸妈妈几乎就是我梦想的美满婚姻的标准。
  可我不知道,原来这样被所有人看好的婚姻里,竟然也有无法抹去的瑕疵。在我十岁的时候,有两年时间,爸爸任教的大学与另一个城市G城的大学进行技术交流,爸爸被借到另外一个城市里工作了两年。两年后,爸爸按约定返回C城,而接踵而至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很俗套的版本,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候里上演,但妈妈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这样俗套的故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那个女孩拿着一张G城某医院开具的早孕证明跑到了妈妈面前,说自己肚子的孩子是我的父亲。她说她是父亲的学生,而且说他很爱她,她向妈妈要求的是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合法的称谓。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妈妈向爸爸提出离婚而爸爸不同意,后来爸爸给了一笔钱给那个女孩让她把孩子打掉,那个女孩最后离开了C城,但妈妈从此以后便很少和爸爸说话。
  我无法想象当时妈妈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去看那张早孕证明的,只是每次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会全身发抖。我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和乔树的事情,一个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这是妈妈最最痛恨的。而她的女儿,却偏偏要顶着这样的头衔对她叫嚷着所谓的爱情!
  我忽然想起黎志东,他对我所做下的种种劣行让我有些不明所理,或者他也和妈妈一样痛恨这样的女人。我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昨晚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我和黎志东,似乎都被对方推到了一个无法解开的魔咒里。我咬了他,他吻了我……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纠缠?他那天说的那句我们不象我们自己所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对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喜欢他?或者……他也喜欢我?我的大脑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弄糊涂了。
  我想让自己停止思考,但是很徒劳。昨晚被吻的情景一次次地闪现在我脑海里,我的心也跟着莫名的激荡,这种感觉让我心惊胆颤。或者象爸爸和秦依所说的,我应该找个男友正正经经地谈一场恋受,但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是黎志东!我想,昨晚的事对我和他而言,只能解释为错误环境下因一连串意外的事情而导致的错误引为,或者这只是两个成年男女因失误造成的错误行为,我应该立刻就忘掉它!!
  中午的时候,秦依打了个电话来。
  “常影,你没事儿吧?昨天怎么那早就走了……”
  她很关切地问我昨天提前离开的原因,我的心情早没了昨晚对她的愤怒,甚而至于我有些心虚。我和黎志东昨晚的情景,让我羞愧交加。我一方面口口声声地在她面前说自己讨厌黎志东,可我昨晚却和那个家伙接吻了!
  “我……昨天有点累了,所以早点走了……”我含含糊糊地说。
  “唉……我昨天不知道……乔……那个人……也去,不然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秦依的声音有些歉疚,她说的是乔树。
  “呵呵,你说的是乔树吧……呵……没事儿,昨天我还看见他太太了……”,我用平静的声音说,很奇怪,现在乔树这个名字似乎对我来说不再那么刺耳了。
  我的话明显让秦依吃了一惊,她好久没有讲话。
  “常影,昨晚真的对不起,罗毅在这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昨天的宴会,他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我必须陪着他……对不起哦……”,秦依低声下气地说。
  “知道了,罗太太……”她的声音让我心软,但还是忍不住逗了她一下。
  这一次她终于明白我真的没事了,有些放心了。“哎哟,你这个家伙……就知道讽刺我……”。
  过了一会儿,她又跟我说了一件让我心跳的事情。
  “常影……我再跟你说件事啊……你可别怪我……昨晚半夜的时候,黎志东打电话来问你的手机号码……我跟他说了……”。
  我屏息了半刻,叹了一口气,既然都说了我怪还有什么用。
  最后,我让她把我的译稿费和现场翻译费尽快打到我的银行卡里。
  我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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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逃避

  我要外出旅游,其实从毕业以来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可惜一直没能成行。原因大概也象那首歌所唱的那样,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时间,等到妈妈过世之后,我又没了那种出门的心情。但现在,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合适的时间,从离开创世离开乔树,到后来遇到黎志东及至那晚的事情,我不确定未来还给我安排了什么,可我的生活似乎成了一团乱麻,乔树让我神伤,黎志东让我慌乱,而这个两个男人之间似乎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我还没有能力把这团乱麻完全解开,但我现在至少可能选择不用天天看着这堆乱麻,又或者换一个环境,我的想法会所有不同,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我会是另一番心情,我想。
  晚上爸爸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讲了准备出行的事情,爸爸微微迟疑了一下就应允了,这也是在我的预料中的。
  “出去走走也好,老这么呆在家里也不好……”,爸爸说。
  我的旅游线路定在川藏地区,其中最著名的景点包括九寨沟和布达拉宫,那是我早已向往了N久的地方。打电话到旅行社,却说现在组团去那里的人太少,我这才想起现在已近年底,再过几天就元旦了。旅行社接电话的人职业操守不错,他跟我推荐了一个方法,就是先自己去成都,然后在当地找旅行社,我思量了一番决定采纳他的意见。
  成都这个城市也是我一直想去的一个城市,据说这个地方有三大特点:美景+美食+美女,美景有利于我的心理健康,美食有利我的身体健康,美女呢,或者会提高我的视觉舒适度,我总结了这次旅行的三大好处。
  最后,我决定先在成都住几天,然后再动身去往川藏线,边走边看,边看边走。于是,我定了三天后去成都的机票,还通过旅行社在当地订了酒店。
  出发之前,我去了一趟褚亮的医院。
  自从第一次来过之后,我每个月会去医院看他一两次。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稳定了一些,我去的时候,他开始尝试把视线放在我身上,偶而的,他的目光会和我相对,虽然时间很短,但医生说这是个好兆头,表示他愿意和别人进行交流。
  我去到褚亮的病房的时候,他似乎刚刚睡醒,还躺在床上,头却看着窗外。我拿着马蹄莲走到他前面,跟他打招呼。
  “早上好,褚亮。”
  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头转过来,眼光落上我手上的马蹄莲上,我看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光,似乎对我手上的花很感兴趣。
  我把花放到窗台上,转头看看周围,从窗台上拿起一瓶喝过了的只剩一点水的矿泉水瓶子走到门外去。然后问护士站的护士借了一把剪刀,把水瓶的瓶口和颈部剪掉,然后接了一点水,又回到禇亮的房间。
  我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对上褚亮的眼睛,他似乎在等着我,但一看见他又把头转过去了,仍旧把目光转向窗台。
  我把窗台上的花拿下来,插入到手里的瓶子里,整了整形状,把它整整齐齐地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不出我所料,他的眼睛一直跟着转过来。
  我在他旁边的板凳坐下来,开始跟他讲话。
  我说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让他自己好好治病,要他快点好起来。
  “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过就是折磨自己的父母……喏……就象你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所以你得珍惜,整天病蔫蔫地躺上床上可不是好办法……所以呢……你也得快点好起来……”
  “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就不来看你了,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出院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大道理小道理说了一大堆,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几句,好在我已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能够有一个人这么看起来静静地听你讲话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和他讲完之后,我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
  儿行千里母担忧,爸爸对我也是如此。从知道我要出远门开始,爸爸就开始不声不响地为我打点行李了,还准备了许多干粮和水果,似乎我此次出行的目的不是旅行而是行军。出发前的晚上,我蹲在地上整理我的旅行包。
  “唉,爸,你给我弄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拿啊……”看着一大堆东西,我有些发愁。
  大部分东西爸爸是分次买回来的,所以他大概也不太了解到底买了多少东西,但当所有东西都摆在一起的时候,爸爸估计也被自己的战果给震撼了一下,他有些发愣,最后只好憨厚地笑了一下。
  “唉,我想学你妈那样,以前你出门的时候你妈不是给你准备得周周全全的……”爸爸的话让我一下子没有声音。
  是的,我看得出来,自从妈妈走了之后,爸爸一直在尽最大努力让我尽量舒适地生活,可我明明知道却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的鼻子忽地一酸,我站起来抱住爸爸,眼泪也流了下来。
  “爸爸,对不起……”,我哽咽着。
  “唉,这孩子……怎么啦……别哭了……”,爸爸摸着我的头,我听到他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后来爸爸跟我说,妈妈走的前一天晚上,其实和爸爸有过一次谈话。她让爸爸好好照顾我,让我一定要幸福。
  我和爸爸约定,出门以后每天晚上给他打个电话,其它时间我会关机。我还嘱咐爸爸不要跟秦依说我去哪里了,如果她追问起来的时候,就说回来的时候我会自己去向她“投案自首”的。
  我太需要一次平静且不受打扰的旅行了。
  飞机在成都落地的时间是下午,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已平安抵达成都。听着爸爸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再加上突然间拉开的时空距离,我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歉疚,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女儿啊,因为自己解不开的心结和不想面对的人,我就这么轻率地离开家门,把爸爸一个人丢在家里,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成都的天气有些阴沉,一副随时准备下雨的样子。我在机场的出口拦了一辆的士,跟司机说了酒店的名称,司机便开着车往市区奔去。
  我在成都住了三天。
  我觉得“乐不思蜀”这句话绝对是错误的,因为成都才真正是个让你乐不思乡的地方,虽然成都市看起来不是一个奢华而现代的城市,但我觉却羡慕这种不快不慢的生活节奏,公交车慢悠悠地在绿荫荫的大树下开过,旁边的人行道上有三三两两的人,有价廉物美的饭馆,随便花个几十元钱便可让你大快朵颐。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的种种,我想我会用更好的心情去融入它。
  我所入住的酒店本身就有一家旅行社,我跟他们打听了关于往川藏方向旅游的事情。布达拉宫与九寨沟其实并不在同一条线上,我得分别前往。而且一月是拉萨旅游的淡季,有好些景点不开放,他们第二天恰好有一个团去布达拉宫,他问我愿不愿意加入。看来我考虑得非常不周全,原以为到了成都之后许多问题可以方便地解决,但我偏偏忘记考虑时间因素,我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当天晚上我跑到市中心的大商场里买了一件橙红色的羽绒衣和一副宽边的墨镜,之所以选择橙色是它可以照亮我的心情,如果遭遇什么危难的话,别人也能更快地发现我。第二天一大早我跟着旅游团踏上了我的拉萨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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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0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美景

  川藏公路风光无限,但也艰险无比,正如诗人所说:无限风沙光在险峰。我们的导游阿布还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一句:了却一世的心愿。我不知道我这一世的心愿都底是什么,曾经我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恰得其所地修成成果,可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一场春梦,醒来后不仅渺无踪影,我还失去了亲爱的妈妈。
  阿布是一名在拉萨土生土长的汉族人,刚刚才行不到半年,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脸膛红扑扑的显得很健康,而且一双眸子特别的干净透亮,让我想起了舒舒。他的普通话不太流利,还带着川音,开始的时候总叫我常小姐,后来慢慢跟他混熟了,他开始叫我常影姐。因为我是二十几号人里唯一独行的人,我被安排坐在旅游车的最前排,和阿布成了同座,他对我也比较地关照,在解说之余会悄悄地注视我,等到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会羞涩地立马转头。让我既有些失笑又有些敬佩的是,他的行囊里还装着一本厚厚的导游解说笔记,在空闲的时候他会把笔记本搬出来细细的琢磨。
  享受阳光,这是冬季游西藏的最大理由。冬季的西藏并非象我原先所想象的那样冰天雪地、寒气逼人,而且天空特别的湛蓝,让人产生一种心地空明的感觉。在我们到达的前一天,拉萨下了一场大雪,但在我们到的时候却是一片晴朗,置身于布达拉宫广场,在蓝天雪山之间的红宫如此的雄伟美丽,抬头望天空,才发觉人如此渺小,我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和感伤似乎都被这湛蓝的天空给荡涤得无影无踪。拉萨是世界著名的高原“日光城”,从11月至来年的4月都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下。所以,享受高原冬季日光浴堪称西藏游独特的深度体验。我对深度体验这四个字尤其有体会,因为在拉萨的第二天上午我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气短胸闷,头昏乏力,下午的时候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跟阿布提出先回酒店休息。
  我头重脚轻地回到酒店,随便洗了一把脸便和衣在床上躺下了。窗外的天空仍旧那么蓝,可我却开始有些想念C城和爸爸了。虽然早上才给爸爸打了电话,但那一刻我还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我拿出手机,刚开机没几秒钟,一连串的音符响起,那是短信的声音。我打开一看,其中好几条是秦依的,不外乎是骂我没良心也不跟她知会一声就跑得无影无踪,还有两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打开。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见鬼,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了一下发短信的时间,两条短信都是昨晚半夜发来的,前后相差不过几分钟。那个号码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谁的,最后我推断是别人发错了号码。
  我拨了爸爸的手机,听到我的声音他有些吃惊,连连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一直担心我出现高原反应,我怕他担心,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跟他说话。我说布达拉宫太雄伟了,西藏的雪山太壮观了,我都快乐不思归了,爸爸被我的话逗笑了,说那你赶紧找个西藏郎君把自己给嫁了,下次他去的时候就不愁导游和住宿了,我也笑了,可我笑得有些没精打采。
  跟爸爸打完电话之后,我照旧把手机关机,心情轻松了一些,但身体却越发地难受起来,摸了摸头有些发烫,大概发烧了,我忍不住苦笑起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的头也越来越沉,终于,我缩进被窝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用钥匙开锁,然后有人进了房间。我心里微微一惊,想睁开眼睛看是谁,可眼皮沉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眯起一条缝,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了阿布的脸,我的神经顿时一松,又闭上了眼睛。
  “常影姐,你怎么样?”我听见他的声音。
  我想笑一下说自己没事,可发出的声音象蚊子一样细。
  过了一会儿,好象阿布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身体似乎就腾空了,我被他抱了起来。“常影姐,你发烧了,得去医院打针……”
  后面的情节我记不大清楚,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近半夜,我的左手挂着点滴,阿布坐在我身边,一双原来干净的眸子现在全是焦虑,我心里突然一热,那种感动无以名状,这个世界认识我的人不多,阿布是与我相识最短的一个,可现在他正在为象我这样的一个半生半熟的人担忧,我是何其幸运啊!
  想到此,我冲他微微一笑,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的神情让他放松了,脸上也很快有了笑意,然后站起身来说:“你等等”,便飞快地冲到房门外。
  过了一会儿他就返回了,手里还拿着一碗东西,即一股腥味直冲入我的鼻子,我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我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这是酥油茶,你小口一点喝……对你身体有好处的!”,阿布憨憨地笑,口气里有一种我不能拒绝的宽厚。他一手扶起我的后背,一手把酥油茶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开始细酌起来,第一口的感觉是异味难耐,我恨不能赶紧把它吐出来,但抬头看见阿布温暖的眼神我强忍着恶心把它咽下去了,但很奇怪的是,喝到第二口的时候似乎没有那种异味了,反而有点淳厚回香的感觉,我接连又喝了几口,全身都觉得热乎乎的,那种感觉让我一下子摆脱缠绕了一天的不适感。最后,我把那碗酥油茶喝得干干净净的,阿布乐得合不拢嘴。
  打完点滴已经差不多快凌晨一点钟了,阿布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自行车,我坐在他身后,清冷的月光照着我两只晃动着的脚,空气很冷,还带着雪的味道,让我产生一种前世今生的恍惚,拉萨也许就是我的前世,曾经在这里的我是干净纯洁的,没有尘世的污浊,也没有那么烦恼,呵,我多想让时光就停留在这个让我心动莫名的前世的黑夜里。
  快到酒店时有一段坡度颇大的路,我跳下车来步行。让我奇怪的是,这会儿阿布一副些欲言又止,我有些奇怪,也用眼神问他。
  “常影姐……你的……手……手臂上……那些疤,是谁弄的?”他用擅抖的声音问。
  我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了下来。大概在给我打点滴的时候,我的手臂露了出来。我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焦虑,还有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怜惜,我心里不觉微微一动。
  “是我自己弄的……”,我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跟他说我曾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这件事情让我妈妈很伤心,后来我终于和那个男人分开了,我的妈妈却离开我了,我想惩罚自己,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讲完之后我的心情没来由地有些轻松,原来我曾经觉得负重无比的事情居然可以用这么简单的三言两句说出来,我在心里想。
  我不知道阿布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但至那晚之后他和我讲话明显地少了下来,他仍旧会默默地关注着我,有时候又会独自陷入沉思。
  在拉萨一共呆了四天,接着我们便到了林芝。从拉萨到林芝,胸口感觉越来越轻松,呼吸也畅快了许多,阿布说是海拔降低的缘故。
  林芝,这两个字藏语意为“太阳宝座,这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被誉为中国的小瑞士,世界屋脊的天堂。我们在林芝停了三天,其间,阿布带着我们游览了著名雅鲁藏布大峡谷和神秘的波密风光,其实阿布并不是一个擅长解说的人,有时候他甚至只能生硬地跟我们背诵一些相关的风土人情的解说词,更多的时候他会留下时间让我们自己慢慢体味其中的感受,我反而很欣赏他这一点,因为那样的风景足以让我们屏息,只想静静地凝视着,静静地感受着。
  在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留下了许多令人叹为观止的杰作。其山层峰叠翠,巍岩绝壁,怪石林立,雄伟壮丽;其湖碧波荡漾、清澈湛蓝、景致怡人;其林浩瀚如海、郁郁葱葱、波澜壮阔、一望无际;其洞瑰丽多姿、扑朔迷离、深邃莫测;其水溪流纵横、瀑布飞溅、泉水涓涓、动静相生;其河惊涛拍岸、汹涌澎湃、气势非凡;其谷曲径通幽,变化无常。
  这些都是我从阿布给我看的解说笔记中看到的,其文才已让我叹为观止,但我想说的是,即使文才如斯也不足以描述西藏的美丽。
  除了动人心魄的美景之外,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罗布林卡门前的六字真言——门嘛呢叭咪吽,信奉佛教的藏民认为这六个字包含了佛教的宗义,诵念这六个字的次数越多,积下的功德也就越多。据说这是在松赞干布时期,观音菩萨见众生遭受苦难折磨,便大起慈悲之心落下六滴泪水,泪水凝化成可以普度众生的这六个字的咒语。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初宝意、宝生两人在如来佛前发誓,愿把从顺天河落入六道中的苦难众生全部渡回,但渡来渡去,世间众生还是愚痴难化,恶业反复轮回,终不能绝。于是观音说:“众生之苦与生俱来,岂能度尽!昔年之誓徒自之苦,于众生亦无有益,无益之行,何必坚持?” 观音话语刚落,忽然头部裂开化作千叶莲花,莲花中显出一佛,原来是阿弥陀佛如来的化身。如来佛劝诫观音渡化之心不可减退,并调遣十方三世佛、诸菩萨皆来助力,然后传授给观音六字真言。
  不知为什么,传说中观音在灰心之际所说的那句话让我心有所悟,“众生之苦与生俱来,岂能度尽!昔年之誓徒自之苦,于众生亦无有益,无益之行,何必坚持?”。
  这世上有多少人坚持的不是无益之行,乔树之于我,我之于褚亮,或许我们只是在轮回中不小心欠下了彼此的债,所以不得不在今生偿还。众生之苦与生俱来,岂能度尽!这话说得有些颓废,但何尝不是残酷的现实?但是,即使我没有能力去解救别人,但我至少应该努力地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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