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三分三 于 2022-5-20 21: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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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乌市,一路向冬便到了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孤独的旅行能让人有更多的机会单独面对自己,向内心的更深处出发。总有一天,你会在不经意之间,遇见那个你最想成为的自己……”.低沉的吟诵声犹在耳边.
放弃G30改走G217,一路坑坑洼洼,走走停停,一路拾捡当年的笑声:直挺挺立在路两旁是我,她说; 顺风而长的是她,我说.她一边扬着洁白的围巾,一边唱:小白杨小白杨你是小白杨.这么爱笑,我说.
吉普车滑进雪原,压碎一马平川,打乱琉璃世界,斜斜地划了一道直而长的痕迹.全不似往年的放肆啊,他心里轻轻一叹,熄火停车,靠在车门上,仰望一眼夜空,朦胧间似有几颗星嵌映在玻璃上.他无意识地伸出左手食指晃动,仿佛在玻璃上划道.这时,玻璃上竟清晰地映出一只女人的眼睛.雪儿!他几乎大喊出声.大概是太过真实的缘故,他的心立马飞向远方-------
“军用吉普车窗玻璃是防弹型钢化玻璃,我爸说很安全.”小泽留着浅浅的小平头,根发竖立的那种.唇边微微泛起青芒,也是根发竖立的那种.单看外型儿让人感觉这孩子就一小刺儿头.
“那你爸有没有说车顶防落石?”雪儿咯咯笑着.伸手在他头顶拂一拂,哎哟真扎手.
“那倒没有.”小泽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开始有些担心了,一边开车一边不停探头往外张望,额头挤出的抬头纹格外可爱.
雪儿又咯咯笑开了,她把脸贴近车窗,装出一副观赏景色的样子,用手套揩了揩窗玻璃,小泽稚气而凝重的脸显映在玻璃上,她嘟着嘴巴,凑近去,再凑近去,直到碰上玻璃才惊觉, 她下子连脖子根都涨红了,慌慌张张地偷看他一眼,见他专注在开车,便放下心来.
小泽从反光镜中看得一清二楚,他暗自好笑,这傻丫头,亲吻还睁那么大眼睛吗? 她那些小动作和假装严肃的小脸极不相衬,红扑扑的脸庞,明明亮亮的大眼睛透露出真挚,丰满红润的嘴唇似乎蠕动着,小泽一时看呆了,没由来地右耳一阵阵发烫.
“嘿,伙计,借个火.”突如其来的声音使他吓得跳了一下,军统靴咔嚓两双脚印,脚印旁边隆起的雪包动了动,竟然是个蜷缩着的人.
那人慢慢屈着身体,再慢慢半弓起来,抖一抖衣帽上积压的雪,成片成片的雪掉落后,一个膛黑的汉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递过烟和火,问:”驴友?”
“独行客.”汉子接过烟,狠狠地抽着,变了调的嗓子尖嘎刺耳,”遇上风雪暴从山上滚下来了.”他顺着汉子指向的山峰望去,远而高的山峰早已被黑暗吞噬了去,只留下几线轮廓和影子.
他从怀里掏出小酒瓶递给汉子,汉子接过去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完大叹一口气:嗐,总算他娘的缓过劲儿来了,谢了小哥.
老哥一个人也敢闯雪山?他斜靠车门,摆出沧桑的姿势,长长的烟圈层峰叠峦。
不!还有她。汉子跺跺脚,笨重的登山鞋终于露出土黄的脸面来,鞋头子上沁湿了一整圈儿。
她?在哪?他疑窦自己的眼神儿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了,俩大活人全没看到。
在那!山腰子里,那里风水好,豺狼虎豹上不去,她在那挺好。汉子平静地抽烟,眼睛随着火星子一闪一闪。“ 二十年前,我们俩刚刚毕业,准备工作之前好好玩玩,然后结婚,她是南方人,却特别喜欢雪山啊大海啊,我们先去海南,再到这里。第一天天气晴朗,我们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上了山。第二天天气突变我们爬到中途遭遇雪崩,一行人被压在大雪里,一周后施救队救出了我,其他人……”他顿了顿,转头问我:你呢?一个人大冬天的跑山里来做什么?难道也是……
……嗯。他迟疑着胡乱点点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汉子满脸悲怜地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他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出国了。”汉子哦了声,松口气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他。
两束车灯照亮了整个雪园。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傻很可笑,他在汉子面前显得那么幼稚,那么伤春悲秋,于是干干的笑起来。一根烟抽完心情也随之明朗,两人相视一笑,走吧。
在大自然面前,没有什么高大和渺小。他坦然自若地跟着汉子爬着,爬着,渐渐忘记了山下那一车的忧郁和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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