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是她的生日,作为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决定参加全国金话筒主持人在群里组织的写作营,没有目的,如果有的话,也许是为了认识新朋友,也许是想要一个写文字的氛围,更或者就是为了写文字本身的纯粹。 大概是千禧年左右,电脑刚刚普及,在一间网吧里她无意间点开了一个小论坛,闯进了一个可以自由抒写的地方,自小就习惯写日记的她,如同发现了新天地,就选择了一个版面继续属于她的心情文字。或诗歌或散文或一些警语。 在那里她认识了很多写手,又跟着他们去过网络里很多小小的抒写论坛,慢慢学会了写小说。 这一恍十几年过去了,那些曾经驻足的文学论坛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大都已不复存在。她也从风华正茂步入中年,曾经因为文字相识的那些网络朋友回归现实,有的出了书,有的做生意成了老板,有的去了异乡,还有的去了天国,更多的不知所踪…… 从论坛到博客再到微信,最终走进她朋友圈只剩寥寥几人。大概也只有她还一如从前,保持着书写的习惯。 生活平淡且丰盈。偶尔的,她会念出那些一起书写谋篇文章里的某段文字,会想起文字背后的那些年月,还有那些人。 2 推开门,她就看到母亲卧在沙发里,听见她进屋,母亲一边拿下老花镜一边懒懒的坐直身体。 “饭吃过了?”她无论什么时候进这个门,母亲的第一句都是如此。 以前她每次进来,母亲不是窝在沙发里就是躺在里间卧室的床上。父亲没有声音,摸索着问一声:是谁来了?然后就呆呆的坐在客厅里,气氛压抑。 也许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越来越不太愿意走进这个门,这个一直等待她回来的家。她知道,那时,母亲心里必定在悲叹不公的人生。 就在一个月前,父亲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她和弟弟都有自己的家,还有忙碌的工作,守在身边照料父亲的就只有母亲。 母亲原本很开朗,从年轻时是文艺天才。听曲看戏,一两遍就能背下戏词和唱腔,晚年了更是喜欢上了跳舞。人都说要强的人更容易患得患失,母亲也是如此。父亲刚患眼病时,送到医院住院,由于太过担心父亲的眼睛会变瞎,母亲渐渐的生出了心病,广场舞做领舞的母亲,整个人突然沉闷没有生气,除了在家里躺着就是沙发上窝着,不见人也不喜人来,再不愿迈出家门一步。 她从公司办公室里给母亲带去很多笔和本子,让她记录每天的生活,整理每天的心情,理顺心路历程,学习和自己对话。 弟弟给母亲换了手机,她教母亲如何制作手机相册、如何接收新闻、如何微信收红包。她渐渐的熟悉这些操作之后,居然参与了网络里的连诗和猜谜的游戏,偶尔也能做几首打油诗。她再回家,母亲总是拿出她的本子跟她念写了什么;并将新创造的打油诗在网络里获得了多少赞扬一并炫耀着讲给她听。 母亲,渐渐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起来。 她知道是文字的治愈功能,让母亲回到从前的阳光明朗。 3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再次踏入母亲的家,拿出钥匙打开了四楼的房门。 如同往常一样,母亲依旧窝在沙发里,电视机开着,正播新闻联播。 母亲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因为搓澡太用力,脸红彤彤的。她此时只穿着内衣裤,听见门响转过头来,一看进门的是女儿,笑意在嘴边荡开。 卫生间门并没有关紧,热水蒸气从门缝里钻出来,让客厅里除了洗发水味道,还有潮湿感。还有水声,父亲还在里面。 像以往一样,每次洗澡都是母亲先进去洗完再让父亲去洗,父亲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温度就会提高一两度。在这样只有十五度的阴雨天气里,对于父亲来说,足够温暖了。 “怎么这么晚过来,饭吃过了?” “刚刚和同事们一起在单位里吃过了” 即便她这么回答,还是没有阻止母亲走进厨房给她拿吃的。 “我蒸了包子,茴香肉陷的,可好吃了,你尝尝,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几个…我今天买了瓜子,有抹茶的还有奶香的,好几个味道,这还有几个苹果特别甜,你也吃一个吧” 她摸了摸吃胀的肚子,只好伸手从拿起了一个丑橘扒开,母亲这才停下“投喂”的举动,回到沙发里。 看着母亲的忙碌,还有笑容,她知道母亲的精神状态比以往好了很多,但眼睛有浮肿的迹象。 “这两天有没有写日记和打油诗吗?”她问母亲,“没有,不能天天都写啊”母亲回答。 她有些安心,不写东西,至少没有想倾诉的欲望。这是好消息。 卫生间的门打开,父亲洗完了。 “是闺女来了?”父亲笑容绽开。一眼就看到了女儿,“还真是,我的眼睛能看清你了!”。 4 拎着母亲送她的篮子再一次驾车来到几十里以外的田野。她希望能采些庄稼苗回去。 这是十几天前他在归途中路过发现的,他知道她会喜欢,特地选了她生日这一天带她来这片一望无际的麦田。 因为一场中雨的冲洗,天空很蓝,风很轻,空气很透明。阳光洒下有些温热,让人感到夏天就来了。 麦田从河道两边蔓延,从嫩绿渐变到金黄。等到芒种就会全部成熟。 剪断一棵麦穗双手揉开,轻轻一吹,一颗颗绿色饱满的麦粒呈现在手心里,一把倒进嘴里,香甜异常。 “我小时候在家乡,吃的捻捻转就是用这个做的”拨开一粒送到了他嘴边。 “哇,是甜的,捻捻转是什么?”他问。 “就是用这些还没成熟的麦粒做的一种食物,把它们一粒粒剥开,然后拿到磨上碾,研磨成麻绳的样子,加点佐料凉拌吃,小时候在家乡母亲常做给我吃。”我不等他是否听懂了我的解释,已经冲进麦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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