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陈明君 11月,微凉。 我伸开手,轻摇月光。指缝间滑落的,是一个悲伤而又励志的故事。 离陈明去天堂已有三月有余,情绪终于学会了隐藏,可以写点关于他的文字了。 Ⅰ 8月10日上午,石头给我打电话说陈明病情加重,已陷入昏迷。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眼泪还是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儿。我和老罗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再睁眼,也不再张口说话了。他的面色蜡黄,隐约透出一些青灰色,眼窝深陷,眉间却是舒展的,偶尔会因为呼吸困难发出长长的换气声。他们将他微微侧抬,擦去背上不断冒出的汗水,小乔担心变换了姿势会带来不适感,问他这样舒服不?他使劲地点头。小乔问了三次,他就点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好似在告诉大家,他还有力气跟病痛抗争。他说了,怎么也得活到疫情得到控制,小城解封,他要遵守承诺。 我站在床尾,默默地看着,没有上前去喊他的名字,没有去问他听不听得出来我是谁。心里想着,只要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去对待,就可能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小坎而已。我想把这种想法告诉他的女儿泊涵,却又忍住了。因为,当我看她的时候,她正垂立窗边,双手交叉,十指用力扭在一起、搓擦、挤压、直至痉挛,手背经络凸起,指节绯红。她在悲伤面前无所适从,而这份悲伤的情绪在此时此刻,不能排解,又不适合安慰。 我想起了曾经,跟她同样的自己。父亲去逝前的那个周末,初春时节,冰雪未融。我从学校回家,习惯性地往厢房的火堆望去,父亲专属的竹椅上坐着别人,火堆边的人在谈论些什么,他们故意压低的噪音,嗡嗡嗡地传到门边,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撞击到我,顿时头晕目玄。我奔向房屋,里面坐满了人。还好,父亲还在。他平躺在床上,看向我,虚弱地说:别怕,只是这两天觉得虚弱了些,躺着要舒服点。母亲问需要换换姿势吗?他点了点头。几人帮助父亲换成侧躺的姿势,在被子掀开的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瘦骨嶙峋的身子,微微倦曲,像小孩儿一样的弱小无助。那天下午,我便坐在父亲身边,替他按摩。凸起的骨头似乎随时都可能破皮而出,我的手很轻,很轻,生怕一用力就把皮肤弄破了。第二天,父亲催我回学校,我立在床前不肯走,手指不自禁地胶着在一起,用力搓擦、挤压、直至痉挛。同泊涵一样,当悲伤和惶恐凝结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排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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