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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行客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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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0 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题记
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心理,有人是为了别人做事,有人是为自己做事。好人也罢坏人也好,心理或明或暗,总是有着理由。
    他是刺客,是游走于黑夜中的精灵,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面具,黑色的披风。每个黑夜与白昼相交时,城墙根下,一壶浊酒,一根短笛。酒不烈,可以醉人;笛声喑喑,可催人泪。
  
  十天前,他的师傅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是孤儿,二十七年前,西风烈,晓露寒,夜与昼前一缕黑暗,城墙根下,他仅余一口气。他遇见了师傅,师傅的眼睛若星辰,这是他晕过去时看见的。后来许多年,他再也没有看到师傅的眼睛,正如没有人看见他的眼睛。他们是刺客,与黑夜交融一体是刺客基本守则。
  
  二十七年,于人生是不短的旅程,于刺客是无法考量的时间。瘦弱的身影依然瘦弱,正如师傅瘦弱的身体一样,面具下的皮肤苍白无力。他一直想看看师傅的脸,他想记住师傅的样貌。二十七年,紧随师傅身后,在黑夜与白昼间,师傅瘦弱的背影是他最强健依靠。他一直以为师傅不能说话,他一直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即使他常常离开师傅独自完成任务。他从来不知师傅是否满意自己,他喜欢上了酒,却总是不醉;他喜欢上了短笛,却奏不出欢快的音调。
  
  他总觉得师傅身上有种特别味道,他觉得是温暖,虽然他一直不知道温暖真正含义。他不知道人生到底有何意义,他却知道,如果可以一直跟着师傅的背影,他会快乐。
  
  师傅站在他面前时,露出半张脸,一张有别于他的半张脸,苍白而晶莹。师傅的唇很薄,苍白的没有血色;师傅的下巴很尖,一点瑕疵也没有。师傅张开嘴,血再也止不住。
  
  他终于知道师傅不是哑巴,师傅会说话,师傅的声音虚弱却有磁性,师傅是女子,很美丽的女子。她有一张精致的脸,岁月似乎刻意遗忘了她。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手很灵巧,它们修长而有力。他想擦尽她嘴角的血迹,却发现他的手是如此笨拙,他用珍藏许久的锦帕小心地擦拭,却止不住手抖,他想静心却无法沉静。
  
  师傅已经不能说话,嘴中的血不再流,他却不能拭尽她唇边的血。他想大声哭,正如小时候摔下梅花桩一样,他哭不出来,他心里似乎没有疼痛;他有许多话想对师傅说,却发现自己似乎不再会说话。
  
  她走了,柔弱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失去重量,她走前,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眸晶亮若星辰。
  
(待续)
广漠杳无穷,孤城四面空。马行高碛上,日堕迥沙中。
  
  孤城不孤,坐落在一片绿洲中。孤城不姓孤,有一个霸气的称呼:雷鹰堡。雷鹰堡高近十丈,由大漠不多见的条石垒筑,下宽上窄,与中原堡垒相异,与胡域建筑相类,是半掩制式,地下掩埋一部分。雷鹰堡整体色调是灰黑色,厚重大气若雄狮仰首。
  
  师傅回来前在这里停驻二十六天,他不知道师傅因何事而来,也不知师傅为何人而伤。他来了,他相信自己会找到答案。
  
  雷鹰堡周围如所有西域城镇一样,散落着零零碎碎低矮房舍,这些低矮房舍有民居,同样有旅店酒肆。他找了间客栈住下,房间不大却不干净,没有窗户,只有巴掌大一方空隙放进天光。他不是讲究地人,黑暗很适合他,有浊酒一壶,有短笛一根,就是全部。
  
  每日向晚,他坐在临街酒店临窗桌前,他将馕掰碎就着葡萄酒送入嘴中,他对饮食要求不高,有馕果腹,有酒润肠,间或几片羊肉。大漠的日头落地很晚,小贩在街头叫卖瓜果。雷鹰堡在夕阳余晖下,像狰狞的怪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三三两两武士驭马而入,仿佛雷鹰堡正在进食。
  
  “客官,您吃好了吧。嘿嘿”
  
  “嗯?”他收回眼神,有些不快,看伙计站在桌旁。“何事?”
  
  伙计显然有些拘谨,低着头,语气有些谄媚。“客官,您要是吃好,您、您能不能让个桌?那边有客人要、要您这桌。”
  
  他顺着伙计偏转的头望过去,三个年青人,一男二女,穿着显示有些身份。那个男人面对他这边对身边两女正说话,虽然年纪不大,身量已足,体格正好,不剽悍不瘦弱,身长七尺有余,粗眉鹰目,鼻直如钩,唇角下垂,一身灰白短打锦衣。左边女子衣饰较少,上着翠色箭袖短衣,露出雪白小蛮腰,腰饰玛瑙珠带,下穿水红绸裤,尖勾羊皮红靴一前一后。右边女子,着窄袖右衽暗花白衣,腰身略收,以丝涤缚之,衣摆正正遮住大腿,素色长裤,着短头白色胡靴。
  
  他有些不豫,放下手中馕饼,站起身。
  
  “这位大哥,不介意我们坐在这里吧,我们不会打扰到你。”如黄莺出谷的女声传来。三人已经离他不远,说话者是白衣女子。
  
  他再次坐下:“随意”
  
  男子有些微怒,为白衣女拉着坐下,翠衣女子坐在他左边,好奇地打量他。他自顾喝酒,目不斜视。
  
  “这位大哥是中原人吧?”白衣女子说,“中原黄沙应该很少,风也不大吧?”女子仿佛不是对他说话,眼中有着美好。
  
  “过路。”他用余光打量着女子,心中一紧,好像,真的好像。
  
  “哇,你真是中原人吗?快给本小姐说说中原什么样?爹去过,可是不带凤儿去。”翠衣女子急切地询问。男子也用一种异样眼光打量他。
  
  “凤儿,不得对大哥无理。”白衣女用爱怜的语气轻轻数落翠衣女。
  
  有种猜测成型于心中,他瞬间有了应对,看她们服饰,想来出自雷鹰堡。二女样貌大优于常人,于周围食客闪躲畏惧的眼神,应该如是。
  
(待续)
他的耐心只在任务时,今天他的耐心是给三人说故事,中原的故事。他不是会说故事的人,她们听着却津津有味,眼中异彩连连,男子亦是听着入神,余光不时偷偷瞄着翠衣女子。他是刺客,观人能力是本能,男子对翠衣女有欲望。他不动声色将繁华说尽,心里暗地思量切入点。
  
  酒过三巡,话过五味,故事早已结束,四人相见恨晚。他蓄意交好,二十七年的笑声不如今日一刻。
  
  三人果然出自雷鹰堡,男子与翠衣女子是亲兄妹,是雷鹰堡主一双儿女,白衣女是堡主义女,男子叫雷鸣,翠衣女叫雷凤,白衣女叫孔雀,雷鹰堡主雷鹰,江湖人称“秃鹰”。他旁敲侧击,得知秃鹰出外二十七天,回堡养伤至今。
  
  秃鹰为人狡诈阴险寡情刻毒,武功不高,惯以诡计伤人。雷鹰堡是其义兄家传,本名黄石城。秃鹰谋得黄石城后,血洗旧人,广招亡命之徒,收养孤儿做义子义女,行伤天害理之事。江湖多有大名者折戟大漠,很少有人能脱其手。
  
  “今日与几位相谈甚欢,在下痴长几岁却与三位多有知己之感。”他言毕,将手中酒饮尽。
  
  “能与傅大哥这般英雄人物相交,是小弟福分。大哥若是不弃,结拜如何?”雷鸣也饮尽杯中物。
  
  “是啊,小女子也想高攀傅大哥。”孔雀接言。雷凤小蛮拳敲着桌面大声呼喝:“小二拿酒来,本小姐今天要开怀大饮,结拜傅大哥。”
  
  三人大笑。“不知羞的小丫头,开怀大饮是女孩子能做得吗?”孔雀怜爱地对雷凤说。
  
  雷鸣是个有所追求的人。傅影能看出他有野心有魄力,与其父一般阴狠寡毒,甚至对自己亲妹妹有非想。傅影心里有了决断,他要尽力帮助雷鸣。
  
  傅影拒绝了三位义弟义妹邀请,依旧住在客栈,每日如常。孔雀常常来,她常常会表露忧愁,不自觉吐露心声:堡中兄弟姐妹常常回不来,上次义父出外,有十二个义兄妹没有回堡,自己下次出去,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傅大哥。傅影心微微地疼,这个女子有师傅的味道,特别是眼睛像极了。他对感情的事不懂,他只能尽力宽慰这个女子。二人在如钩的冷月下席地而坐,雷鸣拿出酒具,鲜红的液体在琉璃盏里晃动。“大哥,小弟最近常做噩梦,我怕我也会像兄弟姐妹们一样回不来。”“你是少堡主。”“不,大哥,堡中规矩以完成我爹指派任务多寡确定身份。”他喝干杯中酒,再次满上,“呵呵,只有凤儿难得有点宠爱,至于我,我们都是他的工具。”
  
  夜深,风寒,酒意浓。
  
  “南疆苗人养蛊,于蛊中置无数毒虫,虫以虫为食,仅余一虫,蛊成。”俩人喝了许多酒,大漠的酒浓度低,难醉人。傅影说自己的经历,说道苗人风俗,说道苗人养蛊。说道江南大枭杀人父母,得其子女养为杀手,大枭忽然遁入佛门,忏悔往事。傅影笑着说,大漠佛教与中原佛教虽义同而律不同,中原佛院引人向善,大漠佛门引人争斗。言者有意,听者有心,各喝各酒,各说各话,各想各思。
  
  东方微微发白。“大哥的经历真精彩,小弟这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如大哥一般了。”雷鸣站起身有点重心不稳。傅影没有答话,拿出怀里短笛凑在嘴边。悠扬略显低沉的乐声在空旷的大漠越飘越远。
  
  “小时候,母亲用笛声伴我入梦,梦里都是美好。”傅影说着母亲,心里却是那个温暖的背影,还有若星辰的眼眸,有几滴眼泪流出。
  
  雷鸣看着傅影,沉默良久。
  
  “我没有母亲,我没有见过母亲,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母亲。”低低的没有情感的话自雷鸣嘴里发出。与傅影流泪的眼睛不同,雷鸣眼中透着噬人的光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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