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题夫人SM 于 2012-10-28 23:24 编辑
雾,很大的雾。 一片葱茏的绿意在脚下蔓延,风过时,仿佛是一条缓缓流动的绿色河流,埋入烟雾的深处,不知要去向何方。 沿着这条绿带向前走,有一座极小的石碑,字迹已经模糊,待垂头去看,却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谁?” “生——门——”,垂头的老妪恍若未闻,反而将佝偻的身躯弯得更深了,伸出枯瘦的手一点一点抹掉石碑上的尘土,念出这两个字来,喃喃地道,“既然死了,过的又如何会是生门?” “每个从人间走到这里的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都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却不知走过这里依然是一扇生门,而不是死门”,耳边的声音又悠悠地道。 老妪缓缓地转过身来,稀松挽起的似雪银发下,是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她将眉间拧起,却怎么也望不清对面说话的人。他的面目明明很有轮廓,却无法去看清他的鼻子眼睛。他的身形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若有似无的,仿佛远在天边。他的衣着乍一看是一目了然的白,仔细一看又仿佛是不可捉摸的灰。他明明就站在地上,却又飘飘渺渺,好像凌在半空。 老妪平淡如水的眼睛泛起一弯迷茫,“老身若没有死,又怎么能看见明明是鬼魅的你?” 飘渺的人笑起来也如有似无一般,“能知、能觉、能听、能见、能嗅,又焉能说自己已死?你看我若有若无,我看你也如梦如幻。这世上本只有生,没有死。” 老妪若有所思的沉默许久,接着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对,每个人都会死去。老身已八十有二,若老身没死,为什么身边的一切都渐渐离我而去?” “是些什么离你渐渐远去?”飘渺的人问道。 “我的霸业,我的名望,我的仆从···我的夫君···我的儿女······我的亲人······”老妪激动的声音渐渐放缓,到最后竟然有一点颤抖。 “又有什么依然陪伴着你?”飘渺的人又问。 “激动···坚定···失望···恐惧···后悔···伤心···”老妪一点一点地数落着,不愿意落下丁点丁点的感受。 飘渺的人笑道:“你走在一条路上,是否有一个人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老妪摇了摇头,“没有!” “你认识的人中,是否有一个人会一成不变的和你纠结在一起?” “也没有!” “道路有变迁,经历有转角。每一次变迁,每一次转角,失去的会有记忆,新生的从未停止。而现在,你依然没有停下,依然还在转角。只是,这个转角大一点而已。” 老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感受到飘渺人狡黠的目光,似问非问地轻声喃语,“也只是一次转角。转过了过去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转过了过去所有的对,所有的错。” 飘渺的人笑道,“离你渐远的,因为真实的存在,并不会走远。难以放下的,因为虚幻的感受,才是该渐行渐远。” 飘渺人的话语如迷雾般萦绕,老妪呆呆地伫立着,良久才轻声一叹,“看似渐远的,却是存在的。看似缠绕的,却是若无的。存在的已然存在,若无的不如放下。” 老妪仿佛在飘渺人那虚无的脸上,看见一丝深深的笑意。 “有生,故我存在。无死,独我记得。这也只是一次大的转角而已。”老妪侧身轻抚着“生门”的石碑,“不知转过角,碑界的那边,山是什么颜色,有没有绿草,有没有浓雾,是个怎样的世界?” “也许碑的那边,只是一个微尘的世界。但是微尘也有微尘的颜色。你在微尘里,那也是你的世界,新的世界。” “我也有一块碑,一字不着。原本是想他人来评写是非功过,现在才觉得,原来是根本不必去计较什么对错。回首——只有存在!” “我在这里等着迎接每一个到来的人,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每个人来,我都会问同样的一个问题,‘你是谁?’放不下过去的人,会回答本来的名字。想逃避过去的人,会说忘了自己的名字。” “过去的已然存在,又何必去忘记。只是转了个角而已,去迎接另一个世界,别人不知道的世界。”老妪蹒跚的身躯快消失在迷雾里,轻轻地转过头来, “或许······你可以叫我‘不题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