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細細點燃了一支煙。
她並不叫細細,但她沈迷一個作家,從此她喜歡對人說:我小名叫細細,你叫我細細就好。
她的眼睛裏,有點悲怆的味道。像經曆了無數的過往,一眼的塵埃。穿一件枣紅色的旗袍,半袖,盤扣是舊的,在燈下閃出一點轉逝的光。
你要問些什麽?不出多久,她的煙便燃掉了一半,嗜一般的,她卻很享受。
想了想,又說,不要問我上頭在哪,上頭是誰,你知道的吧,我不會說。
她的唇膏用的很豔,有一小塊斑駁,許是在推搡中擦淡了。
B
他看著我。看著我大口的吸盡這支煙。
他沒有來得及問什麽,我便告訴他,我不會說。最好,他什麽也別問,這樣的審訊,我平均兩個月要做一次,要問些什麽,我清楚得很。
我並不叫細細,但我沈迷一個作家,從此我喜歡對人說:我小名叫細細,你叫我細細就好。
我在來時的路上,對他說這些。我對每一個男人說這些,這是我的職業習慣。我還會問,先生貴姓?這也是我的職業習慣。
他是個年輕人,頭發短短的。他們全都是這個模樣。
C
希望這是今晚最後一次出動。我捏著酸痛的頸,走下警車。淩晨三點二十三分。
低下頭,看到衣服的胸口上有一抹斑駁的紅。我擦了擦,沒有好轉,便放棄了。
小便,洗手,烘幹,找一處安靜的地方,抽支煙。看看表,淩晨三點四十一分。
夜的局裏,依然有威懾的味道。我站在最安全的地方,滿腦子想的是下班和一張床。或者,還有些不同的女人,像今晚的那個一樣。
她叫什麽?細細?
我皺著眉想。低頭看胸口的紅。又吸下一口煙。
D
細細又被抓走了。我給阿黃打電話。
阿黃那邊很吵,在搓麻將。他大聲說,沒事沒事,那女人口很緊,過幾天就放出來了。
他身邊傳來一陣猥瑣的笑。電話斷了。我站在路邊,穿一條青綠的紗裙,胸口開得低,夜風灌進去,涼飕飕的。找了處避風的地方,靠牆站著,對每個過路的單身男人微笑。
細細不在,往上面交不了定錢,阿黃肯定又不會讓她好過。我邊想,邊向那個朝我看了好幾眼的男人擺了姿勢。
之後,我被他帶走了。
E
這個女人跟別的女人沒什麽不一樣,我跟別的男人也沒什麽不一樣。
付了幾張票子,她陪我做了兩次。一條綠紗裙子,撕扯的破了,她很心疼,我又多給了她一張票子,算做補償。
她沒有留下來過夜。我也沒有留。走之前她洗了個澡,用的是小清留下的沐浴露。閉著眼,空氣裏全是熟悉的味道。我很清醒,小清從不穿綠紗裙子,她不是她。
她不是她。我也不再是我。我只是一夜無眠,等待天光。下樓買早點。
F
他每天都來買兩根油條。有時候吃米粉,有時候吃豆腐腦,有時候吃糖糕。
一條街擺滿各式攤位,任君選擇。
我的位置在一頂房角下。攤前經常有積水,顧客們踮腳站在積水後付錢,我們都要把手臂伸至最長遠。
時間到了,得個空,給兒子打電話。阿光,快起來,要遲到了。
挂斷電話,抱歉的笑。一條長長細細的面團,下鍋,翻滾,炸至金黃,夾起。
G
起床後頭發亂糟糟的。我用了媽的著哩水,勉強出了門。
這副德行,今天還是不要去籃球場。物理作業做了一半,要借來抄。我邊騎車邊打算。
生物課是第三節和第四節。今天是我的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90分鍾。
或者,門房信箱裏又會有一封給我的信。不知是誰寄的。
嘶。天很有點涼,快入冬了。
H
紅的好,還是綠的好。索性一股腦兒,全穿上身。戴流行的假首飾,穿7分高的高跟鞋。
沒有人以爲我在教書。而我確是在教書。我教生物。
每天風情萬種,濃妝豔抹,仿佛戲子登台亮相。男人們喜歡看我,男學生亦喜歡看我。
我喜歡看女子。同事們都只化淡淡的妝,看到我眼睛裏有嫌惡。女學生嬌嫩的肌膚,仰望著我的冶豔。她們還是花骨朵,不到爭奇鬥豔的年歲。
只有個叫小柔的女生是不一樣的。
I
我捏緊書包裏的信。趁沒人注意放進了門房的信箱。
世界看起來灰蒙蒙的,又有點不一樣的顔色。在寫信時,我能看到。
醫生說我色弱,程度很重,接近一種盲。或許是先天的。
于是我少用形容詞。名詞,動詞,代詞,數詞,量詞,通通用的很好。只有形容詞,用得亂七八糟。
信裏的形容詞,都是突然想到。靈光一閃,我想象中的世界,只想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