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一的试杀

紫陌凝月

 
王小安离开王家村的时候也是个夏天，但不像今年似的动不动就到四十度以上。记得那年的夏天三天两头下雨，整个村子很是安静，村口的树木长得茂盛而帅气。
我的整个夏天有太多的无聊，不想看书也不想出去打短工。老妈时常一清早对我的房门吼：“别天天躺着像个半死人似的，大热天出去找同学玩玩也好的呀，要不就跟着我到店里，帮忙送个快餐的也行。”我把自己当作半个聋哑人，朝里一侧继续装睡。等到九点多了，有时就搬一张躺椅放在前堂，听着门外的槐树上的知了一个劲地卖唱，响应者甚多。
王小安与我同班两年，后来她选文科我选理科就分开了。她家住在村子的西北角那片。
老妈看到我有时跟她一块回家会提醒我：“别与那个丫头一道走，你不能自己回家呀。西北角的王家没有一个出息的，成天盯着别人家屋里的东西，不是贼就是强盗似的。你爷爷那会儿不知上过他们那片多少当的。一会儿来借米，一会来借拖车，一会儿还得借钱来着。借了也不说啥时候还，来还车什么的见你也不带颗糖来，真是不懂情的很。”这些话啰嗦了不知多少遍了，头两回听到还觉得挺稀奇的，听多了就像念佛似的，让人烦心 。不过后来，我确实与王小安也不经常一块回家了。
   高三下半学期，王小安家出事了。那天我记得很清楚 ，晚自习到家时已过九点了，我刚把自行车歇好就听到院子外有人喊着，一边还带着哭腔：“王大年，王大年，快呀快呀，我妈妈不行了，找你爸在不在，要车，要车，送医院要送医院......”我赶紧跑出去一看，是王小安，衣服的前襟上满是血。
“爸，爸。快起来帮忙，快————”
等我爸开车载着我和王小安赶到她家的时候，看到她妈妈躺在床上，脖子边全是血。再稍微包了一下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了。王小安什么也没带，还是我爸帮忙垫了钱才让她妈进了急诊手术室。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陪在旁边，也不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哪来的血，她爸又去哪里了。她也不坐，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我爸安慰好她，到了医院就不用着急了，有医生。她用大眼睛看着我爸，然后又回头看看我，也不知道要说怎样的话。
手术时间很快，灯灭了，人也出来了，可惜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王小安哗啦哗啦地哭得很惨，我们两个外来的男人站在那里像个木头。后来，我爸跟着医生去问情况顺便结账。我只能安慰地对她说：“这事也没办法的，真的。都在医院了，没办法的事。你别哭了。”
王小安的妈妈没有运回家，后事怎么处理的，我也不清楚。过了一个月我才再见到她。她的眼睛更大更黑。“王大年，借你们家的钱我会还上的。”“你还好吗？”“没什么好与不好，反正就这样了。”“那钱不急，等以后再说好了。”“我肯定会还上的。”
王小安没有继续读下去，也没人告诉我她在做什么。又过了半年，那天我照样搬了张躺椅放在前堂，就远远地看到王小安拉着红色行李箱走出了村口。外面的日头不大，她的头发在阳光里发亮，但我没有看到她眼里藏着什么，也不想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