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眼前是夏天,它又长又充满希望。
刘畅害怕夏天,又渴望夏天。
六岁的夏天,她家多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跟她一样,有一张鹅蛋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是刘畅满眼幸福,而小女孩的眼中充满嫉妒,还有一丝怨恨。可这嫉妒和怨恨,几乎一闪而过,无影无踪,刘畅甚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姐姐,我叫刘响。”小女孩向前两步,温顺乖巧地拉起刘畅的手。
“这是你二叔家的孩子,以前你没见过,你俩同年出生,你是夏天生的,她是秋天生的。二叔一直在外地工作,现在家里有些事儿,让刘响先住咱家,你当姐姐了,以后要照顾她。”妈妈抚了抚刘畅的肩膀,笑眯眯地介绍着。
从此以后,刘畅就多了一个妹妹,也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噩梦。
1.双生花
在外人眼中,C城的刘家有一对可爱的女儿,大女儿文静懂事,小女儿漂亮活泼。可私下里,刘畅见到刘响只想绕着走。
这个小女孩像个恶魔,她会悄悄撕毁刘畅的作业,让刘畅上课被老师训。尤其两人入小学就在同一个班,刘畅的一举一动,刘响都会给妈妈打小报告,甚至还添油加醋。
每次被妈妈训斥,刘畅就多讨厌刘响一分,有时真希望她赶紧消失。后来,刘畅听爸妈悄悄说,二叔离婚,又没时间照顾刘响,这才把她寄养在这里,为此还偷偷高兴了一场。
于是,刘畅在学校有意透露刘响爸妈离婚、只是寄养在她家的野孩子。而刘响逐渐成为同学欺负的对象。每当看到刘响像个女汉子似的,被同学讥笑后破口大骂,或被淘气的男生贴纸条、推倒,甚至偷偷拉开裙子的拉链后,追打这些坏孩子,刘畅再也笑不出来,甚至感到一丝悲哀,产生一些怜悯。
渐渐地,刘畅发现,无论刘响怎么陷害自己,怎么讨好爸妈,可在爸妈眼中,自己才是受宠的那个。好衣服紧着她买,好吃的紧着她吃,去游乐场时独留刘响一人在家写作业,刘响则像被大人扔在墙角的破娃娃,眼眶含泪,仍在努力保持乖巧。
一旦静下来观察,刘畅发现刘响还有另一面。外表活泼倔强的刘响,会在受欺负后偷偷蹲在墙角哭,夜晚熟睡时,紧紧搂着怀中的小兔贴在墙壁上。
直到有一次,刘畅听到有个女生偷偷地跟刘响说自己坏话,正气愤之余,就看到刘响把那个女生推倒在地,还指着她鼻子说:“再敢说我姐坏话,小心我把你脸抓花。”刘畅当时就哭了,并决定不管这个“妹妹”多不好,今后都要照顾她,保护她。
十几年来,刘响仍旧是那个讨厌的小女孩,告状、讨好、倔强,偷偷地委屈,而刘畅一直努力地包容、给予照顾,可她有时候觉得,真的好累。
2.隐秘的世界
结束一天的学业,刘畅推开出租屋的大门,全身毛孔才开始自由呼吸。她拉开冰箱门,取出一桶鲜牛奶,加热后为自己倒了一杯,往里扔了点掰碎的蛋奶饼干,才把自己沉入懒人沙发。
刘畅从沙发旁的小桌上拿起倒扣的小说《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女主塔拉正被一个哥哥摁进马桶里,不能呼吸,一如女主深陷泥沼般的家庭,不断挣扎,又陷入绝望。刘畅轻啄了一口牛奶,把头埋进书里,漂浮的饼干吸饱了牛奶沉到杯底,而她也随塔拉沉入海底。
“有没有吃的?”书被人从手中抽走,而刘畅还停留在刚刚的故事里,目光随着书无神地升起,落在一张靓丽的网红脸上。
“喂!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盗书人用手戳了戳刘畅的脑袋,不满地抱怨。
“厨房有自热饭、方便面,随便吃点吧,我今天很累,不想做饭。”刘畅没有起身,把书从刘响手里抽走后,疲倦地垂下头。
自打十四年前,刘响进入刘畅家,就成了刘畅甩不掉的小尾巴。刘畅在C城上学,高中毕业就辍学的刘响也跟了来。
此时,刘响贴着刘畅挤进同一个沙发,又端起那杯泡着饼干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挤眉弄眼地说,“老姐,最近看没看八卦新闻,刘姓男明星八爪鱼多名女粉丝?”
“没看,从来不看八卦新闻。”刘畅从刘响手里抽出小说,仍旧扣回到小桌上。
“没劲。这条新闻上了好几天的热搜,是我抓的线索。”刘响翘着二郎腿,甩着高挑的一只脚,扬了扬下巴说。
看刘畅没有反应,她又摸了摸刘畅的大腿,挑着眉问:“你知道我怎么抓到线索的吗?”
刘畅突然起身,甩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刘响。支撑的力量突然撤掉,刘响向沙发一侧歪去,气得骂道:“最讨厌你一幅贞洁圣女的假模假样,别看你学的是新闻,如果你做我这行,饿死都抓不到一条线索。”
“我也讨厌你作践自己。”刘畅头也没回,向厨房走去。
“怎么了?怎么了?我自食其力,哪怕靠皮肉,也是我自己的。”刘响从桌子上拿起水杯向门口掷去,玻璃花随着破碎的声音四处飞溅。
随后,刘响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柔媚地自言自语道:“那个姓刘的住的地方还真不错,比我以前去过的男星家都漂亮,尤其满墙贴着全球限量版音乐光碟,从老式留声机荡出一串串音符,我和他就在水床上荡漾、荡漾......”
3.“神秘”城
周末中午,午睡的刘畅被刘响拖起,打车奔赴神秘的目的地。
“神秘”城,是一座由白色大理石打造的仿欧式古堡建筑,奢华的门厅里,三楼屋顶上有一圈灯带,水晶帘围绕着灯带向下垂落,把一楼由两个天使组成的欧式水景喷泉团团围住。
“这是酒店?”刘畅满脸狐疑。
“老土吧,这是家具城。”刘响穿着低胸露脐红色吊带,包臀黑色短裙,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在灯光的照耀下,耀出珍珠般的光芒,也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刘响像古代的花魁,把下巴抬得更高,那十公分的细高跟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哒哒”作响。厌恶这些目光的刘畅,试图甩掉被绑架的胳膊,可发现很难挣脱,于是只能把头压得更低,几乎盯着脚尖走路。
在一个人流极少的转角处,刘畅停下脚步,有些埋怨地问:“为什么来家具城?”
“当然是买家具咯。”刘响从小坤包里拿出口红补妆。
“为什么要买家具?”刘畅有些不安地质问。
“结婚。”刘响咯咯地笑着,白花花的胸脯随着笑声起起伏伏。
“结婚?跟谁?二叔知道吗?结婚不是游戏。”刘畅捏紧刘响的一只胳膊,手心沁出了一层汗珠。
“当然是跟男人咯。结婚这种事,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再说,结婚不就是玩儿嘛,跟哪个男人玩儿不是玩儿。”刘响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
“你以前怎么玩儿,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必须要让你大伯、大娘,还有二叔知道。”刘畅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
“找不到男人的老处女,自己不找,还拦着我跟你当老姑婆。”刘响把口红放到小坤包里,自顾自地离开。
刘畅紧跟两步,仍在刘响身后喋喋不休。
自从去过家具城后,刘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夜不归宿。刘畅给她发信息不回,给她打电话也经常不接,即使接起电话,刘响也是冷漠地回句“多管闲事”。
有时刘畅想,没了那个烦人的尾巴,自己一个人是不是更好,如果松开拉紧的手,是不是会更幸福?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刘畅突然做了一个噩梦。
在一个四周无人的山顶上,天蒙蒙亮,她和刘响正在激烈的争吵。
刘畅指责刘响不爱惜自己,漠视亲人的关心,随便决定结婚。刘响冷笑道,家人都嫌弃她,嫌她拖累,嫌她丢人,盼她早点消失。
气急的刘畅挥手给了刘响一个耳光,指着鼻子骂她没良心。被打的刘响捂脸大笑后,突然疯狂地煽自己耳光,长长的指甲在白皙的脸上划出一条条血痕。
担心刘响受伤,刘畅试图阻止。可刘响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向刘畅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血,像喷泉一样四溅。刘畅在倒下的一刻,不解地看向刘响。
眼前一阵模糊后,刘畅发现匕首扎进的是刘响的胸膛,而匕首的另一端,连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躺在地上的刘响,嘴边挂着微笑,平静地说:“姐,结束了,以后,你要一个人好好的活。”
刘畅惊醒时,耳边传来“喳喳”的叫声,屋外暮色沉沉,一只麻雀站在窗台上,像在提醒她,这只是一场梦。
4.新世界
立夏这天,北方还在拉紧春的裤脚,暖风里裹着凉气,试图从衣缝中钻进去。刘畅刚从公交车下来,立即紧了紧衣领。
今天,是从分公司调到总公司报道的第一天,刘畅有些莫名的紧张。从A城搬到B城,工作自然也从A城迁到B城,同时要适应两个环境,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对于内向拘谨的刘畅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
总公司名叫飒露紫,是一家综合性集团公司,在当地属于龙头企业。飒露紫从建筑工程起家,现涉及民生的方方面面,潮流如AI智能技术,普通如连锁小超市,都是总公司的业务范围。刘畅所在的编辑部是总公司直接管理的亲儿子,负责采访并报道从总公司到分公司的各级员工及外部客户。
填完一系列入职表格后,人事部同事把刘畅带到编辑部,让她熟悉新环境。“这位是新入职的编辑刘畅,原来在A城分公司的企划部工作,也算我们的老员工。”
编辑部办公室在集团的二楼,门对面正对着一扇落地窗,透过窗可眺望到楼下的小花园,此时蔷薇花开正盛,满园满眼的淡粉精灵,煞是可爱。可刘畅顾不得欣赏美景,而是全副武装应付这间办公室四双毫不遮掩的探究目光。“我,我叫刘畅,很高兴来到总公司工作。”
在靠落地窗最近的工位上,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她一头栗色短发,穿着利落的淡粉色西服套装,把袖子随意的撸在胳膊肘处,一米七开外的身高,却没有高跟鞋加持。她几步跨到刘畅面前,伸出右手,爽朗地笑说:“叫我Amy,平面设计,编辑部大姐头。”
刘畅的目光从Amy起身的一刻,就被她嘴唇上那颗亮闪闪的唇钉吸引,又被Amy突如其来的迫近和大嗓门惊得倒退半步,抬起左手,又换成右手,轻轻地握住Amy白皙修长的四根手指。骨骼硬朗,手指温暖,刘畅猜这是个外刚内柔的女子。“大,大姐头,你好。”
人事同事用手中的文件夹,拍了一下Amy的胳膊,笑着说:“人,我是交给你了,以后多罩着。人家是淑女,别被你这只母老虎吓着。”
Amy从刘畅手中抽出手指,反手用食指敲了敲攻击自己的文件夹。“放心吧,小蜜蜂,对你我是母老虎,在这里,我就是只家猫。”
看着小蜜蜂转身离去,Amy开始为刘畅介绍其他同事。坐在Amy左手边,身材娇小、眼神犀利的是采访编辑Saya。Saya前面是魁梧似鲁智深、笑起来像熊猫的剪辑师林宝。鲁智深旁边是戴着大黑框眼镜、梳着高马尾的实习生杜梅。
“坐这里吧,”Amy指了指门旁边的一个独立工位对刘畅说,“电脑是知道你来后新配的,桌上有一些公司的资料和我们出的往期季刊,你先熟悉一下在开展工作。”
刘畅表示感谢后,目送Amy离开,再把挎包摘下来放在办公桌的角落里,坐在椅子上的一刻,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5.水族馆
海豚们在宝石蓝的海水里游弋,时而欢快地从水中跃起,时而又潜入水中互相追逐。虽然是人工的海洋,可徜徉其中,刘畅的心海还是漾出欢快的波纹。
入职半个月后,这是刘畅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搜集下一个被采访人的资料。傅子诚,飒露紫旗下某幼儿园男老师。傅子诚是个帅哥,瓜子脸,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嘴唇饱满,微挑嘴角,像在一直微笑。单看照片,这清新自然的风格让刘畅加分不少。
通过联系,刘畅知道傅子诚要在水族馆组织一次学生春游,就跟他约好在水族馆见面。此时,刘畅正站在一群小朋友的身后,跟他们一起听傅老师讲海洋知识。傅老师的讲解幽默轻松,声音悦耳动听,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笑声,而刘畅的笑声也融入其中。
30分钟的讲解结束,小朋友们纷纷跟随自己的父母去寻找傅老师讲的海底生物。傅子诚则把收拾好的教具交给同行同事带走后,才踱到刘畅身旁。一只海豚正用喙紧贴玻璃幕墙,而幕墙的另一边是刘畅紧贴的手掌。他们像在窃窃私语。
“你喜欢动物?”傅子诚低头看向沉醉在与海豚神聊的刘畅,海水里的射灯透过宝蓝色海水,把柔和的灯光打到她长长的睫毛上,照到她有些婴儿肥白皙的脸颊上,形成一种与熙攘水族馆隔绝的安静祥和。
“嗯,喜欢。不仅喜欢动物,还喜欢植物,大自然造出来的所有,我都喜欢。”刘畅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大男孩。他紧抿嘴唇,像在思考,很快又习惯性地微挑嘴角,像领悟什么似的微笑。
“跟我一样,动物、植物,自然创造的一切,哪怕是风、雨、雷、电、雪,都值得观察、喜欢。”傅子诚用手指敲敲玻璃幕墙,海豚被打断私聊,用喙不满地撞了几下玻璃,然后摇摇尾鳍不舍地游走。
“听说你是动物学专业毕业的研究生,为什么选择做一名幼儿园教师?”当选好采访对象后,编辑部组织了一个内部讨论会,大家最好奇的,就是现在刘畅提出的这个问题。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我觉得最容易理解自然的人群,是孩子,他们没经过多少理性训练,还保持着天性,而我关注和研究的,正是让更多的人从内心贴近自然、喜欢自然。”刘畅发现,傅子诚只要严肃思考,就会紧抿嘴唇,顺便连嘴角上扬的抛物线也拉成直线。
刘畅和傅子诚站在玻璃幕墙旁,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直到有个小朋友跑来拉拉傅子诚的衣角,怯怯地说找不到父母,才彻底打断两人的交流。
确定好孩子父母方位后,傅子诚拉起孩子的手,而孩子自然的把另一只手递给刘畅,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孩子向目的地走去。
6.蝴蝶谷
采访傅子诚的任务,Saya以考察新人为由全权交给了刘畅,她则奔赴另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集团组织的行业晚宴,并采访集团副总裁。
刘畅不是新人,她明白Saya的“苦心”。这是一个驱利的时代,谁愿意把精力花在小人物身上,而做集团采访任务最大的好处,就是以采访之名,最快贴近“利”,行业晚宴是“利”的聚集池,更是鱼儿游向更高水域的便捷通道。
傅子诚。刘畅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上次的深谈,不禁嘴边带笑。
距离与傅子诚上次相见,只有8天的时间,对刘畅来说,好像许久未见。其实这八天间,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傅子诚给刘畅找了一些自己组织活动的报道,还有撰写的关于自然主题的论文,并通过微信发给她,而她也礼貌地表示感谢。
傅子诚的微信,干净的如一张白纸,他是少数没有开朋友圈的人。也许这只是工作手机,而他很注重隐私保护,这些都来自刘畅的猜测,而真相往往曲径幽深,也许连当事人都未必说的清。
不知不觉间,刘畅来到了蝴蝶谷。
蝴蝶谷,是B城今年初新建的全国最大的人工热带雨林公园,也是飒露紫施工的经典案例,内有120多种蝴蝶,植物100多种。这里不仅是B城有名的旅游景点,也是孩子们欢乐的绿色海洋。
穿过黑暗幽深的巨石通道,耳朵捕捉着由远及近的叮咚脆响,一股暖流突然扑面而来,刘畅被眼前豁然开朗的室内园景所震撼。
满眼参天的热带阔叶树木,小桥流水蜿蜒其中,缤纷的蝴蝶欢迎着八方来客,又像展示自己无与伦比的美,翩然飞舞着。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罩,再试图穿透顶天立地的树丛,也来分享来自南国的盛夏之美。
“你来了?”
不知何时,傅子诚从身后冒出来,把刘畅吓了一跳。刘畅习惯性看了下手机,准点到达,不曾迟到。她松了一口气,寒暄道:“这里真漂亮啊。刚到这个城市,竟然不知道有这么美的地方。”
傅子诚伸出白皙的手臂,有只蓝色的蝴蝶落在他的手背上,蝴蝶绽开的翅膀像蔚蓝的大海,有一道由象牙白变鹅黄的色带横贯翅膀,像日光照耀下,海面泛起的粼粼波光。
“光明女神闪蝶,这是秘鲁的国蝶。由于全世界范围内数量太少,罕见又美丽,被人们称作‘女神’。”傅子诚仔细观察着“女神”,话音落地,双唇又抿紧着。
“女神?”,刘畅好奇地打量着蓝蝴蝶,“确实很美。它的翅膀从深蓝到浅蓝,像透过海平面看向海底。”
“接一下。”傅子诚把蝴蝶轻轻地递给刘畅。
刘畅学着傅子诚的样子,把手臂伸到蓝蝴蝶旁边。它煽了煽翅膀,从一只手背,跳到了另一只手背上。蝴蝶站在刘畅手背上,收起翅膀后,就像老僧入定般宁静。
傅子诚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蝶,不自禁扬起嘴角。
享受了短暂的与蝴蝶亲密接触时光,刘畅随傅子诚一起进入蝴蝶谷的实验室。这是B城农业大学与蝴蝶谷合作研究的实验室,主要负责研究热带蝴蝶的生物特性及植物特性。
进入工作状态的傅子诚,大多时间抿紧嘴唇,有时甚至轻皱眉头,话也非常的少。
在他与实验人员的谈话中得知,傅子诚是蝴蝶谷外聘的技术支持。因南北气候差异,这些来自东南亚的蝴蝶品种,从建园开始,陆续出现水土不服,部分放在保温箱救治,有些甚至因救治无效而死去。死去的蝴蝶大部分被制成标本,而有部分则被作为环境不适的实验样品,粉身脆骨。
傅子诚一向主张万物生存遵从自然规律,对逆天而行让这些生灵丢掉生命非常痛心。
一天跟访下来,刘畅历经了异国“女神”之美,又经历了这些精灵的生死挣扎,看着傅子诚竭尽所能的救治,和无能为力的疲惫,心里说不出的百味杂陈。
7.蝴蝶仙子
刘畅向往日一样,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先用吸尘器把地板吸干净,再把饮水机开关打开,环视公共区域都干净整洁了,才坐到自己工位上。
此时,挎着单反的林宝从门外进来,边用手臂擦额头的汗,边问道:“蝴蝶谷怎么样?漂亮吗?我还没去过呢。”
“漂亮啊,景色像西双版纳,蝴蝶种类好多,值得去看看。”
“这次采访对象还挺帅的,是单身不?给我们Amy姐介绍介绍。她太虎,嫁不出去,每天就会用工作压榨我们。”林宝把单反轻轻放到办公桌上,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矿泉水,“咚咚咚”地喝着。
“谁嫁不出?谁压榨你了?”Amy拍了一下林宝的肩膀。
林宝打了一个冷颤,一口水喷到了冰箱上。
“赶紧收拾干净哈。我们自从有了刘畅,办公室好不容易有个样儿了,让你这一下,啧啧。”Amy笑着说完,把Nike的斜挎包甩在工位上,拿起水杯从饮水机接了一杯凉水。
“累死了。”Saya揉着脖子,尽管脸上粉底打了不少,眼影也涂了几层,但刘畅还是能看出她耷拉的眼袋和黑眼圈。
“Saya,昨天采访还顺利吗?这次晚宴算得上B城最高逼格了。”Amy把水杯放到办公桌上,又把自己扔进椅子里。
“别提了,副总裁身边有个小妖精,我刚说采访,她几句话就把我打发走了。副总裁除了最后说句,‘不好意思,有机会再约采访’,全程一直看她怎么打发我。”Saya把小坤包恨恨地丢到桌子上,又用高跟鞋踹了一下椅子。
“林宝,你拍到Saya说的那个女的了吗,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妖精。”Amy拍了拍林宝的椅背。
“拍到了。嘿嘿。还是个蝴蝶精。”林宝打开单反,不停摁着按钮。“喏,找到了。”
Amy围上去,正好实习生杜梅来了,也跟着围过去。Amy看了几张后,呵呵地叫Saya和刘畅一起去看。
Saya白了照片一眼,骂了一句:“狐狸精。”
看到照片的刘畅,眼前一黑。“蝴蝶精”身着天蓝色晚礼服,紧紧裹住玲珑的身段,露出白皙的双肩,背部有一双蝴蝶翅膀,这身衣服如此眼熟?这个人的表情也如此眼熟?
“这只狐狸精,自打跟副总裁进大厅,就紧贴在领导身上。喝香槟也不好好喝,专门撒到胸口上,让副总裁给擦。呸,真没见过这么骚的。”Saya恶狠狠地骂着。
这每一个字,每一声指控,就像有人高举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刘畅的心脏。刘畅默默地退回到工位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Amy突然想起总部让每个部门提供一张合照,要在半年会上做展示,于是招呼林宝给大家拍了一张合照。
随着“茄子”的欢呼声,“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在刘畅的眼前电闪雷鸣。
8.鸳鸯湖
周末清晨,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刘畅一夜辗转反侧,不知凌晨几点才睡去,此时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那边传出好听的男声,是傅子诚。
“抱歉,周末还来打扰你休息。早晨发过信息,看你没回,才试着打个电话。”
“不好意思,没看到信息啊。有什么事吗?”刘畅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有个自然主题的户外活动,这几天忙着准备,忘了提前通知。记得上次你说采访资料最好是临场资料,直接观察会更客观,让我有活动就告诉你。”
“谢谢你还记得。几点、在哪儿活动?”
“下午一点半。鸳鸯湖。”
“那一点半见。”
鸳鸯湖在B市的近郊,坐地铁约50分钟。刘畅赶紧起床,在衣柜中翻腾了半天衣服,终于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出门。
鸳鸯湖,是B城乡村改造的典范工程。原来是一个臭水塘,应城镇黑臭污水改造要求,由飒露紫旗下的建筑公司承接,改造成集生态、旅游、文化为一体的综合性主题公园。这里最有名的生态景观是鸳鸯戏水,因此周末来这里观光的情侣也格外多。
刘畅早到了会儿,远远就看到穿着白衬衫、休闲牛仔裤的傅子诚忙碌的身影。他正清点着人数,准备为少年宫的孩子们做一场关于鸳鸯主题的讲解。她不准备打扰他,于是沿着湖边绕行。
湖面上的鸳鸯姿态万千,追逐嬉戏的,交颈私语的,伸长脖颈东张西望的,独自在岸上梳理羽毛的。湖岸上的“鸳鸯”们望着湖面上的鸳鸯,彼此各为风景。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傅子诚向她挥手,刘畅才意识到时间到了,于是加快脚步。
此时,耳边“扑通、扑通”作响,刘畅侧眼看去,岸边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往湖里扔石头。鸳鸯们纷纷四下逃窜,小男孩却哈哈大笑,手里的石头扔得更勤。
见他周围没有家长,刘畅想尽快制止这个“小恶魔”的恶行,她刚脚下一拐,就看到一直慌不择路的鸳鸯从水面一跃而起,直冲小男孩面部飞去。随着“扑通”声,受惊吓的小男孩落入水中。刘畅快跑几步,赶快跳入水中。
捞起挣扎的小男孩,把他托上岸边,而刘畅发现自己的左脚已经被湖底的水草缠住,几下挣扎后,水草越缠越紧,水逐渐漫过口鼻,有一股力量把她拖入水底。
9.呓语
抬眼望去,一束阳光扎入水面,像垂进水底的绳子。刘畅伸手去够绳子的底端,只捞到一把虚空。目送那束光远去,四肢无力的垂下,身体快速向水底沉去。
“归去,不如归去......”不知谁在哼唱着曼妙的歌谣。
“拉紧,快回来.......”又是谁焦急地呼唤。
在冰与火之中煎熬,在去与留之间徘徊。一呼一吸间,有些酸酸的味道,顺着鼻孔钻进肺部,也涌动在每条血管中。那是氧气的味道。
刘畅眼皮微微煽动,只觉得白茫茫一片。
“终于醒了。”好听的男声,伴随一阵长长的叹息。
“呜呜呜”,这又是谁的哭声。“阿姨,我错了,不该打鸟,不该打鸟。”
“感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朦朦胧胧间,刘畅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漆黑一片,刘畅发现床边侧头趴着一个熟睡的男人,头发蓬乱,呼吸均匀,这不是傅子诚嘛。
她的手被傅子诚攥在手中,潮湿温润,有种久违的暖顺着手掌向四肢传递。他的睫毛很长,随呼吸煽动着,像蝴蝶的翅膀,丰润的唇在柔和的月光下,透出泉水般的光泽。
她打量着他,贪婪地打量着他,想把时光定格,想把温暖留住。
“刘畅,你醒了。”他睁开眼,正对上她痴痴的目光。
“嗯。”刘畅羞赧地闭眼,再轻轻地从他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
傅子诚有些尴尬地坐起身,拍了拍酸痛的颈部,站起来为刘畅兑了一杯温水,又插上一根吸管,递给到刘畅面前。
“呛水挺难受的,喝点润润嗓子。”
“谢谢。”刘畅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吸吮着,心中的小鹿乱撞。
“刚才你做梦了,一直再喊一个名字。”傅子诚慢悠悠地说。
“喊谁?”刘畅警觉道。
“没听清,好像是什么响。”傅子诚疑惑道。
刘畅半晌没出声。傅子诚担心她还没恢复好,也不展开话题,而嘱咐她多睡一会,又怕她尴尬,还把椅子拉远了一些。可此时此刻,刘畅希望他不要这么善解人意,她有些贪恋刚刚手心相握的暖意。
10.插曲
自那日落水后,傅子诚和刘畅之间就涌动着微妙的电流。
先是刘畅答谢傅子诚的救命和照顾之恩,两人一起吃饭。傅子诚紧接着还礼。刘畅采访的初稿出炉,发傅子诚校稿。傅子诚约刘畅再探蝴蝶谷,这次没有工作任务,只是尽地主之谊、带刘畅游玩儿。
一来二去,两人几乎天天联系,要不在微信上聊天,要不打电话聊天,每周一两次见面。虽然这么频繁往来,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一天,傅子诚在楼下等刘畅下班,正好被Amy碰到。豪放姐不仅拍了拍傅子诚的肩膀,嘱咐他照顾好刘畅,还说刘畅是个好姑娘,祝他们幸福。突如起来的话,让傅子诚和刘畅都都有些手足无措,那天见面,两人都有点不自然。
刘畅比以往沉默,还有点走神。傅子诚则揣测,是不是到了该表白的时候。奇怪的是,自从那天以后,傅子诚感受到刘畅刻意的冷淡,信息以“嗯”“好”这样简单的字回复,而约她见面,刘畅则以加班或身体不适为由,一概推掉。这样的转变,让傅子诚一时摸不到头脑。
刘畅试用期满三个月时,Amy约她在小会议谈话。
Amy递上一张转正表格,让她填写完整,再恭喜她成功转正,随后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前几天,接待C城的同学,给她看了我们办公室的合照。她在QQ空间里翻出一张老照片,那是她18岁时,模特班同学的合影,其中有个人是不是有些面熟?她说这个女孩叫刘响。可20岁以后,她就神秘消失了。”Amy笑盈盈地说着,眼睛却盯紧刘畅捕捉着蛛丝马迹。
看到那张照片,刘畅像被孙悟空点了定身,一动也不能动。
Amy收起照片,拍了拍刘畅的肩膀。“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提的过去,放心,你很好,我不会说出去。”
刘畅梦游般走回办公室,安静地坐到工位上,林宝敲敲她的椅背表示恭喜,可此时刘畅说了声“谢谢”,再也没有力气说些其他的。
编辑办公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位转正的同事都会在转正当天请大家出去聚餐,虽然林宝和杜梅起哄,Saya忙着出门前的补妆,可刘畅却很安静,也不提请客的事儿。
大概猜到刘畅没心情请客,Amy为刘畅解围说,等大家忙完最近的一个大采访,再出去放松。想热闹的同事们才有些不甘心的下了班。
Amy走时,走到刘畅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最后,办公室里只余刘畅一人发呆,直到巡楼的保安出现,她才匆匆收拾好桌面离开。
楼下的马路没了白天的熙攘,空空荡荡的,只有偶尔几辆车经过。刘畅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可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惊得她向后闪去。
此时的傅子诚,紧抿嘴唇,眼光炯炯有神,严肃地问:“为什么躲我?”
“没有,没有。”刘畅的声音越来越小,像犯错似的垂下了头。
“做我女朋友怎样?”傅子诚声音笃定,又充满期待。
这突来的话,让刘畅一惊,本能地抬头看他的表情。
“嗯?要考虑一下?”傅子诚盯紧她,让她无处躲闪。
“嗯,嗯,其实不用考虑。”刘畅犹豫着,Amy给她的冲击还在,过去躲不掉,可傅子诚问的这么紧迫,她不舍得拒绝。
“那就是同意咯?”傅子诚声音中含笑。
刘畅点了点头。傅子诚顺势牵起刘畅的手。
当手掌相握的一刻,刘畅终究不舍这温暖。
11.蝴蝶梦
刘畅侧卧在床上,两手交握着放在枕边,傅子诚手掌的余温还在。透过纱帘看悬在天空的星辰,傅子诚那自然而纯净的双眸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在苦苦思索,那缠绕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梦,要不要告诉他,那灰暗不堪的过去,会不会让这纯净的双眼蒙尘,那双温暖的手,会不会因为这个被揭开的噩梦而远离,太多放不下。
蝴蝶梦,那是属于刘畅的故事,更是刘响的过去。
在刘响声称结婚又消失的那年夏天,门铃被摁的震天响,伴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叩门声。刘畅起身开门,几个警察挤进屋内。
在出示了搜查令后,一个负责问询,一个记录,另两个开始从卧室搜起。问询的警察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身着蓝色蝴蝶晚礼服的女孩,她的心脏位置扎入了一把水果刀,血把蓝色礼服染成了紫红色,泛着冰冷的光。
刘响死了。刘畅的大脑一片空白。刘响死了。现在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认识他吗?”警察指着照片询问,审视的目光试图扎入她的心脏。
刘畅点点头,当她再看向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蓬松的背头,亚麻色的头发里掺杂着一些银丝,深陷的燕窝,挺拔的鹰钩鼻,络腮胡几乎覆盖了整个下巴。
亚瑟。他是亚瑟。
不愿回忆的往事像潮水般涌来,她挣扎在漩涡里,可仍旧被卷入,被吞噬。
从来就没有什么刘畅,只有刘响。
二十岁前,她的名字叫刘响。六岁上小学时,父母离婚,父亲被外派到离家1500公里外的公司上班,而她成了“孤儿”,被寄养在大伯大妈家。
拖油瓶历来不被待见,她幻想出一个叫刘畅的堂姐,只有堂姐真正喜欢她、照顾她,靠着这个幻想,她终于熬到了成年。身材姣好的她,十六岁开始模特训练,当十八岁这年,她刚好签约模特公司,并退掉学业,独立生活。
一天到晚不停地走秀,晚上回到出租屋,脚后跟的血痕一层层结痂,最后生成厚厚的茧子。可几个月过去,她拿到手的工资少的可怜,问过几个同时签约的模特,这才知道公司欺负她们年少无知,合同条款极为苛刻,原定的工资七扣八扣,剩不了几个钱。可如果违约,将面临高额赔偿。
刘响找公司谈判,可最终结果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当模特,干够六年的合约,另一个是改派到娱乐公司做娱记。为了能多赚钱生活,刘响选择了第二条路。
资深的娱乐记者都有自己获取一手资料的独门技法,这些技法靠日积月累的人脉支撑,而新手娱记,如果不能找到快捷的路径,无疑死路一条。
刘响很快发掘到了门道——抓住明星经纪人,没钱贿赂,就开始出卖自己。每一次出卖,都让她越瞧不上自己,而下一次,她会报复性的,变本加厉地出卖,是自我惩罚?亦或习惯性麻醉?她自己都讲不清。
直到认识亚瑟,亦父亦兄地照顾她,而她亦在二十岁时快速爱上比自己大近三十岁的他。当他们准备结婚时,亚瑟在一次晚宴后心梗突发死去,而晚宴当天刘响穿的就是那件蓝蝴蝶晚装。
刘响那一天就彻底死了,她的身体里,只剩下善良安静的刘畅,从此改头换面生活。
当刘畅久了,刘响甚至不记得有个刘响。梦终归是梦,二十岁那年,从C城逃到A城,刘响终于当上了刘畅,几经转折进入飒露紫分公司做了一名企划。在安稳三年后,26岁的刘畅被来自C城的熟人认出,又申请调往B城,飒露紫总公司。
看到Amy手中照片的一刻,刘畅茫然了,这一次次的辗转,何时是个头。可傅子诚的出现,她又想停一停,紧握住这次得之不易的幸福。
是梦,终将会醒。可刘畅相信,这次不会是梦,而是真正的破茧成蝶。
12夏日的希望
北方的夏季来的迟,去的也迟。立夏时,春天恋恋不舍,不愿离去。立秋后,夏日像个淘气的孩子,带着热浪在空气中肆意翻滚。
刘畅与傅子诚的恋爱,没有轰轰烈烈,而是相伴的细水长流。在同一个屋子里,刘畅懒进沙发里翻看着一本纸书,傅子诚经常拿着笔记本电脑在旁边的茶几上查看动植物资料、环保新闻,或是给孩子们做科普讲座ppt。
每当看到漂亮的动物植物,或是唯美的自然风景,傅子诚会分享给刘畅,两人耳边厮磨,一同沉浸到发现新大陆的快乐。
每当刘畅看到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或是一段触人心弦的话语,也讲给傅子诚听。此时,他时而安静地听,时而宠溺地看她。
在中秋节那天,秋老虎快变成无力的小猫,傅子诚带刘畅登山看日出。从山脚到山顶,带着头灯的两人爬了近三小时,在刘畅最后一丝力气快耗光时,傅子诚紧紧拉着她的手,把她一把拽到山顶。
黎明,总是黑暗的,也是寒冷的。可手与手相合的温暖,却让人忘了黑,也忘了冷。
当太阳橘色的光从云海中跳跃出来时,刘畅突然把双手扣成喇叭,“哦哦哦”地欢快叫着。傅子诚微笑着看着刘畅,霞光打在他的脸上,是微暖,是祥和,是安定,是冉冉升起的希望。
刘畅腼腆地笑着,踮起脚尖揽着傅子诚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送你一个礼物。”
傅子诚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刘畅又重新把双手扣成喇叭,对着太阳大吼:“傅子诚,谢谢你给我的幸福!谢谢!”她转过头,郑重地看向傅子诚说:“我有个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我的前半生。”
傅子诚低头轻吻刘畅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轻说:“别说,我先送你一个礼物。”然后学着刘畅把双手扣成喇叭,对着太阳大吼:“刘畅,不管你是谁,我都愿意给你幸福!”
刘畅疑惑地看他,而此时的傅子诚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天蓝色丝绒小盒,翻开盖子,里面是一对拼成“LOVE”的白金对戒。
傅子诚拿出小一点的戒指,又托起刘畅的左手,盯紧她的眼睛问:“先告诉你个秘密,Amy是我表姐,你的事儿,我很早就知道。你还愿意带上它吗?”
刘畅喜极而泣,使劲地点头。
每个人都会独自走过白昼黑夜,走过春夏秋冬,可这一路不会永远孤单,终将会有个人,出现在你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