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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帖] 2-14【乱世之狮】第二轮宛州战区《浮生如萍》贴杀白曼清JZ(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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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6 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浮生如萍
  
  
  ◇    泣血
  1、
  紧紧地攥着信函,压抑着心中的万分悲痛。我知道,这世间之事,何曾能说清道明。
  屋里,那个女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在床上一躺便是五六个时辰,要到午时,才能出屋慢走几步。
  “咳、咳……阿寻,阿寻。”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叫唤,我稳了稳内心的愤恨,卷帘走入。这天下最美的女人,连病着,都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美。可这份美,她认为只有一个人能欣赏,那个人。
  “姑娘,可是要起来?”我伸手将她扶起,取过外衣为她披上。
  “我这个样子,还能在我身边尽心照顾的,只有你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紧紧抓着我的手,“是不是他,来消息了?”
  将她扶起,坐在床沿边后,我将温好的药喂到她的唇边。
  她仍旧任性地问:“说了什么?”
  我将药再次送去:“你想知道谁的消息呢,白胤?素先生?”
  她喝下一口,含糊地答:“我只是想知道战况如何了?”
  我只能摇头,依旧尽心地伺候着,待她喝完药,又与我说道:“消息不好?”
  “消息不好?”这话如同割在我的心上,我并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衣衫理得又整齐了一些。听她继续说道:“幸得有他送我这宅子,否则我此时怕也无处安生了。”
  我仍然只是听着,并不接话,抬眼看去,她本来就娇弱的身躯,日见瘦削,手触到的地方,几乎全是皮包骨,这触感令人难以接受,一如我此时的心情。
  “阿寻,你说,他今年能到上都吗?”
  静静地陪着她,就像平日里一样,不多言语,这是我对那人的承诺。可她今天的话语,似乎特别的多。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他来。”她示意要起身,我扶起她,慢慢地朝院中走去。
  “阿寻,素先生好不好?这么多年,偶尔听到他们的消息,我心中总是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他居然一直守着当年给我的诺言。可我害怕会见到他,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与他相对。”
  我依旧不肯言语,停了半响,她又说道:“阿寻呀,他也应在阳关,等白胤登基为帝,就赐他一门婚事,你帮我想想,这上都城里,哪家姑娘可配他?”
  心中剧疼,我的脚下不由停了半步,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对了,还要为你配婚,可不能让你就这么孤独下去了。”
  院中,八月的桂花,开得正好,香气扑鼻而来。她坐在青藤的小凳上,闭着双眼,静静地聆听着风声,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站在阴影中看着,我只是觉得那份阳光与香气,都是几乎不能忍受的。
  “阿寻,阿寻。我想他了……”我知道,她是在说白胤。为了他,她曾付出一切,周旋在各色的权势之间,探听着消息、拉拢着人心,她做这些,都是因为她的爱,因为认定他有帝王之命。
  我默默地将茶水与点心一一摆好,一边收集着桂花,一边与她说:“姑娘还是安心养病的好。”
  她一边咳着,一边说道:“我发现,一提起素先生,你呀,就一言不发。”
  我看了看手心里的桂花,“只是害怕你为难。”
  “咳咳……我这一生,便是负了素先生。”她咳得越来重,勉强站起身,“多收集点儿桂花,也许过些日子就可以做给他们吃了。”停顿片刻又说:“素先生曾立誓,不与我和白胤相见,这桂花糕也只有再劳你送去。”
  我愣愣地看着满园的桂花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听着这话语如刀一般狠狠地在心上划出道道血迹,只有仰起头,忍住内心所有的悲伤,任八月的暖风,吹过面颊,吹去泪水,与那流年的记忆。可我的心,仍冷如在寒冬的风雪之中慢慢枯萎的残花。
  “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阿寻,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她挣扎着起身走了两步,“多难听的话语,我们都是听过的,不用在意呀。阿寻呀,你要开心,不可以介意那些的。”
  “该回屋了。”我起身,扶她进入屋中,坐在窗前,看着收集的桂花,她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绯色。拿出从秘使手中接过的白胤书信,我慢慢打开,送到她的手中,看着她嘴角淡淡泛出满足的笑意。
  我不由嘲笑自己,总好过笑那个人。这些年来,究竟他是在为谁出谋划策,为谁扫平称帝路上的荆棘,如今连阳关都还没有过,人家就急不可耐地要了他的性命。
  身体正无奈地发抖,面上却感到一片微凉,是她努力伸手,替我擦着眼角的泪花。
  
  
  2、
  蔷薇的身子终是越来越差,已经下不了床。我只得打开窗,让她可以见到院里的风景。
  “阿寻。你说,阳关现在如何?他能不能攻克?”病成这样,居然还为他忧心着,我将药碗放在桌上,取下蜜饯:“他一定会来看你的。”
  她嘴角泛起笑意,清浅的幸福,就这样张扬开来:“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只是小女孩,就遇见了他,后来,颠沛流离,却怎么也忘不了他。”她静静地讲着,我默默地听着,这是第几次了,也许她早不记得说过。
  “阿寻,说说你的事情,好不好?”见我不语,她几近哀求道:“你就说说吧,我好想知道阿寻的过去。”
  “我的过去并不好,我也不愿意提起。”我拿起针,为她缝补她今年过冬的衣衫。
  她依旧哀求着,“那么,阿寻也一定有喜欢的人喽?他长得什么模样?对阿寻好不好?”
  针扎进手指,钻心的疼痛,却已没有泪水。
  她依旧在念着:“阿寻呀,你就告诉我吧。你瞧,我喜爱白胤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这可一点也不公平。”
  我看着针尖,除了一丝血色外,依旧晶莹剔亮:“你喜欢他,可早就不是一个秘密了。”
  “是啊,我想嫁给他,可是不能。阿寻以后想做什么呢?”她挣扎着直起身,坐在床沿上
  我摇摇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也许,我嫁不成;又也许,我再也穿不上了。” 拉过我缝织的衣衫,她习惯性地伸手捋了捋我耳际的长发。
  我将针插进衣衫里:“我与你一样,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了他。不过,他与我是不同的。我只是出生卑微的奴仆,而他,却是高贵的公子。”
  “公子啊,他长的好看么?有没有我的白胤好看?”
  我突然就想笑,在她的眼里,谁又能比过白胤呢?就算世人都说他比白胤英俊,她也会无视那些言论的。“没有,他怎么会比得上白胤?那可是我们大美人的心上人!”
  她娇嗔地笑着,像是要将所有的喜悦都展示在她的容颜上。“后来呢?你有没有向他表白?”
  “没有,那时候,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爱。”
  桂花的清香愈来愈浓烈,她抬头起望着窗外,一直看到累了,才复又躺下,“阿寻啊,今天没有消息传来么?”见我不语,又说道:“如果我死了,你替我照顾他,好不好?”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不想答应:“我去去厨房,看看煲的汤好了没有。”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握得紧紧的:“能替我照顾他吗?”
  我将她的手再次放入被中,“别傻了,那是你的人,别人怎么照顾的来呢。”
  她轻念着:“阿寻,答应我,答应我。”我无可奈何地点头,心中却如同被劈开一般:“我会替你看着他。”
  但我想让他知道,什么是求而不得,想看到他在对你的思念里悲伤。这些话,终是不能对她说。
  等我再次回到屋中,她已经走了,很安详的容颜。若有什么遗憾,便是没能见着白胤登基。我看了看手中的密信,轻轻将它放进了她的手心中。
  信上只有四字:阳关已破。
  打开书盒。放在上面的是她留给白胤的最后一封书信,了了数语,却字字情深:浮生如萍,相遇相惜,万劫不悔。
  将书信放在烛火上。我看着火光溢起,而后慢慢熄灭。这就像她的人生,曾经那么轰轰烈烈,而后又这么平淡、黯然。
  
  
  
  ◇    殇关
  
  1、
  
  白胤过了阳关,以十万将士的性命为代价,他踏上了血染的帝王之路。
  此时的他,正疾风般的闯进了宅中,但我早已将蔷薇的遗体火化了,他还是未能见她最后一面。
  秋风萧瑟,吹来了一地凄凉。他站在院中,久久不语,看着桂叶渐渐凋落。
  我转身只行得两步,便听他问道:“可愿随我进宫?”
  进宫?这让我想起蔷薇临终的嘱托,还在迟疑之间,却听他继续说道:“并无它意,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奴婢出生卑微,怕是服侍不了皇上。”
  他苦涩地笑道:“你与她一样的傲骨。”
  我知道,我从来有的只是自卑,何曾有过什么傲骨。
  但他却伸出手来抓住我:“你在恨我,恨我没有及时赶回来?!”
  恨?如果恨一个人能就让另一个人复活,我是不是可以恨的更深一些?或者,拿把刀刺进他的胸膛?是的,我恨,虽然我不能杀了他,可是,我恨。我想要瞧瞧,这个将自己的帝号也改为蔷薇的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仍然自顾自的说着:“她走了,恨与不恨,于我都已不重要,如果可以,陪陪我,像你曾经陪着她一样。”
  于是,我还是进了宫,做了他的贴身宫女,照顾他的起居,验用他的茶点、膳食。
  他待我也极好,曾不只一次,要封我为妃,却都被我拒绝了。
  他问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静静地站着,很想告诉他,我要的,他已经夺去,但我不能。所以我,沉静如初,一无所求。
  日子如流水,不快也不慢,天下逐渐太平,少了连年的内乱。那个将军回来时,我正在白胤身边为他研墨。
  蔷薇帝异常兴奋,指着新进贡的河山图,问我:“阿寻。你可曾出过天启?见过这么大片的河山?”
  我没有好奇心,就那么轻声讥嘲着:“河山虽好,若无人相伴,不知会不会寂寞如雪。”
  他的笑意瞬间冻结,一旁的宫人,立时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大片。
  他细细地打量着我,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我。“你是老天爷派来给朕泼冷水的吧。”说罢,便让人收起河山图。而后对着将军说道:“可曾回家看看?”
  将军说:“还未曾。回京便进宫了。”颇似有难言之隐,不吐不快。于是白胤挥手让众人退下。
  出了那个压抑的所在,站在晴空之下,今天的天空,色彩似乎蓝得有点晃眼。我微闭着双眼,望向远方,听着风吹过耳鬓,带着的沙沙声,像是诉说着一场街头的老戏文,那在说书老人的弹唱下慢慢远去,却从未消失的,许或就是我对那人的思念吧。所以,我要活着,哪怕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我都要带着他那份追求,活下去。
  他,终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将军从御书房里出来:“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所有朝臣里,很少有主动与我说话的人。我后退一步,让出过道。他见我不语,径直走过,却在走过我身边时,突然又停下脚步,与我说道:“虽然军师没吃过,但我吃过你送给军师的桂花糕,做得很好。”
  我心中略惊,这终于引起我的好奇心,抬起头,看到他冰冷的面孔转身而去。静了静自己的心,却见白胤站在门边,“你,与他是故交?”
  我不置可否,也许吧,谁知道呢?我的记忆力一向不好,除了一件事,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白胤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我在说:“朕还是放不下阳关一战,心中总有悲切,不得宣泄。”他转身进屋,写下一个斗大的字——殇。
  “你说,将阳关改名为殇阳关,可好?”沉思之后,他问道。
  “也许殇关更好!” 我决定再次去掀他的逆鳞。
  但他却似没有什么其它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殇”字失神。
  谁言帝王之心不可测?我一言不发,像沉默的雕像,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执着,心中感受着此刻的阵阵快意。
  
  
  2、
  宫里的日子,不好也不坏,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过着。白胤的日子越来越忙,忙碌的同时,他还必须去每个宫里安抚他的那些妻妾。
  今天,某个妃嫔的那里掉了东西,找着小偷要他做主;明天,某个美人得到一件新裳,就会在他的眼前晃呀晃,直到他笑着,与她走了,才肯罢休……
  皇后娘娘也在御花园,见我独自采着花瓣,便走近要帮忙,并与我攀谈,我则故意屈身退后,唯唯诺诺,万分虔敬,并看着她僵在半空的手掌在微微发抖。
  “听说,你曾是蔷薇的侍女?”
  我低眉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你倒也不错,现在日夜都呆在皇上的身边。”她收起探寻的眼光,却还是将话摆在了明处,容不得我装聋作哑。
  我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却听身后响起白胤的话音,旁边还跟着那日回京的将军,二人有说有笑,对皇后的刚才说的话全似充耳不闻:“阿寻,去准备一些膳食,洛将军今日要陪朕用膳。”
  我正要躬身退下,白胤却转而说:“你总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我,总不是办法。后宫那里还有一些院落,你选选?”
  低头不语,平日见惯他的雷厉风行,见过他杀人不皱眉的冷峻,我虽然想说不,但终于还是有些别的想法浮起。
  于是,我搬去了后宫。
  最初之时,总有几个妃嫔过来攀亲叙旧,但见识白胤对我不明确的态度之后,也就慢慢冷却了她们的热情。
  素家送了几个婢女进宫,白胤让我选了两个留在身边,可我习惯任何事情都自己动手,她们倒成了摆设。
  那一日,白胤突然问我:“洛将军说,你曾是素文纯的贴身侍女?若是他还活着,你是不是会想嫁给他?”
  我抬头看着他,不明他何出此言。难道被他查到什么了?
  他缓缓道说:“洛将军,此人如何?”像是问我,又像自言自语。
  原来是他!我想起,有一次,公子束装来到上都,我便做了一些桂花糕以蔷薇的名义送去,那日,那个男子是以公子的侍卫之名在侧。
  “他说什么了?”我急切地问道,见他不语,我又追问:“洛将军与皇上说什么了?”
  他侧目而视,微有怒意:“你是在质问朕?”
  我慌忙跪下:“不敢。”
  他冷笑道:“敢又如何?”而后就扬长而去。
  世间有枷锁,谁又能逃离?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生怕会开始慢慢忘记,往年的一切,不该就如云烟慢慢的淡了。我坚信,我会记一辈子那么久。
    又或者,那并不是很久。
  
    
  
  ◇    断音
  
  1、
  如果我有姓的话,我也许应该姓素,可惜,我没有,所以,我叫阿寻,只是阿寻。
  我是素文纯的侍女。
  初见他之前,我还只是厨房里的一个低等丫头。因着沉默寡言,便被梦夫人选中。送进风雅居里做了一个三等丫环,每日打扫亭院,好生自在。
  在他成年之后,我才慢慢听闻旁人议论他的文采与韬略,而那时,我已经扫了七年的地。
  他说,我是院中呆得最久的女子,便将我提成一等丫环,做了他的贴身侍女。
  我还记得,第一次为他更衣时的窘迫,将衣带系错了位,未穿袜便已经替他套上了鞋。他只是让我退下,独自穿好,施施然出门而去。
  我努力地学着伺候他,去摸清他的喜怒哀乐,闲瑕之时,偷偷去识文断字。我努力做到最好,只为能跟上他的步伐,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只是知晓,习会了就会离他更进一些。
  当闲言碎语开始在府中流传后,我才得知,我不过是某位老爷与某位婢女苟且之后的遗留,若非府中老嬷嬷的抚养,我早就夭折了。
  他看我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同情。
  曾经,我为他斟上一壶新茶,却被滚水烫伤手背。他握着我的手,替我敷上膏药,语带关切:“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象被惊倒的小鹿般内心挣扎着,却怎么也逃离不开。想来,就是这么沦陷的吧?曾经那么漠然的心就这么突然地接近了阳光,开始眷恋温暖。
  他说:“阿寻,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妹妹?”
  我把手中的书册归类置放,“公子今儿又喝酒说胡话了。”
  而后,他有了心上人——是无心居的蔷薇姑娘。梦夫人暴跳如雷,她的孩子怎么可以爱上那么卑贱的女子?她将他赶出了上都,任他四处流浪,但他每年都会悄悄地回来去见她。
  有一天,他喝了很多的酒,偷偷回到府中,痛苦不已。他抓着我说:“阿寻,为什么,她爱的不是我?”
  我理着他凌乱的发丝,想将他扶上床去休息,他却倦缩在墙角,不肯挪动分毫:“阿寻,我答应她了……”
  “我答应她,要为那个人争天下。”
  我说:“不开心就不做了,不要为难自己的好。”
  “君子一诺,岂能轻言毁之?”他的泪水流在我的掌心,我知道,和我的泪一样,是苦的。
  待他酒醒之后,他忽然说:“阿寻,我想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听着他几近哀求的语气,我无法拒绝:“只要阿寻能做到,就一定应允公子。”
  他马上就开心的像个孩子:“从此以后,我与她都不会再相见。你替我,守在她的身边,好吗?”如同被轰焦一般,我呆呆的望着他。他见我不语,又略带歉意地说:“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你在府中也不开心,我答应你,若有一日,你要嫁人,我便替你备齐嫁妆,好么?”
  旁人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拒绝,唯独对他,我不能。
  
  
  2、
  若干年后,我再一次回到素家。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前,用手托起她的银丝,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唤着:“夫人,阿寻来看你了。”
  她慢慢睁开双眼,“你终于来了!”手臂慢慢举起,指了指妆台。侍女就取来一沓信纸,交在我的手中:“这是纯儿留下的,说是曾许诺你的。”
  我带着一份期待打开,却是一处京郊之外庄园地契。
  只听梦夫人继续说道:“那时,他事务繁忙,便让我转交于你,被我压下。后来,他走了,我就更不想……交于你,别与我置气。”见我点头允诺,又继续说道:“还是嫁个好人家,生个娃吧,看着那么幼小的生命逐渐长成,该是多么幸福呀。”
  我只有笑着扶她躺下,“我会的。”又坐了片刻,方才回宫。
  刚进门,白胤就已等在那里。他望着一堆箱子,别有所指地说:“素家之人还是念旧的,否则这些物什,也不会扎堆地送到宫里。”见我只是沉默,他似是更添了些怒意。许是这些年,人人都顺着他,讲他爱听的话,做他爱看的事,所以,我沉默的抵制,已渐渐能让他失去该有的理智。
  “就算素文纯还活着,你就能嫁他?”他毫不掩饰他的嘲讽。
  我能告诉他,我从未想过嫁给素文纯么?不能,我必须靠这么一点点残留的希望活下去。
  可是,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记住他么?
  白胤像抓一个物件一样将我抓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又用力一甩,我便摔倒在地,额头正好碰着桌面,大理石的桌角锋利如刃,撞破了我的眉头。流下来的,该是和那人一样的鲜血吧。
  宫女们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我则抬起眼愣愣地看着他,一片血色朦胧之中,他的面容狰狞狂野。
  我闭上双眼,居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只听他狠狠地说道:“既然你这么爱他,我便让你去陪他,可好?”
  看着地上的鲜血,我用手指慢慢划过,留下一道殷红:“我不能嫁他,生不能,死也不能。”
  他又扑了过来,扼起我的下巴,“你就不疼么?不怕么?”
  “没有心,怎么会疼呢?”我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文纯死了,蔷薇也死了,你想要的天下,你得到了,还有什么?”
  他的手掌慢慢慢握向我的颈部,我喘不过气,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昏厥的时候,他居然放开了手指。
  听着我剧烈的咳嗽,他冷漠地说道:“我怎么可以让你死呢?你死了,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与我一样悲伤的人。”
  我看着他的身影朝门边走去,这是一样的恨,一样的报复么?谁,在报复谁。
  隔日,他颁下圣旨,不是将我打入冷宫,而是封我为美人。
  我拒绝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冷笑着起身:“我这样,还能被称为美人吗?”
  宫人们却纷纷上前道贺,被我冷言谢绝。回头,蔷薇帝正站在门外,面带愠色:“你有甚不满意?”
  “我又有什么资格谈满意与不满意呢?”
  他冲了过来,耳光掠过,一个踉跄,我摔倒在地。
  “若非你对蔷薇的照顾,我岂会容你到今日!”
  含住口中的鲜血,我冰冷的回道:“皇上不必如此,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看看她们,到了此时,你居然还敢忤逆我!”他挥手指向跪了满地的宫女。
  我冷笑着说:“在别人的眼里,你也许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在我眼里,你与我没有不同,出身一样贫贱。不要以为坐在那张龙椅上,你就可以俯视天下。骨子里带来的一切,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你究竟知道什么?想说什么?”他暴怒了!
  我笑着,这些年来,他活的真累,要平衡大臣之间权势,侵夺他国的领土,还要努力地篡改史笔,扑灭谣传,以显得自己英明神武,真是可怜。
  “那天你杀了他,仅是因为错手么?!难道不是因为你嫉妒他。他的才识、他的言行、他的谋略,他的一切一切?而现在,你又要故意装成高贵的样子,做给你的大臣看,做给你的后宫看,做给天下人看。可这些,岂是你凭自己的实力拿到的?”我冷笑着。“虽然我也许有素家一半的血脉,可在素家的地位卑微。我爱他,也敬他,却从不敢、也不能奢望嫁给他。但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在功成名就之前杀了他。你内在的自卑比我还要深!”
  他指着跪了一地宫女侍卫,“你不怕我杀了你?就像我能杀了他们!”
  我笑了,也许这时的我更像一个女夜叉,人世的夜叉。
  他抽出贴身的短剑,割下最近的一个宫女的头,甩在我跟前:“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便死。你又奈我何?”
  我挣扎着爬起身:“他曾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不是圣人,他想要这天下一统,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他为此付出了性命,何曾惧过?但可惜,他却是为了蔷薇而辅佐了你这不仁不义之辈。”
  我紧紧地手抓着他握短剑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挥动了数下,却仍无法夺过,只割下了他的一片衣角。
  但这也已骇得他松手后退数步:“你!居然敢弑君!”
  握着冰冷的剑柄,不难看出,如此锋利的剑,杀人肯定不费什么力气。可我知道,我终究杀不了他。
  “你继续活下去吧,为了你的帝位,你的天下!”我用力地将剑锋推进胸口。
  这个尘世,将不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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