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7623|回复: 0

独酌闲眠弑杀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2-10-26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独酌闲眠 于 2012-10-26 19:23 编辑

    留心别苑。   
    留心别苑是一座竹屋,竹屋显然不是今年新筑,竹竿本有的青绿早已荡然无存,一片木肭的枯黄全靠表面一层桐油的清亮保留着最后一丝生气。这样的一座衰旧的别苑里留住的又是怎样的一颗心?   
    门扉大开着,屋子并不大,却是朴素典雅、精简别致。当中摆着一张梨木小圆桌,桌面上有套青瓷杯盏,一壶两杯,早已分开放好,桌边的木凳也已拉开,一看便知只等客来。正面墙壁上不像习惯中挂上一幅绝笔真迹,而是高束一兰,兰花的茎叶根根傲挺,似要用力摆脱这枯黄环境里的沉沉哀气,紧挨着兰花还悬着一柄古筝,筝弦已然发亮,不知被主人爱抚过多少回,又替主人倾诉出多少心中苦涩。贴着左墙是一张单人竹榻,榻上纱帐轻挽,困惑中打个小盹儿再好不过。左边墙壁上有一扇小窗,落日的余辉透过小窗洒将进来,照在临窗的妆桌上,妆桌上胭脂水粉、铜镜玉梳此刻却被闲置在左侧一角,倒是右角的砚台里墨汁尚稠,砚台上搁置一笔,笔尖乌黑湿润,一叠宣纸铺在桌子当中,最上一张笔迹正浓、墨香未散,画得分明是一幅《织女望郎图》。那织女在九天祥云之上风采卓然,然而一双眼睛却透露出对尘世的无比眷念,脉脉俯看大地。苍茫大地之上人头簇拥,却难认清谁是心中牛郎,大地左侧还有少许空白,看起极不相称,显然画尚未完。   
    画未完,墨未干,门扉开敞,人呢?   
    胡晓寒!人在兰花下。鬓角整洁,衣衫素齐,淡妆的俏容上虽已被岁月留下些许斑驳的痕迹,眉间嘴角却依稀还透着一丝年轻的气息。古筝旁,素人幽兰,相益得彰!   
    胡晓寒便是这里的主人。她的人早被禁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大院内,她的心却一直囚在这枯落萎哀的留心别苑中!   
    胡晓寒此刻脸上竟然有些许焦躁,慢慢地,她又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走到妆桌前,拿起墨笔,在画中左边空白的大地上点上一点,这一点即又成一个完整的人形,她好象犹未画完,想在旁边添加点什么,笔将触纸却又凝住不落,沉思许久,似是对刚才一点甚不满意,复又轻轻一点,再欲添加,又停下沉思,不满,再点下一点,周而复始,不一会儿那苍茫大地最后一片空白上也是人头簇拥。等到她再想下笔,定神一看,已无落笔之处。这《织女望郎图》此刻全然变味,倒像一幅活生生的《观音怜世图》了,胡晓寒轻叹一声,缓缓放下墨笔,将那张宣纸拈起揉做一团丢在身旁的废篓当中,凄迷的双眼出神地望向窗外!   
    这《织女望郎图》自己不知画过多少回,画过多少类,无论怎样画,每一次都能把牛郎展现的栩栩如生、惹眼醒目。而这将近一个月以来,为何提笔欲就,却是满头人影,商贾、劳工、贫农、老人、妇孺、小孩,应有尽有,画着画着便是这人山人海,自己也找不到究竟哪个才是牛郎?就连想简单的画个人形,耕牛相伴来显出牛郎,也是无从下笔。胡晓寒很厌烦这种感受,却又不得不承受这种感受,她努力安静下来,思绪飘向远方,也许那些在她看来最多情的回忆或许能帮他找回失去的感觉!   
    那一年,自己十六岁,机缘巧合之下,父亲识得前朝重臣刘伯温之子刘琏。刘伯温名叫刘基,伯温是字,号称诸葛复生,天下第一谋士。其子刘琏自然也是博古通今、智计过人。这刘琏在家作客一天,就连连夸奖自己聪颖过人、世上少有,竟有收录学生之意。如此美事父亲自是大喜过望,接着不久便着人相送至刘琏家中,开始学海之涯,这一去,就注定了一段纠心的爱情!   
    到得老师家第一天,相迎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说话礼貌却吝言惜字,眼睛深处总藏着一种与大好年少不相称的忧郁和孤独,自己本来是个快乐无忧的人,那一刻却突然有一种被感染至深的心酸。现在想来,也许第一眼落下的感觉一直在感染着自己在那以后不知不觉地渴望了解一直到······爱上那个少年。在后来的生活和相处中,陆陆续续知道了他叫徐铣,二十二岁,也和自己一样远来求师,只不过,他已经来了十二年了。   
    一次朝廷战乱中,前朝重臣中山王徐达之子徐增寿在一个已死的士兵怀中发现了刚出生不久的他,也算是父亡母无讯,从此收为义子,十岁那年,待他如己出般的义父也在“靖难之役”的宫廷争斗中被杀。在他的人生中,他所接触和了解到的人几乎全部因为朝廷纷争被杀,自己的生父、义父、中山王徐达、乃至现在老师之父一代智囊刘基也没逃出这般厄运。   
    十二年来除了就学,他几乎没有玩伴,自然寂寞。再加上他心中那份自小孤苦少爱的日子,他眼中的神色就可想而知了。   
    徐铣是个很奇怪的人,平常除了礼节性的招呼,很少会和自己多说上几句话。一个女孩这么远来独自生活,本来以为还有一个年轻的玩伴可以聊聊天、说说笑,不想撞见的却是一个死板的老古董。直到那一天,自己实在想家的厉害又无人倾诉,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的哭泣,却从身后伸出只手来,握着一绢丝帕,竟然主动帮着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一刹那间久违的温暖又包围了我,本来羞怯的自己竟然忘记去质问他如此冒昧地把手挨在我的脸上,还露出了后来自己想起就直恼自己的笑脸。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快乐和幸福只是因为一件很平常的事而又重新填满了我的心里,而且似乎从此再也溜之不走,越来越涨,漫过胸口,一点一点浸满到脸上。   
    自那以后,我们渐渐走到一起的时候多了,话也多了,他会为我用树叶编织我最喜欢的小鸟,吹上一曲好听的曲子,在我又因为想家哭泣的时候捏着我小巧的鼻子,在我的书缝里悄悄夹上一页似火的枫叶或者一片清香的栀子花瓣。而我突然间因为他又做起了家乡最得意的糕点,硬拉着他陪我在门前种上一株可以遥想家乡甘甜的苹果树,还会心砰砰直跳地跑到他房间偷走他的脏衣服和带着一阵难闻咸鱼味的臭袜子。一点一点的甜蜜堆积了起来,我重新有了久违的欢乐,甚至慢慢忘记了故乡的样子,他眼神中慢慢多起来的精亮也慢慢登对上他那张俊俏的脸庞,不知不觉在什么时候,我们的手紧紧握到了一起。我问他:   “那天你为什么这么没礼貌的把手放在我的脸上?虽然我哭得晕了头,你也不能胡作非为啊?”    他很认真的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的伤心让我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你帮我流下了我这二十多年来不曾流下的泪水,总之那一刻我就只有帮你擦干泪水的冲动,其他的什么也没想!”   
    经历了那么多伤心,他居然二十多年没有哭过?我猛地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臂弯那么结实而又温暖!    快乐的日子总是觉得特别短暂,一晃就三年了。那是一个阴雨的天气,老师正在帮我和铣哥解答疑难,突然有客来访,看见我们,不时朝我多瞅两眼,才和老师一起离开。见我的人不是夸我聪明,就是夸我漂亮,这样的眼神我早习以为常,丝毫未作在意,往后的日子依旧享受着和铣哥在一起的快意。   
    直到······家书一封,父亲一字一句瞬间将我打进无边冷窟。那一日来的原来是京城的一个大官,看见我后打听好我的身世,再画了画像呈给了皇上,此时正是皇太孙选妃,圣旨早已抵达家乡。天下美女多难计数,为什么偏偏是我?欲哭无泪。    那一夜,我和铣哥彻夜未眠!私奔?徇情?我们都不害怕,但是皇上的暴虐天下人共知,残杀了多少无辜性命?当年一代名臣方孝儒因为和皇上作对,株连十族,那刑场上的鲜血已过十余年犹未洗净,想起就令人发指。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断头台上难道要他们和我共赴黄泉?    铣哥安静地反常,从怀中掏出两个翡翠瓷瓶,讲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它叫‘情儿亲’,是一种十分霸道却很忠贞的毒药,就像人类忠贞的爱情。当它进入你的身体,就好象如蛆跗骨的爱一般将你的血液死死的纠缠,再也不能分开。它会在瞬间将你冰冻在无边雪霜,再也不会腐烂。它会让你的身体变成万古常青的松柏的颜色,永远存在。在东方出海一个岛国上,当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的时候,这对情人就会相互拥抱服下这‘情儿亲’,他们的人就会在冰冻之下永远在一起,他们的爱就会象他们身体的颜色一样万古常青!所以这毒药既叫‘情儿亲’,也可以叫‘情儿青’!”   
    “晓寒,他朝一日,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先撒手而去,另外一个就服下这‘情儿青’,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我们的快乐!”   “铣哥,好!只是我会总想着你,我会很难受,我无论有什么事情,总需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像那次哭了一样!”   “你要真的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托人传信给我,只要在上面写上‘情儿青’三个字,我就马上来了!”   “真的吗?”   “此生不变!”    天色渐暗,点上一盏烛台。胡晓寒的泪水冲散了脸颊薄薄的粉印留下两道浅浅地哀痕,睫毛晶莹闪亮,她浑若未觉,度步向前,伸手取下壁上古筝,坐到妆桌边,声随手起,凄厉的筝音划人心房,激郁的歌声传荡开来: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        
     乌鹊双飞,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   
    战国时宋康王舍人韩凭之妻何氏十分貌美,康王欲强占她,将她关在青棱台内,并抓捕其夫韩凭,罚筑长城。何氏于是作了这两首《乌鹊诗》相寄夫君,表明心志,然后跳台自杀,韩凭也随即自杀。这第一首诗以北山张网捕南山之乌,说明康王欲拆散夫妻是白费力气。第二首以乌鸦不乐凤凰比喻自己虽然贫贱,但绝不爱有钱有势的宋王。何氏心意之决,守节之坚,尽表其中。   
    门扉外,不知何时,白衣而立,静若无人,心随筝扬。 十年后她唱起这《乌鹊歌》依旧心坚意决,恨犹满腔,终和我一样,是情不   能忘了。   
    这时,筝音一转,那激郁坚定之声突而悲戚苍凉:        
    皇旨似骇浪,棒拆鸳鸯。  肠断意坚青棱葬。  怎可负    恩累生养?乌鹊枉唱。  骸形太孙妃,魄荡魂茫,十载思海    漫宫墙。  母仪天下情逝也,将心深藏。   
    徐铣眼眶微润,一片迷惘。是了。她现在已经作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仁德自应施于万民,怎么能再偷偷摸摸想着旧日情郎?将心深藏的又岂只她一人呢?当即强抑眼泪,平复神色,随着渐远的筝鸣,轻轻道:  
     “我来晚了!”

回复|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手机版|紫陌红尘 ( 浙ICP备14025083号-1 )

GMT+8, 2024-11-28 01:39 , Processed in 0.077307 second(s), 5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