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4-3】杀魂生

九州乱世之狮

　　杀魂生

　　一
　　十岁的苏小惜陪着一岁的苏铁在门口玩耍，有个老僧人路过看见，便直接凑上来：“这个孩子天生双魂，杀孽深重，须得趁杀魂未生之际入我门下，才能消除此厄。”说着就伸手抱起苏铁。
　　走路还跌跌撞撞的苏铁并不懂老僧的话语，只是因为身体被禁锢，很不开心地踢蹬着小胳膊小腿，顺便放开嗓子哇哇大哭。苏小惜冲过来，一边使劲掰老僧的手，一边掐他咬他，一边大喊：“爹娘快来，有坏人要抓小铁啦！”
　　老僧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姑娘对自己又抓又挠，等到苏炎夫妻赶来，才回过神：“老衲只是要收这孩子为徒。”
　　苏炎家中男丁零落，四代单传，自然不同意苏铁入他僧门：“我苏家再怎么穷困，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小铁万万不能进你僧门。”
　　苏炎妻子更是怒从中来：“哪个僧门收这么小的孩子？你是拐带孩子的吧？”
　　双魂与杀孽两个词，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虚幻了。老僧找了无数理由，费尽口舌，也没法说动苏炎夫妻。最后苏炎夫妻大怒翻脸，甚至拿了棍杖来赶老僧出门，连苏小惜都恶狠狠瞪着他，老僧摇头叹息：“我有消灾妙手，人无向佛之心，奈何奈何。”怏怏离去。

　　二
　　三年，忽然爆发的战火打破了苏家四口的宁静生活。一支五百人的军马兵败溃逃，路过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一把火烧了大半个村子。苏小惜和苏铁姐弟被父母藏在地窖里，逃过了一劫。二人爬上地面的时候，天正黄昏，残阳下是地狱般血腥惨烈的景象。死死趴在地窖盖子上的父母已经分辨不出形状，屋内屋外冒着黑烟，路上散落着被马蹄践踏过的残尸，除了凄厉的风吼与砖石倾塌的声音，村子里一片死寂。
　　苏铁张了张嘴，哭了几声，立刻被烟气呛得咳起来。苏小惜抹去脸上的泪水，咬着牙将焦黑的木石瓦砾推到父母的尸体上。姐弟俩磕了头，便收拾了一些地窖里的干粮，踏上了逃难之路。
　　小山村通向外界的道路不多，往北是刚刚奔逃过境的杀人蝗虫，往南可能有大批的追兵。苏小惜选的是一条向东的小路，慌慌张张地奔走在山林里。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苏铁气喘嘘嘘地跟着她奔走，竟然没叫一声苦。她轻声问了句：“小铁，你累不累？”没有回复。她赶紧抓住弟弟的手，停下了脚步。
　　苏铁正闷着头往前走，被扯得差点栽一跟头。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姐姐，烟熏过的小脸白一道黑一道，满是迷茫之色。
　　苏小惜看见他呆滞的目光，吓了一大跳：“小铁，你怎么了？”
　　苏铁不答话，额头全是汗水。
　　苏小惜摸摸他额头，有些发烫，小心翼翼地道：“小铁，怎么不叫姐姐？累了就说一声。”
　　“姐姐，我累。”苏铁乖乖地叫了一声。
　　苏小惜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带他去路边一截老树桩上坐着。

　　三
　　天色暗下来，一道黑影从山林中闪出来，踉跄着倒了下去，倒在苏小惜姐弟两丈外。
　　苏小惜吃惊地站起来，下意识便要离开。苏铁却拉住她的袖子叫：“姐姐，有人。”苏小惜看着他天真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黑影是一个高瘦的汉子，左背心脏处有一道极深的刀口，肩上又被剜去拳头大一块肉，骨头都露在外面，流出的血将里外的黑衣浸得透湿。
　　苏小惜吓出一身冷汗，强忍着眩晕感，颤抖着撕下裙上布条，上去给他包扎。布条从腋下穿过打结，碰触到伤口，那汉子在昏迷中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简单包住伤口，苏小惜又犯了愁：救他走吧，背不动人；不救他吧，在这兵荒马乱的野外，野兽和人都能轻易致他于死地。更何况我们姐弟一无落脚处，二无投奔地，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正犹豫着，远处传来马蹄声。苏小惜大惊，拽了几根树枝堆在汉子身边，抱起弟弟就跑。
　　得得马蹄声越来越响，似乎跟在了二人身后。苏小惜心中慌乱，尽往林木密集之处钻。荆棘枝条刮得她遍体伤痕，她死死护着弟弟，忍住疼痛，一声不吭。
　　少女拼命奔逃也不过只跑了三五里。不多时，一队兵马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火把亮起来，三四十人围住灌木丛。那头领披着黑铁甲，冷冷道：“出来吧！你杀了我们八十三人，还想一走了之？”
　　“你们认错人了。”苏小惜低着头出来，轻轻道。
　　“女人？”头领一怔，忽然大怒，“我们追天罗刺客，你他妈的跑什么跑？”天罗刺客最擅隐匿与逃跑，这耽搁的功夫足够对方脱身了。
　　苏小惜被他吼得一抖，她怀里的苏铁却开口道：“爹娘被你们烧死了。”
　　头领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一挥：“杀了！”
　　还是逃不过去，苏小惜抱住弟弟，蜷曲起身体。
　　“头领，你看兄弟们行军这么久了，好容易碰上个女的……”几名士兵眼中透出淫色。
　　“也好！”头领漫不经心地点头。
　　几双大手同时伸了出去，摸到苏小惜身上。苏铁惊恐地尖叫起来，苏小惜浑身发抖，却强忍着恶心叫道：“你、你们放过我弟弟，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哟，还讨价还价呢！”一名士兵抢过苏铁，狠狠摔出去，砰地撞在树上，登时没了声息。
　　“小铁！”苏小惜大叫一声，几乎晕厥。
　　士兵们却是哈哈大笑，一齐扑了上去。

　　四
　　灰黑的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山林中只有士兵们的淫笑此起彼伏。
　　一条黑影慢慢从灌木丛后浮现，唯一没参与的头领忽生警觉，刚要起身，便觉后背一凉，一线银丝透胸而出，他连一个字也没喊出来，便没了呼吸。
　　阴影里站着个面无血色的高瘦汉子，眼中杀气弥漫。他身形如电，在场中转了一圈，地下便躺倒了七八个士兵。
　　他停下来略喘了口气，还围着少女的士兵才感觉不对，都爬起身来，却发现只有二十人还活着了。
　　地上的少女早已没了气息，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高瘦汉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都该死！”
　　“你站都站不直了，谁死还不知道呢！”一名士兵狞笑起来，“兄弟们，一起上！”
　　高瘦汉子指间银光闪动，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血光与惨呼交织。当最后一名士兵倒下的时候，高瘦汉子也砰然倒地，他向苏小惜那边看了一眼，喃喃道：“姑娘，天罗刀刃不能报恩，只能为你报仇！安息吧！”
　　不知何时，一名褐衣老僧出现在林中，走过来探了探高瘦汉子的鼻息，从兜里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

　　五
　　刀刃醒来的时候，发觉体内伤势好了一大半。场中可怜的少女身上罩了一件灰色僧衣，一名老僧光着膀子抱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孩子轻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呆呆地看着少女方向：“小惜姐姐？我叫苏铁，不，我叫苏铁惜！”他眼中流出泪来，渐渐带了血丝。
　　“好，你就叫苏铁惜。”老僧道，“我是你师父！”
　　“嗯，师父！”苏铁惜眼中血泪不止，机械地答了一句。
　　老僧右手在苏铁惜耳后一拂，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刀刃这才慢慢走过去：“多谢大师援手！”
　　老僧道：“这孩子经历这般苦痛，杀魂已生，你来教他天罗杀术吧！”
　　刀刃沉默半晌，点头道：“好！”
　　老僧淡淡道：“拥有杀魂的人，将来成就必在你之上！”

　　六
　　苏铁惜随老僧和刀刃离去，大病一场，病后头发全白，他忘记了所有人，只记得姐姐十四岁。
　　老僧说：白天的小铁是需要被姐姐照顾的小铁。
　　刀刃说：夜晚的小铁要为姐姐报仇。
　　苏铁惜看着两位师傅，说：“要怎么杀人才有艺术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