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狼烟
南淮城的冬天来的似乎总比其他地方的要晚的多。 可总归还是来了。漫天的雪花飞舞在空中,摇曳成各种姿态,似轻罗曼舞,不肯落下。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大雪了,整座城都裹上了一层银白,满地雪白的落寞,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每年我都会来这个地方,四处走走,找一家小酒馆喝上一壶好酒。店里的老板告诉我,说这种酒叫青阳魂,是北陆的人喝的。我却只笑,东陆这座小小的城市又怎会有北陆的名酒,何况还是间小小的酒馆。真正的青阳魂比这酒要烈的多,我却丝毫不在意,我在乎的或许只是这酒的名字罢。 水越喝越凉,酒越喝越暖。酒博士那夸张的声音变的越来越远,周围的一切变的那么的不真实。酒后的思绪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越过南淮城,穿过铁线河,飘荡在青阳的上空。 人老了,很多事情就会记不起来。大變已经换了两个皇帝,而我却只记得一个皇帝的名字——羽烈王姬野,荒野的野,她告诉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如是说。她是教我星象术的人,或许不该称之为人,她和我一样,只是一个魅,一个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又将从哪儿去的魅。她讲过很多故事,我知道那是曾发生过的事情,乱世里的少年和帝王已经不在,而故事却还是流传了下来。我每年都会去很多故事里的地方,听那里的人们在酒馆,茶坊讲那些少年英雄,听他们讲铁甲怒马,生死狼烟。 东陆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在南淮这座小城都能看见不同种族的人。而我却固执的寻找着故事里的那些不知名的东西。她曾告诉我,说我是皇极经天选择的人,我却从未算出过什么。 每年的冬天都会来这座小城,等到城西的那颗老柳树开出柳花,我便会去看大片大片的鹅黄在枝头肆意绽放,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城市。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酒馆里的酒倌不停的朝炉子里加着木柴,金黄色的火苗在我眼神里跳跃。看着窗外越来越猛的风雪,或许,今晚只能在这里住下了。 一夜无眠。
南淮的雪下的竟是这么凌乱。 我不忍心落脚,怕踩破这白色的忧伤。 拉紧风帽,朝着城南走去。街上有人在扫着雪,大团大团的白色瞬变的墨黑一片。 不多时,便来到了我要来的地方,每年我都会来这座城市,来见一个人,跟他喝一个月的青阳魂,在离开。 是间普通的院子,种着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你来了。”他正站在院子中央,雪白的袍子鼓鼓的,看上去有点臃肿。 我来了。我轻声笑了起来,拉开了头上的风帽。 你还是那么年轻,而我却老了。他说话的时候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你好像也和我这般年轻。我避开他的眼神,径直走向院内。 晚上雪便停了下来。 教你酿这种酒的人,一定是个天才。我不禁赞叹。 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似乎看起来也没那么老。 那夜,他跟我说了很多,边说边咳嗽,似乎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一般。 他问我为什么一直守护着那个古老的传说。 我沉默了很久,掏出刻着飞鹰模样的戒指,他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两枚戒指对在了一起。他突然不再咳嗽,眼神炙热,铁甲依然在,他说的很小声,却威严无比。 你明年来的时候,或许便见不着我了。 他的声音还是很小,我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很多年后,我都记得那张火光下的脸,记得那双眼神,记得他问我,是不是如今天下太平,再无战乱,也便再无天驱的信念?我守护了一生,等了一生,却不知我在等什么,或许永远也没那一天了。 三月,柳花开满了整个南淮城。 我带着两枚天驱戒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淮城。向着某个地方一直走一直走,我想或许我还会找到故事中的那些少年。 对了,教我星象术的那个人,满头华发,深邃的眼里如铜镜映出漫天星辰。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告诉我,说很久的将来,我也会是故事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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